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赢?!”李征终于回过神,转身近乎咆哮出这两个字。李家的执金吾谁不知道大器的尿性,他哪次赌钱见好就收,赢过银子回来?这钱基本是打水漂了。不,打水漂还能看个水花,这银子进了大器手里,怕是连个响都听不到。

大器赶忙一口把银子吞到肚里,一步步向后倒退。嘴上还说着江湖救急,俺这人最是诚信不过,赢钱了就还。

李征叹口气,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器赶紧走。正心疼银子呢,李征突然想起什么,骤然回首,哮天终于不见了踪影。

漫天大雪中,还能听到墙外李晋与大器刻意压低声音的对话:“就说能借着吧,这种单身老男人都攒着钱呢,准备讨老婆不是。”“对对对,真好借。”“那咱们说好的,银子分我五钱。”“哦。“

李征觉得自己腰间的坠梦监似乎又要燃烧起来了。他面色一阵青红交错,几度想冲出大门教训下这两俩不知羞耻的败类,最终却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哮天多好一条狗子 怎么就跟了这么一精彩的主人。

 

入夜,李晋蹲在大门外,哮天趴在他身旁,身上裹着一块绣着云纹的毛毯——这是上次那件事李家赐下的奖赏。

气氛有些沉默,李晋收起了平日里懒散的神态,盯着面前慢慢飘落的雪花,忽然开口:“有心事?”

哮天点头,只有朝夕相处的李晋能看出它的状态。

“大小姐的事儿吧。”

哮天继续点头,果然是瞒不住。

“咱们不能管,也管不了。”

哮天抬起头,叫了一声。

“不是愿不愿的问题…那,你说怎么管。”

哮天绕到李晋面前,做了个龇牙咧嘴的表情,同时爪子在脖子上比了个刀割的手势。

李晋哑然失笑,他干脆坐在雪里:“你又打不过那苏三。而且你知道的,除了猴子,我对谁都……”

哮天立刻垂下头,连耳朵都趴了下来。李晋的苦衷它也清楚,但得到确切答案后还是不免失望。

李晋往墙上一靠,又回到平日里怠懈的模样:“办法还是有的。我对这种包办婚姻的婚事也很抵触。不如这样……”

一人一狗的脑袋凑在一起,细碎的声音被大雪渐渐覆盖。

 

翌日清晨,在李家的所有执金吾被召集到天圆地方,哮天也跟着李晋进入了会场。所有人都保持着肃静,与狮驼国是否和亲一事的答案即将揭晓。

诺大的会场中,一缕光线从顶部恰好洒在会场正中的石座上,一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端坐于上,冷清的脸上看不到表情。他的身边侍立着眉眼神似的两人,正是李海与李棠。

那就是家主。哮天有关这位极少露面的家主的记忆极少,只记得他那看似平稳的双眼中,隐藏的冷酷与疯狂。

就在这沉寂的氛围中,家主开口了,清冷的声音在会场中回荡:“今日,只宣布一件事情。李家将与狮驼国刑马做誓,以后便算是一家人了。诸位同狮驼国的恩怨,一切了了。”

人群一阵骚动,不满的窃窃私语的声音不断响起,那家主似乎早已料到众人的反应,竟没有责怪一众执金吾失礼的行为。最终,站在所有执金吾之前的老者托着宝塔向前一步,抬手虚按,天圆地方内的声音逐渐消止。老者躬身施礼:“家主决策向来英明,我等不敢不从。只是,属下并不认为,这恩怨可以就此了结。”

是了,执金吾乃至李家的威名,也是在刀山血海中厮杀出来的,与狮驼国的恩怨情仇,怎可能就此了结。

中年男子扶在石坐上的手指开始弹动起来,言语却依然毫无感情:“狮驼国愿由诸位指名,奉上十位妖将头颅。过往恩怨,就此作罢。至于联姻的对象……李棠与苏钵剌尼。”会场内的人群再次骚动起来。

李棠身体摇晃了一下,面色煞白,心中保有的最后一丝幻想也烟消云散。自以为已经做好大闹一场准备的她,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竟只能咬紧嘴唇,连话都说不出来。

托塔的老者也慌了神,和亲的人选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老者顾不上规矩,再次向前一步抱拳:“望家主三思,我李家少主岂能降尊纡贵与那扁毛畜生结为连理……”话音未落,一枚玉玺破空飞来,在老者额头砸成碎片。

纷闹的会场忽然寂静。

 

鲜血顺着额头留下,老者突然醒悟,向后退了一步,缓缓俯身跪下。

李家家主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中夹杂着难以掩饰的癫狂:“李靖。朕的话,你不从?”

“属下知错。”

“朕是在向你们征求意见吗。“

“不是。“

“朕的决定,是什么。”

“是天意。”

又一颗石块在李靖头上炸开,正是李家家主将石椅掰下的一角。“全都滚。”“是。”众人躬身,转身离去,一丝异样的气氛在缄默的执金吾之中逐渐弥漫。

时机已到。哮天打破宁静,像是发现什么一般冲着会场角落嚎叫。众人循着哮天视线看去,便面面相觑做不得声:那处角落摆放的石像上额头裂开,粘稠的红色液体正从那裂口及七窍中缓缓流出。

这就是哮天昨夜按李晋的计策所布置的‘凶兆’。用李晋的话来说,但凡喜事都讲究一个吉利,既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不如试试这样的歪门邪道,以期待家住因‘凶兆’改变心意。

最为憨直的大器如哮天所愿第一个沉不住气,大惊失色的抓住李晋的袖口:“李晋,这石像怎么流血了,难道是先祖有灵?这不吉利啊!难不成,难不成……”

难不成是因为李家与狮驼国的这桩婚事?众人心中都闪过了这个念头。

李晋则使劲挣脱大器,往人群中钻去,你不怕死说就说,别扯上我啊哎哟。

“都散了吧。”李家家主的声音响起:“先祖有灵?呵。不过是些玩弄人心的把戏……”接下来冷冷的话语更如陨石般砸在众人心头:“海儿,不会是你觉得。为父在这个位置上坐的太久了吧?”

李海恭谨的躬身,将脸凑到家主身前:“孩儿不敢。”

啪——清澈的耳光声在天圆地方内回荡,与耳光声一起响起的,还有家住的声音:“你要记住。朕不给的,你不能要。”“是。”

耳光声再次响起。“朕给了你一切。”“是”又是一记耳光。“朕一天不死,朕便是天下共主。”“是。”“朕就是天。”“是。““朕不会死……

是夜,李棠彻夜未眠。

 

纷扬的大雪已经持续了几日终于散去,积雪在月光下熠熠生辉。李棠自那日之后,便把自己关在房门里,再没有出现过。而在门房处,李晋推开房门,哮天极为罕见的在等待李晋。

“只能任性这一次,哮天。”李晋正色道。

哮天点点头,不需要李晋说太多,它也知道这其中承担的风险。

李晋也不再多言,双手铺开一张地图,正是李家宅院及周边山林的地图,上面画着各种符号标记,还有一道曲折的红线向山林之外延伸。李晋指着地图,仔细嘱咐:“那我们再确认一遍。整个李家宅院都被袁天罡那老头子的风水阵包裹,任何人出入都会被感应到。不过,维系这个阵法也不容易,哪怕是袁天罡,也不可能时刻都在主持大阵。但这个时间你我并不知晓,所以,你确定今晚给袁天罡的夜宵中放好巴豆了?”

哮天昂起头,比了个大拇指。李晋点点头,继续讲解:“那么,以我的推算,子时应该差不多可以往外跑了。看这几个点,这是宅院中几处隐藏的哨所,这两处无论你如何行动都不能避开。你准备怎么解决。”

哮天得意的裂开嘴,露出了锃亮的白牙,很是人性化的用爪子指了指李晋身后,示意李晋看看。李晋猛地回头,甚至脖子都因为这样猛烈的运动发出一声脆响。门房角落,几个白面具正躺在那里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