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武侠古典 古典武侠小说10页上一章:悲戈之城
- 武侠古典 古典武侠小说10页下一章:黄蓉小说黄蓉的秘密1一6沦落1-45目录
轻轻闭上眼,沈白聿的唇微微扬起,道:“宁渊?”
温惜花叹道:“十有八九就是他了。宁湄、聂千红都没有实在的动机,后者更是宁啸中顾忌的对象。他弟弟宁征既肯为一个路见的女子倾心,甚至知道对方来路不正也不改初衷,在乃父面前坚决以对,该是至情至性之人,不会对自己心爱的人使这等心机。”
沈白聿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宛尔道:“我可没有你这么多情。我认为是宁渊,因为这其中,只有他丝毫不受损害。”
温惜花道:“不错,宁啸中出事,他理所当然的成为振远镖局实际上的掌权人。丢的只是一只暗镖,既无人知晓,又不必赔偿。不知宁渊受了什么人蛊惑,前思后想,终于对自己的父亲下手。如此一来,也就能解释为什么有人既能对宁啸中下毒成功,却不干干脆脆毒死他。”
最后一句话让沈白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片刻后,他才道:“该是多少牵扯到宁家的家族争斗。你说宁渊似乎颇为厌恶宁征的妻子,或许也是想借此除掉她,以绝后患。”
温惜花大笑起来,道:“一举数得,宁少镖头颇有乃父风范啊,好心机,好计谋!”
沈白聿睁开了眼,皱眉道:“问题现在越积越多。照你这样说,宁渊该是知道劫镖的是何人,你为什么不直接从他那里顺藤摸瓜?”
温惜花摇头,有些神秘的笑道:“因为我知道那样既没有用,也不能找回镖银。现在我最想的,就是怎么落实楼家和魔教的关系。”
沈白聿笑了,道:“我们此前的所有推论,都据此而来。这却是最难的一点。以温家多年观察,也没有抓到切实的把柄,现在风声正紧,想拿他们的痛脚更是难上加难。难道你好去抓一个楼家的人,比如楼定与、楼兆风,或者楼无月,再或者差点儿成了温夫人的楼舞雨,来拷问他们到底跟魔教有何瓜葛?”
温惜花听道后两句眼睛一亮,失笑道:“小白,你有没有闻到酸味?”
沈白聿一时没有反应,不由奇道:“有么?”
温惜花已经笑的整个人都趴在桌上,上气不接下气的道:“有,还是沈家家传的陈年香醋。”
终于回过神来,沈白聿叹道:“我是实话实说。你不是说楼舞雨乃是让人惊艳的绝色美人,要不是生在楼家,也许已经变成了温公子你的未婚妻也未可知。”
温惜花摇头,大义凛然的道:“我也是实话实说。小白你既然是正室,吃我多少醋都没有关系,不需要给自己找借口。”
沈白聿霎时沉默起来,温惜花以为自己玩笑开过了,正有些奇怪,就见沈白聿已经抬起头朝他粲然一笑,看得他心底发毛,才慢条斯理的道:“这么一说,我刚刚似已犯了七出,你干脆休了我罢。”
温惜花擦擦笑出来的眼泪,正色道:“不行,我舍不得。”
认识多年,早已被训练的不能把温惜花的话当真,沈白聿笑着叹了口气,不说了。温惜花眨了眨眼,道:“小白?你在想什么?”
沈白聿微微一笑,道:“我在想,大后天的酒席,楼家要请我们吃什么?”
温惜花伸了个懒腰,站起来笑道:“既然是鸿门宴,不是甜头就是排头,只希望他们莫要太小气,让我们空跑一趟。”
沈白聿道:“你要出去?”
温惜花大笑道:“错!我要去睡觉。要不要……一起来?”
微微一笑,沈白聿再次闭上了眼睛,窗口吹进来的风把发丝扬起,拂在面上。他也懒得去拨,轻声道:“我在这里就好。”
过后的两天,温惜花真的就什么也不干,兴致勃勃的扯着沈白聿整天在洛阳城里城外逛荡,搅得沈白聿不胜其烦。
所以到了楼家夜宴那天,跟在温惜花身边的沈白聿一直冷着一张脸,看起来比平日还多难以亲近几分。
温惜花温公子的脸皮向来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材质比之天蚕甲有过之而无不及,见状也不在意,依然笑嘻嘻的道:“小白,人很多,你小心不要跟我走散了。”
沈白聿低头看一眼那只从出门起就抓在衣袖上的手,冷冷的道:“你拽的这么紧,我走得到哪儿去。”
温惜花装作没有听到,只是忽然指着前面一扇豪气的大门笑道:“这就是洛阳最大的赌坊‘金窝’了,那里的老板是一个妙人,下次若是再来,你务要记得多去光顾几次。”
瞟他一眼,沈白聿道:“你的口气就好似吊到肥羊的骗棍,究竟抽成多少油水,让你这么卖力推荐?”
温惜花笑道:“说实话不但没有油水,这些年还赢去了我许多。我说这里的老板有趣,乃是因为他姓贾,取个名字叫仁义,据说原本一心功名,科举屡试不中,四十二岁时终于大彻大悟,开了这家赌场。此人平时最好跟人掉书袋,满口四书五经,跟你想必很有话说。”
沈白聿沉着脸,道:“我跟这位贾…仁义老板有什么可说的……”说到最后,他终忍不住笑了起来,温惜花笑的看着他,也不说话。
这一段路异常拥挤,两人走过“金窝”之时,门口一阵叫骂,人群分开,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被四个人高马大的打手从里面推了出来,跌倒在街面的地上。其中一个打手啐了一口,道:“我说余大,少他妈给我装阔,没钱就别上赌场来!”
那叫余大的男子穿的甚是普通,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叫道:“呸!狗眼看人低的杂种,我前些天揣着银子来的时候,你不是还人前人后的叫我大爷吗?!回头再去取点儿银子,非让你给我跪着叫爷爷不可!”
打手一怒之下,骂骂咧咧的就要来追打,余大也知道自己只能逞一时口舌之快,排开人群,飞快的跑了。
因为中途这么一耽搁,两人到楼家的时间就晚了点儿,楼无月远远的过来迎,叹道:“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打算找人拿轿子去抬呢。”
沈白聿拱了拱手,就闪到一边,看也不看他们一眼。温惜花知道他今天是要把说话的份儿全交给自己,心里叫苦;面上则哈哈一笑,道:“早知如此,我们就真的晚来,走路的功夫也都免了。”
楼无月失笑道:“温兄如果懒得走,早吩咐一声,我自当会安排人去接,何必如此麻烦。”手一抬,领他们进了门。
温惜花走在他后面,笑道:“还未想起说,楼兄的信已经送到了。”
楼无月大喜,连声道:“多谢、多谢。”
沈白聿不理他们两人说话,只是好奇的打量着楼府。温惜花边走也在边留心,这楼府布局与时下府第不同,进门过照壁便是排排古木,随之一转,后面出现了一座小楼,灯火通明,大小只似女子闺阁。两边各十丈远却是两座较高较大的楼宇,关之气宇轩昂,颇有气象。四周遍植花草,虽是入秋,却也开的甚好,几株白色的小花,在夜色下发出幽幽的香气。
见他们的表情,楼无月道:“寒家家宅布局与他人大相径庭。这乃是先祖买下的旧地,传说这房子原是一位公卿所建,他有一名姬妾,爱之入骨,就把姬妾的小楼建在中央,以示心意。”
温惜花笑道:“古今多情之人从来大同小异,这位公卿真真是一往情深,楼兄也是啊。”
楼无月大笑道:“若说情,我比之惜花公子的妙论只是个蠢人罢了,没有说话的份儿。”
温惜花和楼无月说说笑笑间,眼看几步就要到小楼,他却觉得手心一凉,原来是缀在后面的沈白聿在掌心偷偷塞了东西。温惜花运气一吸,知道那是一粒丹药,忽听沈白聿凑近耳边道:“吃下去,一盏茶功夫里不要吃饭喝酒。”
那边一个文士打扮的男子已拱手出来,温惜花见他五十上下,眉目间与楼无月有几分肖似,一双眼睛神 光深湛,已知是今晚的主角。不禁抬手一笑,药丸就在衣袖间滑进了嘴里,道:“楼前辈,晚辈来迟,还请恕罪。”
楼定与不愧是江湖风流人物,他哈哈大笑,上前挽起温惜花的手道:“温公子不必客气,我们都是江湖中人,不讲这些前辈后辈的规矩,你直呼我的名讳,与我兄弟相称就可。”
温惜花暗自警惕,却发现楼定与的真气并未有任何动作,心中反而一凛,却苦笑道:“非是我不愿意领前辈的情,不过我若与前辈兄弟相称,那楼兄该怎么办呢?”
一旁的楼无月立刻笑道:“不错,爹爹你莫要见猎心喜,平白让孩儿矮了一辈。”
说完,三人互相看看,一齐大笑起来。楼定与见沈白聿冷冷站在一边,便拱手道:“这位便是问剑山庄的沈公子了,久仰久仰。”
沈白聿淡淡的回礼道:“楼前辈,今夜多谢款待。”
他说话的口气不远不近,礼数却十分周全,楼定与想是听过这人的性格,也不在意,先前一步,摆手道:“两位,请。”
这鸿门宴却既没有排头,也没有甜头,只是宾主尽欢,言笑殷殷。楼兆风与乃父、乃弟不大相似,像商人多过江湖人,楼舞雨则没有出现,许是特意避开尴尬的场合。温惜花、楼定与、楼兆风都是长袖善舞之人,一场酒席吃的谈笑风生。都知道沈白聿不爱说话,也没有特别勉强,饶是这样,楼定与也不忘好好招呼,以免冷落了他。
酒足饭饱之后,两人起身告辞,楼无月一路送到街口。
走出几步,沈白聿立刻转向温惜花道:“有什么最近回八方楼的路。”温惜花见他脸色煞白,知道事情不好,一点头,带他拐进了一条小巷。
沈白聿将客房门一关,手中寒光一闪,右手指间已夹了三支金针,厉声喝道:“坐下,气沉丹田,运气小周天。”
温惜花不敢怠慢,一运气已发现气海震动,似有散功之相,胸口憋闷欲呕。他也不慌,闭上眼睛,沈白聿左手成指,连点他胸口几处大穴,右手已经扎上了他头顶天灵,另外两支金针灌满真气,看准温惜花的血脉方位,运针如飞。口中道:“别管外泄的真气,保住内息运转不停。”
沈白聿鬓边已隐隐沁出汗珠,随着针尖所到,温惜花只觉得真气丝丝溢出,约摸一盏茶功夫以后,胸口一轻,真气已重新凝聚起来。
睁开眼睛,见沈白聿一只手扶在桌上,眼睛闭着,脸色苍白,轻轻喘息。温惜花起身道:“小白,你没事吧?”
沈白聿眉头紧皱,好半天才艰难的道:“我没事……”说是如此,声音却有些嘶哑。
温惜花听得心口微痛,叹了口气道:“难道这就是碎真茯苓花,可我已经处处提防,到底?”
沈白聿咳嗽几声,颓然坐回椅子,苦笑道:“我们才进楼家,你就已经中毒了。那种在苗圃里的白色小花,就是茯苓花。闻过茯苓花的香味,只要配合它的草研成的汁液渗入皮肤,一待十个时辰以后毒性混合,你就变成宁啸中第二了——这才是真正的碎真茯苓花。”
温惜花心念急转,道:“汁液?莫非是楼定与那一握?”见沈白聿点头,他只好道:“以为宁啸中是被亲人所害,放松了警惕,谁知这毒居然是如此用法!唉,可见人果然不能轻敌,否则就要送命,今次多亏你了。”
沈白聿摇摇头,表情淡漠,道:“若是我看出不对,早已阻止你赴宴了。要谢便多谢冷紫隽,给你的药丸是她为我制的抑毒之物,我曾见过这种花的解法,这次算是勉强过关。”
温惜花刚从鬼门关打了个转,心情大好,笑道:“你什么时候学会的金针渡穴,我怎么不知道?”
沈白聿收起手中金针,脸上微有一丝笑意,道:“久病成医,我这两手比之冷紫隽甚或林泰善有所不如,应付一般情况却已够了。”
温惜花皱眉,向前跨步,一手拍上沈白聿后心,沉声道:“你勉强运气,现在内息凌乱,最好不要再说话了。”
深吸口气,沈白聿闭上眼,静静调息。
到了半夜,温惜花忽然醒来,他披衣下床,来到沈白聿门前,拍了几下,轻声道:“小白?”半晌无人应声,他心中微悸,推门一看,沈白聿的床上竟空空如也。
温惜花来到街上,外间一轮明月高照,显得异常冷清。地上彷佛洒了一层淡淡的银霜,想要伸手触摸的话,就会瞬间消解了似的。静寂无人的街头,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沈白聿一声白衣,在夜色里分外单薄,慢慢的,从另一头走了过来。
见温惜花站在那边,沈白聿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转过了头,就那样望着天上的月亮。
温惜花则静静的看着,他第一次发现沈白聿的轮廓很柔和,眉毛也很细,白皙的皮肤感觉甚至像个女孩。沈白聿回过头看他,轻轻的道:“我现在忽然想听了,那个故事。”
温惜花看进那双幽深的眼睛,忽然笑了起来,道:“可惜,我已忘了。”
两人就那样对视着,直到一阵凉风吹来,温惜花一笑,转身道:“起风了,我们回去吧。”
八、
温惜花是个很好奇的人,对于一个很好奇的人来说,所有不合理的事情都会引起一些很有意思的联想。而且更要命的是,他们通常都是不追究出谜底就绝不罢休的。
好奇心重的人身边多多少少会有些自己跑上门来的麻烦,温惜花也不例外。
一大早,温惜花就来敲门,要拉沈白聿就去逛洛阳,沈白聿皱眉道:“过去几天洛阳给我们逛的地皮也去了一寸,还有什么好逛的?”
温惜花嘻嘻笑道:“不可说,不可说。”
沈白聿不置可否的道:“你是想去再看看楼家的府第吧。”
温惜花一笑,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
他笑得很奇特,也很意味深长,像是有很多话藏了起来,又像是什么也没有想。
沈白聿轻轻起了眼,忽然之间,他也不再懂得温惜花。
温惜花去的不是楼家的府第,事实上,他去的地方,距离楼家宅子大约有三四条街。卖杂货的小街面上,两边零零落落开了一家裁缝店、一家米行、一家酱菜铺子。温惜花打量了四周围一下,皱了下眉,回头道:“我们走右边吧。”
右边一转,立刻就到了开阔的街面上,温惜花走的很慢,彷佛在沉思些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后面有人叫了一声:“温公子。”
这人竟是宁二少爷宁征,温惜花稍微有些吃惊,沈白聿已经眼也不抬一下的直接走到前面去了。
宁征赶上来,道:“温公子,借一步说话。”
看了眼前面已越行越远的沈白聿,温惜花心里苦笑一声,朝他点点头道:“走这边吧。”
两人沿着一边走了数百步远,直到温惜花终于失去耐心时,宁征才长叹一声,转向他道:“温公子,我说话不会拐弯抹角,便直接说了吧。我想求你一件事。”
温惜花眼睛一动,道:“若要央我找出真相,那我已早就答应宁老镖头了。”虽是这样,他也知道,宁征要求真相的动机和宁啸中是大不相同的。
宁征却苦笑道:“恰恰相反,我想求你十五日期限到后,不要公布真相。”
温惜花一怔,反而笑了,道:“宁二少爷,你好似忘了就算我没有插手,为了的多年基业,令堂令兄也会不顾一切找出真相。”
宁征正色道:“我正是为了振远镖局多年的基业。”
温惜花奇道:“愿闻其详。”
宁征把眼睛转到前方的路上,叹道:“振远镖局太依赖我爹啦!从二十二年以前,我爹保一笔上百万两的红货一路过半个中原,遇四十七起路匪盗贼,平安到达时候起,振远镖局这个默默无闻的小镖局就出了名。这些年,之所以牌子越来越硬,大江两岸黑白两道见振远扬威镖旗无不叹服,靠的是什么?靠的是以前镖师流的鲜血,更是我爹手中的百步穿杨神弓。”
顿了顿,他又道:“我们后代儿女,却不想着如何励精图治,振兴镖局,只一味依赖家父先辈创下的名号,坐守其成。这次的暗镖被劫,镖局里上下都觉得只是一时失察,大意所致,我却以为绝不是偶然。那正是振远已不复当初鸿图,人心不齐的发作,长此以往,迟早也会出乱子。我还很感激这次的事情,出一次事,让这块金字招牌退退得色,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一席话让温惜花听得肃然,此前他从未见过宁征,只是听说这位二少爷长年在外走镖,擅使挂门长刀,性情耿直豪迈,声誉颇着。今日听他说话,不止条理分明,更有宁家其它人身上看不到的高瞻远瞩。
振远镖局几次交往下来,温惜花对宁啸中颇为失望,觉得此人精于算计,城府太深。曾几何时,“百步穿杨”宁神弓带领一帮兄弟在打下一方天地的豪气,已在数十年江湖生涯中再也看不见了。此后见宁渊、丘冷衫都让他对振远镖局的评价大打折扣,但是今日见宁征表情刚毅,思虑周详,方才感到虎父无犬子这句老话实在有些道理。
温惜花沉吟片刻,才笑道:“可惜令尊已放出话去,到了日子这件事无法交待,我不怕自己的招牌倒了,你父兄也不会善罢罢休,终究还是会有人查出来的。”
宁征摇头道:“不会的。我相信除了惜花公子,这件事江湖上再没第二个人能查的出究竟来。”
温惜花苦笑道:“你太抬举我了,我跟你保证,只在这洛阳城里,就有三个人能查的出这件事来。”
宁征奇道:“其中一人自然是你自己了,另外两个呢?”
温惜花微微一笑道:“一个是我的姊姊,另一个,是我的朋友。”
宁征恍然大悟道:“不错,洛阳城里又有什么事,是能瞒得过温家当家的。你说的另外一人,莫非就是沈白聿?”
听他略有怀疑的语气,温惜花也不奇怪,只是道:“论智谋心机,他与我相差无几,对形势的判断力,甚至还胜一筹。他唯一的缺点就是江湖经验太浅,不够狠辣。若有一天,非要与他一较生死,我真没有十分把握可以从他剑下逃生。”
宁征叹道:“竟能得惜花公子这样的赞誉,江湖人对沈白聿的误会都太大啦。幸好你们是朋友,不会有真的要分出生死的一天。”
温惜花笑了笑,却低声自问道:“不会吗……”
没等宁征询问,他已抬头道:“宁兄,若是令尊令兄迫我,我可以帮你这个忙。不过在那之前,我也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宁征喜道:“多谢!温兄请讲。”
温惜花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道:“宁兄此举,除了替振远镖局打算,有没有一点为着自己的私心?”
呆了好半晌,宁征才苦笑道:“温兄这一句刺的实在,简直比闻名江湖的方天银戟还要锋利几分。”
两人相视之下哈哈一笑,宁征又道:“若说我一点私心没有,那便是在睁眼说白话,其实我不但有私心,还有不止一点私心。”温惜花笑的,也不打断他,听他道:“我听宁湄说过你问她的话,就知道你已经大约觉察到真相了。唉,我父已年迈,对待儿子难免不能一碗水端平,只是大哥,大哥他居然这样鬼迷心窍……”
见温惜花似是早已知晓的样子,宁征索性一点也不瞒,坦白道:“大哥对我娶千红的事情十分忌讳,一方面自然是千红她来路不明,武功路子又诡异;另一方面,他也暗地欢喜我娶了这样一个老婆,我爹嘴上虽不说,其实却对千红很有微词,只是碍于我和宁湄的面子不肯发作罢了。我娶了千红,也是表示我无心镖局的事务,只想跟心爱的人平平静静的过完一生。
只是大哥也未免逼人太甚,今次之事,千红或有莽撞,但若没有她拦着,几个宁湄肖四也给人宰了,更别说能生擒贼人。他何必苦苦相逼,非要把不实的罪名强加在一个女子身上。”
温惜花见他神情又是忧虑又是悲愤,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谁能想到小小一个宁家,斗争也惨烈至此?他道:“既是这样,我若能查清真相,为尊夫人洗刷冤屈,岂不是一件好事?或者……,宁兄也有什么顾忌?”
听了他的话,宁征先是怒容满面,很快又变得黯然,许久才无奈的叹口气,道:“不论温兄相不相信,我虽不忿大哥的作为,他也始终是我的同胞手足,我从无赶尽杀绝之意!”
他的话斩钉截铁,自有一种诚挚之极的味道,温惜花立刻歉然道:“刚刚是我说话不经考量,得罪之处还请包涵。”
宁征笑道:“无妨,我说话前后矛盾,也难怪温兄会有这样的猜疑。至于千红,我既娶了她做妻子,不论她过去桩桩怎样,将来种种如何,作为她的丈夫,我自然是要一应承担。纵使她错了,她做了,那又如何!再者,千红为人看似冷淡,其实极重情意,她和宁湄感情极好,绝不会做出让宁湄伤心的事。”
温惜花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许久才道:“尊夫人身上也有不少隐情,对此宁兄心中从未有半点怀疑?”
宁征坦然一笑,道:“不会,我相信千红。其实人这种东西很奇怪,只要愿意去相信,哪怕真的有所疑惑,也会慢慢的视而不见。千红毕竟是我的妻子,夫妻之间互相猜忌,还有什么互敬互爱可言。她嫁给我之前已过去数十载岁月,隐情,她有我又没有吗?——是以从一开始,我就从未怀疑过她,甚至从未想过要怀疑她。”
温惜花沉默半晌,才道:“我此前跟小白说你乃是至情至性之人时,心中还存着几分疑虑,看来这评价倒真是无心插柳。宁兄襟怀坦荡,我很是佩服。”
宁征笑道:“小儿女之言,倒叫温兄见笑了。”
温惜花摇头,叹道:“小儿女之言?世上又有几个真性情的人,能说得出这样荡气回肠的话来。能全心全意的去相信一个人,说明你自己心中也不染尘埃,如同我这等成日疑神疑鬼的人,就定然做不到。”
宁征大笑起来,道:“温兄说笑了,我一个粗人,想得不多,只能选最省力也是最简单的法子。你聪明绝顶,在江湖上行走又受声名所累,凡事会多些疑心是自然的事。”
温惜花苦笑着没有回答,只是若有所思的叹了口气,道:“……真的只是这样?”
送别了宁征,才发现两人边走边说,已走过了大半条街。温惜花回头看看沈白聿影子都摸不见,又是大白天,不好飞檐走壁。只得找了一条小巷抄近道,从中穿了过去。
这条小巷房屋陈旧低矮,想是有些年头了,住的都是些操持小买卖,勉强度日的人。温惜花小心的避过一位大婶架在路中晾晒的衣裳,他身高腿长,走避之间差点儿踢翻了一边盛衣服的盆子。赶紧脚上一粘稳住,温惜花苦笑着朝闻声看来的大婶道歉的点下头,很快就走了出去。
再几步就要走出巷子,却见前面一家门口一个老婆婆揪住个男子正在拿手杖追打,边打边气喘吁吁的道:“你个没出息的败家东西!除了会赌钱,你还会什么?你是不是要把我和你爹的老命送了才甘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