白若兰本是一个毫无机心的人,她也不会敏感地觉察到曾天强有什么样不对,她只是道:“我父亲呢?你可曾见到他?”
白若兰一面问,一面向前走去,曾天强跟在她的身边,道:“没有,这里除了你和我之外,只怕再也没有第三个人了。”
白若兰忽然停了下来,妙目流盼,道:“这样不是太好了么?”
曾天强由衷地道:“实在是太好了,最好永远这样。”
白若兰呆了半晌,才叹了一口气。她虽然没有言语,但是曾天强也可以知道她的心意,她也希望这样,永远只有她和曾天强两个人。
但是,她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世界上总不可能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而就算他们找到了一个地方,可以躲起来的话,难道真正便能和所以别的人割断关系了么?
曾天强携着白若兰的手,一齐向前慢慢地走去,既然他们不能永远有如今这样的宁静,他们也就格外珍惜如今的幸福了。
不多久,他们便来到了湖边上,找到了一只小船,向湖岸划去。
在这时候,他们谁也不说上了岸之后到什么地方去,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绝口不提会破坏目前气氛的事情,他们只是默默地相望着。
终于,小船划到湖岸上了,两人一齐跃上了岸,白若兰才低声讲了一句话,道:“天强,我爹如果见到了你,一定会喜欢你的!”
曾天强的心中,略震了一震,觉得难以回答!
白若兰温柔可爱,心地也十分好,可是她的父亲,天山妖尸白焦,为人却着实不敢恭维了。
曾天强不出声,白若兰也觉察到了,她苦笑一下,道:“你不知道他的为人,其实,他对我十分好,他绝不是坏人。”
曾天强不疑笑了起来,因为白若兰为她父亲辩护的理由,十分好笑,他道:“他对你当然好,你是他唯一的女儿,可是他对别人就不怎么好了!”
白若兰道:“你不去惹他,他也不会怎么样的……”
两人上了岸之后,是一面走,一面在讲话的,这时,他们正在一座林子之中,四周围全是插天也似高的红松,白若兰才讲到了这里,突然听得上面,传来了一声呼唤,道:“若兰!”
那一下叫声,十分刺耳,也十分难听,令得听到的人,大受震动,但是白若兰的面上,却立时露出了笑容来,叫道:“阿爹,你在哪里?”
她一面叫,一面和曾天强一起,抬头向上看去,只见在前面,一株笔也似直,极其挺拔的红松的横枝之上,站着一个人。那人的身量,又高又瘦,不是别人,正是天山妖尸白焦!
白若兰一叫,白焦的双臂一振,竟从上面一起跳了下来,那时,他离地足有五丈高下,突然之间跳了下来,吓得白若兰又惊叫了一声:“小心!”白焦的身子,已向下沉了两丈许,只见他右手臂拂了起来,大袖一卷,猛地卷住了一条横枝,手臂再向下一沉,“咯”地一声晌,便巳将那七尺来长,手臂粗细的松枝断了下来。
当他的衣袖卷住松枝之际,他身子的下沉之势,阻了一阻,但松枝一断,他又向下落来,转眼之间,便已落地。他在双脚还未着地之际,手中的松枝,向地上一点,就着这一点之力,人又飞跃了起来,一股风过处,人已到了白若兰的面前!
他一到了白若兰的面前,便抛开了手中的松枝,高叫道:“若兰!”
白若兰也迎了上去,道:“爹!”
父女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白焦不断地在白若兰的背上拍着,又摸着她的头发,僵尸也似,恐怖之极的脸面之上,居然也现出了令人看来十分亲切的笑容。他道:“若兰,你在什么样地方,唉,这些日子来,我真找得你好苦啊,你没有事么?”
他一面说,一面神情紧张地左看右看,直到看到了白若兰的确未曾受到什么损害之际,他才又笑了起来,道:“你是在小翠湖中么?”
白若兰道:“是的,我一直被关在地牢之中,是他将我救出来的。”
白若兰一面向曾天强指了一指,一面却又情不自禁地红起脸来。天山妖尸直到此际,才发现女儿的身边,还有一个人在,他在转头向曾天强一看间,脸上立时又罩上了一重阴森森的神色,道:“你在这里做什么?站得离我女儿那么近做什么?”
曾天强心中,实是又好气,站得离他的女儿近了,居然也是罪名,这实在可以说是闻所未闻的奇事。他还未及开口,白若兰已道:“爹,你怎么啦,没有听见我讲么?是他将我在地牢中救出来的。”
白焦呆了一呆,道:“那也算了,走开些,走开些!”
白若兰急道:“爹,我要和他在一起,你为什么硬要将他赶走?”
白若兰情见乎词,白焦自然也看出她的心意来了,他急急地问道:“若兰,这是什么意思,你说,你要和他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白若兰红着脸,道:“爹,你这不是多问的么?那还有什么意思?”
白焦又是一怔,但立即道:“哦一我明白了!”他一面说,一面背负双手,慢慢地踱到了曾天强的身边,恶意地上下打理他,半晌,才道:“小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是不是!”
白若兰又急叫道:“爹!”
白焦转过头来,道:“你别开口!”
白若兰从来也未曾受过父亲的呼喝,这时,父亲竟然疾言厉色地对待自己,白若兰心中大受委屈,一时间什么都讲不出来了。
白焦伸出了右手食指来,不断地挥动着,指向曾天强的鼻尖,喝道:“滚开些,再叫我见到你,我就取了你的狗命了!”
曾天强怒极,叫道:“若兰,我们走,别理他!”
天山妖尸怒道:“放屁,若兰是我的女儿,凭什么要跟你走,你要再在这里混赖下去,我可不客气了,快替我滚得远远地!”
曾天强还待分辩,忽然听得身后,有一个女子声音道:“咦,人家口出恶言,叫你滚开了,你还死赖在这里做什么?”
曾天强陆地回头看去。只见发话的不是别人,乃是卓清玉!而卓清玉也不是一个人,她的身边,站着垂头丧气,神色馗尬的灵灵道长。
曾天强一见卓清玉,心中更是大怒,喝道:“你来了?你干得好事?”卓清玉却清描淡写,道:“不错啊,我没有干什么坏事啊,至少我不是被人赶了,还不肯走的人。”
曾天强还想再讲,肩头上却陡地一紧,又被天山妖尸抓住了肩头,提了起来。
天山妖尸人极高,手提着曾天强的肩头,竟将曾天强提得双脚离地!
白若兰脸色灰败,道:“爹,你将他放下来!”
天山妖尸道:“若兰,他若是配和你在一起的话,也不会被我抓小鸡似的抓住,就算被我抓住了,也应该有本事挣扎开去的,如今,你看看他有这种能耐么?”
白若兰急得哭了起来,道:“爹,你放开他,你放开他,我要你放开他!”天山妖尸白焦冷哼一声,依然提着曾天强的身体不放。
曾天强心中又急又怒,一声怪叫,双脚飞起,便向天山妖尸的胸口,踢了出去!
在曾天强双脚,才一向天山妖尸踢来之际,天山妖尸心中大怒,可是电光石火之间,他心中又不禁大喜,他在一见到女儿和曾天强在一起之际,心中便大是不乐。但是他却又看出,女儿对曾天强,似乎大有意思,若是自己一掌击毙了曾天强,女儿说不定便不肯放过自己。他正在下手又不好,不下手又不好之际,难得曾天强“呼呼”两脚,向他踢来,他如何不喜?
因为曾天强向他踢来,他可以动内功反震,将曾天强震死的。
到时,曾天强有什么三长两短,女儿也难以怪到自己的身上,因为自己根本未曾动手,乃是曾天强向自己踢了过来的,虽然女生外向,但总不成忍心让父亲给人家踢死,也不准父亲动力反震?
天山妖尸在心念电转间,真气连连,胸腹之际,在刹那间坚如铁石,但是曾天强却还不知道这一点,只想两脚踢中,挣脱了天山妖尸,再作道理。却不料“嘭嘭”两声,他两脚踢了上去,只觉得那两脚,如同踢向一座大山一样,对方丝毫不为所动,反倒有一股力道,疾然反震了过来!
天山妖尸的心极其狠毒,虽然他明知曾天强曾救过他的女儿,可是他却也看出若是曾天强在,只怕是后患无穷,防不胜防,是以他早已立定了主意,要取曾天强的性命!
这时,如果他不想取曾天强的性命,只想令曾天强负伤的话,那么,他内力根本不必反震而出,曾天强的双脚,踢了上去,定然脚骨齐碎,永成残废,但这时内力反震,情形却又大不相同了!
一股极大的力道,自曾天强的足部,向他的身上,疾传了过去,他双足倒无事,可是胸腹之间,大受震荡,眼前一黑,胸口一甜,“哇”地一声,已喷出了一大口鲜血来!
他这时的身子,仍然被天山妖尸提着,这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应该喷得天山妖尸一头一脸才是的。然而天山妖尸的动作,却是十分快疾,他内力才发,手臂已向上一抖,一面还暴喝道:“好小子,你居然先对我下起毒手来了么?”
他这一声暴喝,是为了日后女儿责怪他的时候,他可以用来做借口的。
紧接着,他五指一松,已经松开了曾天强,曾天强也是在这时,大口鲜血喷将出来,天山妖尸衣袖向上,轻轻一拂,一股力道,曾天强喷出的鲜血,一齐逼了回去,反逼在曾天强自己的身上,当曾天强“吧”地一声,落在地上之际,他混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鲜血,软瘫在地,成了一个血人!
他在一口鲜血喷了出去之际,早已昏死了过去。
白若兰在一旁见了,发出了撕心裂肺也似的惊呼声,叫道:“天强!”
她一面叫,一面向前飞扑了过去。然而她还未曾扑到近前,天山妖尸身形闪动,已拦在她的前面白若兰突然停止,道:“爹,你将他杀死了?”
她本来是在哭叫着的,可是这一句话,说来却是平静得出奇!
天山妖尸白焦乃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可是这时,他听得女儿用这样冰冷的声音,讲出了这句话来,他也不禁吃了一惊,忙分辩道:“胡说,我岂有动手杀他?是他自己踢我……”
天山妖尸讲到这里,觉得难以再讲下去,白若兰究竟是大了,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了,若是要她相信曾天强踢了他两脚,自己反倒死去,这样的事,她又焉能相信?是以他才突然住了口。
他在一住口间,凶性又发,道:“是我动内力将他震死的,怎么样?”白若兰的面色,白得难以形容,但是她却不再哭闹,反倒笑了起来。白若兰美如天仙,笑容更是极其动人。然而这时,浮现在她脸上的笑容,却是惨兮兮,阴森森地,看了令人不寒而栗,连天山妖尸白焦这样的大魔头,也不禁为之毛发直截了当竖!
白若兰一面怪笑,却又笑不出声来,一面道:“很好,很好!”
天山妖尸心中发毛,大声叱道:“别胡说了,什么叫做很好。”
白若兰道:“可惜还不够好,你若是将我也一齐杀死,那就更好了,那真的更好了!”
天山妖尸道:“阿兰,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白若兰却缓缓地摇头头,道:“我没有胡言乱语,我叫你放开他的,我不是没有叫过,我叫你放开他了,你不肯听,你反将用内力震死他,我还有什么话好说?我怎会胡言乱语?”
天山妖尸看出女儿的心神大是有异,一时之间,他也不禁搔耳挠腮,急不出一个办法来。
在一旁的卓清玉直到这时,才冷冷地道:“你还留在这里不走么?”
天山妖尸脑中烦极,一肚恶气正在无处可出,一听得是卓清玉居然对他出言不逊,心中大怒,厉声道:“你可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卓清玉冷笑一声,道:“妖尸,你若是再留在这里,你女儿离不开伤心地,只怕她越来越是难过,那就大为不妙了!”
天山妖尸五指如钩,手已扬了起来,准备向卓清玉下手的,可是卓清玉的那几句话,却是直说进了他的心坎之中,他陡地一怔,心知卓清玉的话,大有道理,自己确是不宜再在这里久待下去的了!
他不再对卓清玉下手,一言不发,突然转过身,拉着白若兰,向前疾掠而出,转眼之间,便已不见,白若兰任由她父亲拉着,既不挣扎,也不叫喊。
等天山妖尸父女走了之后,卓清玉才慢慢地转过身来,望着倒在血泊之中的曾天强,她面上神情,一时数易,时而有幸灾乐祸之情,时而是咬牙切齿,时而又十分悲戚,她叹了一口气,缓缓地道:“灵灵,你看他可还有气么?”
第022章 死里逃生
灵灵道长貌岸然,气度非凡,但这时一听得卓清玉的吩咐,也不得不答应了一声,道:“是!”他一步跨了过去,俯身在曾天强的脉门之上,搭了片刻,又在他的心口之上,缓缓地抚摸了几下,道:“他还有一口气在,但是伤势却是沉重之极了!”
卓清玉道:“不能救了么?”
灵灵道长道:“十分之难,必须有一个功力极高之人,日夜不断,运真气护住他的心脉,然后再慢慢设法,寻找灵药救治。”
卓清玉一声冷笑,道:“武当山上的小还丹,还不是灵药么?用来救他,至多多服几粒,我看总可以了罢!”
灵灵道长支吾道:“可倒是可以,只不过……”
卓清玉不等他讲完,面色已然一沉,道:“只不过什么?你还不拆以本身真气,护住了他的心脉?若是在未到武当之前,他断了气的话,我便将武当派弄个天翻地覆!”
灵灵道长又怒又气,但是却又无可奈何,他只得将曾天强扶了起来,右手贴在他背后的“灵台穴”上,将本身真气,缓缓地送了过去。
卓清玉看着灵灵道长不得不从,但是显然心中又极其不服的那种神气,不禁得意地笑了起来……
曾天强在渐渐地又有了知觉之时,他是连睁开眼睛的力量都没有的。而他的身子,也像是全然不属于他自己所有的一样。
他只听得不断有脚步声传来,可见在他的身边有不少人,但是却又没有什么人讲话。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地方,他脑中也是浑噩一片,迷迷蒙蒙地,什么也想不起来。
过了许久,他脑中才渐渐地清醍了,想起了以前的事来,也想起他是怎样昏过去的,可是他仍然一点力道也没有。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他只是一动也不动地躺着。又不知过了多少时日,那一天,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皮之上,有人在捏着,接着,眼皮便被人掀了起来,曾天强不知有多少时候未曾看到光亮了,这时眼皮被人揭了起来,只觉得一阵刺痛,一时之间,什么也看不见。过了好久,他才看到眼前蒙昽有几个人影。
同时,他听得一个人问道:“你看他还能不能救得转来?”
另一个相当苍老,听来十分耳熟的声音,道:“我看难了,他能以不死,巳是罕见的事情,若要恢复,谈来容易?他生不生,死不死,倒是麻烦的事!”
曾天强这时,已经看出,在自己眼前的一个蒙昽的人影,看来像是灵灵道长。
他听得灵灵道长这样说,心中不禁一阵难过,只不过他心中虽然清醒,却是连喜怒哀乐,也没有法子表达得出来。
他的眼皮被放了下来,又听得灵灵道长道:“掌门说等她神功练成之后,就可以助他复原了,我们还是等下去再说吧。”
说完之后,只听得一阵脚步声,又传了开去。
他心中不断地想着,灵灵道长口中的“掌门”,又是什么呢?难道就是卓清玉么?
卓清玉果然当了武当派的掌门人了?那么,自己又是在什么地方呢?
曾天强的心中,虽然可说已完全清醒了,同时也充满了疑问,可是他却没有能力解答疑问,只能不断地想着,可是却越想疑问越多。每隔上一天,总有人揭起他的眼皮来看上一会,曾天强已经可以看出,揭起他眼皮的人,总是灵灵道长,而在灵灵道长的旁边则是几个中年人。
曾天强也看出,自己是在一间相当清雅的房间之中。但除了这些以外,他却什么也不知道了。
又过了许多天,他突然听得有一个异于寻常的脚步声,传了近来。
这些日子来,曾天强对于经常在自己身边来来去去的那些人的脚步声,早巳听熟了,一听脚步声,他便知道来的是什么人。可是这个脚步声,他却是未曾听到过的,和这个脚步声一齐向前走来的,则是灵灵道长。不一会,两个人都已在他的榻前站定。
然后,曾天强便听到了卓清玉的声音!
他在听到卓清玉的声音之际,心头实是不知有什么感觉,只听得卓清玉像是十分吃惊,“啊”地一声,道:“这……这是他么?这是什么人?”
曾天强心中暗忖:这是什么话?卓清玉难道会不认得自己么?那也值得说笑的么?
又听得灵灵道长道:“是他,卓掌门,这些日子来,他确是变了些样子,这也难怪的,他在鬼门关旁,已徘徊了八个来月了!”
灵灵道长的话,倒令得曾天强的心中,又吃了一惊,这些日子来,他只知道自己在这张床上,躺了不少时间,但是却绝料不到竟已过了个多月!卓清玉“嗯”地一声,道:“他一直未曾出过声,也未曾动过一动?”灵灵道长答道:“都没有。他除了不断气之外,简直就是一个死人,每天灌一点粥水下去,也得大费周章,他就是不会下咽!”
一阵脚步声传来,卓清玉向后退了几步。
突然之间,房间之中,变得出奇地沉寂,一点声音也没有。曾天强心中知道有什么特异的事情要发生了。过了片刻,只听得卓清玉道:“将他一掌打死,埋在后山算了!”
曾天强一听,只觉得耳际嗡地一声晌,刹那之间,几乎什么样声音都听不出,等到他又能听到声音之际,只听得灵灵道长急急地道:“卓掌门,你苦练神功,就是为了救他,何以神功练成,反倒不出手了?”
卓清玉半晌不答,才道:“他……这般模样,救活了他,又有何用?”灵灵道长道:“卓掌门,他会慢慢好起来的。”
卓清玉道:“我要接通他的奇经八脉,要一个对时,其时我需心无旁惊,全神贯注,你们好来趁机害我,是不是?”
灵灵道长苦笑道:“我们怎敢行此下犯上之事,卓掌门请放心,曾公子于我们有恩典,尚祈卓掌门出手,救他一命!”
卓清玉又不出声,想是她正在考虑,究竟是不是出手救人。曾天强心中慨愤之极,若是他能开口讲话,一定破口大骂,宁死也不要卓清玉出手相救的了!
足足过了两盏茶时间,才听得卓清玉缓缓地叹了一口气,又自言自语地道:“也好,说不定不会有人再来抢他了,唉!”
她叹息,自言自语,却令得曾天强的心头,莫名其妙,因为曾天强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只听得灵灵道长大喜道:“卓掌门肯出手了!”
几乎是在同时,曾天强觉出背心之上一热,有一只手掌,贴了上来。随着那只手掌贴到了背上,有一股暖洋洋的感觉,遍及全身,十分舒服。
曾天强的神智本来是十分清醒的,但是那一股暧洋洋的感觉传遍他的全身之际,他却又昏昏沉沉地起来,接着,他竟是什么知觉也没有了。
等到他又渐渐地醒过来之际,他只觉得全身如同有几万只针在刺着他的身上一样,痛得他忍不住呻吟了起来。
他呻吟了几声,陡地停了下来,刹那之间,他竟不信自己可以出声了!他停了一停之后,一抬眼皮,眼皮竟抬了起来。
他已经可以睁开眼来看东西了!他……卓清玉终于将他救过来了!
曾天强的心头,一阵狂喜,他喘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又睁了开来,再闭上眼睛,再睁了开来,像是在其中感到了无穷的乐趣!
曾天强连开合了好几次,才打量眼前的情形。
他仍然在那间房间之中,在他的床前,有着几个人,只有灵灵道长和卓清玉,是他认得的,其余的几个中年道人,他也见过,但是却不知道他们的名头。
这几个人的面上,都带着一种异样的,十分难以形容的神情望着他。曾天强用尽了气力,才动了嘴唇,自他口中发出来的声音,喑哑得几乎令他自己也听不出来,他道:“我……我是在什么地方?”
他一开口,在他身前的几个人,更是面色骇然,一齐向后退去。
曾天强一呆,心想自己有什么可怕?何以他们见到了自己,面上的神色这样异特?这又是什么缘故?他试着动了肩头,连他的手臂也能动了,他心中很高兴,也不及去想及为什么众人那样讶异了,他慢慢地扬起手臂来。然而,当他自己可以看到自己的手臂之际,他呆住了,他整个人也呆住了!
他看到的,根本是一根枯骨!
无论如何不能算是一条活人的手臂,枯皱而呈死色的皮肤,甚至起了鳞片,皮肤包着骨头,看来十足是僵尸的手臂!
不但手臂那样,手也是一样,指骨嶙峋,再加上凸出的青筋,简直就像有许多青色的尸蛆,盘在一只干尸的手上一样!
曾天强在陡地一呆之后,失声叫了起来:“这是什么人的手?我的手呢?”他一面叫,一面由于极度的惊恐,竟然一欠身子,坐了起来。他坐了起来之后,刹那之间,他眼前一阵发黑,又躺了下去。
因为当他坐起来之际,他看到了自己的双腿!
那只是两根腿骨而巳,瘦得不过两寸粗细而已,他竟变成了这个样子,难怪所有对住他的人,都现出如此骇异的神色来了!
在他眼前发黑,重又躺下来之际,他听到了一音叹息声音和脚步声,当他再睁开眼来时,房间之内,已只剩下灵灵道长一个人了。
曾天强忍住了心中的震骇,道:“灵灵道长,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如何会变成这等模样的?”
灵灵道长忙道:“好了,你醒过来了,你既然醒过来,就渐渐会复原了。”曾天强喘了几口气,道:“道长,你给我一面镜子。”
灵灵道长吃了一惊,道:“镜子?你……暂时还是不要镜子的好。”
曾天强的声音干涩,但是却出乎意料之外地相当镇定,他道:“不,你给我一面镜子,我要看看我自己究竟是变得怎样了。”
灵灵道长迟疑了半晌,才叹了一口气,道:“你稍等一等,我替你去取来。”
他转过身,慢慢地向外,走了出去。
曾天强闭上了眼睛,当他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的时候,他是如何渴望可以睁开眼睛来看上一看啊。然而这时,他却闭上了眼睛!
他竟变成了这等模样,这是他万万意料不到的,他,一个风度翻翻的美少年,竟变成了这样可怕的样子,他实是难以断定,当镜子来了的时候,自己是不是有勇气去看看自己的脸面。
过了一会,又听得灵灵道长的声音,在耳际晌了起来,道:“镜子来了。”曾天强这才睁开眼来,在灵灵道长的手中,接过了镜子。那只不过是一面普通的铜镜,但是曾天强这时,抓在手中,却如同千斤重一样,手臂不住地发抖,像是臂骨随时可以被压断一样。
他好不容易才将镜子举到了自己的面前,定睛向镜内看去,一看之下,他陡地一呆,一呆之下,再定睛看去,陡地胸口一甜,喷出了一口鲜血来,昏了过去。
令得他突然昏了过去的原因,是因为他在镜中看到的,根本不能算是一个人!那是一个骷髅头,然而在深陷的眼眶之中,却又有着一对眼色焦黄,失神的眼珠,实是可怕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