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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停,又听得“刷”地一声,有一件物事,飞到白若兰的头顶之上,便自掉了下来,竟就落在白若兰的头顶上。而这时,葛艳的一掌,正向白若兰的头顶拍了下去,那东西便等于是阻住了葛艳的掌势一样。
葛艳的出掌何等之快,只听得“扑”地一声响,她想要收掌时,已然不及,一掌正拍在那东西上,而那东西,竟是一袋子水,一声脆响过处水花四溅,不但将白若兰的身子弄得湿,而且葛艳的身上,也沾了不少水珠。葛艳面色一沉,倏地向后退开了一步,喝道:“无耻小人,何不见面?”
只听得一株大树之后,传来“啊哈”一笑,道:“无耻么?不无耻,真的无耻乎?实在不无耻也!”随着语声,一个人摇头摆脑,手摇折扇,踱了江。
曾天强一听得那“啊哈”一声,便知道是什么人来了,一见到那人,他心中便笑了一声,心想这个混充“一流高手”的人又来了。但是,他随即又吓了一跳,因为如今的场面,绝不是混充瞒骗,所能敷衍得过去的,若不是真的过人的本领,怎堪葛艳的一袭?
曾天强心中正在想着,葛艳巳冷然道:“阁下是谁?”
那人“啊”地一声,道:“原来阁下不识我么?遗憾,遗憾。”
葛艳手一扬,中指弹出,“嗤”一股指风,向前射出。
那人一缩头,手中折扇,向上扬了起来,只听得“扑”地一声,葛艳的指力,在那人的折扇,穿了一个小洞。
照理来说,那股扇子穿过了扇子之后,余力还是十分劲疾的。可是,那人却立即将折扇放了下来,也未见他有别的动作。而那股指力,却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那人的面上神情,仍是嬉皮笑脸,丝毫也没有痛苦之状。那股指力究竟到什么地方去了,却令人莫名其妙。
葛艳怔了一怔,她自己知道,刚才那一指之力,虽然不能洞铁穿石,但力道也着实不少,而对方竟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将这股道消去,那当真可以说得上功力绝顶了。
魔姑葛艳是何等样人,她立时“哈哈”一笑,道:“天下之大,能人异士之多,果然数不胜数,我竟不识阁下,那确实遗憾。”
那人将那柄已经穿了一个洞的折扇,仍然摇之不巳,道:“不要紧,不要紧,常言道不打不成相识,我和你打上一场,那自今之后,不是便成相识了么?”
葛艳听得对方,竟在这样说法,心中也不禁不是愕然。要知道她刚才讲那几句话,对方若是老江湖,自然也会一番,自报名头的,可是那人却仍是不说出自己的姓名来历,反倒如此说法,那是公然在向魔姑葛艳挑战,要打上一场了!
葛艳心中暗忖:这人分明是认得自己的。他认得自己,还要和自己动手,可见得必有所恃,自己还是小心些的好,不要糊里糊涂败在这个人的手中,那就未免成了天大的笑话了。
她为人虽是凶残狠辣,但是城府却是极深,面上不动声色,反倒笑了起来,道:“是啊,打上一场,便可以成相识了,那我就不客气了!”她一面说,一面手腕倏地一翻,手掌巳经对准了那个怪人。
这时,白若兰也看出那人是一个非同小可的高人,她早巳拉着曾天强,两人一齐来到了那人的身后。若是换了旁人,有这个机会,早已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但是他们两人年纪却轻,好奇心强,一看有人居然公然向魔姑葛艳这样,在武林之中享了数十年凶名的人挑战,将自己的处境,一起忘记,退后了几步,竟聚精会神,向前观看起来。
他们一看到葛艳翻起手腕,掌心蜡黄,向着那人,也等于向着他们一样,两人又一齐退开了两步,他们在不知不觉间,身子已靠得极近了。而他们两人,离葛艳的手腕疾翻了起来时,他们却也同时可以闻到一股极其难以形容的土腥之气!
由此可知,魔姑葛艳的“九泉黄土手”,确是非同小可的异特功夫。那人离葛艳,只不过五六尺远近,一见到葛艳翻起手掌来,便“咦”地一声,道:“你人能驻颜不老,怎么你的手心那样难看?你要搽么,也该搽些红粉,白粉,怎地扒了一把黄土搽上?”
魔姑葛艳不怒反笑,道:“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那人却又笑了起来,道:“什么真假?真即是假,假即是真,哈哈。”
葛艳身子不动,但是内劲运至脚底,身子陡地向前,滑出了两三步,已到了那人面前两尺处,道:“不错,你闻闻看,自我掌心所发出的那股,是什么味道?”
葛艳这“九泉黄土手”,乃是天下所有毒掌之中,最利害的一种,若不是如此,蓝枭张古古、银鹉白修竹,冰魄仙子尚冰等人,也都可以算得上是一流高手,如何又会死在她的手下?
这时,她一面叫那人闻闻是什么气味,一面内力巳透掌而出,人家毒掌,要等手掌碰到对方的身子时掌力才和毒性一齐透出。但葛艳的“九泉黄土手”,却巳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掌力一吐,毒性接着已发。
那人面上,仍是嘻嘻笑着,似乎并不觉得怎样。但是远在丈许开外的白若兰和曾天强两人,只觉得一股浓烈之极的腐尸臭味,扑鼻而至,白若兰连忙动气闭住了七窍,她功力高,到还不觉得怎样,可是曾天强已忍不住了。
那股浓烈的厉尸臭味,一传到了他的面前,他五脏翻腾,便想呕吐,虽是竭力忍着,但是却仍不免“哇”地一声,大吐而特吐起来。
白若兰连忙将他拉开了几步,一扬手,自她的衣袖之中,飞起一片浅红色的薄雾来,那一片薄雾,所发出的毒味,十分清新,曾天强在呕吐之后,大口喘气间,吸进了几口毒雾,心中便舒畅了许多。
这时,那人就在葛艳的面前,却仍是满不在乎,他非但不避,反到“嗤”、“嗤”有声,用力地索气,一面地摇头道:“没有什么气味啊,敢是我受了风寒,鼻子拥塞,是以闻不出来了?人一老,当真是不中用,硬想充年轻,也是没有用的!”
他唠唠叨叨,若无其事,而且话讲到后来,竟像是在讽刺魔姑葛艳一样!魔姑葛艳此际,心中实是又惊又喜,她这“九泉黄土手”所发出的臭味,极之浓烈,若不是在发掌之前,她自己先服了辟毒的灵丹,连她自己也禁受不住的,可是对方却行若无事!
葛艳心中惊恐,面上却始终带着笑容,道:“是么?那我手再放近些,你小心闻闻!”
她手臂向前一伸,土黄的掌心,离那人的鼻子端,已是不过三寸!
她这“九泉黄土手”的毒性,何等厉害,任何人在那样的情形下,只怕都不免要战栗了,但是那人却仍是一点也不避。
他喃喃自语,道:“奇怪,怎么我一点气味也闻不到啊,非大力闻一闻不可!”
他一面说,一面鼻子竟反向葛艳的手掌,凑了过去,他的鼻子离葛艳的手掌,本就只有两三寸距离,再一凑去,鼻尖等于碰到了葛艳的掌心之上。
葛艳见有这样的机会,如何肯放过,大叫一声,久已蓄定了的掌力,一齐向前涌出,手掌也陡地向前,推了出去!
她满以为这一推,那人一定怪叫一声,向后倒去,面上出现一个深黄色的手印,立时死于非命了。但是,事情的变化,却全然出现她的意料之外!
在她以为绝没有不中之理的一掌发出之后,“轰”一声响,犹如天崩地烈也似的掌风,竟然袭了个空,而那人的身子,则“咕咚”一声,跌倒在地!葛艳的武功虽高,在这样绝无防备的情形之下,一掌袭空。身子也不免向前一俯,而那人坐在地上,“啊哈”一笑,手中折扇,“啪”地一合拢,动作奇快,“飕”地一声,便以手中折扇,去点葛艳的“委中穴”。
那“委中穴”若是点中,葛艳的身子,非整个肌在地上不可。
然而葛艳也不是等闲之辈,她在身子向前俯之际,已知不妙,真气陡地一提,人已就着向前一俯之势,突然蹿了出去,便自点空,那人手在地上一按,翻了一个身,手中折扇,再度点出,点的却是葛艳的背后的“灵台穴”。
葛艳觉出背后风生,“哼”地一声,伸手便抓,那人折扇一缩,点向葛艳的“阳豁穴”,葛艳手略略向上一扬,中指弹出,弹向那人的折扇,同时,她人竟在空中,硬生生地转过身来。
当葛艳的中指弹出之际,那人手一振,折扇“呼”地打了开来,葛艳的一指,弹在折扇上,“扑”地一声响,又弹出了一个小洞来。但也就在这时,那人手向前一送,折扇如同一柄钢铲一样向前铲出,葛艳趁机身形落地,“呼”地一声,折扇在她头顶掠过,将她头上的一朵花儿,带了下来。
那人一伸手,将花儿接住,身子向后退去,啊哈大笑,道:“你在我扇子戳了两个洞,我铲下了你一朵花,大家扯直,再来,再来!”
他一面叫,一面手舞足蹈,身法快疾,又向葛艳扑了过来。
魔姑葛艳在头上的一朵花儿,被那人的折扇带走之后,心中也着实吃了一惊,一连向后退出了好几步去,这时,怒容满面,双掌齐扬,也正要攻了过来。可是她一看到了那手足乱舞攻过来的身法,面上神色突然一变,一掌反圈,“呼”地一声,掌风将她全身,尽皆护住,道:“且慢!”
那人大叫道:“难得有一场酣斗,其味如饮佳酿,如尝仙果,不慢,不慢!”
在他“不慢,不慢”声中,他手中的折扇,已随着他那种乱飞乱舞的身法,荡起了漫天扉影,一齐向葛艳,罩了下来。可是葛艳却并不还手,身形不闪便向后疾退了开去,道:“你和大戈壁小翠湖,有什么关系?”
那人一听,陡地停下手来,刚才他向葛艳进攻之际,看来不知道像是有多少人拿着折扇,一齐挥舞前进一样,但刹那之间,说停便停,人影一齐敛去,只听得他道:“没有关系,一点关系也没有。”
葛艳哈哈一笑,道:“阁下别闹着玩了,原来是自己人,你那‘漫天飞凤’身法,怎瞒得了人?小翠湖武学,果是非同小可,佩服佩服。”
这时,曾天强早已缓过气来,在看两人剧斗,两人刚才交手几招,谁也未曾占到谁的便宜,但是其间惊心动魄,间不容发之处,却是看得他冷汗直淋,早已呆了。直到此际,他听得葛艳竟说出了“自己人”三人来,他不禁吓了老大一跳。
也就在此际,他又听得白若兰也发出了“啊”地一声,道:“原来他是小翠湖中的人,怪不得这样好身手了!”
白若兰的话,是自言自语的,但因为曾天强就在她的身边,所以听得十分清楚。他心想,小翠湖是什么名堂,怎地自己从来未曾听说过?
若是在一两个月前,在这样的情形下,他一定会对“小翠湖”三字,嗤之以鼻的。然而这些日子来,他吃够了苦头,他知道了除了曾家堡之外,武林上不知有多少高人异士,是以他听到了“小翠湖”三字,心中虽不以为然,口中却至少已不再出声了。
他只是望了白若兰一眼,白若兰却不知道曾天强那望她一眼的意思,是在说他大惊小怪,她反倒道:“不怕了,这位前辈是小翠湖来的,葛艳可不敢将我们怎样了!”白若兰的这几句话,讲来十分大声,连葛艳都可以听得清楚。
只是葛艳面上的神色,十分尴尬,不知该怎样才好,那人却踩着足,道:“不该用‘漫天飞凤’的身法,不该用,不该用!”
看他的样子,竟像是不能和葛艳动手,因之引为极大的憾事。
葛艳勉强一笑,身形一闪,只见她身子像箭一样,已掠进了山洞之中,转眼之间,又从山洞之中走了出来,在她的身边,已多了只独足猥。独足猥身上的冰魄神网,已经不见,那显是被葛艳收起了。
葛艳一出来,但向那人拱了拱手,道:“烦劳阁下,见到小翠湖主人,便向他问好!”那人翻着眼睛,道:“有什么好问的!”
葛艳也不再说什么,和独足猥一齐向外,疾逸而出,在逸出之际,独足猥发出了一下难听之际的叫声来,那一下叫声,迅即自近而远,畲音嗤嗤,一人一兽,不知已到了多么远了。
曾天强见魔姑葛艳真的离去,心中对“小翠湖”三字,多少有了一些敬意。
只见那人拖着鞋,踢趿踢趿的向前走了过来,白若兰道:“多谢你替我们解了围。”
那人大模大样,“嗯”地一声,却转过头来,向曾天强道:“你呢?连谢也不谢么?”
曾天强对那人仍是并无好感,只是冷冷地道:“多谢。”
那人笑道:“好,你谢得不情不愿,我便不替你除去颈上铁链!”
曾天强听了,不禁一呆。他性子高傲,自然不愿意因之立即改口,向那人再道谢,但是这铁链留在颈上,却也不是味儿。
他僵住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那人已转过身去,道:“还是你好,你虽然是老僵尸的女儿,却还有一点人气味,来,我先替你将铁链除了!”只见他陡地一伸手,抓住了铁链,手一抖,只听得“铮”地一声响,也不知怎地,铁链便已从白若兰的颈际,滑了下来,曾天强一见这等情形,心想原来要将铁链除下,竟是如此容易的事,多半是铁链上有着活扣,自己不明究竟,用力拉扯,反倒不行,那又何必求他?等那人一走,自己扯上几下,也可以了。
他一想到不必低声下气去求那人,鼻子眼中,立时发出了“哼哼”两声冷笑。
那人却并不转过去时身来,仍对白若兰道:“老僵尸究竟不同常人,他教女儿教得不错,居然连小翠湖也知道,难得,难得。”
那人是对着白若兰在说话,可是他所讲的,每一个字,却都是在讥讽曾天强的。
曾天强究竟是本性难移,刚才已忍了下去的话,这时终于再忍不住,冷笑道:“小翠湖是什么地方,哼,不说自己默默无名,反倒说人家不知道,那未免太可笑些了,哼哼!”
那人转过头来,面上也无怒容,道:“噢,原来小翠湖是默默无名的,那么不知道武林之中,什么地方,名头最响亮?”
曾天强一昂头,道:“湖南曾家堡的名头,便非同凡响,人人皆知!”
那人一竖大拇指,道:“对啊!对啊!湖南曾家堡的确是名头响啊,人人皆知。人人都知道曾家堡堡主,铁雕曾重已从半空之中,摔了下来,成了一团肉浆,人人皆知曾家堡已被烧成了平地,只不过人们却还不知道曾少堡的颈上拖着一条颈链,像一只猴子!”
那人话讲得极快,一大片话,一只气讲了下来,竟连一点间歇也没有!曾天强听了,又惊又怒,连声道:“放屁!放屁!”
那人“哈哈”一笑,手中的折扇向曾天强一指,道:“别的我可以乱说,你颈间有链,十足是一个猴儿,我也能瞎说吗?”
他一面讲,一面左手作了一个提锣之状,右手折扇则动之不已,像是在敲锻,口中则叫道:“当当当,当当当,猴儿戏开锣了!”
曾天强刚才眼见惊走了魔姑葛艳,心知他定然是个非同小可的人物,然而曾天强生平最受不了戏侮,怒火遮眼,一声大吼,向前直扑了出去,他猛地向前扑出之际,那人分明是在他的眼前。当他扑到之际,那人却一闪不见,同时,他右足却被那人勾了一勾,身不由主,向前跌了出去。
只听得那人哈哈大笑,道:“锣鼓敲,猴儿跳!”
曾天强那一扑的势子极猛,收不住足,堪堪要跌倒,却见眼前人影一闪,白若兰已掠了过来,将他扶住,白若兰柳眉飞扬,大声道:“我知道你离开小翠湖是来做什么的,你要是再欺侮他,我就不说。”
那人张大了口,作出了一个十分滑稽的样子来,道:“奇啊,我离开小翠湖做什么,还要你来告诉我么?”
白若兰摇头道:“不是,我是说,我知道你找的东西在哪里。”
那人的面色一沉,道:“我要找些什么,你是怎么知道的,快说!”
白若兰笑道:“你别理我是怎么知道的,你要找五色琵琶蝎,是不是?”白若兰这句话一说出口,曾天强的心中,便不禁陡地一动。五色琵琶蝎在那个山谷之中,盈千盈万,他也知道的,当时白若兰曾说,有一个绝顶高人,要这种毒物,却遍寻不获,若是能带上数十只去给他,定然得极大的好处云云。
那时曾天强听过,也未曾放在心中,这时记了起来,心想白若兰口中的那个高人,莫非就是眼前这个不僧不僧,士不士的流氓行子么?
他蹙住了气不出声,只见那人惊喜交集,道:“正是,好白姑娘,快讲给我听,若是你们父女两人,日后有什么五马分尸之灾,万剑穿心之祸,那我一定不能袖手旁观的!”
敢情那人是天生的一张油嘴,此际看他面上的神情,焦切之极,分明是及想知道那五色琵琶蝎的所在之处,但是他讲的话,仍然那样不中听。
白若兰一笑,道:“那容易,你将曾少堡主颈际的铁链除去,再向他道个不是,我就讲给你听。”
曾天强心想,要那人除链容易,要向他自己道不是,那却难了。却不料那人一听,立时道:“容易之极,我照做就是。”
曾天强却陡地喝道:“且慢!”
原来他在刹那之间,想起对方戏弄自己上华山天狗坪,刚才又这样戏侮自己,这口气无处去出,而这时他又看出对方十分迫切想知道五色琵琶蝎的所在处,那乃是出气的好机会,是以他喝阻了白若兰。
白若兰转头向他望来,他连忙道:“我颈际的铁链自己会除,不必烦劳他,五色琵琶蝎的所在,我们何必讲给他听!”
白若兰笑而不语,像是无可无不可,那人却着急起来,张牙舞爪,大声道:“臭小子,你说不说?”
白若兰道:“你弄错了,曾少堡主会是给你吓软下去的人么?”
白若兰一说,曾天强更其得意,道:“你若再凶声粗气,我们立时就走。”那人翻了翻眼,无可奈何,口中嘟嘟囔囔,也不知道他在骂些什么,反正若是侧耳去细听,都准不是好听,骂了半晌,才道:“那你要怎样啊?”
曾天强道:“你朝我叩上三个响头,我就讲给你听。”
那人嘻嘻一笑,道:“我向你叩头不打紧,你可受得起么?”
曾天强道:“有什么受不起?你只管叩就是了。”
白若兰却道:“曾少堡主,讲给他听了吧,别要他向你叩头了,他是小翠湖……”
白若兰话未讲完,曾天强便一挥手,道:“小翠湖又怎么样?我就是要小翠湖的人向我叩头。”
那人仍是嘻嘻笑着,道:“等我叩了头,你再不说,那可是王八羔子了。”曾天强道:“当然,你快快跪下。”
他只当那人是万万不肯的,却不料他自己脾气刚强,并不是天下人尽皆如此,他“跪下”两字,甫一出口,那人果然“扑”地一声,跪了下来,“咚咚”地便向曾天强叩了三个响头!
曾天强心满意足,所憾的只是那人叩头叩得太快,自己未曾摆足受礼的架子而巳。那人一跃而起,曾天强向前一指,道:“那前面的两座峭壁,你看到了没有,在两座峭壁之间的绝壑底下,五色琵琶蝎成千成万,你自己去捉好了。”
那人一声欢啸,身子陡地倒跃而起,在半空之中,连叫了七八声,也连翻出了七八个筋斗,落下地来,身形一闪,便向前掠去。
他虽然蹬着芒鞋,可是向外掠出之势,十分快疾,一闪之间,已在两三丈开外。
曾天强和白若兰两人,只当他一定是径自奔向那绝壑去了,却不料他闪出了两丈开外之后,突然停了下来,身形凝立不动。
紧接着,只见他不但凝立不动,而且还向后退出了一步,退了一步之后,停了一停,又再向后退来。
每退一步,总要停上一下,但是却越向退后,停的时间也越来得短促。
照他这样的情形看来,竟像是在他前面,有什么东西或是什么人,在向他步步进逼一样!但是,白若兰和曾天强两人,却又看得清清楚楚,他面前绝没有什么东西。
那人连退了十来步,停了下来,其时,他离两人已然十分近,两人都可以看得出他面色苍白,神情骇然,那绝不是做作的。
两人的心中,实是骇异之极,因为他们绝想不通那人是在捣什么鬼!他们心中正在疑惑间,那人身子向后微微一倒,便坐在他身后的一块大石之上。
可是他才一坐下,便听得远远有一个声音,传了过来,道:“我要来了,你怎敢坐下?”
那声音十分低微,然而听得十分清楚,那人连忙又站了起来。但在曾天强和白若兰耳中听来,那人的话,绝无什么威胁恐吓的意味在内,当真不知道那人为什么要如此听命。而且,曾天强在口中对那人虽然十分不服,但他照种种情形看来,那人分明是一个武功极高的高手,又何以这时的神情,如此之惶恐?
两人相顾愕然,曾天强却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啊”地一声,道:“我知道了,那人一定是从大碧湖来的,所以小翠湖的人一听到声音,便像是灰孙子一样,坐也不敢坐了。”
那人转过头来,向曾天强望了一眼。
令得曾天强莫名其妙的是,那人听了这样不堪的嘲讽之语,非但没有怒意,面上反倒有一种幸灾乐祸的神色。
那人望了曾天强一眼,连忙转过头去,这时候,曾、白两人,也已看到,前面有一个人,背负双手,缓缓地踱了过来。

第007章 骤毙金鹫

那人身形挺拔,在缓缓向前走来之际,气势之慑人,无以复加。
那人隔得他们十分远,他们绝看不清其人的脸面,然则连曾天强这样的高傲的人,也为来人的气势所慑,不由自主之间,肃然恭立。
来人的步法虽慢,但实际上的来势,却快得异乎寻常,转眼之间,便已到了眼前。
只见他一袭长衣,十分朴素,但也十分整洁,约莫四十上下年纪,剑眉高鼻,俊气流露,而在眉心之中,却有一个狭长形的红记。偏偏在那红记之中,又生着一粒老大的黑痣,以致乍一看来,这人像是三只眼睛一样。
那人一到近前,先向曾天强望了一眼,然后慢慢转过头来,望向白若兰。
一望之下,只见他两道剑眉,向上微微一扬,“啊”地一声,看他面上的神情,像是在刹那之间,发现了稀世奇珍一样。
突然转过头来,道:“你看如何?”
那嬉皮笑脸的人,这时却诚惶诚恐之极,道:“我不敢说。”
来人“哼”地一声,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有什么不敢说的?”
那人笑了一笑,却绝不滑稽,只显得他十分尴尬,道:“……可太难说了,照说,各人看来都有不同,这也是难以比较的,我如何说好?”
他讲了半晌,竟全然是些不着边际的滑头话!
这时,白若兰心中,已隐隐觉得,他们两人所说的中心,似乎就是自己,而两人像是拿自己在和什么人作比较,来人似乎以为自己在另一人之上,而那嬉皮笑脸的人却不敢说。
白若兰心中正在疑惑间,只可得来人“哈哈”大笑起来,道:“鲁老三,你分明是已经同意我了,但是却还不敢说,是不是?”
那“鲁老三”三字,显然是那嬉皮笑脸的人的名字,只听得他不断苦笑,道:“姐夫……”
鲁老三忽然之际,称来人为“姐夫”,这已令得白若兰和曾天强两人,不胜骇异,可是,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却更令得两人愕然!
只见来人一听得“姐夫”两字,面上陡地一变,两眼之中的那块红疤,也变得血红,闪闪有光,样子特异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