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又把巧克力拿起来,递到孩子的嘴唇上,孩子不肯开口。元宵耐心地微笑,并且抚摸孩子的脑袋,孩子终于裂开嘴,元宵小心地把巧克力送进去。孩子笑起来,“甜。”
丁丁突然小声地叫:“啊!帅哥哥!”
元宵侧过首,“帅哥哥不在这里吧?”
丁丁伸手指着食品区外的小型超市,“那边。”
元宵顺着丁丁的手指望过去。
那头饮料货架旁,露出个瘦高瘦高的个子,她同丁丁一样,一秒钟就认出了那是帅克。
是打个招呼呢还是不打招呼呢?元宵思考着这个没有营养的问题,但是她的身体不由她做主,两秒钟以后就站了起来,她的嘴巴也不由她做主,三秒钟对蔡园长说:“我好想看到个熟人,打个招呼可以吗?”
为什么蔡园长不拦着她呢?
蔡园长和蔼地说:“去吧去吧,快去快回。”
于是元宵就走过去了。
帅克露出的半个身子退到货架里头,又退了出来,手里多了瓶矿泉水,又退出了两步,身前多了个女孩。
女孩穿着衬衫西裤,十分干练的模样,把头转过来也是十分干练的表情。女孩对迎面走来的元宵做出惊讶的表情,然后干练地扑过来,将元宵一把抱牢,“老同学,还记得我吗?”
元宵怔愣片刻,做确认状,“谢——漱舟?”
谢漱舟放开元宵,说:“可不就是我吗?”她把元宵整个地打量了一番,“你长高了一点儿,其他什么都没变。能再遇上你真是太棒了!”
元宵望望帅克,再望望谢漱舟,最后把目光定格到谢漱舟胸前挂的胸牌——《食尚小厨娘》栏目组。
谢漱舟说:“我从师大中文系毕业了,在电视台实习。”
“真好呀。”元宵由衷地称赞,由衷地松了口气,“你考上了师大啊?你很优秀的,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考上很好的大学。”
谢漱舟回头问帅克,“元宵是幼儿园老师吧?”
帅克说:“是啊,遂了她的愿。”
谢漱舟笑意盈盈,“我也差点儿当老师,师大嘛,你们都晓得的啦!”
元宵垂下头,望到谢漱舟拉住她的手。
很多年以前,谢漱舟拉住她的手说:“我爸是复旦毕业的,那是我的梦想地。可我成绩还差些,如果能直升本校,起码还会提升几个百分比。”
要一个人的梦想破碎是很轻而易举的事情,有时候只因为你的一个不小心。
元宵的手有点儿热。
☆、蓝色忧郁(三)
要一个人的梦想破碎是很轻而易举的事情,有时候只因为你的一个不小心。
元宵的手有点儿热。
谢漱舟没怎么变样,还像以往一样笑口常开,露出顶白顶好看的牙齿,还有脸颊上浅浅的梨涡。
她是个顶好看的女孩,从小就是。班级里或年级里排四大美女,必有谢漱舟大名。
为什么没有元宵?
她的父母长得这样好,遗传到元宵脸上,就算打个折扣下来,也不可能变成稀松平常。更何况元宵本身生得也自有她的特色,尤其以鹅蛋脸上粉雕玉琢一样的双颊饱满而粉嫩,很有让人掐一下的欲望。
她其实也是个顶好看的女孩,只因成绩回回吊榜尾,在这所区重点里给她的好看大大扣了分。
同学们从不觉得这个女孩很美丽,元宵自己也没有这样觉得。突然有一朝听到班级里除了成绩名次居然还有美丽名次,大为震惊,她自言自语,“哎,漂亮也要排名次啊?”
坐在身边的帅克懒懒瞅她一眼,“你很想上榜吗?成绩榜上起来有点儿难,这个嘛——”
元宵对帅克翻白眼,“我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你用不着想着词语讽刺我。四大美女都在年级前三十名排着呢!我和她们的距离就像雅鲁藏布江大峡谷和珠穆朗玛峰的距离,你用不着提醒我!用不着!”
帅克笑,“地理不错啊!”
元宵快活起来,“嗯嗯嗯,暑假里我和我爸去了东非大裂谷。”
她的快乐点一向比沮丧点更高。
谢漱舟握住元宵的手,紧紧的,元宵脱不开。对方是真热情真高兴,她能感受到。
“为什么同学聚会你都不来呢?”对方问。
元宵答:“我得上班啊。”
“都是双休日嘛!”对方说。
元宵答:“我做课件啊,我一开始总是做不好,所以要多花时间啊!”
帅克把水瓶子从左手摔倒右手,“她还忙着追星。”
元宵朝帅克撅嘴。
谢漱舟问:“你追哪个星?”
元宵答:“齐思甜。”
“呀,我们以后可能会合作的,我可以帮你要签名。”老同学就是这么应风景的热心。
“我有她的签名哎!”元宵就是这么不解风情地煞风景。
帅克说:“那儿开始准备了吧?”
谢漱舟终于放开元宵的手,元宵得以问帅克,“你在这儿干嘛?”
回答她的是谢漱舟,“帅克竟然参加了《食尚小厨娘》的‘民间厨神’比赛,我看到他的报名表好意外!老同学就这么神奇地重逢了。”
可不就这么神奇?一个班级四十来个人,十来年后进入各行各业,能重逢的概率能有多大?有概率就是有缘分。
老早晓得本消息以及老早就同帅克有了这重孽缘的元宵一点儿都不感到意外,但是看到帅克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就很讨厌自己的慢反应。
谢漱舟问元宵,“你来看我们拍摄吗?有现场工作位,我帮你搞定。”
元宵说:“我们幼儿园小朋友和基金会做活动,正好参加你们的拍摄,现场有位子的。”
帅克还是似笑非笑看着她。讨厌得很!
元宵拿手猛扇风,讪讪地,“祝你进入决赛。”
“那是当然。”
那头蔡园长召唤元宵,元宵来不及给帅克白眼就速速撤离,正好挡住帅克的小尾巴。
佑佑也看见了帅克,撒欢一样蹦过来求关注,“帅哥哥!”
元宵把佑佑抱起来,“先去吃麦片。”
佑佑把头扭过来,“好的,我要吃麦片。”
夺取关注成功。元宵得意地甩头。
可是吃麦片的时候,不消停的佑佑从第一排窜到最后一排,“我看到我的帅哥哥啦,他好高好高的,是医生!”
佑佑蹦得元宵眼花,一不做二不休把他拦腰截住,牢牢箍在自己的怀里,问了个最幼稚的问题,“你是喜欢帅哥哥呢还是喜欢汤圆老师?”
问完问题,元宵就敲自己的脑门。
你这是做什么呢?吃帅克的醋吗?
可是不过才五岁的佑佑却处理诸如此类问题非常老道,“都喜欢。”
“好吧。”元宵带着一点点伤心把吃着麦片的佑佑交给利华美洁市场部的职员们做问卷。
她知道她即将带领一列未来的帅克粉丝团进摄影棚。
元宵没有预估错误。
不管是不自闭的还是自闭的孩子们,进入到模拟厨房的临时摄影棚都是感到新鲜的,东瞅瞅西看看,作为义工陪同的简单会温柔地给他们做讲解。
蔡园长照顾着丁丁,丁丁很兴奋,“帅哥哥要给我做粉蒸肉!”
蔡园长问:“谁是帅哥哥啊?”
“医生!”
“为什么要做粉蒸肉啊?”
“丁丁喜欢吃肉。”
“帅哥哥在哪里呢?”
“在那里。”
蔡园长看到了比赛准备区里的选手们。
“帅哥哥为什么要参加比赛呢?”
“丁丁喜欢这个电视,帅哥哥说他会在电视里得第一名的,丁丁也会是第一名,那么丁丁的毛病就好啦!”丁丁扭头对着小朋友们说,“那是我的帅哥哥,他会第一名!”
果不其然,小朋友们都跟着丁丁认了那个帅哥哥,连简单的讲解都不听了,跟着起哄,“第一名啊!厉害!”
蔡园长赞道:“真是有心。”
元宵只是望住帅克。他系上了比赛专用围裙,正熟悉着比赛用的锅灶。谢漱舟跟在他的身边,他们说着话,他们笑着。
此景甚是熟悉。
老早老早,班级前三名在期末考试结束的时候例行上台领奖状。他们在上面说着话,他们笑着,元宵垂头丧气坐在下面,捏着学生手册发呆。
又发呆的元宵都没有第一时间发觉陶然哥哥在评委席上朝她招手。
她走到陶然身边。
陶然问:“我好像看到了你的同学。”
“可不就是他。”
“他是最年轻的一个选手。”
元宵把后台能看到的系围裙的选手都扫了一遍。小青年和爷叔阿姨们混一起比赛,好意思吗?他好意思吗?
他的背后是坐在轮椅上翘首企盼的丁丁。
元宵自问,你好意思这么想吗?
“他——烹饪水平还是蛮好的。”
陶然说:“我知道了。”
元宵忙说:“陶然哥哥,我不是要你开后门的意思。”
陶然说:“我明白。”
元宵吐舌头,是她多心了还是陶然哥哥多心了?
比赛开始了,亮丽女主持沫沫走出来,帅克和其他选手跟着出来。沫沫选择站到帅克身边。
是谁都会选择站在帅克身边。
“我们这里最年轻的选手是医科大学的在读研究生。”
谢漱舟在舞台后面朝着帅克竖起大拇指,帅克朝着谢漱舟轻轻一笑。
全部落进元宵眼内。
他的单眼皮一笑就变成月牙。她在最近的距离观察过,别提多可爱?元宵扭头,她是秀逗了才会去承认他可爱。
比赛很快开始了。
主持人沫沫就是喜欢站在帅克身边。
她问帅克,“小帅,你今天比赛的菜品是什么?”
“粉蒸肉。”
“能给我们说说这道菜的特点吗?”
“本市的代表菜就像本市的女性,粉雕玉琢又很直率。”
观众立刻被吸引。
这么年轻有为,这么会能言善道,注定会在比赛里出风头。
帅克老早习惯站在榜首看世界。
他手势流利,一气呵成,锅碗瓢盆就在他的掌握;他长身玉立,眉目疏朗,观众目光转在他身上以后根本不愿离开。
粉蒸肉很快上笼,观众们已经开始期待即将飘来的扑鼻香气。
会做菜的医科大学研究生真要命,虏获粉丝不费吹灰之力。
沫沫说:“不愧是做医生。”
蔡园长也说:“不愧是做医生的,拿手术刀的手就是不一样。”
元宵小声纠正,“他是小儿科的,不拿手术刀。”
蔡园长才不管元宵的纠正,马上就对孩子们做榜样教育,“大家要学习帅哥哥的能干。”一只只小脑袋点头如捣蒜。
比赛结束后,帅克的粉蒸肉被评委们全部吃光,初赛出线没有悬念。
初赛结束,小朋友们都嚷嚷肚子饿。简单站起来,同利华美洁的工作人员讲:“能不能再准备些点心?”
那边陶然已经在指导属下,“再准备些点心。”
元宵指挥孩子们排排坐好,“我们做个游戏等点心好吗?”
拿点心过来的利华美洁年轻的员工说:“齐思甜要过来参观流水线和厨房,快点搞定去要签名。”
元宵一下听住。
这么巧?
她同蔡园长请求,“我能离开一下吗?呃——上厕所。”
蔡园长不能不同意。
元宵像个小偷一样尾随利华美洁的员工走,拐过一个弯,又拐一个弯,回到刚才路过的超市。她看到了被众星拱月的偶像,正戴着墨镜微笑着给围观群众签名。
她的经纪人和助理从不打搅这样和谐的气氛,甚至站在人群以外,同利华美洁的高层们气氛轻松地聊着天。偶像需要口碑积累,她们都很清楚。限制围观人数的事情全部由利华美洁的高层们自动在做。
元宵一直很认同这样为人处事的她们,但那是以前。
她悄悄走到齐思甜经纪人身边,“朱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