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瑶却心中奇怪,雷紫轻戟势中的那一丝破绽是如何来的?正思忖间,只听白东石那欢悦的箫声突然一颤,雷紫轻的长戟又缓了一缓,心中顿时了然:那白东石看似吹箫,其实是以极上乘的内力将箫音送入雷紫轻的耳中。须知人身之血脉运行,真气流动,都是依天数之律而行。白东石的箫声便打乱了雷紫轻的真气运行之节奏,使他的戟法出现破绽。这一手段厉害之处,比之木须子的长剑尤有过之!
果然,白东石箫声连摧,雷紫轻的戟法更见散乱。突然间柳念风长鞭一抖,鞭稍扫向雷紫轻的左肋。雷紫轻左手后抓,这一次柳念风故意不避,任他抓个结实。待他抓牢时,吐气如雷,将一股内力顺着鞭身急攻过去!
与此同时,方空、董廉、木须子在雷紫轻的身前杖、剑、斧各施绝招,一齐攻到!
雷紫轻咆哮一声,左手一振,两道巨力一撞之下,柳念风只觉胸口一热,不由得喷出一口鲜血,踉跄后退。同时雷紫轻的右手长戟抖出三朵戟花,分别迎上身前三老的攻势。金戈交鸣中,三老闷哼退开。
便在此时,商缚流长啸一声,身子拔至有六丈之高,借那下扑之势,双掌急袭雷紫轻的百汇大穴!
此时雷紫轻的左右手和长戟正分别应付身前和身后的攻势,那头顶之上正是大大的空门。
见此情形,白东石不由也停了箫声,脸现喜色,大喝一声:“好!”
就在商缚流的双掌离雷紫轻的头顶还有三尺之遥时,雷紫轻大吼一声,吐气如雷,满头的金发根根倒立,便如同一蓬妖异的金针刺向他的双掌!
商缚流暗叫不好,但也来不及撤招换式,掌发交击下,空中爆出“啵”的一声闷响,商缚流口喷鲜血,一个空翻,身子向后跌落。雷紫轻那满头的金发则于发端处齐齐崩断了寸许长的一截,凌乱的发丝在猎猎的北风中狂舞不休,诡异至极!
顾清瑶大惊失色,抢步上前,扶住商缚流摇摇欲坠的身子。商缚流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笑道:“不碍事!”幸好刚才雷紫轻分力应付前后两波攻势,商缚流又借吐血化去那摧心裂肺的真气,这才没有受到内伤。顾清瑶仍不放心,玉手贴在他的胸前,默查他体内的真气,见确无大恙,这才点点头,松开了他。
雷紫轻虽然将第九重的军荼利神功化入发中,破了商缚流的奇袭。但他一口真气同时应付五名绝顶高手,也大感吃力,雄伟的身躯吃商缚流的掌力震动,不由一阵摇动。
陆芸娘见有机可称,娇叱一声,射月针划出精妙的曲线,飘忽不定的刺向雷紫轻的肋侧。雷紫轻一口真气提不上来,闷哼一声,退了一步。
交战以来,这是雷紫轻第一次后退!
陆芸娘精神大振,射月针仿佛是急电穿梭,瞬间连刺七十七针!这正是她的成名绝技织女针法的绝招之一“飞星传恨”!
雷紫轻不再后退,长戟带起一地的雪尘自下而上的斜挑。长戟尚在半空,陆芸娘已感到那一股强劲之极的罡风迎面而来。心中一凛,错步退开,不敢硬接他的长戟。
只这一瞬间,木须子、方空、董廉又已纷纷攻到。
这三老都是内功精湛,经验老到之辈,对雷紫轻的牵制力也最大。雷紫轻丑陋的脸上露出一丝剽悍,眼内杀机陡现,狂吼一声,长戟横扫。在军荼利神功的催动下,一道力墙排山倒海般的向三人压迫而至。
三人各自默运神功,舞动兵刃,破出这力墙的拦挡。同时心中大是惊讶。要知雷紫轻此等做法极耗内力,且除了将三人阻挡片刻外,别无他用,在这群雄环伺之际,实是大为不智。
就在这三人被阻的刹那,雷紫轻左脚点地,魁伟的身躯山一般的向后撞去!
他所撞的方向,正是柳念风的所在!此时,那个方向便只是柳念风孤伶伶的一个,众人大吃一惊,顾清瑶、陆芸娘、白东石都纵身而上,他们心中打的都是围魏救赵的主意,不约而同的从正面出招。
雷紫轻身在空中,双手持着长戟,招架三人的攻势,但后背仍向柳念风撞去!
柳念风心中又怒又喜,怒的是雷紫轻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中,喜的是对方既然全力应付身前的攻势,自己正是有机可乘。将湍龙鞭一抖,带起凄厉的风声抽向雷紫轻的背脊!
他这一鞭算得极准,当雷紫轻离他身前一丈时,鞭稍便可抽在雷紫轻的身上,而雷紫轻既然正将长戟挡架白东石等人的攻势,便无法对他进行反击!
雷紫轻大吼一声,长戟迎上三人的兵刃,“叮叮叮”三声连响,三人踉跄后退。同时“啪”的一声,湍龙鞭抽在雷紫轻背上,留下一道半尺长的殷殷血痕,更带起了一大片淋漓的血肉!
就在那鞭稍及体的一刹那,雷紫轻的左手向后猛挥,一道银芒抹向柳念风的小腹!
柳念风大吃一惊,不明白这兵刃从何而来,慌忙中收腹向左急闪。他身形方动,雷紫轻握住那兵刃的左手食指一弹,一道锐利的指风便如同来自九幽的魔锥,奇准的洞入他的咽喉!
是的,魔教无双绝技,洞金指!
柳念风惨嘶一声,双手捂住自己的咽喉,殷红的鲜血汩汩的从他的指缝中涌出,双眼疑惑的看着雷紫轻左掌的兵刃。那兵刃长约四尺,前尖后丰,正是参商戟的后半截戟身。
原来他这参商戟中暗藏机关,竟可以一分为二,激斗中他并不施用,时机一至,便以此取了柳念风的一命!
雷紫轻双掌一合,“锵”的一声,两截戟身重新合为一体。柳念风双膝应声跪倒,身子扑在雪地之上,抽搐了几下,终于不动。
众人万万没有想到,在如此情形下,居然仍被雷紫轻杀了一人,心中都是又惭又怒。白东石大声喝道:“雷兄竟在兵刃中暗藏机关,如此卑劣手段,全然不顾江湖道义,不怕同道耻笑吗?”
商缚流听了这话,不由心中嘀咕:“他在兵刃中暗藏机关是不讲江湖道义。我们这许多人围攻人家一个,难道便很讲江湖道义吗?”但又哪敢乱说?
雷紫轻神情漠然,似乎没有听到白东石的话,只静静的望着那谷中的红梅和皑皑的白雪。鲜血滴滴答答的从他的背上落到地下,殷入雪中。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痛楚,仿佛身上的伤是属于别人的,和他没有一点关系。幽幽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缕飘渺的清香益发的浓烈,似要将他温柔的拢在怀中。
七 异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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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东石一向从容自若的脸上也露怒色,纵身而上,乱云箫化成蒙蒙的一缕缕的青光,箭一般射向雷紫轻。
众人大惊失色,白东石一向已智计见长,从未听说过他武功如何高强,如此独自上前进招,与寻死何异?不由得一拥而上,齐齐向雷紫轻攻去,免得再多一个柳念风。
雷紫轻长戟一挺,直刺白东石左胸,以白东石去势之急,便如同撞上去一般。突然间白东石的身子魔幻般的闪了一下,竟从戟尖下游鱼般滑入,乱云箫点向雷紫轻的小腹!
雷紫轻不及变招,身子左移,长戟尾锥顺势点向他的右肩。白东石玉箫上扬,在那戟身上一点,飘身退开,姿势极是潇洒。
众人看得精神一振,想不到他武功如此之高,因柳念风之死而生的气馁之情一扫而空,又团团将雷紫轻围住,战在一处。
此番激斗又与先前不同,当时众人见雷紫轻一身是伤,心念慈悲如方空、木须子等出家人,心地善良如顾清瑶、商缚流等人都没有倾尽全力。柳念风之死将众人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殆尽,因为到得此时,众人均知要不出尽全力,难保自己不是下一个柳念风!
诸般兵刃发出轻重不一的破空声,变幻出万千诡异的弧线,挟带着凛冽的罡风,疯狂的向着雷紫轻汇聚。
仍是那一脸的木然,在那馥郁的清香中雷紫轻长戟点、拨、刺、挑、扫、挂、劈、荡,硬拒八人急风暴雨般的攻势。每一击,他那伤口都在迸裂,点点的血珠在空中飞舞,象极了一颗颗经历亿万年的相思,倏然而醒的红豆。
众人都已看出,柳念风那一击着实不轻,加上雷紫轻原来的伤,这般下去,千招之内,就算仍无法击倒他,他也会鲜血流尽而死。不过到了此刻生死存亡之际,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又斗了百余招,众人联手越发默契,攻势逾急,雷紫轻的长戟更见凝涩。微一迟缓,左肩已中了顾清瑶的一剑。雷紫轻大声怒吼,长戟以雷霆之势横扫,顾清瑶闪身而退,方空上前一步,挺禅杖招架。董廉的飓风斧趁机疾劈雷紫轻右肩,雷紫轻沉肩闪避,陆芸娘趁着这刹那的空挡闪入,身形起处如激烟流泄,射月针微微一闪,在雷紫轻的左肩上挑起一溜的血花!
白东石大声喝采,乱云箫抖出七点寒星,玄妙无比的点向雷紫轻胸前大穴。雷紫轻左手将长戟斜挥,迫退右侧木须子,对袭向胸前的乱云箫看也不看,右手当空一掌,疾劈白东石。白东石大吃一惊,不等招式用老,将乱云箫抖了一个圈子,化去雷紫轻的掌力。不知何时,商缚流已飞身而至,双腿暴风般连蹴雷紫轻后背,雷紫轻不及回身,挫身急避,右肩上已着了一脚!
这一脚力道颇重,雷紫轻魁梧的身躯也失去了重心,侧退三步。
木须子踏前一步,长剑点出,雷紫轻右肋血光又现。
一时间,雷紫轻连连受创!
突然间谭坚纵身而上,身子尚在半空时,双掌一错,拍向雷紫轻后脑,掌离雷紫轻尚有一丈之距,便已带起一团淡淡的紫气,鬼魅般向雷紫轻涌去,正是他的鬼手绝技!雷紫轻头也不回,右臂自肩后反伸,右掌便奇准无比的和谭坚的掌力撞在一处。雷紫轻身形摇动,谭坚一个空翻已从他头上跃过。此时正面的方空和木须子见有机可乘,双双进步攻上,雷紫轻单手横戟招架,谭坚飘然落在方空和木须子的身后。
他身子尚未落实,左右手便向后疾拍!两道雄浑无匹的掌力便结结实实的印在方空和木须子的背上!
两人万万想不到谭坚竟会从身后偷袭,口中鲜血化雾狂喷,便在这时,木须子长剑脱手后掷,电一般穿透谭坚的胸膛!
谭坚那一击是他毕生功力所聚,鬼手掌力,无坚不摧,方空和木须子虽然内功深厚,也是抵挡不住,身子尚未倒地,便已气绝身亡!
其余众人见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登时呆了,眼睁睁看着三人萎顿倒地。
白东石更是面色铁青,谭坚是他一力邀来,哪想到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竟然出手反助雷紫轻!
雷紫轻抢前一步,单膝跪地,扶起奄奄一息的谭坚。
谭坚内功深厚,强提一口内息,吃力地道:“他……他们……围攻你,这……这不公平……”
雷紫轻目中射出黯然之色,掌中真气源源不绝的输入谭坚体内。
谭坚又喘息道:“这世……世上……只有我……才可以……击倒你……”
雷紫轻勉强一笑,缓缓点了点头。
谭坚那冷肃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象深春的冰雪终于轻轻融化,双目缓缓闭合,轻声道:“我……我要死了……朋友……”言罢,再无声息。
雷紫轻突然仰天长啸,仿佛那冷月下荒原中的孤狼发出绝望的咆哮。
他缓缓放开谭坚的尸体,将参商戟插在雪地上,从怀中取出一只短短的羌笛,放在唇边,吹奏起来。笛声中充满了悲愤激越之意。
白东石踏前一步,看其他四人站着不动,犹豫一下,停住脚步。
茫茫的大雪中,雷紫轻曲折的笛声远远的传了开来,高扬处似九霄放歌,慷慨激昂,低徊处如杜鹃啼血,酒入愁肠。
忽然间笛声一变,天地间充满了无尽的悲凉。
月下的行人衣锦夜行,归乡的白发童子不识。
孤雁南飞,幼鹿失母。连理枝折,比翼相离。
这世间原来是如此的孤独。
红尘本意,竟是分离。
顾清瑶听那笛声之意,喃喃吟道:“红颜辞世知己别,问人生,到此凄凉否?”心中一阵酸楚,两行清泪落了下来,忙垂下头去,不敢让别人看到。
商缚流则痴痴的想着:不知那谭坚四次挑战雷紫轻之中,不知道发生了怎样的故事?他们之间,又如何产生了如此的惺惺相惜之情?恐怕,这世上再没有第三人知晓了。
他对雷紫轻已是越来越敬佩,只是身负师命,又要为整个武林大义着想,非要和对方拼出个生死胜负不可!
笛声消歇,余音伴着那动人心肺的香气在这梅谷中回荡不休。
大雪静悄悄的落下,一时间,众人仍未从因那笛声引起的情绪中恢复过来。
雷紫轻双手握住羌笛的两端,用力一折,“喀”的一声,将那笛折为两段,抛在地上。缓缓将参商戟从雪地上一寸寸的拔出。
他每拔一寸,众人的心就沉了一分。此刻,他们已只剩五人,且失去了功力最高的木须子,他们还能胜得了雷紫轻吗?
八 死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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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仍未停歇,纷纷扬扬的雪花凌乱了谷中那梅花的颜色,轻飘飘的落在仍然站立着的六个人的身上。
商缚流将真气在体内缓缓的运转,凝聚。他知道,接下来的,将是至为艰苦的一搏。
耳边忽然响起白东石的传音:“商少侠,我们现在虽然只剩下了五人,但那厮流血过多,决支撑不了多久。我等只要游斗,不与他硬拼,再有几百招,便可大功告成。”
商缚流心中一震,凝神望去。只见雷紫轻身上的鲜血已然殷透了那黑色的劲装,全身的每一个部位都沾染着血迹。旧的血已经结成了紫黑色的痂,新的血又在不断的渗出。原有的伤口早已绽裂,破碎的肌肉翻卷开来,新添的伤痕则轻轻的蠕动,象婴儿的小嘴在翕合。那身黑色的劲装已撕破成零碎的条缕,勉强的挂在他的身上。
他简直难以想象一个人带着这样的伤势,居然仍能够屹立不倒,仍能够和数名绝顶高手做生死之争!
但雷紫轻就站在他们的眼前,带着一点落寞,一点悲昂,那么不屈的站在他们的眼前!
在那一瞬间,商缚流不禁怀疑,自己所做的是不是正确的?围攻这样的一个人,到底有没有意义?他扭头看了看顾清瑶,只见她的眼中也露出迷惑之色,显然和他在考虑一样的问题。但这犹豫一瞬即逝,因为他清楚的知道,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雷紫轻取到寂灭三宝,这,就是他这次代师下山的目的!
长吸了一口真气,商缚流长啸一声,双手结印全力发出!真气鼓荡下,令人窒息的劲风充沛了三丈余的空间,向雷紫轻卷去!与此同时,白东石的乱云箫和陆芸娘的射月针也双双袭到!
雷紫轻左掌一翻,硬接商缚流的正心印真力,右手持着长戟中间玄妙的轻轻一摇,化去白、陆二人的攻势。
董廉的飓风斧斜举过顶,叱雷似的一声大吼下,西天极电般疾劈雷紫轻后脑!雷紫轻身形猛然下挫,后腿旋风般的后扫,董廉一个斧走空,双足点地,向后空翻,避开雷紫轻的一腿。顾清瑶轻叹一声,挺剑而上,刺向雷紫轻右胸。
几个人走马灯似的此起彼伏,又将雷紫轻困在当中!
这一回几个人都听了白东石的传音,采用游斗之术,一沾即走,不与雷紫轻做正面的接触,也不硬接他的招式。雷紫轻吃亏在右腿行动不便,一时间只能固守中央,难以展开反击。
转眼间一百余招过去,混战中白东石一招“笑指天南”,手中箫点向雷紫轻颈侧。陆芸娘及时接应,射月针化成一道精电,猝袭雷紫轻的肋下!
雷紫轻突然一声怒吼,诺大的身形竟陡然间翻转倒立!白东石和陆芸娘的攻势登时落空!雷紫轻双腿倒踹,白东石向右急闪避开。
便在这时,雷紫轻撑在地上的右手突翻,一大片积雪带着强劲的真力暴袭陆芸娘的面门!
陆芸娘万万没想到以雷紫轻的身份竟会使出这近乎顽童般的招式,双眼一花,急忙后仰闪躲。
雷紫轻身子一翻,左手的长戟就势挑向陆芸娘的小腹!
陆芸娘听见兵刃风声,心中大惊,勉强向左一挪,但一条右臂却避不开去。眼见那闪亮的戟刃就要将陆芸娘的右臂卸下,一道白影一闪,已挡在陆芸娘身前!那是白东石!
冰冷的刃光一闪,尖锐的戟尖正中他的小腹!
在陆芸娘凄厉的尖叫声中,白东石的身子便如同断了线的纸鹞一般飞至七丈开外,扑倒在地上,寂然不动,汩汩的鲜血从他的身下流出,殷红了大片的白雪。
商缚流和顾清瑶、董廉齐声惊呼。他们都没有想到白东石为了陆芸娘的一条手臂,竟会舍身相救!
尤其是商缚流,心中对白东石颇有不满之处,觉得他处处机心,不够爽直坦荡。此刻不由心神震动,一时间热血沸腾,长啸声中,把功力提到十层,不顾一切的狂攻向雷紫轻!
董廉和顾清瑶也被白东石舍身之举所激动,奋不顾身的攻了过来!
陆芸娘眼中闪过疯狂之色,射月针在空中化做满天凄迷的针雨,绝望的向雷紫轻笼罩而至!
多少年来,她一直对白东石情深一片,但心中的情郎却始终待自己如同红颜知己,总少了那一分热切。
而现在,他却为自己舍弃了生命!这么说来,自己在他的心目中是重于生命的了?
可是,这再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白东石死了,她所能期待的,所盼望的,所向往的,都化成了断肠般的梦幻。
现在的她,心中便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雷紫轻,杀了他!为白东石报仇!
一时间,四人不分先后同时袭到,且都是同归于尽之势!
雷紫轻闷哼一声,身子旋风般的在原地急旋,长戟象龙卷风以他的身子为中心盘绕,戟刃与戟刃密密的将空气割裂开来,激荡的戟风将众人拒于丈外!
商缚流、顾清瑶和董廉无奈退下,陆芸娘却依然和身扑上!
董廉神情一变,大声惊呼:“芸娘不可!”他熟知陆芸娘的武功路数,清楚的知道她要做的是什么!
只见就在那戟刃细密可空间中,陆芸娘那本已娇小的身躯竟奇迹般的于瞬间紧缩,流光似的穿越那丈许的空间,直飞至雷紫轻的身前。而在丈余外,她的身影竟在原地有着淡淡的幻像。那种令人窒息的速度,早已超越了人类体能的极限!
雷紫轻显然也没有想到对方的速度竟会这么快,危急中左掌全力拍出!
陆芸娘竟不闪避。实际上,她已经无法闪避了。方才她所用的身法,是她飞仙门秘传的“遁影步”,全靠一口真气猛然激发体内的潜力,提升速度至极限。但这方法却只有一瞬间的功效,真气尽时,全身无力,连射月针都已经举不起来,根本无法抗拒任何的攻击。
但这一瞬间,对她来说便已足够!
她的纤手一扬,左手食指轻点,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咻”的一声刺入雷紫轻的右眼之中!
飞仙门与敌偕亡的绝技“舍身针”!
此针乃是她飞仙门秘传,针一入体,便循血脉而入,直至脑髓深处,实在是残毒无比之物,且与遁影步一齐施用,天下间实无人可避得。只是此针一出,发针之人便也如羔羊般任人宰割,再无还手之力,那是以命搏命之术,所以称之为“舍身针”!
雷紫轻大吼一声,踉跄后退。同时陆芸娘的胸前早已着了他的掌力,被震出五丈之外,雷紫轻的掌力如何厉害?陆芸娘内腑具碎,身子尚在空中,便已玉殒香消。
雷紫轻只觉眼中之针竟似活的一般向脑内钻入,不加思索,左手一抬,已硬生生的将右眼挖了出来!
他冷冷的望了手中的眼睛,一抬手间,竟将自己的眼睛塞入口内!
商缚流等三人见了如此惨烈的景象,都不由得毛发倒立,手足俱软。到得此刻,他们都已知晓,为什么雷紫轻会被江湖中人称为“不死神魔”!
雷紫轻将脸微微的抬起,鲜血从那空洞的眼眶中汩汩的流出,骇人至极。他抬起手,抹了一下唇边的血迹,将参商戟一横,一步步的向三人缓缓行来。
九 绝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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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这念头在商缚流电一般的闪过。如果要逃开的话,因为雷紫轻行动不便,定然难以追及。可那寂灭三宝便落入对方的手中了。那么,其余诸人的死又有什么意义?可是要战的话,以他们三人的力量,恐怕难以是雷紫轻百招之敌!
他望了望四周静静躺在地上的六具尸体。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也许是自己一生最重要的决定。
慢慢的,他扭头向顾清瑶看去。只见这美丽的师姐也正望向自己。
他的嘴角绽开一丝调皮而真诚的微笑:“师姐真美。”
顾清瑶深深看着他,微微一笑:“这句话你已经用眼神说过啦!”
两人的眼神在瞬间纠缠在一起,目光中,既许了今生之盟,又定下来世之约。
突然间,商缚流便觉得死亡再非如此的可怕,他呵了口蒸腾的雾气,年轻的脸上露出坚定的神色。
顾清瑶将麈意剑斜斜的在身前划了个优美的半圆,左手轻轻的抚去长发上的雪花。她的唇边泛起一抹温柔的微笑。无论接下来生死胜败如何,她的心中都并无遗憾。
因为她在这里遇到了商缚流。这,便已是她今生最大的幸福。
董廉望着这两个前途无量的年轻高手,心中一酸,今日,他们还能生出这梅谷的机会已经太小了。
他紧了紧手中的爱斧飓风,向前方望去。
雷紫轻定定的站了他们身前三丈之处,单手持长戟,用冷漠的目光注视着他们。
不知何时,他那匹黄马已悄悄的踱了过来,在他的身后静静地望着自己的主人。
一阵凛冽的北风吹过,那沁人的奇香中,在空中飞舞的雪花醉蝶般的乱了方向。
四人便于刹那间交击于一处!
兵刃在碰撞!人影在飞舞!气劲在迸射!鲜血在飞溅!
雷紫轻便如同自远古的深梦中复苏的神魔,诺大的身形不可思意的敏捷盘旋,抗拒着三人急风骤雨般的攻击!
这一轮攻势三人都使尽了全力,因为他们知道,面对如此强悍的敌人,稍一松懈,便会步上其余六人的后尘。
商缚流的正心印连发,却被雷紫轻用长戟一一化开,根本构不成威胁。突然间心念一动,身子旋风般的一转,已到了雷紫轻的右侧,手印全力发出!
要知雷紫轻右眼已盲,这一边正是他视线的死角,若在平时,商缚流决不屑利用别人的伤势,但此刻又哪顾得了这许多?
雷紫轻果然对这一击反应慢了一分,不及出掌相接,但仍他应变神速,长戟急扫,迫开顾清瑶和董廉,同时右肘一抬,硬生生商缚流对了一击!
商缚流没想到他反应如此之快,待要变招已是不及,只得硬接雷紫轻的肘击!
顾清瑶和董廉都大惊失色,雷紫轻功力何等浑厚,硬拼之下,商缚流是非受内伤不可!
两人内力一触,商缚流只觉眼前金星乍现,“腾腾腾”连退了八步,方立稳脚步。
他身形一定,潜运内息,却发现没有受伤。心中微动:自己曾硬接下雷紫轻三层功力的一击,险些受伤。便是围攻时他将内力运至发中,也曾迫得自己吐血。此刻自己受了他一肘,却没有受伤,那是什么道理?
随即恍然,知道雷紫轻重伤之下,血流过多,内力垂尽,终于不复先前之勇!
一想及此,信心大增。长啸一声,腾身而上,双手连拍,一道道掌劲滔天巨浪般向雷紫轻涌去!
他既然知晓对方内功再不足惧,立即便迫雷紫轻硬拼,哪怕和雷紫轻斗个两败俱伤,那也是大大的值得。因为对方虽然伤势极重,内力将尽,但其诡异的招式和那种近乎疯狂的骁勇仍然令他心中凛凛。
顾清瑶见他安然无恙,精神一振,及见他竟要和雷紫轻拼斗掌力,一惊之下,登时悟出了他的用意,不由心中暗喜,对这可爱的师弟机敏过人甚是钦佩。
雷紫轻眉头微皱,长戟在身前急速旋动,搅出一个个无形的漩涡,化开商缚流的掌力。
董廉见此情形,心内大喜,他的经验如何老到,不待商缚流掌力停歇,已纵身而上,吼声如雷,手中斧带着厉啸斜劈雷紫轻肩背!
要知他的武功本就已大开大阖见长,先前畏惧雷紫轻的军荼利神功,不敢正面发招,早已憋的苦了,此刻全力出招,气势之雄,实是生平未有!
雷紫轻无法闪避,长戟回撤,硬架他这一斧。
巨响声中,两人兵刃交击下,空中火星迸射,董廉被震出三步开外,雷紫轻却也身形晃动,立足不稳!
顾清瑶挺剑直入,掌中剑化做一团光雨,飘渺无方的笼罩了雷紫轻的胸前大穴。
雷紫轻闷哼一声,长戟点出,正中顾清瑶的剑尖。剑光消散处,顾清瑶急退一丈,雷紫轻的身形又是一晃!
两人离的近了,顾清瑶突然发现雷紫轻面上眉宇间的青气不知何时已成了酱紫之色,想及白东石先前所说之言,不由失声惊呼:“他中的未殃散发作了!”
雷紫轻曾遭‘子母无魂’方谢少,‘千飘’窦来,‘毒阎罗’单师龙,‘闪妖’童突甄等人伏击于小苍山口,更中了‘毒阎罗’单师龙的未殃散奇毒。其后一直用内功强行压制,想不到此刻内力不济,终于导致这奇毒全面发作!
董廉怒吼道:“雷紫轻,老夫今日便要你为白老弟和芸娘尝命!”话音未落,人已如风扑上!
顾清瑶和商缚流怕他有失,也一齐攻上。
顾清瑶离的最近,她宅心仁厚,始终不愿伤这一个如此伤重之人,是以剑势去的甚缓,剑尖刺向雷紫轻的璇玑穴,同时商缚流的双掌已自雷紫轻背后袭到!
雷紫轻闷哼一声,长戟疾点在顾清瑶的剑上,顾清瑶长剑一荡,借势退开。雷紫轻戟柄后扫,又和商缚流硬拼一记!气劲相接下,商缚流倒翻而退,雷紫轻则马步摇动,连退三步。
便在此时,董廉已到了他的右侧空门之处,飓风斧化虹而至!
此时雷紫轻重心已失,且连接了顾、商二人之招,毒性到处,神志一阵模糊,待发觉董廉时,竟是已闪避不及!董廉心痛好友之死,这一斧已用了十层之力!
就在这一刹那,一阵疾风袭向董廉的后背!
董廉斧在半空,听到背后风声,心中大惊,想不出背后是何人袭来。危急中顾不得再伤雷紫轻,身子一旋,左腿向后急扫!
他这一招使的极是巧妙,算准了自己的腿必定可在对方击中自己前先一步踢到对方的身上。
哪知左腿到处,竟扫了个空。大惊之下,右手斧脱手飞出,直向对方击去!
便在此刻,他发现袭向自己的,竟是雷紫轻先前所骑的那匹黄马!
他以人之形态来计算对方的攻势,那自然是谬以千里了。可是已经迟了,右肋早被马蹄击中,身形踉跄的倒向雷紫轻的方向。
心叫不好时,胸前早着了雷紫轻双掌一击!
董廉的胸前肋骨齐折,鲜血狂喷下,身子跌落三丈之外!
若在片刻之前,便有十个董廉,也要丧生在这一击之下。但此刻雷紫轻十层功力最多便只剩了三成,兼之董廉外功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方才逃过一死。饶是如此,也是内伤极重,一时间再也爬不起来。
那黄马胸前着了董廉的一斧,一声长嘶,倒在地上,双目仍静静的望着自己的主人,目光中尽是依依之意。
商缚流和顾清瑶大惊之下,全力双双袭到!
雷紫轻刚刚的一击,又耗去不少内力,实是再难支撑下去。心念电转间,待得二人攻至,左腿一扫,带起漫天雪花!
顾清瑶和商缚流吃了一惊,不敢冒然攻入。
微一犹豫间,雷紫轻神魔般的身影已扑向顾清瑶!
顾清瑶花容失色,长剑化虹劈向雷紫轻颈侧!
商缚流离两人有三丈之距,心中大急,腾空飞纵,正心手印全力击向雷紫轻后背!
雷紫轻身在半空,猛提一口真气,身子陡然一偏,顾清瑶那一剑已砍中中他的左肩,剑锋直劈入肩胛骨中,雷紫轻左手食指点出,正中顾清瑶的软麻穴。顾清瑶身子一晃,向后便倒。
雷紫轻不理身后商缚流的手印,大戟一沉,刺向顾清瑶的胸膛!
商缚流急怒攻心,顾不得再伤雷紫轻,身子化不可能为可能,猛的一闪,如一道青虹般穿越丈许的空间,将顾清瑶从雷紫轻的戟尖下拉出!
便在此刻,雷紫轻似乎已算好了商缚流的动作,本是下沉的戟尖突然上扬,刚刚点在商缚流的软麻穴上。那情形似乎是就仿佛商缚流自己从背后冲出来撞上去一般。
内力到处,商缚流全身一麻,晃了一晃,倒在地上。
一时间,静静的梅谷中便只于下雷紫轻那剧烈的喘息声和那一丝冰清玉洁,沉郁哀婉的奇香。
雪花无声无息的落在雷紫轻的金发上,又被他头上蒸腾的热气融化掉,挂上一丝晶莹的霜花。
他将长戟拄在地上,右手抓住仍插在左肩的麈意剑,用力一拔,一蓬鲜血飞溅下,雷紫轻身子又是一晃,他用力握住长戟,勉强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商缚流望着这强悍盖世的敌人,心中一片茫然。“自己就要被杀啦,就连顾师姐都救不了,商缚流啊商缚流,你真是无能,连自己心爱的人都守护不了!”
只见雷紫轻将手中的剑抛在地上,缓缓将手伸入怀中,掏出了一个一尺见方的晶莹玉匣,那如兰似麝的清香正是从这盒中缠绵的散发出来。
“这就是水晶匣?”商缚流和顾清瑶、董廉心中都是一震。
他们九大高手今日之所以死伤累累,甚至马上就会全军尽没,为的就是雷紫轻手中这小小的玉匣!
而现在,他们终于看到这玉匣了,可他们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再也不能做些什么。
雷紫轻终于再也站立不住,缓缓跌坐在雪地上,垂下头,将那玉匣紧紧的抱在怀中,北风猎猎吹动他的长发,白雪映出他孤寂的侧影。
即使在如此情形下,三人仍不禁生出好奇之心,不明白为什么雷紫轻的神情变得如此悲哀。
终于,雷紫轻抬起头来,将手中的玉匣端在眼前,深深的凝望。
那目光中,有着太多的深情,太多的回忆。
顾清瑶心头一颤,本能的想到:“不,这盒内决不是冰蒲草,那是什么,是什么可以让这样的一个豪勇盖世男人如此的悲痛欲绝?”
突然间众人眼前一花,白影闪动,雷紫轻魁伟的身躯跌飞数丈之外!
那玉匣在空中翻转飞舞,又缓缓落下。
接住它的,是一只白皙,修长,完美的手。
这手的主人白衣飘飘,在这白雪红梅之间迎风而立,显得说不出的温文尔雅,文采风流。
三人不由得齐声惊呼,“白老弟!”“白先生!”“白东石!”
漫空的大雪中,白东石仰天长笑!
“白老弟,你,你不是中了那厮的一戟么?怎么会……”董廉惊奇的问道。
“好让董老见笑了,那不过是区区一个血囊再加上防身至宝白犀甲罢了,东石惭愧。”白东石温和的笑着。
然后,他轻轻的抚摸着那个玉匣,痴痴叹息着:“真香,明君,你……还是那么的香啊……我们终于在一起了……终于在一起了……”
顾清瑶听到“明君”这个名字,陡然想起谭坚曾经说过雷紫轻曾因妻子霍明君被“有我无佛”高又巧打成重伤而一怒将其击毙,当下再无一丝犹疑,脱口惊呼:“这匣中不是冰蒲草,是……是他妻子的骨灰!”
商缚流心中一震,大声道:“你说什么?”
董廉惊呼道:“白老弟,这……这是怎么回事?”
白东石不答,缓缓向雷紫轻走去。
这时雷紫轻正挣扎着从地上撑起半个身子,他刚才受了白东石一击,伤势更重,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白东石走到他的面前,望了望周围的白雪红梅,微笑道:“今昔何昔,缘短情长。是年那月,梅影埋香。嘿嘿,这句话便是明君的临终遗言么?此地便是你们初识之所么?今日便是你们相遇之时么?可惜,你再也无法实现她的遗愿了。”
商缚流大吼道:“原来他不是来取寂灭三宝的,是来这里埋葬他的妻子!白东石,你……你好卑鄙!”
董廉面如死灰,喃喃喘息道:“原来他来这里是要埋葬他的妻子,我们死了这许多人,竟是为了阻拦他埋葬自己的妻子……”
顾清瑶一言不发,玉齿已深深的咬入下唇之中!
白东石偏着头仔细的看雷紫轻,冷笑道:“你连明君在这世上最后的愿望都实现不了,还有什么资格去爱她?嗯?有什么资格!”猛地飞起一脚,又将他踢出一丈之外!
雷紫轻口中喷出鲜血,从地上缓缓将上身撑起,勉强抬起头,望向白东石,他的口鼻中渗出血丝,独目中射出惊怒的神色,形象凄厉至极。
“是了,是了。”白东石用乱云箫轻轻敲了敲自己的额头,“你一定是奇怪我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又如何会晓得明君的遗言的。”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告诉你,正是你身边的人说与小弟知晓的。”
雷紫轻身子一震,目中怒火似要喷将出来!
白东石仰天大笑:“不错,你那婢女小兰正是我杀的,不止是她,你们教主宠妾余知秋也是死于我手。还有这陆芸娘,她们真蠢,竟以为我会爱上她们那种庸俗脂粉么,不,我白东石在这世上爱的便止霍明君一人,只有她一个!”说着,他的目光中渐渐露出狂热之色。
董廉突然怒吼道:“白东石,原来你诈死,是要利用芸娘!”
“那个自然。”白东石好整以暇的拂去了衣襟上的雪花,“我若不死,芸娘怎么会施展她那舍身针呢。怎样,雷兄,芸娘那一针滋味如何啊?”
董廉双目尽赤:“白东石!你这卑鄙小人!算我董廉瞎了眼,竟和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称兄道弟,今天我和你……”一边说着,一边挣扎着要爬起来。
白东石左手一抬,乱云箫化做一道青虹蓦的飞出,直没入董廉的胸膛!
董廉的口齿中渗出鲜血,向后栽倒,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商缚流大声道:“白东石,你这无耻的恶毒小人!早晚有一天,你会受苍天报应的!”
温和的一笑,白东石轻声道:“如果你想顾姑娘死的清清白白的,就给我闭嘴!”说到“闭嘴”二字时,他目中露出狠毒之极的眼神。
商缚流心中一惊,果然不敢再骂,但眼中的怒火却似要将白东石融化!
白东石那狠毒的目光落在雷紫轻的身上,缓缓道:“想不到我白东石终生毕爱的女子,却嫁给了你这个丑八怪!她要是不嫁给你,又怎么会死?怎么会死!!!”猛的飞身一脚,又将雷紫轻踢了出去。
白东石踏步上前,大声道:“你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保护不了,又怎么配得上她!”说着又是一脚将他踢出。
顾清瑶忍不住呼道:“你住手!”
白东石哈哈一笑,又是一脚踢出,雷紫轻的身子再次飞出丈外,撞到一棵粗壮的梅树上,一时间落英如雨。
顾清瑶秀目含泪,缓缓闭上双眼,不忍见到雷紫轻受他如此折磨。
白东石猛的冲前,抓起雷紫轻的衣领:“你这个混蛋根本斗不过我,又有什么资格娶她?有什么……”
便在这时,雷紫轻将嘴一嘬,一缕细细的银光从口中吹出,贯入白东石的右眼!
那是陆芸娘的舍身针!
原来雷紫轻当时剜目而食,便已将那舍身针噙在口中,以备万一之用。此刻他用尽最后的一丝真力将此针发出,终于一击成功!
白东石大叫一声,玉匣脱手,捂住右眼,他心思极快,立即便明白自己中了舍身针,应该马上挖出右眼。但他明白是明白,又如何下得了手?
微一犹豫间,只觉脑中一阵巨痛,大叫一声,双臂绝望的在空中划了两下,身子直挺挺的向后栽倒在地上,微微抽搐了几下,便再无声息。
商缚流和顾清瑶齐声惊呼,声音中充满了惊喜之情。
雷紫轻卧倒在地上,剧烈的喘息着,柔嫩清香的花瓣轻轻的落在他的肩头,发梢,给他那满是伤痕的躯体凭添了几分凄美。
鲜血从那许许多多,各式各样的伤口中流出来,殷透到雪地中。
雷紫轻蠕动着一寸寸的爬向那玉匣,终于将它紧紧的抓在手中,再也不放。
他的身体,已不能再移动了,他的手,便在所卧之地,缓缓的,执着的,一寸寸,一分分的掘起地上的白雪和泥土。
他的生命仅余的一个目的,就是要将这玉匣埋在这梅谷之中。
商缚流和顾清瑶看着他吃力的挖着被冻得冷硬的泥土,热泪滚滚而下,可又如何助得上他半分之力?
雷紫轻的指甲劈裂,指尖已血肉模糊。他恍若未觉,仅余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雪地,继续的挖着,挖着……
终于,他在雪地上挖出了个尺余深的洞穴。
他侧过头,望着那玉匣,目光中露出温柔的神色。他的头缓缓凑了过去,干涩的唇在那玉匣上轻轻的一吻。
然后,他痴痴的望着那玉匣好一阵,独目中第一次闪动着晶莹的泪光。
他将那玉匣推入土穴之中,再用手臂将四周的土搂在玉匣之上。
然后,将脸紧紧的贴在上面,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白东石为了一己之私,挑动天下武林黑白两道无数高手阻拦雷紫轻,又连环用计,狙击雷紫轻于梅谷绝地。
然而,终于被雷紫轻于重伤之下,命绝之即,完成了对挚爱妻子的承诺,将她的骨灰于他们相爱之日,埋在了他们定情的梅谷之中!
雪花仍然落着,怀着那淡淡的哀伤,掩盖了谷中一具具的尸体,埋葬了这世上一切的丑陋。
只余下这纯洁的白雪和凛冽的红梅。
雷紫轻的身子也渐渐被白雪覆盖,连他头上那一枝疏淡的红梅,也披上了厚厚的白雪。
突然间商缚流一声长啸,纵身而起。他内力浑厚,经过这许多时候,终于冲开了穴道。
他人起身时,已在地上捏了一把雪团,一扬手,雪团飞出,击在顾清瑶身上,内力到处,顾清瑶穴道立解。
商缚流也不扭头去看,一个起落,已纵至雷紫轻的身边。
双手按在雷紫轻的命门穴上,内力源源而出。同时轻声呼道:“雷大侠,雷大侠!”
此刻,顾清瑶也到了雷紫轻身边,她的玉手刚刚按在雷紫轻身上,心中便是一凉,原来他体内奇经八脉已断裂的不成样子,内腑破碎,血流将尽,便是大罗金仙,也难以救他一命。
她简直无法想象,这样的一个人,还可以在冰冷坚硬的雪地上挖出那样的一个洞穴。
支持他的,是怎样的一种深情?又是如何的一个信念?
雷紫轻得他二人内力之助,身子一震,独目缓缓睁开。
商缚流喜道:“雷大侠,雷大侠,我是商缚流,你听道了么?”
雷紫轻独目一亮,伸出右手,缓缓在雪地上写到:“夫……妻……合……葬,梅……影……埋……香。”
商缚流虎目含泪,轻轻点头:“你放心,我们一定做到。”
雷紫轻的独目中露出无限欣慰之意,旋即望向那飘飘扬扬的漫空白雪和头上的那枝红梅,眼中露出深情的缅怀之色,久久,他的唇边露出一丝温柔的微笑,又伸指在地上缓缓写到:“生……生……世……世,永……不……”
写完那“不”字的最后一笔后,手指僵滞在那里,再也不动。
商缚流再也忍受不住,失声痛哭。
顾清瑶清泪满面,抽泣着执起他粗壮的大手,接着那个“不”字在地上缓缓写到:“分……离……”
头上,那枝红梅再不堪承受那郁郁的深雪,洒将下来,化成满天的琼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