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京逼得说道:“你不愿意和我交朋友吗?”
少年这才笑了起来,说道:“哦,原来你是想知道我的姓名,不过,我的姓名可有点特别。”
蓝玉京心想,姓名就是姓名,又会有什么特别的?心念未已,只听得那少年已在缓缓说道:“我的姓是两个字的,姓‘东方’,单名一个‘亮’字。”
说罢,似乎带着一点紧张的神态注视着蓝玉京,好像是等待他的反应。
蓝玉京却是不觉笑起来了,复姓虽然比较少,但也并不“特别”啊。
“你不觉得特别?”东方亮问。
“姓东方的人我是第一次听到,但这个姓我是知道的。”蓝玉京道。
东方亮道:“那你在笑什么?只是笑我自认特别么?”
蓝玉京道:“你的姓名取得很好。”他不想令对方没趣,对方既然称赞过他的姓名,他便也礼尚往来。
东方亮道:“好在何处?”
蓝玉京想不到他还要“纠缠”下去,好在他脑筋动得快,不假思索,便即说道:“东方一亮,就用不着在黑暗中摸索了。这不正好比喻我见到你一样,许多我在剑法上想不通的地方,便都明白了么?”
东方亮微笑道:“你的小嘴巴倒是真甜。”
他对姓名问题这么“重视”,令得蓝玉京颇为不解,因而也就不免有点奇怪了。“真想不到只是通名道姓,他就能说上这么一大串,不有点无聊么?”
他哪知道这件事可一点也不是“无聊”,他之所以觉得“无聊”,只不过因为他尚未知道这个东方亮曾经做过什么事情而已。如果他知道这个东方亮就在他下山那天,曾经向他的师祖挑战,他不知将会如何惊诧了。
东方亮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看来他是的确不知我是谁。”
蓝玉京虽然依依不舍,但见红日已经东升,要走也该是时候了,便学大人的口吻说道:“东方大哥,小弟要走了。但愿青山绿水,后会有期。”
东方亮哈哈一笑,说道:“青山绿水可是到处都有的呢!”蓝玉京走,他也走。
蓝玉京道:“你也下山?”
东方亮道:“我一个人留在这山上做什么?”
蓝玉京哑然失笑,自笑问得糊涂,“道别”得也未免早了一点。
这座山不很高,没多久他们就到了山脚。
蓝玉京只道到了山脚,东方亮就会跟他分手,哪知东方亮还是和他同行。蓝玉京不敢再像刚才那样冒失,心想:“大概他只是和我走同一个方向而已,彼此要去的地点当然是不同的。”他也巴不得和东方亮同走一程。
路上自是不免要找些话来说,蓝玉京受了他的恩惠,觉得什么都隐瞒他有点过意不去,便道:“我这一家是在武当山上种菜的,闲时看那些道士练武,所以我也多少懂得一点武当派的功夫。”这话当然是不尽不实,但他也只能说到这个地步了。
东方亮笑了一笑,说道:“那你倒是造化不小啊,你这路剑法大概是无色长老这一支的吧?”
蓝玉京吃了一惊道:“你也知道无色长老?”
东方亮微笑道:“我不但知道无色长老,我还知道武当派的太极剑法是有两支的,无色长老创新的太极剑法是一支,原有的太极剑法以无相真人作为代表的又是一支。论功夫的纯厚,当然得推无相真人,但无色长老的创新也不无可取之处。将来若是两支合流,那就更可观了。”
蓝玉京惊诧不已,说道:“怪不得那天你一见我练习剑法,就说得出我是武当派的。但你好像不是武当派的吧,怎么对武当派的剑法这样熟悉?”
东方亮道:“我是江湖浪子,各家各派的剑法见过不少,因此我的志愿也是博采各家之长,练成自己的剑法。”
蓝玉京叹道:“如此说来,你可真是聪明绝顶了。”
他哪里知道,东方亮曾经上过武当山挑战,和他的师父不岐,他的师伯不波等人都交过手,是以才能对两种不同的太极剑法了然于胸。东方亮确实是非常聪明,但若论到聪明的程度,他却是更胜东方亮一筹。“过目不忘”的本领两人不相上下,触类旁通,抒发新意的天赋才能,则是他更高了,只是蓝玉京自己不知道而已。
两人一路同行,不知不觉走到了三岔路口,蓝玉京踏上当中的那条路,东方亮也是亦步亦趋。走了一程,蓝玉京忍不往问道:“东方大哥,你上哪儿?”
东方亮道:“你呢?”
蓝玉京心想:“我若不说,那就不够朋友了。何况又是我先问他。”便说道:“实不相瞒,我是想到嵩山少林寺去。”
东方亮道:“很好!”
蓝玉京道:“什么很好?”
东方亮道:“我也正是要去嵩山。”
蓝玉京一怔,“怎的这样巧?”说道:“不知大哥和少林寺的哪位禅师相识?”
东方亮淡淡说道:“嵩山也不是少林寺的,我去游山玩水不行么?”
蓝玉京道:“我也不是和少林寺哪位大和尚相识,只不过有位道长托我办点私事……”正自思量要不要如实告诉这个有恩惠于自己的新交,东方亮己是哈哈一笑,说道:“我才没工夫管你的什么私事呢。你忘记了吗,咱们见面的第一天,就曾经说过你不管我,我也不管你的。所以,不论什么事情,你喜欢说就说,不喜欢说就不必说。只除了比剑的时候发现对方的破绽乃是例外。你不要我说,我也要说。”
蓝玉京大喜过望,说谊:“这样最好。”
两人一路边说边走,蓝玉京听他讲一些江湖上的见闻,和一些必须知道的常识,听得津津有味,得益不少。
他们在一个小镇吃了中饭,继续前行,走了一程,踏入山路。山路崎岖,除了他们外,没有别的行人,两人无须顾忌,又谈论了一会剑法。不知不觉已是日影西斜。山风吹过,黄叶纷飞。东方亮忽然停止说话,好像凝神在听什么。蓝玉京可是只听见风声和落叶声,心想风声和落叶声有什么好听。
东方亮忽道:“小兄弟,我说过不管你的事的,但现在有一件事,我却是非管不可。”
蓝玉京道:“什么事?”
东方亮说道:“待会儿要是碰上什么人,那个人和你说话,你不要理他,一切由我替你说。”
蓝玉京道:“是个什么人?”
东方亮道:“我想你大概不会认识这个人的。”
蓝玉京道:“那就不关我的事了,你要管也不是管我的事。”
他说得轻松,心里可是甚为诧异,东方亮的武功那样好,难道还会害怕什么人不成?因何他如此郑重其事,好像生怕自己说错了话,会惹出祸殃似的。
心念未己,只听得一阵银铃似的笑声,那个人已经出现了。是个女人。
东方亮道:“五娘,什么事情这样欢喜?”
那女人道:“碰上了你啊!东方亮,你这小子怎么今天还在这儿?”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从武当山上铩羽而归的“青蜂”常五娘。
东方亮没答,反问她:“为什么你也还在这儿?”
常五娘看了蓝玉京一眼,说道:“这位小兄弟是……”东方亮笑道:“你说对了,他正是我的小兄弟。”
常五娘道:“胡说八道,你哪来的兄弟?”
东方亮道:“他是我的师弟。师弟不也就是兄弟吗?”
常五娘道:“这就奇了,我可从来没听说过向天明还有另外一个徒弟。”
东方亮模仿她的口吻道:“这就奇了,我也好像从来没听说过你和我师父是、是……”
常五娘道:“是什么?”
东方亮道:“嘻、嘻,是、是老相好?”
常五娘嗔道:“你作死了,竟敢调戏老娘!”
东方亮道:“你不是家师的老相好,家师另外收下弟子,又何须要告诉你呢?”
常五娘道:“岂有此理,我和你说正经的……”
东方亮道:“我也不是和你开玩笑啊!”
常五娘怒道:“不给你点厉害尝尝,你也不知……”突然一个转身,扑向蓝玉京。
她刚刚说的那句话,口气分明是针对东方亮的,谁想得到她却忽然袭击蓝玉京。
但东方亮却料到了。
“如封似闭”、“龙跃深渊”!常五娘身形一动,东方亮就把这两招先叫出来。
他是提醒蓝玉京用这两招来对付常五娘。
蓝玉京反应极快,不过,假如他没有别人提醒,仓猝受攻,他是绝对不能够在这瞬息之间就想得出最佳的应着。
蓝玉京和他练习了七天剑法,一听他说出招数的名字,不假思索的就使出来。
刀剑相交,铮铮数声,来得快,去得也快,待到蓝玉京脚尖着地之时,常五娘已是站在原来的位置,长刀短刀都已入鞘,笑吟吟地看着他了。轻功之佳,固然是蓝玉京见所未见,出刀之快和收刀之快也是难以形容。
瞬息之间,双方的兵刃碰击了七八下,更确切他说,这“瞬息之间”就是蓝玉京使出第一招“如封似闭”的时间。
第二招“龙跃深渊”,他的身形是平地拔起,然后凌空刺下的。以常五娘的身法之快,当他的宝剑从上方刺下来的时候,当然是连她的衣角都没碰着了。
他的身形拔起之时,几乎感觉得到常五娘那把短刀是贴着他的鞋底削过。他脱下鞋子一看,果然发现鞋底原有的泥垢都己给刀锋刮得干干净净。
蓝玉京骇然自思:“要不是我使龙跃深渊这招,只怕半条腿已经给她削下来了!”
常五娘好像知道他的心思,笑吟吟说道:“你别担心,要是我损坏了你的鞋子,我会赔你一双新的。嗯,小弟弟,你今年多大,十五还是十六?小小的年纪,虽然是得师兄指点,这两招也真是难为你了!”蓝玉京给她一赞,满面通红。他记着东方亮的嘱咐,不管常五娘和他说些什么,他都不应。
常五娘又再问道:“你是东方亮的师弟,为何你的剑法之中,却有武当派的招数?”
蓝玉京好生奇怪,心里想道:“原来她刚才只是试探我的武功,但怎的她也懂得我的武当派剑法呢?”
常五娘道:“咦,你这师弟是哑巴吗?”
东方亮道:“他当然不是哑巴,他只是不爱说话。”
说罢,突然拔剑出鞘,对蓝玉京道:“你那两招是使得不错,但还不够完美。你瞧清楚了!”如封似闭和龙跃深渊这两招使出,蓝玉京看得心悦诚服,自愧不如。想道:“要是我使得这样好,如封似闭这招就可以把她的双刀夺出手去,龙跃深渊那凌空下刺,料她也决计躲闪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