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轶也没指望云星辰能有何高见,只是碰巧他在听而已。赵清轶深吸一口气,试图平静一下内心的激动。他向来很少失态,在人前都是带着一副微笑的面具,若不是赵最近欺人太甚,他也不会如此愤怒。而比起默不做声的云星辰,赵清轶不禁想起他前不久在人前表露心迹的时候。如果这种情况下,他面对着的是苏小舞,她又能给他什么样的建议呢?
苏小舞巧笑倩兮的面容划过脑海,赵清轶一怔,心忍不住漏跳了一拍,连忙再次闭上眼睛,紧紧地闭了一下。
她不是拒绝了和他一起回京城了吗?为何属下回报,她今天又出现在汴京的街头?他可不可以有那么一丝的期待?
他太需要一个人能为他指引道路了,以往站在他身前的赵煦已然不在,他究竟还要以什么目标去努力呢?本来手中就没有实权的他,随着皇兄的逝去,更加被世人所淡忘,他的前路又在何方呢?
云星辰忐忑不安地在暗道内等着书房内赵清轶的吩咐。暗道内一片黑暗,他的心也是一片黑暗。他自少背负着命令师投武当,自然不会想着有天能善了此生。不是小小心心地在江湖中当大侠到老,就是随时应奉朝廷所召。虽娶妻生子。但是现在也已经形同路人,即使面对面地错身而过。他也不能斜视半分。
可是,算算日子,他的孩子应该也有三个月大了吧……
“星辰,你可有去看过芷春和你地孩子?”正在云星辰走神的时候,书房内传来赵清轶已经恢复平静地声音。
云星辰一惊,以为赵清轶隔着书架也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猜出他内心所想,连忙单膝跪在地上,低头回道:“主上,在下没去看过。以前没去,以后也不会去。请主上放心。”
谁知赵清轶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居然反而轻笑着说道:“无妨,你儿子还挺可爱的。以后,如果有机会,就去看看他们吧。”赵清不自觉之间,语气变得非常柔和。“芷春现在在峨眉山,还等着你给你儿子起名字呢。”
云星辰双眼一热。几乎一冲口就要回答好,但却在最后一刻吞回了肚子里。他怕这是赵清试探之举,今夜后者失常的表现,不得不让他别有所思。这一声感恩若冲口而出,恐怕会害了芷春母子。可是他又说不出来拒绝的话,本来想好冠冕堂皇地用语。此时却一个音也发不出来。云星辰知道此时应该说些什么,但是干涩的唇一开一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内心焦急到了极点,冷汗一道道地从鬓角流下,无声地渗入了衣领内。
“对了,如果我没记错,裳湘宫的云出岫,和你有亲戚关系吧?”赵清早就没指望他能有什么反应,话题一转,低声问道。
云星辰勉强提气。低声应了一个“是”字,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已经嘶哑得不能听。连忙轻咳了几下,补充说道:“是属下的族弟,只是许多年未见,在江湖中知道忽有这么个人而已。而且,属下现在不能在江湖上行走,他应该早就认为属下身亡了。”
赵清轶发出了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声调微扬,让人猜不出是何意思。
云星辰久等不到赵清
咐,只有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主上,如果需要属下尽管吩咐。”
“呵呵,没什么。”赵清轻笑了两声,淡淡说道:“你先下去休息吧,过两天我可能要去趟裳湘宫,你陪我吧。”
“是。”云星辰应道,心下松了一口气,等了片刻发现没有了其他指示,便低声告退。
赵清轶听着暗道内云星辰的脚步声渐渐隐去,才又翻开桌上的那本书卷,正好在他方才看的那页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云出岫地资料。
“天机公子吗?”赵清轶轻声自言自语道。如果这世上若是有一个人可以自称窥破天机,那么肯定是苏小舞无疑。那么这个天机公子,又是如何呢?
“武林第一少侠云出岫……”赵清轶喃喃说道,回想起来他在寒月堡的山茶花树下,和苏小舞介绍少侠少邪榜如数家珍地情景,他忽然之间很想时间倒流。
从桌子上拿起一个制作精巧的木盒,赵清轶无意识地放在手内把玩。这么一个没有用处的木盒,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还放在这里没有丢掉。难道真的是因为原来的主人是她苏小舞么?不过,这个木盒重量和质地确实很是奇怪,他心里觉得有问题,便一直放在桌上。
手指沿着木盒上花纹摩挲,赵清轶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充满檀香味的空气。皇兄走了,他现在需要一个人能清楚地告诉他如何走下去,需要好好想一想怎样走下去。
闭目养神了许久,赵清轶终于在要自己昏昏欲睡地时候勉强睁开眼睛,忽然感到空气内有股异样的感觉,让他立刻坐直了身体。
“清轶,你的警觉心都跑到哪里去了?”一把柔和至极的声音凭空在书房内响起,飘飘忽忽让人听不出来是从何处传来。
赵清轶表面虽然冷静如故,但是心中却不由一震,连忙起身,顺便把手中的木盒揣在怀中,低头朝不远处的屏风恭敬地说道:“师傅,您来了。”
“来了,这外面的雨下得很大啊。”那个柔和的声音不骄不躁地传来,还伴随着轻微拍打衣服的声音。可是赵清轶却知道这外面下的雨再大,也无法在这个人地身上留下半点雨滴,更何况,他现在才听到外面细小的雨点声,应该是刚刚开始下。
“师傅,您去见过三清老人了吗?”赵清轶见屏风后地那人没有说话,便自顾自地重新坐了下来。
“咦?我去见他做什么?”那个柔和的声音略带诧异。
赵清轶低头看着面前红木桌上的木头纹理,缓缓开口道:“师傅,慕容玄瑟重出江湖,并和三清老人订下中秋黄山之巅的决战。”
屏风后拍打衣服的声音嘎然而止,顿了片刻那人才呵呵笑道:“三清真好运啊!真希望慕容那家伙约战的是老夫。”
赵清轶轻笑着抬起头,赶紧回话道:“师傅,清轶可不想您老人家有何闪失。”
“哼!老夫和三清齐名,若不是慕容那家伙找不到老夫,怎么会约战三清?”此番话说得豪气万丈,大有不可一世之意。
赵清轶面带苦笑,他的这位师傅,自然就是和三清老人齐名的黄泉先生。
这也是他从一开始,就不相信苏小舞身份的真正原因。
因为据说是她师傅的黄泉先生,是他的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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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才想起来,码字满一年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举棋不定
师傅,你可认识苏小舞?”赵清轶想到什么就问什么他急于知道苏小舞真正的身份。从皇甫非墨口中得知的那个名字温青青,他已经派人去到处搜查,可是没有一个结果能符合的。
苏小舞就像是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一样,不管他如何调查,就是查不出分毫线索。这让他非常不安。
黄泉先生愣了一下,才道:“苏小舞?是何人?”
赵清轶心一沉,师傅果然不知道。可是,这些时间师傅究竟去哪里了?这半年来,江湖上谁人不知苏小舞和黄泉先生的关系?而他现在的样子居然是首次听到苏小舞这个名字一般。
“传说,她是师傅您的弟子。”赵清轶小心地挑拣词语说道。
“弟子?”黄泉先生哭笑不得地扬高了声调,“这老夫刚闭关半年,就多出来个弟子?清轶,你怎么也不帮我澄清下?”
赵清轶露出为难的表情,叹气道:“没办法说,因为是三清老人出面说明的。”
“哼!三清他自己喜欢就收去当徒弟啊!扯上老夫作甚!”黄泉先生不忿地冷哼一声。
赵清轶听着黄泉先生的语气倒是没有生太大的气,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他说了一遍。等说完的时候,窗外的雨点已经很大了,啪嗒的声音不断地传进书房内。
桌上的烛火被窗缝间漏进来的冷风吹得直晃,屋内忽明忽暗。
“无妨,既然是和三清亲自对外说的,那老夫就当这个什么小舞的便宜师傅吧。至于清你,江湖上的帮派,有多少入手了?”黄泉先生声音忽然变得严肃,全然没了方才轻松的语气。
赵清轶脸上维持着笑容,但是仍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师傅,现在还做这些事。有用吗?”黄泉先生其实是他皇兄赵煦请来的客卿,专门对付武林这一势力而请的。无门无派,武功极高,在江湖上声望很好,交游广泛,最难得的就是居然对朝廷忠心。在宋朝。王爷一般都是闲散置业,是皇上防备地对象。赵煦索性就把江湖这摊事交给他代为监控,并说他从小的师傅黄泉先生会尽力辅助他。
而让赵清轶最不解的是,为什么一个江湖中人,会为朝廷做事?例如白展或云星辰,都是家族历史上有忠臣出身,身世使然。但黄泉先生又是为了什么?能在谈笑间向他提供江湖秘辛,能面不改色地告诉他如何对付黑白两道的势力。能冷静地说出何种方法可以最快控制一个人一个帮派……
“清轶,没想到,你皇兄对你的影响这么大。”黄泉先生大失所望地叹道。赵清即使隔着屏风。也知道他脸上定然挂着怅然若失的神情。
“师傅,清轶只是在想,如今平定武林势力,恐怕并不是第一要务。”赵清忧心忡忡地说道,“赵穷奢极侈,刚刚登基不久就已经计划大兴土木修建华阳宫等宫廷园林,还预备搜刮江南民间地奇花异石,运送汴京。这样下去,国库历年积蓄的财富很快就会挥霍一空。”赵清越说越觉得前途黯淡。声音低落。
“哦?那又于我何干?”黄泉先生淡然的声音传来,令赵清轶不禁双目圆睁。
虽然他早就知道师傅性情虽然表面上爽朗豪气,内心其实很冷漠,有时候说出的话做出的事都会令他心寒,但是听在耳内,还是不舒服至极。
“清轶,即使你知道这一切,你又能做什么?”黄泉先生的声音继续淡淡说着。“你能纠集人手,谋反吗?”最后三个字加重了语气,伴随着窗外惊天的霹雷同时传到了赵清轶耳中。
这个惊雷仿佛直接劈在了赵清轶头顶,轰得他手足冰冷,整个人虚虚荡荡的,必须要用双手扶住桌子才能坐稳。
谋反吗?呵呵,原来纠缠在他心口那种压得他喘不过气地感觉,就是因为他内心已经隐隐猜到了这个事实。他必须谋反,才能解决现在的境况。
“原来你果真有此意。”黄泉先生不出他所料地轻叹一声,不以为然地说道。“你能劝得住你父亲吗?这是第一步。你那养尊处优的父亲有没有铤而走险地勇气?能不能为了以后的权势而堵上一切吗?”
赵清轶艰难地摇摇头,他们两人都知道,他父亲楚郡王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人,嗜好古玩书法,根本对政事一窍不通。要不然,也不会让赵如此轻松地就登基了。
“第二,即使你父亲同意了,谁会支持你们?你真当赵是纨绔子弟,什么都不懂吗?如果是,他又是怎么登上皇位的?本朝历来就提防宗室势力,你们能例外吗?”黄泉先生冷静地说着。
“师傅,弟子还是不死心,容弟子做点准备,如果上天真的在弟子这边,那我不撞南墙不回头!”赵清轶心里想到苏小舞曾说过他没有皇帝命,顿时一口气堵在胸口,异常的难受。他低着头,拒绝承认事实。
呼啦一声,书房的门忽然间大敞而开,冷风夹杂着些许雨点卷入室内,桌上的烛火跳动个不停。赵清抬眼看去,只见一个黄服男子背对着他拉开大门,身形雄伟,甚有气派。双手悠然自得搭在门板边,迎着冷风衣衫拂扬,颇有乘风而去的痛快感觉。
“师傅!”赵清轶心神不宁地朝那人唤道。就这么走了?是他说错了什么吗?之前每次师傅现身楚王府,都会至少交待一些事情。他就这么走了,他该和谁商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