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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既明站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妹妹的动作。

  红红指着完工的俩雪人,煞有介事:“雪人哥哥,和雪人妹妹。”

  宋观识提出异议:“为啥是兄妹?一般不是雪人爸爸和雪人妈妈吗?”

  红红说:“可能因为我有哥哥吧。”

  “不对,”宋观识说,“我也有哥哥啊,你也有爸爸妈妈,这个理由不合适。林月盈也有哥哥,你问问她,第一反应是哥哥和妹妹,还是爸爸妈妈啊?”

  林月盈诚恳地说:“不好意思呀,宋观识,我爸爸妈妈离婚了,我从小就不和他们一块住。”

  宋观识愣愣。

  片刻,他说:“对不起啊,月盈。”

  “没事没事,”林月盈笑,“不怪你,你这不是也不知道嘛。”

  她走到雪人面前,拍了拍那个没带花、男雪人的额头。

  “那就别这么纠结了嘛,就叫他们亚当和夏娃,或者,女娲和伏羲,”林月盈的手贴着雪人脑袋,亲密地蹭了蹭,她转脸,对着他们几个粲然一笑,“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

  上帝创造出亚当,又用亚当的肋骨制造夏娃,他们在伊甸园中吃了禁果,合二为一;

  女娲和伏羲为了生灵的繁衍,虽是兄妹,却也结合,孕育生息;

  更不要说日本人称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这对兄妹因为爱情而结合。

  “无论是哪个民族、哪个国家中,都有这么多关于兄妹繁衍子嗣的神话传说,”林月盈说,“即使兄妹,也是爱人。”

  红红夸张大叫:“啊,虽然如此,有哥哥的人真的听不了这些,一想到就竖起汗毛。”

  秦既明视线下,林月盈也用力地拍拍自己的手臂:“啊,真的,我现在起了好大一层鸡皮疙瘩。”

  秦既明只沉静地站着,看林月盈和她的同龄人,亲密地凑在一起,兴高采烈地讨论着该怎么装扮这俩雪人,他们已经决定给它们取名女娲和伏羲,并打算把这对雪人修饰得更漂亮些……

  秦既明忽然想到小时候的林月盈,也是如此。她的情绪变化很快,上一秒可能还在开开心心、蹦蹦跳跳,下一秒就会因为忧伤的故事情节或目睹一朵花被折断而伤春感秋,难过流泪;和朋友吵了架,不到半天就又能和好,毫无芥蒂。

  她的爱和恨都分明,也都不长久。

  秦既明早知如此。

  握着林月盈的保温杯,里面沉甸甸的水,微微摇晃。

  白雪漫野,白桦林寂静无声,风吹,卷起一层簌簌的雪,如一份怅然若失的庆幸。

  长白山之旅结束,回程的贵宾候车室中,睡眠不足的林月盈躺在沙发上睡觉。沙发不够大,也没有合适的准备,他们提供的那个不好,林月盈嫌弃太软,不能提供更好的支撑,还是枕着秦既明的大腿。

  其余两个人也好不到哪里去,红红瘫在沙发上,眼神放空,研究着贵宾室的墙纸花纹,宋观识还在吃,以迅猛的速度快速消灭面前摆着的一盘红提子。

  林月盈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

  她睡觉前还在玩着手机,枕着秦既明的大腿睡着,手机从手掌中自然滑落,放在腹部。

  铃声雀跃,刚响一声,秦既明眼疾手快,拿起,按了音量下键,屏蔽了铃声后,他本不想接,看了眼来电人后,才接通。

  是秦自忠,不等秦既明出声,他就问,考虑好了没有,给她的时间够久了。

  秦既明说:“考虑什么?”

  秦自忠说:“你让她接电话。”

  秦既明不能走,他看着对面的宋观识和宁阳红,再低头看一看枕着他腿入睡的林月盈。

  他一动,她就要醒了。

  半晌,他开口:“是不是搬走的事?”

  秦自忠不意外:“她说要和你商量一下,商量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搬?”

  “我说过,有什么事情,你找我,”秦既明说,“她就一孩子,大学还没毕业,你找她做什么?”

  秦自忠说:“大学没毕业,不是幼儿园没毕业,该懂的她都懂,这些东西也不需要你教。”

  “我答应过爷爷,”秦既明说,“对了,爸,我听说你最近准备竞选。”

  秦自忠沉了声音:“既明,你问这个做什么?”

  “只是感慨,”秦既明说,“如果这个节骨眼上不出什么岔子,你这再上一级是铁板钉钉的事。也想着,提前庆祝你,将来退休后也能享受高级别的待遇。”

  秦自忠说:“你这是自掘坟墓。”

  他先结束了通话。

  秦既明握着林月盈的手机,低头,看到她抖了一下的睫毛。

  他不言不语,握着手机,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她的脸。

  喜欢说谎的坏孩子。

  眨眼间。

  一年又要结束,马上就是元旦。

  学校里落了几场雪,温度一降再降,出门要全副武装,否则冷风会割得腿痛。

  林月盈比之前更忙了,一是期末考试周,二是一年一度的元旦晚会。

  学校里面的元旦晚会,一般会在12月30日或31日晚举行,次日就放元旦的假;等再开学后,就是一些专业课的考试,考完就能放寒假。

  林月盈的学习方法不是临时抱佛脚,几乎不用怎么用功复习功课,但她很乐意将自己平时记得一些笔记、老师上课讲的重点题型全都详细整理好,免费扫描了电子版传到班级群(没有老师在的一个)中,供其他有需要的同学学习。

  在其他同学都忙着学生学死力求不挂科、或者稳拿高分申请奖学金的时候,林月盈还要去和朋友一块儿排练被入选校级元旦晚会的节目,是一个可可爱爱的语言类节目,林月盈在里面扮演男主角的女儿,登场时间很短,只有三句台词。

  等排练结束,她还要赶到社团中,和李雁青一块儿给几个新生解疑。

  中间,林月盈的同班同学过来,拿着笔记,找她问了几道题,还有老师平时上课的重点,中间几次小测验时候的例题……

  学校中严令禁止老师给同学们划重点,因而,每逢期末考试周,好脾气又乐于助人的林月盈都会忙碌异常。

  等人走了之后,李雁青头也不抬,只淡淡地说:“你这是在害他们。”

  林月盈纠正:“我只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我的同学避免挂科。”

  “让他们挂一次科就知道教训了,”李雁青瞥她,“你这样帮他们,他们只会养成考前临时抱佛脚的坏习惯,往后几年,他们还是会这样。有捷径了,谁还费力走大路。到时候,他们平时都不学,临近期末再找你恶补,你信不信?”

  “你不要把我想得这么厉害,”林月盈说,“大家都成年了,该有的习惯已经有了,别想着把所有大帽子都扣我一人头上,李雁青同学。”

  李雁青未置可否。

  时间已经很晚了,他起身,想要收拾东西,林月盈坐在他旁边,好巧不巧,也一块儿起身——李雁青不想和她撞上,往左一避,手掌不慎带翻桌上未盖拢的墨水瓶。他速度快,飞快地将桌上的资料和纸都整理好,林月盈放在桌子上的羊绒大衣却惨遭墨水浸透一块儿。

  李雁青把资料转移好后才记得她的衣服,后知后觉捧起来一看,已经染色了。

  她那件大衣是浅浅的米色,又轻又暖,染上如此深的一块儿墨,触目惊心。

  他抿抿唇,下意识去翻衣服的领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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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月盈也终于注意到自己的外套,她小小呀一声,有些心疼地接过衣服,看那一块儿被染色的地方。

  李雁青出声:“多少钱?我赔给你。”

  林月盈抱着自己刚买没多久的新衣服,确认那块儿应该无法补救后,才看李雁青。

  她记得李雁青一直在穿同一件羽绒服,入冬后就没换过,是黑色的,普通的基础款,又轻又薄,薄到看起来里面都没有多少羽绒了。

  “没事啦,”林月盈说,“这东西我让家里的阿姨洗洗就好了,能洗掉。”

  “不能洗掉的话,就告诉我价格,”李雁青说,“我赔你一件新的。”

  “没多少钱,”林月盈语调轻松,她四下看了看,没有人,才低声,“其实这个是假的,我买的假货。平时我都不讲的,这不是不想讹你嘛。放心,假货不值几个钱。我不找你要钱,你也别和别人说我买假货喔。”

  李雁青默然。

  “好啦,”林月盈已经穿上被墨水染色的外套,拢一拢头发,拿起自己的小包,“我要走了,晚安。”

  李雁青说:“晚安。”

  他重新坐下,打开手机淘宝,搜索着刚才看到的那个品牌,点进去,没有搜到官方的店铺,只有一些或真或假的代购店,标着触目惊心的价格。

  李雁青又搜。

  喔。

  原来有些品牌不会在网购平台上开设店铺。

  ……

  衣服送去专门的护理店了,这样大面积的污渍,对方也不确定是否真的能完全修复如初。

  林月盈很喜欢那件大衣,等秦既明接她回家的时候,重新去店里,刷卡,又买了件新的。

  刚好,店里又到了一些新季的衣服和鞋子,林月盈很喜欢,慢慢悠悠地一件又一件地试。

  秦既明打电话给阿姨,请她将饭多温一温,今天回去的时间会迟些。

  通话结束后,林月盈已经穿了新的羊绒衫,走到秦既明面前,左转右转,展示给他,问:“我穿这件好看吗?”

  秦既明坐在沙发上,店员端了水,放在他面前的小桌子上。秦既明顺手打开,喝了一口,称赞她:“我妹妹穿什么都好看。”

  林月盈哼了一声,对着镜子仔细看。她是个很挑剔、或者说精益求精的人,只要有一点不满意,她就决计不会付费买下它,她打算再去换一件。

  秦既明问:“你刚才拿的那件大衣,和上周买的那个一模一样?”

  “是啊,”林月盈说,“原来的那件坏了,不能穿了。”

  她对着镜子摆着姿势,不看秦既明:“没想到哥哥这么关注我的衣服。”

  秦既明仍坐着,他能看到林月盈留给她的背影,以及镜中妹妹的脸,笑着说:“你这话说的很没有良心,你身上哪里是我不关心的。”

  “哼,”林月盈转了个圈,欣赏着镜子里的自己,“不过以后你可以省心了。”

  她平静地说:“等到一放寒假,我就搬走了。”

第22章 别扭

  秦既明拧好瓶盖。

  玻璃瓶中的气泡水有着澄净的光和不安稳的气泡, 秦既明口中还有一些淡淡的、独属于气泡水的味道,像快速吸了一大口纯净的氧气。

  人无法在纯度过高的氧气中生存。

  秦既明问:“你能搬到哪里去?”

  “爷爷不是给我留下一套房子吗?我上周二没课,就和宝珠一块儿过去看了, ”林月盈说,“房子是老牌小区里, 三楼, 虽然不是很大, 但很干净, 请人过来做一下卫生就可以住。”

  秦既明问:“为什么想搬走?”

  “……我总要自己一个人住的嘛, ”林月盈坦诚地说, 她转了一下, 看镜中自己的侧面,“现在我已经完全适应了大学生活, 而且也没有什么压力,时间也充裕, 能有更多时间学习独自生活。现在搬走,总比从学校毕业后又找工作又要适应独居好很多。”

  “人也不一定必须要适应独居, ”秦既明说, “是不是我爸说了什么?你不用理他。”

  “我不可能和你住一辈子的吧?”林月盈已经照完了镜子, 她谨慎地对身上这件衣服下了决定,不是很适合她, 她决定不买了, “秦既明,我马上就十九了。”

  秦既明看着她:“还有五个月十二天。”

  马上就十九岁了。

  “我已经成年啦,”林月盈说, “你不是总说我们住在一起要避嫌吗?”

  她语调轻松:“等我搬出去, 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林月盈能看到哥哥皱眉。

  因为她的话, 秦既明脸上有着明显的不赞同。

  “有时也不一定非要严格避嫌,”秦既明说,“你再考虑考虑,月盈,你没有一个人住过,我很担心你。”

  他并不打算在店里继续和妹妹讨论这个问题,站起,请SA帮忙拿另外一件衣服,取下给林月盈试。

  另一件的颜色更适合她。

  林月盈的确没有一个人住过。

  四年前,秦既明将十五岁的林月盈从秦自忠那边接回。

  他那天晚上开车,下着蒙蒙的雨,路况不好,一直在堵车,细细的雨水珠落在玻璃车窗上,隔着一层水雾看,无论是红绿灯还是道路两侧的霓虹灯都在水中晕开。林月盈坐在副驾驶上,抱着书包,一直在哭,低声的哭泣,哭得难受了,说一声对不起我忍不住,然后继续擦眼睛。

  她只说自己是委屈难过,是想念他。

  回到家中,秦既明的房子中准备得还不够充分,林月盈也不介意,她就只带了一个随身的双肩包,洗完澡,换了睡衣。秦既明才看到,她小腿上一大块儿分明的淤血乌青,触目惊心。

  她解释说是滑倒、跌出来的,已经没感觉了,要他别担心。

  嘴巴上讲不痛了,秦既明拿活血化瘀的药油给她揉淤血时,她还是痛到手指紧紧抓紧身下的抱枕,眼里含着疼出的泪花看他。

  可怜极了。

  于是秦既明放缓了力道:“疼就叫出来,别忍着。”

  “我不疼,”林月盈擦眼泪,“是你,就不疼了。”

  ……

  那个时候,林月盈半夜里打电话,哭着说想和他一块儿住,不想和秦自忠住一起了;现在又主动提出,她想要搬走,想去住爷爷留下的房子。

  独立自主,有自理能力,能够照顾好自己。

  这也是秦既明和秦爷爷希望她能做到的。

  挺好的。

  秦既明还是有很多不赞同的理由,来拒绝林月盈和他“分居”。

  譬如林月盈没有任何独自生活经验,她连水费电费燃气费都没有缴纳过。

  林月盈举手:“可是这个不难的呀,你不要把我当小学生。我都已经查过了,支付宝就可以交;而且在学校里,我也会和宿舍长一块儿交电费,不会太难。”

  秦既明说:“你不会做饭。”

  林月盈说:“还有外卖软件呀,而且我一般吃学校食堂,需要自己做饭的时候不多……而且,我还可以来你这里蹭饭呀。”

  她说:“我只是搬走,又不是和你断绝关系再不来了。”

  秦既明又说:“女生独居,容易被坏人盯上。”

  “我已经从网上学到了,在阳台上挂几件男生的衣服,然后门口鞋柜也摆上几双男生的鞋子,外卖软件上的昵称改成’AAA修车厂王师傅’,姓名填王大贵,”林月盈分享着自己搜到的女生独居小技巧,“而且喔,我已经看过啦,那个小区旁边就是公安局,离得好近好近。我觉得不会有小偷或者坏蛋敢在公安局旁边的小区干坏事吧?”

  秦既明说:“或许会有邻里矛盾。”

  “这个就更不用担心啦,”林月盈说,“楼上楼下都是和善的老人,我上次去还给她们送了好吃的饼干呢,她们很欢迎我搬过去做他们的邻居,还叫我没事的时候陪他们多说说话。”

  秦既明不言语。

  “况且,”林月盈说,“宝珠和红红、一量哥、观识他们也说了,如果我星期六一个人住着害怕的话,他们可以过去陪我玩。”

  秦既明说:“你已经先同宋观识说了?”

  “对啊,”林月盈不解,“有什么问题吗?”

  顿一顿,秦既明摇头:“没有。”

  聊这些的时候,他们刚刚吃过晚饭,阿姨已经走了,厨房中的洗碗机在工作。秦既明和林月盈已经同居了四年之久,将近五年,时间长到秦既明尚未想过她真的要独居。

  电视正在播《新闻联播》,林月盈哼着歌,在拆今天买的衣服,打算把它们一件一件地挂在衣帽间中,茶几上的壶中煮着玫瑰花蕾和桑葚,秦既明这几日有些眼睛痛,这些花茶还是林月盈搜索来的护眼方子,也是她去中药店抓来的材料。

  “对啦,”林月盈抱着衣服,探出一个脑袋,看哥哥,“我们学校今年的元旦晚会,你会来吗?”

  秦既明说:“那天我有应酬,已经推掉了学校的邀请。”

  林月盈说:“喔,那等到我上台表演的时候,我就让舍友帮我录制视频喔。到时候发给你,你绝对想不到我演什么。”

  秦既明笑了,说好。

  她搬走已经俨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林月盈就是如此,一旦她下定了决心,莫说是十头牛,二十头牛也拉不回。

  元旦晚会很快到了,林月盈和班上同学彩排的节目效果很棒,林月盈还在后台的时候,就已经听到前面观众笑声一波又一波,她还好,不算特别紧张,等上台后,还悄悄地提醒了另外一个差点忘词的男同学,齐心协力,把整个节目都圆了回去。

  秦既明没来,蔡俪和苏凤仪、黎敏慧都录了,林月盈选了一个最清晰的,发给了秦既明。

  秦既明在半小时后回复她。

  「很可爱」

  林月盈:「那当然,也不看我是谁的妹妹呀」

  ……

  紧接着就是期末考试周。

  大部分专业课都安排在元旦之前考完了,元旦后组织的考试,基本都是各专业的专业课程,还有一些因意外而延期的选修课考试,比如林月盈选修的那节BCC语料库。选修课的考试不会太难,负责监考的,也是他们这一门课程的老师。

  林月盈很轻松地完成考试,提前交卷,离开教室的时候,外面天色正黄昏,薄薄一层雪,冬日的傍晚总有种静谧又令人沉静的氛围,好像下一秒就能踩破道路跌入记忆里同样的黄昏。

  林月盈走了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人叫她:“林月盈。”

  林月盈转身:“怎么啦?”

  李雁青交卷也很快,在她意料之中。

  他的坏脾气程度和学习能力成不可思议的正相关。

  李雁青走到她面前,说:“上次那个衣服……”

  “喏,你看,已经洗干净啦,”林月盈将自己身上的新大衣展示给他看,自己还转了一圈,笑眯眯,“你看,是不是干干净净?我好佩服清洗店的人员喔,完全不留痕迹,太厉害了。”

  她能感觉到李雁青松了一口气。

  “还是要说声对不起,”李雁青明显不擅长道歉,他说,“抱歉,干洗费多少?”

  “不用在意啦,我有清洗店的包年会员,不用白不用,”林月盈信口胡绉,“你要是真觉得愧疚,那就听我的,适当提高我们的制造成本,给产品升级一个好看的炫酷外观。”

  李雁青的唇动了动,他说:“社里的经费不能随便花,我们——”

  林月盈叹气:“好啦好啦,知道你会这样讲。没事,别放在心上。还有别的事吗?”

  李雁青低头,在自己的黑色书包里摸了摸,摸出一支钢笔。

  “那天弄脏你的衣服,我还是心里不舒服,”李雁青硬邦邦地说,“我没什么可以赔给你的,这里有一支钢笔,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90年代国产的,新的,外观还可以,挺好看,送给你。”

  林月盈拒绝:“不不不,我——”

  “库存老钢笔不值钱,我爸之前开小卖部,家里囤着些,”李雁青又递给她,“给你你就收着。”

  他说:“你拿着它,我心里还能好受点儿。”

  林月盈无法再推辞了,她对金钱没有太多概念,只怕东西昂贵——林月盈不是不收昂贵的礼物,但对于李雁青来说,她不想收他的贵重物品。

  她小心地收着,说:“谢谢。”

  李雁青不说话,大约的确不习惯这样和她温和沟通,顿了顿,扶了一把肩上的黑色旧书包。

  “对了,”李雁青说,“你下学期还想选修刘教授课程的话,记得看清课程要求,提前列好书单。”

  林月盈说好。

  李雁青又说:“刘教授下学期开设的课程是GPF结构分析框架,对我们挺有用的,还是建议你继续选修。”

  林月盈又说好。

  “好了,”李雁青背着书包,闷头就走,“我走了。”

  这场选修课的延期考,是林月盈的倒数第二场考试。

  第二天中午,林月盈考完最后一科。

  她没有立刻走,下午和舍友去吃了这学期最后一顿聚餐,回宿舍夜谈到半夜两点钟,才一个个地爬到床上去休息。

  次日清晨,林月盈又帮舍友们真空压缩了她们的被子,打扫了卫生。

  做好一切后,林月盈检查完门窗,和大家告别,等人都离开后,才等到了来接她回家的秦既明。

  她的行李不往秦既明和她的那个“家”中搬了,而是直接送到新家。

  在几个好朋友的帮助下,林月盈的新家已经像模像样了,冰箱里面也塞了蔬菜鸡蛋和奶,窗台上也有红红送来的花。

  家具虽然都是十多年前的了,但都是实木原色的,就连木地板也是,可以讲它怀旧复古老干部,但绝不是土。

  林月盈还挺喜欢这样的装修风格。

  这次搬进来,她也没有做大的改动,只是换了新颜色的窗帘,重新铺了地毯。

  其余的都未动。

  秦既明在这个房间中看。

  他摸了摸暖气管道:“用的还是暖气片。”

  “你再摸摸,它烫手哇,”林月盈说,“我拿室内温度计试过了,平均温度20度,挺好的哇。”

  秦既明环顾四周:“一个人住不会怕?”

  林月盈说:“不怕呀,我总要搬走的。”

  他们的确是,总有一天要分开。

  纵使秦既明的确找不到心上人,纵使他的确不会选择结婚,林月盈迟早有一天也会和另外一个男人坠入爱河。

  喔,也不一定是男人。

  “好啦哥哥,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没问题,”林月盈开始叫他哥哥,笑眯眯,推着他,将他推走,“放心。”

  秦既明的确无法放心。

  这么大了,林月盈还没有离开他独自生活过。房间里的燃气灶,她会用么?她知道有些碟子是不能放进洗碗机的么?她知道微波炉中不可以放鸡蛋吗?

  既希望她能独当一面,又为她独立而担忧。

  秦既明心知肚明,她离开的真正原因。拒绝大约是一个推手,一个助动力,促使她快速成长,离开……

  若是重来一次,秦既明仍旧选择拒绝。

  他不为这件事而后悔。

  夜里同宋一量吃饭,宋一量已经得知林月盈搬走的事情,不是很意外,反倒是劝秦既明,别那么担心,儿孙自有儿孙福。

  秦既明说:“你这话不合适,我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都一样嘛,你又不是她爹妈——退一万步来说,亲爹妈做到这个份上的也不多,”宋一量举杯,“难不成,你还想养她一辈子?”

  秦既明说:“也不是不行。”

  “得了吧,你不结婚,月盈妹妹还要恋爱结婚呢,”宋一量笑,“你呀,还是多花些心思在自己身上吧。”

  秦既明与他撞杯,笑:“你不也一样。”

  “我不一样,”宋一量笑,“说不定我下年就脱单了。”

  秦既明说:“那我先提前恭喜你。”

  他仰脸,喝下杯中的水。

  晚上这场朋友小聚,没有喝酒,秦既明却总觉得自己醉了。归家后,他回到家中,和往常一样看新闻联播,看天气预报,然后洗澡,睡觉。

  晨起。

  秦既明照例早起,煮小米粥,做林月盈爱吃的蔬果沙拉,还有清淡的青菜虾仁。

  饭做好了。

  秦既明走到她卧室前,抬手敲门,不轻不重三下。

  林月盈有起床气,还有些心悸的老毛病,早晨敲门声过重、还有过于刺耳的闹钟声对她心脏不好。

  叩叩叩。

  “月盈,”秦既明习惯性叫她,“吃饭了。”

  没有回应。

  准备再次敲门的手停在空中。

  秦既明顿了顿,放下手,转身去厨房。

  他想起,现在只需要盛一碗粥了。

第23章 信仰

  林月盈始终认定, 中文中的“幸福”,和英文中的“Happiness”或“Well being”不可以划为等号。

  Happiness,或well being, 在中文中能找到许多可以概括它们的词语,快乐, 愉悦, 当下很不错的状态, 或者, “幸福”, 是当下的欢愉, 是一时的快乐。

  但中文中的“幸福”, 不仅仅是简单的快乐或者高兴的情绪,它是更内敛, 和朋友的快乐是幸福,和家人的团聚是幸福, 追逐喜爱的过程也是幸福,它是广义的厚重情感, 丰富绵长, 又饱满立体。

  幸福也是一种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