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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望着天山妖尸的背影,忽然叹了一口气,道:“白焦的武功大进了,他其实不必对我如此忌惮,我只怕也胜不过他多少。”
卓清玉趁机道:“你……他称你为施教主,你原来是什么教的教主?”那人并不回答,转身向前走去,走出了十来步,便到了他本来所坐的枯树之上,在树根盘虬之中找出了一面铁牌来,伸指扣了一扣,发出了“铮”地一声响,道:“这便是我千毒教主的令牌!”
那人被天山妖尸称为“施教主”之际,卓清玉已经奇怪不已,但还不怎么样,此际,她听到了“千毒教教主”五字,再也忍不住,不禁“啊”地一声,道:“你是千毒教教主?”
那人道:“怎样?难道你听说过千毒教么?”
卓清玉想起了施冷月来,试探着问道:“当你不做教主时,你可是将教主之位让了给别人?”
那人抬起头来,缓缓地摇了摇头,卓清玉忽然发现,他的双眼之中,似乎有泪花在闪动,只听得他道:“没有,唉,别提它了。”
卓清玉隐隐感到,眼前那人,和施冷月一定有十分密切的关系。但是因为她心中恨曾天强之故,莫然其妙地恨起施冷月来,便不想将这件事讲出来,当下只是淡然道:“想来你定有十分伤心的往事了,你难道没有别的亲人了么,嗯?”
那人陡地低下了头来,望了卓清玉半晌,道:“没有了。”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十分粗鲁,一伸手,抢过了卓清玉手中的衣服来。
卓清玉转过身去,不一会儿,那人巳经穿好了衣服,来到了卓清玉的身前,道:“若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要在这里熬上多久,如今我先收你为记名弟子,看你可够资格正式拜师,再作定论。”
卓清玉乃是一个极其高傲的人,她明知即使做那人的记名弟子,对自己来说,一定也有莫大的好处。然而她在一听得那人如此说法之后,不加思索,便翻了翻眼睛,冷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愿拜在你的门下?”
那人一呆,道:“好,你不愿意,那你想要些什么好处么?”
卓清玉冷冷地道:“我也不要什么好处,你当我是乞儿么?我还不要你施舍哩!”
那人望着卓清玉,像是弄不懂何以此纤弱的小姑娘竟会如此高傲一样。卓清玉昂然而立,她明知自己这样做是吃亏的事,但她绝无后悔之意。那人看了她半晌,才笑道:“好,那也由得你,但是我刚见你的时候,你疯了似的在嚷叫要杀一个人,是不是?”
卓清玉一咬牙,道:“是。”
那人又道:“你只是怪叫,而不去杀他,是因为你武功不如他?”
卓清玉闭上了眼睛,在那一瞬间,她只觉得一阵昏眩,她摇了摇头,道:“不,不是,我要杀的人,武功未必在我之上。”
那人又道:“他是远远地避开了你,是以你找不到他,是不是?”
卓清玉道:“也不是。”她突然烦躁起来,又道:“你别多问了,好不好?”
那人笑道:“这倒好,我想多谢你一番,竟无可出力了。也罢,来日方长,我记得你这笔账就是了,咱们再见了,你别再生气生得疯了一样了!”卓清玉心中十分难过,只是紧紧地闭着眼睛而立,那人的后几句,她也未曾听进去,那人是什么时候走的,她也不知道。
等到她再睁开眼来时,那人早已走得踪影不见了。
卓清玉向前走了两步,望着那人坐过的那里个树桩,树桩上仍绕着不少野藤,她心中暗忖,这人不知中这里坐了多少年?
他如果不遇到自己,可能还不知要过多少日子,方能行动,他的武功如此之高,自己本该要他好好答谢才是,何以竟如此让他走了?
卓清玉想到这里,心中又不禁叹息,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样不肯在人前低头,那样不肯求人。她想到如果自己对曾天强稍为软一些……
她刚想到这一点,便猛地摇了摇头,要将那念头抛开,她一个转身,向前疾奔了出去,她什么都不想,只是发力向前奔着。
她连自己也不知道奔向何处,更不知道眼前有些什么,她之所以发足各前飞奔,只是为了要抛开心中所想的那个念头,她心中千百次地告诉自己:不要再想曾天强,如果万不得已要想他的话就想想如何可以将他杀死,以泄心中之恨!
她一个劲儿向前奔着,也不知奔出了多远,突然之间,只听得身前极近处,传来了一声尖叱,道:“你瞎了眼啊,臭女娃!”紧接着,双眉之上,突然有两只手按了下来,将她的奔势,陡地止住。
卓清玉心中一惊,知道自己一定是没头没脑地飞奔,几乎撞到人家身上去了。对方出言固然难听,但总算是自己的不是。
她心中准备说上几句好话,可是还不知怎样开口间,定睛向按住自己双肩的人看去,不禁一呆。
那人是个又髙又瘦的马面女子,不是别人,竟正是雪山老魅门下的女弟子血姑!
又见雪山老魅的四个弟子也在,和几个乐童,坐在道旁,在前面,几株老树之旁,却见雪山老魅和天山妖尸两人,正背负双手,在团团乱转。
卓清玉自然知道,雪山老魅和天山妖尸两人之间,仍有过节,只不过知道彼此武功相若,若是动起手来,那是谁也胜不过谁的,所以才只是口中互相骂着对方,而不会相斗的。

第012章 群魔集会

这时,看他们的情形,也不像在比试武功,那却是为了什么呢?
卓清玉看到情形奇怪,所以未曾出声,血姑又怪嚷了起来,道:“臭丫头,你不但是个瞎子,还是个哑巴不成?看来我压不死你!”
她一面怪叫,一面双手陡地发力,卓清玉只觉得肩头之上,加负了一副千斤重担一样,本来就想说几句好话之意,也尽皆之打消,叫道:“你放手不放?”
她也是一面说,一面身形陡地一矮,引得血姑的身子突然向下弯来,她双足已向血姑的胸口,猛地踢了出去,血姑怪叫一声,双手一缩,反向卓清玉的足踝抓来。
卓清玉的身子,十分灵活,她一觉出肩上一轻,双足立即一缩,身子蜷成了一个球形,一骨碌向外滚了出去,血姑一抓不中,怪叫连声,赶了过来。而这时候,雪山老魅和天山妖尸也早已被惊动了,雪山老魅首先沉声叱道:“什么事?”血姑向滚幵了七八尺去的卓清玉一指,道:“不知哪里来的野丫头……”
她一句话未曾讲完,卓清玉刚想回骂时,天山妖尸和雪山老魅,也已经看到血姑在戟指而骂的是什么人了,两人不约而同,“啊”地一声,叫了出来。雪山老魅还厉声叱道:“不得无礼!”他身形一晃,卓清玉只觉得一阵寒风飘来,眼前白影一闪,雪山老魅巳到了眼前。
若不是卓清玉先听到了雪山老魅责斥血姑的“不得无礼”四字,这时见到雪山老魅以那么快的势子掠了过来,非转身就逃不可!
她这时虽然站着不动,但是雪山老魅这样的大魔头,离得她如此之近,她心中也不禁感到了一股寒意。只见雪山老魅满脸堆笑,道:“卓姑娘,你又来了吗?可是那位朋友令你来的?”
卓清玉一听,心中可不高兴,翻了翻眼:“世上还没有什么人可以差得我动,你说的那人,可是千毒教施教主吗?”
雪山老魅道:“正是他。”
天山妖尸也不知在什么时候赶了过来,插嘴道:“是他,他怎么样了?”
卓清玉乃是何等机灵之人,她焉有看不出两人对那位施教主十分忌惮之理,是以她也不说连自己都不知他怎样了,只是冷冷地道:“什么怎样了?”雪山老魅笑道:“他可曾再说起咱们两人?”
卓清玉冷笑道:“当然有,他说你们两人,行为卑劣,是不要脸的小人!”卓清玉看准了两人对那位“施教主”十分忌惮,是以便借此机会,将两人骂了个痛快。
天山妖尸怪眼圆睁,长臂摇动,面上杀机顿现,已待向卓清玉抓来,可是却被雪山老魅使眼色止住,雪山老魅比天山妖尸奸滑得多,他被卓清玉骂得如此不堪,心中固然不开心,但是他却有本事,仍然满面笑容,道:“施教主不免言重了。”
卓清玉道:“他这么说,我也照传,言重言轻,只怕你们自己心中有数,我怎么知道?”
雪山老魅道:“他可有说准备……怎么样?”
卓清玉道:“那却不能和你说。”
卓清玉故作神秘,表示她和那个“施教主”似乎已讨论过许多事,这更令得雪山老魅和天山妖尸两人,不敢发作。
两人互望了一眼,雪山老魅才道:“卓姑娘,你见到了施教主,烦你代言一声,咱们正在替修罗神君办事!”卓清玉道:“你们可是想借修罗神君的名头,来吓施教主么?”
天山妖尸怒道:“野丫头,你就那么牙尖嘴利?”
卓清玉冷笑道:“你们这两个没骨头的东西,怕什么修罗神君,需知天下人也和你们相同,也有人是不怕修罗神君的!”
天山妖尸和雪山老魅两人,乃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邪派之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卓清玉这时明知两人对自己有所惮忌,敢怒而不敢言,因之才痛痛快快地骂起两人来,她暗忖这样的机会,可以说得上千载难逢,是以骂起来也不留余地。
两人面上,青白不定,眼中都怒火四射。
卓清玉也知道自己若是闹得太过火,只怕两人横了心,自己便首先要吃眼前亏。她正待离去时,突然听得背后,远远有声音飘飘扬扬的传了过来,道:“有什么人不怕我的?”
那声音才一入耳之际,还似闻非闻,模模糊糊,但是等到一句话讲完,声音却已传到了近眼,卓清玉大吃一惊,竟不敢转过身去。
不消说,发出那声音的,自然是修罗神君了。
修罗神君到了之后,还没有再说些什么,却听得白若兰叫道:“爹!”
天山妖尸答应了一声,卓清玉才觉得一股力道,拂了过来,身不由主,兴!
转了一转,变得面对着修罗神君,修罗神君寒着脸,使人看了,心中发凉。他凌厉的目光,利刃也似的扫在卓清玉的脸上,道:“谁不怕我,又是你么?”
卓清玉一挺胸,道:“是我又怎样?”
她自己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竟脱口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在修罗神的身旁白若兰,首先面上变色,失声道:“你怎可以这样说?”卓清玉不屑地望了她一眼,抿嘴不语。
修罗神君“嘿嘿”冷笑了两声,卓清玉不由自主,随着他的冷笑声,身子便猛地震了两下,修罗神君道:“不怕么?”
卓清玉用尽了气力,终于又迸出了两个字来,道:“不怕!”
修罗神君冷冷地抬起头来,白若兰叹了一口气,道:“神君,你难道看不出她的心中,实在是十分害怕么?我们还是赶路吧,对了,我有一句话要问她。”
白若兰显是看出修罗神君要对卓清玉不利,是以才竭力想拿话岔开去的。她一面说,一面已到了卓清玉的面前,低声道:“曾……少堡主呢,他怎样了,可是他已……经……”
她不但声音越来越低,连头也一路在低下去,讲到后来,仿佛只是她自己在心中问自己一样。
卓清玉一听得白若兰问起曾天强来,心中不知是恨好,还是怒好,一声冷笑,道:“他已经家破人亡,活着还干什么?”
白若兰陡地抬起头来,双眼之中,失神落魄,失声道:“不,他会活着的。”
卓清玉连声冷笑,道:“你还不希望他死么?他活着,若是有机会报仇,你也是他仇人之一,你可别忘了这一点!”
卓清玉的话,对白若兰来说,是极其残酷的。等于是在白若兰的心头猛地刺上一剑一样。
白若兰后退了一步,扪着心口,脸色苍白,她还没有讲话,修罗神君又已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得向后退出一步,道:“原来你和千毒教主是相识么?”
卓清玉听得出,修罗神君在问这一句话的时候,虽然声音十分骇人,但是却也有着一种无可奈何的味道,分明是他对那个施教主,也有几分忌惮。
这乃是卓清玉万万料不到的事情,她心中扑通扑通乱跳,也不知是高兴好,还是吃惊好。
她呆住了未曾出声,已听得修罗神君道:“你见到了施教主,告诉他我小翠湖事完之后,自会和他相见,小翠湖的事,最好他别来凑热闹。”
卓清玉立即道:“我至多替你将话传到,他是不是肯不去小翠湖凑热闹,那我也不能回答你。”
卓清玉这时,心中着实后悔,当那个施教主要收自己为徒之际,自己竟逞一时之气,未曾答应!
修罗神君冷笑了几声,笑得卓清玉全身,如有万千毒虫在爬搔一样,难过之极,但修罗神君只是笑了几声,不再说什么,便已转过身,向前掠了开去。
修罗神君带着白若兰一走,雪山老魅和天山妖尸两人,也立时跟了上去。卓清玉也不去理会他们,她心中只是想着:要找那个施教主,要立时找到那个施教主。可是,那个施教主在什么地方呢?
卓清玉抬头四面望去,原野莽莽,别说她不知对方的去处,就算知道的话,要去找一个人,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卓清玉呆了半晌,忽然又听得有不成其腔的敲打乐音,传了过来。
那“呜哩呜啦”的吹乐声,卓清玉却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了那种乐音,心中陡地一动,连忙一闪身,躲进了一丛矮树丛中。
只听得乐音越传越近,几个土头土脑的大汉,和一顶竹轿,慢慢地向前走来,坐在竹轿上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施冷月。
卓清玉是知道施冷月自称为“千毒教教主”的,她这时竭力想在施冷月的面上,找寻那个“施教主”的影子,在卓清玉想来,施冷月可能就是那个“施教主”的女儿。然而她却找不到两人的相似之处。
施冷月越来越近了,卓清玉陡地自树丛之中,闪身而出,高声道:“施教主请了。”
当施冷月和曾天强在路际相遇的时候,卓清玉虽也在侧,但是她却未曾现身,是以她认得施冷月,施冷月却是不认得她的。但是施冷月一听得有人称她为“教主”,心中便自一喜,望着卓清玉,“嗯”地一声,大剌刺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卓清玉心中有气,但是她却忍住了不发,走向前去,道:“你是千毒教教主,是不是?”
施冷月面露不愉之色,道:“自然是!”
卓清玉道:“千毒教教主,有教主的令牌,你有么?”
施冷月一听,面色陡地大变,人家若是听到了十分难过,或是十分惊愕的事情,面色自然也会起变化的,可是如今,施冷月的情形,却像是在突然之间,狠狠地掴了两巴掌一样!
施冷月张大了口,瞪着眼,面色苍白,连气息也急促了起来。
只听得她道:“你……怎知千毒教有教主令牌的?”
这一次,则轮到卓清玉来奇怪了,心想那个“施教主”曾有意将什么千毒教的教主令牌送给自己,自己不屑一瞥,却不料有人竟将这令牌看得如此之重!
她心中大起好奇之意,但是却淡淡地道:“我想,既然称到了教主,自然要发号施令。而发号施令,自然要有令牌的,所以才随便一问,你听了之后,神色这样紧张,却是做什么?”
这时,施冷月已经渐渐地缓过气来,道:“教主令牌,当然是有的,但是……但是……”
她“但是”了半天,却说不上来,卓清玉替她接上去,冷笑一声,道:“但是却不在你的手中,在人家的手中,是不是?”
施冷月的面色,刚好看了一些,却即苍白了起来,甚至连她的声音,都在发颤,道:“你……你知道了什么?你是怎样知道的?”
关于千毒教,卓清玉实在什么也不知道。
是以,她也不知道施冷月这样问自己是什么意思,只是冷冷地道:“你这个没有令牌的教主,大概是自己封的了,是不是?”
卓清玉一面说,一面以极其不屑的神色,斜睨着施冷月。施冷月气得全身发抖,指着卓清玉,好半晌说不出话来,道:“你……胡说。”
卓清玉见施冷月生气,心中大是高兴。她和施冷月本来无冤无仇,但是她为人冷漠寡情,近乎残酷,再加上她曾经因为施冷月,而和曾天强吵过一次,因而恨曾天强切骨。那么,她对施冷月自然也是心存怨恨。
是以她又道:“你是千毒教主我可是万毒教主,反正大家拿不出教主令牌来,还不是一样么?”
施冷月像是心中委屈之极,眼中泪水盈眶,勉强道:“我是千毒教主,我父亲是千毒教主,我……我自然是千毒教主了!”
卓清玉一听得施冷月这样说法,心中不禁随地一动,忙道:“噢,原来你父亲也是千毒教主?他是什么模样的,你讲来听听。”
施冷月却摇头道:“我不知道,我……离开他的时候,年纪还小,记不得了。”
卓清玉心念电转,暗忖:这样看来,施冷月和那个“施教主”,的确是父女两人了。自己在修罗神君处,得知那“施教主”的武功极高,连修罗神君也有点忌惮他,正准备去投奔他。
但如果那“施教主”知道他自己有这样的一个女儿在,他还肯收自己做弟子么?
当世之间,武功高的人,寥寥可数,那“施教主”应该是屈指可数的高人,自己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再上哪里找这样的高人去?
如此说来,施冷月竟是自己的一大障碍了。
当卓清玉想到这里的时候,心头不禁评评乱跳了起来,因为她已想到了进一步的行动!而她为人虽然冷僻,亏心事却未曾做过,是以这时不免心头乱跳,紧张的手心隐隐生汗!
施冷月却绝不知对方的心中,已有了歹意,还在争辩,道:“我是被两个老人救出来的,她们告诉我说,我父亲是千毒教的教主,如今我父亲多半死了,我虽然没有令牌,难道就不是教主了么,你……你说是万毒教主,你父亲可是么?”
卓清玉只是自顾自在转念,根本没有听到施冷月在说些什么。
等到施冷月讲完,她的心中也有了决定,笑嘻嘻地道:“你不必发急,我只不过是逗着你玩的,其实,我刚才曾见过你的父亲来哩。”
施冷月猛地一怔,接着,整个人自竹轿上跳了起来,道:“什么?”
卓清玉道:“我见到一个人,他自称是千毒教施教主,又有教主令牌,我本来不知道他是谁,他定然是你父亲无疑了。”
施冷月激动得握住了卓清玉的手,道:“他在哪里,你立时带我去见他!”卓清玉讲了半天,目的就是要引开施冷月,如今施冷月讲出了这样的话来,可以说得上正中下怀了,但是她看到施冷月的面上,充满了对自己的信任依赖之情,她心中也不禁感到一丝惭愧,一时之间,呆住了出不得声。
施冷月却还当她不肯带自己去,还在哀求,道:“你带我去,若是叫我们父女重逢了,那你也是积了一件阴德了。”
卓清玉一咬牙,道:“好,我带你去,但是却准你一人跟我来。”
施冷月立时回头吩咐到:“你们在这里等我,可不能乱走,等我回来,自有分数。”
那些所谓“千毒教众”,原来全是贺兰山的贫苦人,也根本不知道武林中的事情,平时唯命是从,这时自然也只是点头答应。
施冷月转过身来,卓清玉已向前掠了开去,施冷月连忙跟在后面,道:“你等我一等,别走得那么快!”
卓清玉其实走得并不快,但施冷月根本不会武功,只会些花拳绣腿,自然便觉得快了。卓清玉略停了一停,两人并肩向前走去。
卓清玉专拣冷僻的地方走,不到一个时辰,进入了一座大山,四面全是高耸入衣的雌壁,和阴森森的林木,一个人也不见。
施冷月不住地在问:“到了没有,到了没有。”但是卓清玉却一声不出。
这究竟是卓清玉第一次害人的勾当,本来,她是可就可以下手的了。
以她的武功而论,要一掌劈死施冷月,可以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但是,她好几次想下手,却总是提不起勇气,手臂竟有千百斤重一样,心中也烦躁之极,不耐烦道:“你别再催了好不好?”
施冷月呆了一呆,想要反斥她几句,但是想到此际只有求于人,还是不要乱骂人的好,可是忍住了气,心中又觉得委曲无比,扁着嘴,差点没哭了出来。
卓清玉看了她这种稚气未泯的样子,心中大是讨厌,但是却也更不忍下手,只是默默向前疾行,施冷月娇喘吁吁,跟在后面。
这座深山,卓清玉也未曾来过,她一进山的时候,为了想自己行事,不被人发觉,只拣弯曲偏僻的地方走,这时究竟来到了什么地方,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了,只见处处陡峭,几无一条路可通行,而走了大半天,天色也渐渐黑了下来。
卓清玉在天色全黑之际,停了下来,坐在一块石上。只听得和她相隔五六丈的施冷月,气喘吁吁向前奔来,一面叫道:“你在哪里?快等等我!”
她的声音之中,充满了恐怖想是因为身在深山之中,而天色又完全黑了下来,她感到害怕之故。
不一会,便看到施冷月的身子,往她所坐在大石旁,奔了过去,施冷月奔得匆忙,竟未曾看到自己要找的人,就在旁边。
卓清玉本来想出声将她叫住的,可是突然之间,她听到深山之中,有极其凄厉的狼曝之声,隐隐地传入了耳中。
卓清玉心中立时想到,施冷月根本不会武功,她一个人在深山中乱闯,只怕三五天也闯不出去,只要一遇到猛兽的话,那么她就一卓清玉一想及此,便不由自主,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冷震,望着还在黑暗之中飞奔的施冷月,心想那无论如何,要比自己下手好得多了。
如果被那“施教主”知道他有一个女儿在,那自己当然是绝不能再蒙他收在门下的了。而如今自己又没有下手害她,只不过不曾出声叫她而已,那也不算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这时候,卓清玉的心中,其实极之不安,唯其如此,所以才竭力在心中自己替自己譬解,要肯定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坏事。但是她却又实实在在地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件极坏的坏事!
她的身子在不由自主之间,缩成了一团。幸而这时,极其黑暗,浓漆一样的黑暗已包围着她,那似乎令得她安心了许多,因为至少她可以不愁这件坏事,会被人看到了。
山中除了偶然传来的几下狼嗥声之外,十分寂静,卓清玉心中暗忖:如果施冷月回来的话,那么自己一定出声叫住她。然而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施冷月却并没有走回头,每一下风吹树叶的声响,或者有一只青蛙从草丛中跳出时所发出的声响,在卓清玉听来,似乎都像是施冷月所发出的惨叫声。
过了大半个时辰,卓清玉实在忍不住了。
她跳了起来,叫道:“施姑娘,施教主,我在这里!”
她的叫声,突破了沉寂的黑暗,向前悠悠不绝地传了开去,惊得树上的倦鸟,一齐啁啾地飞了起来,但是却听不到施冷月的回答。
卓清玉一面叫,一面向前奔去,然而在她的前面,却出现了七八条岔路!卓清玉在岔路面前停了下来,眼前的岔路,有七八条之多,她不知道施冷月是向哪一条路去了。而抬头向前看去,只见苍苍莽莽,山峦起伏,巨树耸天,根本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卓清玉在岔路之前,颓然坐了下来。
施冷月当然已进入了深山之中,她又听不到自己的叫声,不知道是在深山已遇了险,还是奔得太远了,听不到自己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