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头:“我给你去拿。”

过了一会儿, 李深和杨东培也进来了。

杨东培本来约在另一家餐厅, 李深却选了这里。

杨东培走在前,“你这么喜欢这家店啊?”

李深:“因为这里的柚子茶可以去糖。”

李深说得很敷衍。但杨东培仔细想想, 这个答案不算太离谱。

陈乌夏正在另外的餐桌倒水。

杨东培扫过去一眼, 看着她的侧脸, 嘀咕说:“肯定在什么地方见过她。”可偏偏就是想不起来。“李深,你对那个服务生有没有印象?我看她就觉得眼熟。”

李深淡然,“没有。”

还不到餐厅的高峰期,服务员优先安排了卡座。两人坐的正好是陈立洲的邻桌。

李深见到了陈立洲卷翘的头发。

陈立洲背向着这边,拿笔在纸上记录自己的思路,忽然听到旁边说:“李深。”他的笔顿了顿。

不是冤家路窄,而是李深这个人就喜欢出现在陈乌夏的周围。

杨东培继续说:“今天蒋湄也要来,但我想和你单独聊聊,就推掉了。”

“嗯。”李深看着菜单。

杨东培双手交握,抵住下巴,“你不关心一下蒋湄的情况?”

李深顺口问:“她怎么了?”

杨东培叹气:“蒋湄追你追了那么久,你接受还是不接受?”

陈立洲在纸上记下:

吊人胃口,-10。

“我一开始就说了不接受。”李深稍稍提了音量,就是说给陈立洲听的。

杨东培又叹气:“蒋湄听不进去。”

李深:“关我什么事?”

陈立洲继续写:

冷血无情,-10。

杨东培倾身,盯着李深的脸:“来了来了,就是你这样冷血无情的样子,把蒋湄迷住了。”

李深:“哦。”

“想想啊,我要拉得住她,她就不叫蒋湄。”两人青梅竹马,小时候杨东培受了欺负,都是蒋湄给他出头的。她是老大,他也没办法。但昨晚见她哭得惨兮兮,他于心不忍。

陈乌夏在传菜窗拿盘子,听见一个女服务员说:“五、六号桌两个男的长得真帅啊。”

另一个说:“他俩要是起立见到对方,肯定会赞叹这一场完美的邂逅。”

陈乌夏转头望过去,才知道李深也来了。这哪是完美的邂逅,她担心两人要打起来了。

这一天,李深和杨东培吃了午饭就离开。临走前,李深看了陈乌夏一眼。

她笑了笑。一切似乎回到了从前。

陈立洲从中午坐到下午,直到陈乌夏下班,他才结账。

郑良骥见陈乌夏要走,提醒说:“夏姐姐,记得明天下午,网球场。我们约在这边见面,一起过去吧?”

陈乌夏满口答应:“好啊。”

她推开门,见到外面的陈立洲,笑着上前:“哥,今天我两个同事都说你长得真帅。”

“可不是,艳压全场。”

陈立洲看一眼妹妹的笑脸。三年以来,她笑容淡了许多。她嘴上不讲,可他知道,她一直有自责。

陈立洲在心里记住:

-10。

本来李深的分数就没多高,扣着扣着就扣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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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静享在朋友圈发了同学会的九宫格合照。有邝力。没有李深,也不见陈乌夏。

陈乌夏犹豫,就不去评论点赞了。

陈立洲敲了敲房门。“乌夏。”

陈乌夏回了头:“哥。”

“有时间?谈一谈。”陈立洲刚刚洗完澡,头发横冲直撞。

陈乌夏点点头,把椅子让给他,她坐上了床。“哥,什么事?神秘兮兮的。”

“别给我妈听见,否则又要唠叨。”陈立洲掩上了门。“本来我想,李深已经搬家。他不出现,我们和他的关系就断了。谁知道他又回来了,满脸算计。”陈立洲鄙夷地说出后面四个字。

“哥,除了绯闻,你和李深是不是还有什么过节?”

“本来没有,现在有了。”陈立洲翘起腿,“乌夏,你的耳朵落下病根,我当年就想把李深找出来狠扁一顿。但是吧,他闹成那样,也的确可惜。你不计较了,哥就当扯平了。”

知道堂哥是为自己出气,陈乌夏说:“我现在日常生活没问题,和你说话也听得清。比刚受伤的时候好多了。”

“但始终没有痊愈。我知道你放不下当年的事,不过。”陈立洲看着妹妹,说:“乌夏,李深重考上了大学。”

陈乌夏问过李深,他没有回答。她体贴地以为,他不想提及伤心的往事。她怔怔的,“可是,其他同学都没有见过李深。他就算上大学,不至于一个同学都遇不上吧?”

“他低了两级。”

她追问:“重读了两年吗?”

陈立洲:“他没有重读。也是哥疏忽了,昨晚才托朋友去打听,李深是第二年高考前几个月才重新入学籍。”

陈乌夏觉得身子轻了,但又有什么东西沉重起来,“他考到哪里了?”

“跟我一个大学。他在大学非常低调。我没想到他会荒废两年时间,当时我只在低我一级的师弟群问了一下,没有他。”

陈乌夏呆呆的,“那很好啊。”李深回来了,但她的右耳却回不去了。她很失落。他不是不可以重读上大学,可他为什么要瞒着她?见到他又抽烟又喝酒,她还为他的自暴自弃而痛心。从李家回来,她就不停地和他道歉。如今,这一切成了笑话。

如果李深告诉她,他已经回到了人生的正轨,她早就无压力了。

陈立洲也坐上了床,“乌夏,当年的事你没有做错,是你太善良,良心上过不去,自己给自己拷上了枷锁。现在李深前程似锦,你可以真正放下心了。”

“哥,如果不是你,我可能一直蒙在鼓里。就……挺难过的,我问他,他也不说,不知道安的什么心。”陈乌夏单纯的思维哪想得到李深的目的。

陈立洲也不打算告诉她,“他算个屁,给他一个眼神都是浪费青春。”

她低下头。

“乌夏,哥现在创业初期,团队的研发项目以赚钱为主。等以后工作室规模壮大,我去融资,到时我会重点发展生物科技,针对耳疾。”陈立洲捏捏妹妹的脸,“乌夏,别怕,有哥在。”

“哥,谢谢你。”陈乌夏勉强牵起笑容。

“我们是兄妹,说这些客套话就见外了。”

“不过,我右耳的病和李深计较也没用,就……不和他牵扯了。”她的话越说越低。

陈立洲:“知道。如果真要和他说,我希望是你痊愈的那天,用风轻云淡的口气告诉他。”杀人又诛心。

“不想理他了,大骗子。”陈乌夏沮丧不已。

“不理就好。我妹妹这么漂亮,这么可爱,他李深算哪根葱?”

陈乌夏靠在堂哥的肩,“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就是有你这个哥哥。”

陈立洲笑:“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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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乌夏的低落持续到了第二天。昨天一晚上想了很多,醒来全忘了。她觉得自己是个傻瓜,于是逃避似的拒绝了关于李深的回忆。

下午,陈乌夏和郑良骥到了网球场。

师兄师姐们早到了。

郑良骥一一打招呼,介绍说:“这是我同期打工的姐姐。”

师兄师姐是大一大二的学生。师兄甲:“或许也是我们的姐姐。”

陈乌夏浅浅地笑。

从她出现,师兄乙就盯着她的脸,“这位同学有些眼熟。”

郑良骥向陈乌夏眨眨眼,暗示这就是他曾经说过健谈的师兄。

陈乌夏还是没接话。

师兄乙:“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同学,你有没有印象?”

她抬了眼,辨认以后轻轻摇头。

郑良骥刚才以为师兄乙的是搭讪话,这时听起来像是真的见过,他笑:“也许像某个女明星吧?”

师兄乙跟着点头,“对对,美女都是相似的。”

师兄师姐们组队比赛了。

陈乌夏在场外等候,忽然听到了有人喊:“李深!你来不来啊!”她愕然,东张西望寻找。

另一个网球场上,短裙纷飞的是蒋湄。和她一组的是和李深来西餐厅的男孩,笑起来像弥勒佛一样。

杨东培今天烦得很。本来说好要去观赏英仙座流星雨。李深又抽风了,忽然要去度假山庄,还想打网球。弥勒佛也要吐血。

蒋湄兴致勃勃,说:“把观赏流星雨的地点安排到度假山庄不就行了吗?”

杨东培:“行行行,你们爱怎样就怎样。我是跟班。”

这会儿,李深来了,却又不打球,光在休息凳玩手机。

杨东培又想吐血了。

蒋湄笑着走过去,“李深,跟我一起组队吧。”她发现,他的手机是三年前的旧款。

“不了。”李深关上微信,玩起了游戏。

蒋湄脸色暗了。刚刚他在翻谁的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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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良骥和师兄聊得欢快,终于到了上场的时候。“走吧,夏姐姐,我们一组。我技术很烂,麻烦你了。”

第一局由陈乌夏发球。她低头,抬了下帽檐。

这时的她太从容了。

郑良骥紧张的心忽然松了下,看着她移不开目光。

陈乌夏抛球,蹬地时,受伤的小腿抽了下。她一跃而起,击球出去。

“漂亮!”师兄乙潇洒地回击。

网球直飞郑良骥的方向,他还在发呆。

“郑良骥,球来了。”陈乌夏上前反手击球。

师兄乙再回击。

郑良骥回了神,还是没接到球。他玩了下球拍,“这和羽毛球不一样啊。”

陈乌夏:“网球掉地上可以弹起再击,羽毛球就不行了。”

郑良骥:“我喜欢羽毛球。”

她笑了笑:“我也是。”不经意间,见到李深站在另一边场盯着她的赛局。

不想见他。她盖下了帽缘。

第51章

郑良骥的球技马马虎虎, 对面的师兄师姐配合默契。

陈乌夏一对二, 打完了一局,输了。

小腿有些疼,她到场外休息。她帽子压得低, 故意不去注意相邻的网球场。但是,莫名感觉一道降温的目光跟着自己。她把帽子压更下, 帽檐都快到鼻梁了。

郑良骥回头, 见到她的鼻尖和嘴巴,他说:“抱歉,夏姐姐, 我太菜了。”为什么今天如此失常, 他也不好解释。

“志在参与。”陈乌夏甩了甩腿。

她的运动裤长到脚踝, 他看不见她的伤。“夏姐姐, 你的腿不舒服吗?”

“不碍事。”陈乌夏说:“发球的时候比较疼,你会发球吗?”

郑良骥坦白, “以前会,但今天状态很糟糕。可能和师兄师姐对战,太紧张了。”

陈乌夏:“那算了吧。”

郑良骥看一眼她的腿, “夏姐姐, 玩一两局差不多了。”

陈乌夏还想说话。

郑良骥已经和对手说:“师兄师姐, 我认输了。技不如人呀,抱歉。”他挠挠头, 满脸懊恼样。

师兄乙拍拍他的肩, “输赢无所谓, 玩玩而已。”

场下的另一组换了上去。

郑良骥问:“夏姐姐,腿怎么了?”

陈乌夏知道,郑良骥是为了自己才先认输的,“前天晚上伤了,本来我觉得没事了,可是起跳时还是疼,对不起啊。”

“夏姐姐。”郑良骥看着她的脸,“昨天在餐厅我还想,你长袜过膝,更像女高中生了。没想到你是因为遮掩腿上的伤。要说对不起也是我跟你说,我不该让你上场的,真的很抱歉。”

陈乌夏笑了,“没关系,我不告诉你是因为这是皮外伤,不严重。不过,跳太多了还是不大行。”

郑良骥擦了擦休息凳,“你休息吧。接下来观赛就行了。”

“会不会影响你和师兄师姐联络感情?”

“那些事哪有你的腿重要。”郑良骥说:“夏姐姐,我去给你买药吧。”

“不用,我来之前擦过药,不乱动就没事。”陈乌夏看那边一眼,“哎,你师姐在叫你。你不是想进学生会吗?”

“如果是以你受伤的方式进去,我不乐意。”平时郑良骥和成年人一样,这话出口,他又像一个高中生了。

陈乌夏:“又不是你累我受伤的。”

“是我没有照顾到你。”

“你师姐在叫你,去吧。”

“不去。”郑良骥还有赌气的时刻,难得一见。他一步不动。

师姐甲过来了:“郑良骥,不玩了?”

郑良骥摇摇头:“不大会网球,你们玩吧。”

师姐甲失笑:“输不起啊?”

郑良骥:“不是,我朋友腿受伤了。”

师姐甲惊讶:“严重吗?这里面有药店。”

“没事,不小心撞到了。”陈乌夏说:“不好意思,扫了你们的兴。”

“别这么说。网球只是交流的一种形式。”师姐甲说:“郑良骥,你什么时候去大学报道?”

郑良骥:“二十五号左右。”

师姐甲:“哦,差不多。我要迎接大一新生了。”

郑良骥问了几句大学的事,然后伸手给陈乌夏挡太阳,“夏姐姐,这里太热了。你回里面坐吧。”

陈乌夏到果饮店点了一杯柠檬蜜。将近四十元,她心疼了,小小尝一口,和她打工的西餐厅出品差不多。

她弯腰揉了揉腿。

对面有人坐下了。

她一抬头,那是李深。他的心情不大好。说来也怪,明明是一张没有多大表情的脸,可她就是觉得他不痛快。

其实,她也是。她懊恼自己前段时间为他纠结,为他失眠。庸人自扰罢了。还不如多睡几场美容觉。

陈乌夏别开了眼,转向网球场上的郑良骥。

李深过了半晌,才开口,“陈乌夏。”

她假装没有听见。

假装得也太明目张胆,李深又说:“陈乌夏。”

她盯着郑良骥,眼也不眨一下。

刚才郑良骥和她双打,反应总是比别人慢半拍。这时他和师姐一起组合,打起球来比刚才的那一场干净利落多了。陈乌夏想,是自己孤僻惯了,连双打比赛也会拖累对方吗?

忽然眼前落下了黑幕。黑幕没有星星,有的是线条。从褶皱和光影就知道,这里面有力量。

她抬起了头。

李深看着她。

她转头捧起那杯柠檬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