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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露华听了这话,站起来慢慢走了几步,来到那幅中堂前,看了一会儿,才道:“他想悔婚?”李长生道:“我也是这么想,但两家都是名门望族,指腹为婚的事尽人皆知,他武家要想悔婚决不是那么简单,一旦反悔就要留人话柄,武家的声名也要扫地了。但如果……”凌露华接道:“但如果我死了,他武家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迎娶方小小过门了。”
李长生道:“另外我听说……听说……”他说话突然有点儿吞吞吐吐,凌露华道:“李叔,有什么话就说吧,不必有什么顾虑。”李长生有点儿为难,但最后也终于说了:“我听说武清吟这个人行为有些不检点,经常出入一些风月场所,这个……”
凌露华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冷哼一声,道:“原来他竟是这样的人。”李长生道:“小姐,这其中就更有文章了。”凌露华一怔,道:“哦?”
李长生道:“也许他并不是这样的人,他是故意如此放荡,好让大家觉得并不是他武家要悔婚,而是小姐你看不上他的为人,自己要破坏这门亲事。而今早的刺杀他也完全可以说是凌家自己演的一出戏,来嫁祸给他武家的,所以无论这次刺杀成功与否,他都可以此为借口,退掉这门亲事。”
凌露华道:“怪不得那些刺客如此不堪一击,原来他本就没打算一定要杀我,因为我如果一死,凌家就会与武家势不两立,我们凌家虽然不如从前,但毕竟也不是好惹的。”
她说到这里,突然李长生惊呼了一声:“不好!”凌露华道:“李叔,什么事?”李长生道:“他武家既然敢对你动手,就一定不会放过咱们请来的那几位主婚人。因为那几人都是刚正不阿,决不允许武家悔婚的。”
凌露华的心一下子也提起来,道:“那我们赶紧派人去接一下几位前辈。”话音才落,就听门外有人答道:“用不着接,我们已经来了。”
门外不知何时已出现了三个人,两个人站着,另一个人却是躺着被抬进来的。那站着的两人年纪都已不小,两鬓虽有些斑白,却是虎虎生威,不让少年。前边一人身材高大,脸色红红的如喝过了几斤烈酒,一对环眼圆睁,透射出一股怒火,他前胸的衣服已裂开了一条大口子,更有些地方已被血染红了。后边一人身材削瘦,走几步便咳几声,还用手捂一下胸膛,仿佛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第三个人是家仆抬进来的,这人也是个老者,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愤恨,在这人胸前,插着一柄剑,剑尖没入一尺,此人已是一具尸体。
李长生与凌露华连忙迎了出来,这三个人他们当然都认得,江湖上很多人都认得这三人。那红脸老者叫元东原,是东南一带的武学名家,一手玄天掌江湖无对,而脾气暴烈更在玄天掌之上,那削瘦老者是西域人,叫萧王孙,与元东原乃是至交,此人心机深沉,智计颇丰,而身边一对日月双轮神出鬼没,也是东南一带顶尖的好手。
而这已死去的老者就更有名气了,不要说东南一带,就算整个中原武林,也没有几个像他这样的人。他就是曾经夜闯苗疆十九寨,以一条舌头和两根手指,使得十九寨寨主心服口服,从此不入中原半步,为中原武林立下汗马功劳的江岳天。
这三个人就是二十年前凌御风主定,前些时日李长生发函请来的主婚人,可竟会发生这样的事,一时间凌园上下每个人的心都揪了起来,本来洋溢着一片喜气的庄院立时变得沉闷而肃静。
现在尸体已被装殓起来,而那柄剑已摆在客厅的桌子上,四个人围在一起,都仿佛不相信眼前所看到的。
这是很普通的一柄剑,任何一个武林中人都有可能佩带这样的剑,但现在这柄剑不普通了,因为它夺走了一个名人的生命。
元东原的脸更红了,因为他现在就在喝着酒,他们本是来喝喜酒的,但现在是为朋友喝的奠酒。他一边喝,一边说:“他奶奶的,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冒名顶替凌家的人,说是来接我们,还拿出了李总管的信,可就在江老大拆信的时候,这帮孙子就下了手。好狠的出手,我姓元的活了这么大,战阵也经过了几百场,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杀手。我亲眼看见江老大一指头戳穿了一个杀手的脑袋,可那人也同时将剑捅进了江老大的心口。”
萧王孙道:“我看那人是这帮杀手的头脑,他一死,余人便没什么战心,如果不是江老先生杀了他,只怕连我们两个也不能幸免。”说完,他又忍不住咳了两声,用手帕一捂嘴巴,竟咳出了血。
凌露华关切地道:“你两位的伤不碍事吧?”萧王孙苦笑道:“你放心,我们两个的烂命,一时半时还交代不了。”元东原恨道:“只可惜我不知道是谁做的,要是知道了,老子一定将他的脑袋揪下来当马桶。”
萧王孙瞪了他一眼,道:“说话干净点儿,这不是在你家里。”元东原立时语塞,看了看凌露华,用手打了两下嘴,道:“大侄女,你别见怪。我是个粗人,不会说细话。”凌露华淡然一笑,道:“其实两位叔叔的心情与侄女一样,而今天的遭遇也有点儿相同。”
元东原瞪圆了那对大环眼,道:“此话怎讲?难道侄女你……”李长生接道:“不错,我家小姐今早游湖时也被人暗算,还好没有伤到小姐。”萧王孙的眉头也皱了起来,道:“如此说来,这里面一定还有文章。”
凌露华突然道:“两位叔叔,你们可曾看出那刺客的身份?”萧王孙愧道:“那些人来去如风,见头脑死了,竟也是丝毫不乱,林中有人发出一声呼喝,余下的人就全都退走了,连地上的尸体都没留下。可我们也并不是全无收获。”说着他从袖子里取出一样东西放在桌子上,几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东西上。
那是一把短刀,刀式十分奇特,弯如残月,刀柄上镌着五只小动物,分别是蛇、蝎子、蟾蜍、蜈蚣、蜘蛛,刻得栩栩如生,像是活的一般。
李长生的眼睛立时变成了一条细缝,却闪着精光,他一字字地道:“苗疆五毒?”元东原道:“是不是苗疆的人来找江老大报仇了?”李长生摇摇头,冷笑道:“决不是!”元东原道:“这难道不是苗疆五毒门的刀?”李长生道:“刀是刀,人是人,刀并不能代表人。”
凌露华点头道:“不错,以我看来,苗疆的人自从被江前辈击败后,来向他报复,因为那里的人虽然凶恶,却极重言诺,凶手将刀带在身边,是想混淆我们的注意力。”
李长生道:“如此一来,我们就不知道凶手的真实身份。但以我看来,这些凶手的幕后主使人,一定是我们的熟人。”萧王孙沉吟道:“两件刺杀的事同时发生,显然有人不愿意使这门亲事成就。”李长生与凌露华对视一眼,都低头不语。元东原看到了,急问道:“李老弟,你莫非知道内中情形?”李长生看了他一眼,道:“我也是猜测,并不可能是真的。”
萧王孙道:“但说无妨。”李长生想了想,道:“我觉得再过几天,你们两位最好去一次正气山庄。对武清吟说我们小姐有意退掉这门亲事。看他同不同意。”元东原差点跳起来,大叫道:“退婚?,我们与凌大哥虽然交情不太深,但却素来敬仰他的为人,这门亲事,我们主定了。”
李长生笑了:“元大哥,少安毋躁,我这么做的用意,是因为我怀疑武清吟是主谋。你们两位先去这么说,看他的反应如何,如果他答应了,那就不是他主使刺杀之事,如果他不应,那么今天之事就一定是他策划的。”
元东原不解道:“李老弟是不是说反了?”李长生道:“你想一想,如果武清吟是主使人,那么你们二位突然登门,显然是对他已有怀疑,则退婚之事武清吟一定极力反对,来证明他的清白,如果他与今天之事没有关系,以他两位的面子,足以表明凌家已决定退婚。他没办法不答应。”
萧王孙想了想,道:“不错,近来我也听闻一些风言风语,武清吟这个人我觉得并不是忠实之辈。”凌露华沉默好久,才道:“那这桩婚事,凌家真的就退了?”
元东原大声道:“如果他是这样的人,大侄女嫁过去还不要吃尽苦头?退了也罢。”萧王孙看了凌露华一眼,道:“我们虽然这样说,但意思可以更婉转一些,如果发现他不是这样的人,那么这个回头弯儿我也可以圆满地转回来。定不误了大侄女的终身与凌家的名声。”
李长生笑了:“你们两位去,我是放心的。不知小姐……”凌露华并没有回答,只是起身向内室走去,她的声音淡淡地传来:“两位叔叔去做好了,我绝对相信你们。”
两天之后,元东原与萧王孙果真去了正气山庄,可他们却没能表达得了李长生的意思,而且还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武清吟已失踪将近一个月了。现在武家已乱成一锅粥,上上下下全靠了武清吟的伯父武天仇料理,武天仇发动了一切能发动的人手去找公子,可至今仍全无音信。因为怕家中的产业出乱子,这消息一直秘而不宣。
那武天仇今年五十上下年纪,但头上的白发又添了不少,因为他只这么一个侄子,而且快大婚了,这时候出现这样的事,他心里虽然烦得要命,但还是殷勤接待了来访的两人。
幸好这两人只是来找武清吟,并不是来找麻烦的,见了这种情形,也只得告辞,武天仇知道他们是为了凌武两家的婚事而来,于是当即表示,亲事不妨先向后推一推,等公子有了着落再行打算,如果真的找不到武清吟,那么凌家也可以自行决定,毕竟不能误了凌小姐的终身。
武天仇也有要求,就是请两人将这消息务必保密,告诉的人越少越好。
黄昏时分,两人回到凌园,凌露华听后,一言不发地站起身,走回自己的妆楼去了。李长生看着二人,脸上很有些黯然。
屋子里黑得很,凌露华走进来,自己燃起了灯,然后静静走到二楼的窗前,看着外面微风中轻轻起舞的柳丝,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她轻移莲步,来到妆镜前,慢慢散开自己的头发,突然间,她看到在镜子下端有一张白色的纸片,上面隐隐写着几个字。
凌露华并没有太多吃惊,她轻轻把纸片凑近眼前,看了一遍上面的字,然后将字条烧了,呆立了一会儿,她突然一个旋身,带起一阵疾风,灯立时灭了。
外面的夜色侵袭进来,整间屋子漆黑一团,已看不到人影,只有一阵淡而清远的幽香还在屋子里飘荡。
第二章 夜雨昏灯凡人梦 珠阁玉帐少年游
夜色深沉,春雨绵绵,那无边无际的雨丝就像是离愁别绪,将人的脚跟系住,天地间的一切都不忍打破这静谧而有些酸楚的雨夜,连雨中偶尔经过的行人脚步也变得十分轻缓,只有远处高楼舞榭中传来的隐隐歌声,飘浮在这雨丝中,却听不出是什么曲子。
深巷,昏灯。这是城中一条极普通的小巷,巷中本就坎坷不平,经春雨一洒,更是显得泥泞,一盏灯挂在小巷深处,在雨丝中昏黄一片,如梦境一般,照着这家不大的门脸。这是城中最普通的一家馄饨店,此时夜已深,雨渐浓,本不会有什么客人来了,但棚中的桌子边却还坐着一个人。
这是城中最贫苦的巷子,卖的也仅仅是几个铜钱一碗的馄饨,到这里来的无非是苦力壮工担夫小贩,但今晚坐在这里的客人却有点儿不同。
单单他身上的一件外衣,就够苦力们背一年的煤;一双鞋子够担夫小贩们卖两年的菜;更不要说他腰间那一条玉带了,那条玉带是用玉片磨就,用金丝穿起,就算是能工巧匠也要数月才能完成。这样的人在这城中决不多见,就算是七宝斋的老板,他的腰再粗,只怕也系不起这样的玉带。
这样的客人,应当坐在珠光宝气的酒楼之中,坐在素手纤腰的美人堆里,可他却偏偏坐在这间城中最低贱的吃食店里,而他居然还在笑。
每个人都可以清楚地看出来,他的心情很愉快。也许是因为他快要结婚了,再过一个月,就是他大婚的日子。
门外雨丝渐浓,夜色更深,武清吟轻轻弹着手中的翡翠杯,杯中已空,酒已到了他肚子里。杯子不是这里的,这里不配有这样的酒杯,正像这地方不会来太出色的人一样,可是他来了,还有什么不会发生的?
老板娘就坐在他对面,眼神清澈如水,此时正满含关切地看着他,就像看着自己的儿子一般。其实他们两个年纪都不算大。
老板娘的眼光如水,身子却像水缸,坐在一把小小的椅子上,就像一只大水壶放在茶杯上,而那把椅子居然没被坐烂,倒是一件怪事。
奇怪的地方,奇怪的客人,奇怪的老板娘,而今夜,也注定是一个奇怪的雨夜。
武清吟把玩着酒杯,酒杯是满的,可他却没有送到嘴里,因为老板娘的手已按在杯口上。武清吟迷离着醉眼,道:“门外雨疏风骤,店内温情如酒,大姐,你为什么不让我喝了?”老板娘轻轻抚摸着他的额头,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很危险?”武清吟笑道:“知道,我一走进你店来,就知道我很危险。因为我怕你吃了我。”老板娘给了他一巴掌:“油嘴滑舌!现在你的命就在一线之间,还要大姐告诉你么?”
武清吟在腰间摸着,像变戏法一般变出一把酒壶,满满倒了一杯,道:“那你就告诉我好了。”老板娘伸手一抄,已将他的杯子夺过来,骂道:“你还喝,我就骂你祖宗。”武清吟不理,将嘴凑在酒壶嘴上,一边喝一边道:“你骂好了,以前我奶奶也常骂我小祖宗的。”
老板娘看着他,像是没了办法,短叹一声道:“好呀,我告诉你,今天有人去正气山庄了。”武清吟道:“那怕什么,正气山庄天天都有人去的。”老板娘道:“但今天可不比平常,这次是凌露华派去的人。”武清吟一顿,放下了酒壶,道:“她派去的人?”老板娘看着他,笑道:“怎么,你一听是她,连酒都不敢喝了?”
武清吟像是才清醒过来,道:“你别打岔,是谁去正气山庄了?”老板娘道:“是元东原与萧王孙。凌家的两位主婚人。”武清吟又提起了酒壶:“我早知道,他们一定会来的。”老板娘道:“那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事去正气山庄么?”武清吟道:“不知道。”老板娘道:“依我看,那两人绝没有什么好意。”武清吟道:“管他们做什么?除了你,兄弟我还怕过谁来?”
老板娘关切地道:“你还是小心一点好。”武清吟点头,向老板娘晃着手:“酒……还有没有……”老板娘一板脸:“没有了,想喝的话,明天我给你送去。”随后又叮嘱了一句,“小心回家,不要让别人知道你住的地方。”
“回家?”武清吟一阵苦笑,“哈,我还有家……”武清吟苦笑着站起身来,一步步向巷子外面走去,他的脚步已有些蹒跚,眼神也呆滞起来,只有那把酒壶还握在手中。老板娘看着他的眼睛里满是悲伤与怜悯。
武清吟走过两条巷子,已可看得见远处青楼上那两盏粉红色的灯笼,如同两只妩媚而充满诱惑的眼睛,勾引着人的脚步,他脸上突然现出一种厌恶的神色,就在他这种表情还没有消失时,两侧突然同时刺出两柄长枪。
枪为百兵之祖,十八般武器中排名第二,而世间的枪法也不知有多少,但无论有多少种枪法,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将敌人刺死于枪下。
恶梦般的暗夜,黑蛇般的长枪,他的目光已散滞,脚步已踉跄,他能不能躲过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他躲得过。就在这一刹那,武清吟身子突然向前一跌,恰恰避过了这两枪,然而前面并不是风平浪静,一把吴钩剑无声无息地刺出,已刺到他的胸前。
叮的一声,有东西破了,不是武清吟的心,而是那只酒壶。武清吟像是早知道会有这一枪一样,那把酒壶挡得恰到好处。酒壶一破,立时碎成了七八块。武清吟一挥手,那些碎片飞打入黑暗中,有人在闷哼,显然已受了伤,可就在这时,武清吟身后突然起了一阵疾风。
那不是枪,不是刀,更不是斧,武清吟已不能判断是什么兵器,他只有避。但前面的敌人不知还有多少,两侧的危险也不一定已解除,他不能向前,也不能向两边,他选择了后退。
因为他相信,越是危险的地方就越容易逃命。攻击的中心往往就是最好的退路。他退向那不知其名的兵器。同时身子一扭,避过了锋芒。
那兵器似乎极短,极大,运转起来当然就不太灵便,可是他错了,对方这件兵器竟是十分轻便,一反手间,就变了一个角度,斜切过来。劲风已割裂了他的衣服。
武清吟长吸一口气,他知道他要拼命了。可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一柄长枪如同天外神龙,疾刺而来,枪尖与兵器激发出几点火星,那兵器被击得一歪,只在武清吟背后划出一道血痕,而武清吟此时已抢入他的怀里,双掌从胁下穿出,拍向那人小腹。
那人一击无功,竟也是变招极快,将兵器护在胸前,双足力蹬,向黑暗中射去。等到武清吟回过身来时,四周已寂静如常,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只有角落中那几片散落的酒壶碎片还显示着方才惊心动魄的暗杀。
武清吟伸手摸了一下背后的血痕,苦笑一声道:“看来年纪大的女人,有时说话是应该听一次的。”他上前拾起一片酒壶碎片,放在鼻子下闻了几闻,竟似有些意犹未尽,喃喃道:“多好的一把酒壶,可惜呀可惜。你本是荆山顶上一美玉,到头来身如碎瓦变尘泥……”等到他恋恋不舍地将那碎片扔了以后,一转头,突然看到有一柄长枪正指着他的鼻子。
枪长九尺,枪尖十一寸,要是挑在人身上,绝对可以将人刺个对穿。可现在枪尖对的是他的鼻子,而且好像并没有要刺过来的意思。所以武清吟很快就定住了心神,淡淡地道:“我最不喜欢别人指我的鼻子,不论是手还是枪,我都很讨厌。”
执枪的人将身子隐在黑暗中,冷笑道:“要不是这柄讨厌的枪,你方才就已经躺在棺材里了。”这声音很动听,居然是个女子。
武清吟笑道:“难道说你也年纪大了?不然为什么那么性急?我的话还没说完,虽然我不喜欢被人指着鼻子,但今晚是个例外。”那女子突然一长手臂,那枪尖直顶到了武清吟鼻尖,却没有刺破一点油皮,她冷冷地道:“我最不喜欢别人油腔滑调,不论是男是女,我都很讨厌。”
武清吟任由枪尖顶上鼻尖,笑道:“你可要小心点,这可是我脸上独一无二的鼻子,弄坏了你可没得赔。”那女子哼了一声,道:“我的枪一出手,从不回缩半寸。”武清吟想点头,却没敢动,只是微笑道:“那我可不可以将我的鼻子从你老人家的枪尖下拿开呢?”
那女子道:“随你便,我只能管住我的枪,并不能管别人的头。”武清吟后退一步,摸了摸鼻尖,道:“这下子好多了,不然你的手再一动,我可就是三个鼻孔,多出这口气了。”那女子的枪也倏地收了回去,但人却还是隐在暗影里,冷冷道:“跟我来。”
武清吟道:“去哪里呀?”那女子道:“我们小姐想要见你。”武清吟道:“你们小姐?她仙乡何处,贵姓芳名,青春几何,有无婚配……”那柄枪突然又伸出来,伸到他面前,这次指的不是鼻子,而是眉心,那女子冷然道:“你再问一句,以后就是三只眼了。”
武清吟果然闭上了嘴,那女子转身就走,走出几步,见武清吟站在原地没有动,便轻蔑地一笑:“怎么,你不敢去?”武清吟道:“我为什么要去?”那女子道:“因为我看你还有点儿胆量。如果你没胆量,我方才就不会出手救你。我有个原则,决不救胆小鬼。”武清吟道:“那我也有个原则,我想去的地方我就会去,不想去的地方,就绝对不去。”
那女子道:“你现在已无去处,城中到处都是要杀你的人,人为了活命,有时候原则也要放一放的。”武清吟道:“这话有理。但我还有点儿犹豫。”
那女子道:“犹豫什么?”武清吟道:“我怕你们小姐那里没有好酒,醇酒美人,本为一体,二者缺一,何以尽兴?”那女子道:“你想喝酒,我这里就有,就怕你不敢来。”武清吟道:“有了酒我还怕什么?”那女子道:“怕你不敢与我喝。”
一辆马车轻轻驶过街头,马是好马,车夫也非常有经验,虽然车厢里载着两个人,却没有发出多大的声响。
车厢中的光线不太强,但也不算弱,正好是使人非常舒服的程度。那女子当然也不能隐身了,她就坐在灯光下。她脸色不白不黑,容貌不丑不俊,身材不高不矮,体态不胖不瘦,总之看起来是个非常一般的女子,每天在大街上不知会看到多少这样的女人,只有一样与众不同,她太能喝了。
马车上果然有酒,而且还不止一种,七八样的好酒,每样都有三四斤,两人上得车来,一口一口地对喝。那女子喝酒就像喝水一般,一仰头就是半斤,看得武清吟眼睛都有点儿发直,不禁问道:“你喝的是不是酒?”那女子道:“你要不信我们就换着来喝。”武清吟道:“不必了,单看你这种气势,我就有点儿佩服你了。不知姑娘芳名可否见告?”
那女子道:“唐婉儿。”武清吟道:“我看你的枪法蛮不错的,江湖中用枪的高手不少,但女子就不多见了,不知唐姑娘是哪家名门之后?”唐婉儿道:“你在查问我?”武清吟道:“那可不敢,只不过你我既是有缘同乘一车,为什么不多了解一些呢?”
唐婉儿道:“有些事你还是不要知道得好。”武清吟道:“人要是什么都不知道,那岂非十分无趣?”唐婉儿道:“可人要是什么都知道,那岂非更无趣?”这句话仿佛很有深意,武清吟品味了一番,才轻轻笑道:“说得也是。但姑娘对在下,倒像是十分了解。”唐婉儿冷笑道:“到目前为止,我只了解你两样。”武清吟道:“哪两样呀?”唐婉儿道:“胆子大而迂腐,好喝酒而易醉。”
武清吟哈哈大笑:“这前一样么,算你说对了,可这后一样,你是看走了眼了。我只不过才喝了一点点,怎么会醉呢?”刚说完这句话,他就支持不住了,脑袋咚的一声碰在车厢上,手中的酒洒了一身,他已经醉了。
他的酒喝得太多,走下马车时脚下还在打晃。
此时已近黎明,天边虽然还是漆黑如墨,但有一点微微的亮色已显露出来,雨不知何时已停了,春天的细雨就是这样,总会在你不经意时洒落,又在你不经意时消歇。
武清吟站定脚步,在晨风中用力摇了摇头,睁开那双还有些醉意的双眼,向前看去。他以前听过老人们讲的故事,一个人喝醉了酒遇上了狐仙,上了车以后走了一夜,最后还在原来的地方打转,就像是驴子拉磨一样。而他今夜会不会也像一头驴子呢?
当然不是,这已不是原来的地方,眼前是一座高大的楼宇,里面灯火辉煌,人声喧沸,听声音竟是一座赌场。唐婉儿在后面一推他,道:“进去吧。”武清吟喃喃道:“原来她是为赌场拉客人的,看起来今天要不输个干净,是走不出这个门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