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欲将心养明月上一章:第10章
  • 我欲将心养明月下一章:第12章

  意料之外的答案。

  林月盈看着哥哥,她紧张了,盯着他眉毛中间藏着的那一粒痣。

  她忽然感觉自己和其他人也并无不同,她对兄长的了解也仅次于他想展露给她的那面而已。

  林月盈不知道秦既明在想什么。

  他究竟怎么看待她说出的话?

  她像做梦,秦既明示意她松开手。

  手机响了。

  秦既明拿起,仍旧是很温和的语气:“你好。”

  是他的同事打来的,林月盈听他们叫秦既明总监,说什么合同什么这个总那个总,什么醉酒什么住宿……林月盈统统听不清,她看着哥哥,他没什么表情,说知道了,嘱托他们要安排好,又让他们早些休息,大家今天都辛苦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含着笑的,实际上没有笑,秦既明应当还在头痛,自己抬手轻轻地按太阳穴,一圈,又一圈。

  只是听语气,完全想象不到他在头痛,手机那段的人只会感觉上司现在心情应该很好,感觉上司对他很亲切。

  他们看到的东西,都是秦既明想要让他们看到的。

  她也一样。

  打完电话,秦既明略顿了顿,大约是酒精令他此刻行动迟缓,他稍微反应一刻钟,才侧脸,看林月盈。

  秦既明问:“洗过澡了?”

  当然。

  不仅洗过澡、还擦了一遍身体乳喷了淡香水的林月盈半躺在床上,已经开过夜床了,她没有乱动,只抱着膝盖坐着,听哗哗啦啦的水声。

  水声停了。

  灯光还是酒店侍应生调节好的,柔和,不刺眼,林月盈在这样的灯光下看着自己的脚指甲,这次不是成熟车厘子的颜色,而是淡淡、柔和的裸色,贴着小小的、精巧的钻,温柔的光。

  秦既明上床了。

  他就躺在林月盈旁侧,穿着自带的睡衣,长袖长裤。

  林月盈知道他一直有这样的习惯,行李箱中永远装着自己的长袖睡衣。

  林月盈没有,她穿着酒店里提供的浴衣,这种衣服不适合入睡时穿着,倘若脱下,里面只有一个小吊带。

  她紧张到快要发疯了。

  床很大,宽两米五,秦既明往自己腰下垫一个枕头,坐在她旁边。林月盈看到秦既明交叠的双手,他随意地放在大腿上,侧脸看她。

  “我都快想不起上次你和我睡一起是什么时候了,”秦既明说,“那时候你才八岁。”

  林月盈说:“怎么忽然提这个?”

  “睡前故事,”秦既明微笑,“还记得吗,你之前最喜欢听睡前故事,每晚睡觉前,都缠着我,要我给你讲。每天一个不重样,愁得我啊,路上看到点儿什么都要记得,免得晚上讲不出故事令你失望。”

  林月盈说:“我现在已经长成不需要睡前故事的年龄了。”

  “是,但我总觉得你还这么大,”秦既明的手在虚空中虚虚一比划,闭一闭眼,大约是在思考她那时候的模样,“还会缠着我要睡前故事。”

  林月盈说:“我现在也想,想往后几十年,你每天晚上都给我讲。”

  秦既明失笑:“别说蠢话。”

  林月盈说:“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她已经不再躲避秦既明的视线,执拗,认真地看他。太紧张了,紧张到她不得不屈起腿,脸贴着膝盖,侧着望他。

  “月盈,”秦既明平平淡淡地开口,“我已经三十岁了。”

  林月盈说:“你这话说得很奇怪,哪条法律规定差十岁不可以做,爱?”

  秦既明说:“但哥哥和妹妹不行。”

  林月盈说:“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就算是有,法律也没有乱,伦这项罪名,顶多是道德上的谴责。”

  “你也知道道德,”秦既明说,“你今年多大?大学还没毕业。我承认,你已经有着属于自己的思想和一套行事理论,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你今晚说的事情,我更愿意相信是你受某些影视、或者文学作品而起的好奇心。你看了某些虚构的东西,错信了小说家为了娱乐化而极力夸大的快感,就像我们相处了这么久的时间,你错把这些年的安全感和依赖当作是爱恋。”

  他微笑:“月盈,我是你的哥哥,不是你好奇探索的玩具。”

  林月盈摇头:“才不是。”

  秦既明说:“但你的表现是这样,我能感觉到你的冲动,月盈,你今晚就很冲动。”

  林月盈不说话。

  她还是保持着抱膝侧望他的姿态,眼睛中渐渐积蓄出一点泪水。

  不说话,眼泪慢慢涌上睫毛。

  秦既明抽了纸巾,倾身,温柔地替她擦拭泪水。

  “我今晚喝多了,”秦既明低声说,“月盈,我喝得很多,我不记得你刚才和我讲什么,也记不得我们刚刚在聊什么,现在我们都需要休息。”

  纸巾丢掉,她的泪又涌出,越来越多,擦不尽似的。

  秦既明又抽一张,继续压在她眼下。

  “现在你只是怀念童年,才想要和我睡一起,对吗?”

  “对个屁,”林月盈哽咽,她一把推开秦既明,伸手去摸他的脉搏,她眼睛含泪,“你肯定也有感觉,不然为什么现在脉搏跳这么快?刚才在沙发上,在那边,我抱住你手腕的时候,你的脉搏就乱了,你……”

  她讨厌自己泪失禁的体制,怎么连句话都说不完,就因为掉眼泪而难受到喉咙痛,像吞了致命的一块儿硬金。

  “我的确很乱,”秦既明说,“所有的哥哥,在妹妹想把他当探索性的工具时都会乱。”

  林月盈掉泪。

  “况且我是男性,”秦既明安静地说,“我承认我也会有一些冲动的生,理本能,我知道它不是出于爱,我会控制它。”

  林月盈松手。

  秦既明将自己的手从林月盈头上移开,他说:“睡吧,月盈,我已经全忘了,一觉醒来,你也会忘得干干净净。”

  他重新躺下,关掉灯。

  “晚安。”

  林月盈安不了。

  她在夜里默默又掉了几滴泪,难过到不想出声被秦既明听到,又有不可置信的、难言的委屈。

  林月盈觉得秦既明肯定是圣人转世了,不然怎么能在和她躺一张床上时理智地讲这些。

  浴衣不适合穿着睡觉,林月盈哭了一小会儿就累了,不想第二天顶着浮肿的眼睛见人,她用力压制住哭泣,在黑暗中脱掉外套,只穿着单薄一件小吊带,安静地钻进被窝。

  这一晚,安静躺了两小时,林月盈还能听到秦既明醒着的呼吸。

  他们都不可能忘掉。

  林月盈的直球行动,完全大失败。

  目标人物秦既明如今防御心+999,避嫌+999,警惕+999。

  林月盈:

  伤心+999。

  勇气+999。

  脸皮+999。

  秦既明说到做到,往后一个月,他表现得的确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仍旧和之前一样,一起吃饭,一起住,接她放学,给她指导功课,假期里一起玩。

  若是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他送给林月盈了两套长袖睡衣,不透明,很合身。

  林月盈愁闷无比,无处倾诉,精力全用在社团活动和运动上。

  她挥断了一个网球拍。

  社团里,她和几乎所有人相处得都很好。

  几乎。

  副社长李雁青和她现在虽不至于剑拔弩张,但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这也很正常,毕竟一个是实用派,一个是颜值派,俩人现在又在同一个组里,预备参加下年初春的一个比赛。如今产品设计还在雏形,林月盈和李雁青几乎一对上就会爆发激烈争吵。

  但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秦既明不爱她。

  林月盈低头,看着眼前的草图,呼吸,放松。

  她想,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是不小心摔了跤。

  “月盈从楼梯上跌倒,这么屁大点事,就成了你拒绝相亲的理由?”

  红木餐桌前,秦自忠不悦,暴燥如雷,打电话给秦既明,骂他:“秦既明,你好好想清楚,林月盈都多大了?她是断不了奶还是怎么?没有你就活不了?你这个理由让我觉得很可笑,你想清楚,你现在不结婚,还想等到什么时候?”

  耳侧听秦既明一句“顺其自然”,秦自忠冷笑两声。

  “自然?什么自然?”秦自忠说,“你要顺什么自然我不管,我只有一个要求。”

  他说:“林月盈年纪也大了,她又不缺钱,早就该自己住了。我和你爷爷不一样,我不希望两家能有什么关系。你照顾她这么多年,也够仁至义尽了,我现在不管你答应了你爷爷什么,也不管你怎么想。”

  “让她搬走,”秦自忠说,“我已经重新为她找好房子,也已经付好租金,让她走。”

第20章 遗憾

  林月盈确认自己目前已经“开启无差别战斗模式”。

  从傍晚的小组讨论开始之后, 首当其冲的,就是要求、甚至坚持完全舍弃美观度、最大限度实现所有有用、甚至无用功能的李雁青。

  冯纪宁正在读大四,还在准备考研, 专心学习,来社里的次数不是很多, 更不要讲他下半学期就会出去实习, 虽然不说是退社, 但和退社也没什么分别了。按照传统, 在下半学期刚开始时就会进行新社长的更迭, 社内几个骨干成员之间的内部商议+社内成员的无记名公开投票, 一般来说, 这个人员是从副社长中选出。

  现任的副社长有两个,孟回, 正读大三,心细, 沉稳,绰号疯狂座山雕, 因其在编程上极其具有天分。程序员一般不喜欢帮忙调试其他人的代码——这种东西, 宁可自己写一套新程序跑出来这些功能, 也比大海捞针屎里捡金修正bug要容易些。

  孟回不一样,她极其擅长处理那些有着奇奇怪怪问题的扭曲代码, 自言能在数字和字母中寻找到平静的真谛——这也是她疯狂座山雕绰号的来源。

  疯狂改代码, 一坐一整天,风雨不动安如山,雕(褒义)。

  相较之下, 暴躁藏獒李雁青就比较符合昵称, 他技术好, 细心,有创造力,但脾气差到人神共愤。他原本带了六个新社员埋头干,不出一周,跑得只剩下仨,又过一周,只有一个人还坚持着。

  一心扑在研究状态上的李雁青属于直接六亲不认,就一炮仗,谁点就炸谁。

  公认的脾气差,无奈技术高。

  所谓一物降一物,现如今社里唯一一个不怕李雁青、敢和他对着呛的人就是林月盈。

  “这些大家都玩烂的无用功能你加上去做什么?知道的夸你一句信心万无一失,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肚子里没东西了,天天搞这些已经司空见惯、引不起评委兴趣的玩意。”

  “告诉我,李雁青同学,高中毕业前你的美术老师是不是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告诉你,今后若是出了什么事,千万别把她名字说出来?我很好奇,毫无审美能力也是一种天分啊,你是怎么做到的?”

  “不要和我讲美观不重要,也不要和我讲科技不需要外表,现在我给你买张机票,你飞去美国去加州,去Alta Mesa纪念公园,你去草地上烧几柱香问一问乔布斯,让他老人家托梦和你说科技需不需要审美。”

  “外观当然重要,我的天啊,李雁青,李同学,李副社长,”林月盈慷慨陈辞,“如果外观不重要,你怎么解释科技公司高薪聘请设计人员?”

  李雁青沉默不言。

  片刻后,他抬手:“暂停,明天再议。”

  林月盈站起来,双手撑着桌子:“今日事今日毕,不要想着逃脱现实,李雁青同学,请你坐下。”

  “我不逃脱,”李雁青站起来,沉着脸,“我去个厕所还不成吗?”

  ……这个厕所去了半小时。

  他跑了。

  能令暴躁藏獒尿遁,林月盈还是第一人。

  也不用第二天,当天晚上九点,李雁青就给她发了条短信,很简单,就仨字,他妥协。

  他放弃一开始的“实用性为主”,勉为其难地答应采纳林月盈的建议,尽可能地做好产品的外观设计。

  林月盈却并不觉得开心,也没有辩论胜利的愉悦。都说情场不顺事业顺,其实也未必,就像她,那晚的大失败之后,她完全是一门心思全部都扑在学习和社团中。

  至于秦既明……

  算了。

  林月盈决定不去想他,却又无法不想他。

  江宝珠和红红都看出林月盈的心情不好,林月盈不讲,她们也不追问,只是推掉了能推的活动,陪林月盈的次数多了很多,没事的时候就约她一块儿吃吃饭,打打球,散散心,分享一下最近的乐子。

  就连宋观识,也在打完球后小心翼翼地给她发短信,问,是不是他的追求让她感觉到困扰?

  如果是的话,请不要自己难受,一定要告诉他,他一定会改掉。

  林月盈冷静下来,认真地回应了每一个朋友的关心。

  然后慢慢松口气。

  重新抬起头,林月盈想,小学时学什么来着?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烦闷中,秦自忠那边又让人过来给林月盈送东西吃。

  天知道,林月盈有多害怕他。

  秦自忠派来的人是他的助理,让这样的人才来给她送枣花酥实在是令林月盈不安。更不安的还是助理临走前透露出的话语。

  “秦先生已经给您找好了新的房子,距离您现在住的学校很近,车也配齐了,就是你们学校的通行证有点难办,先生的意思是,开车进学校可能有点高调,您考不考虑配备一个司机?放心,工资呢,由秦先生出,”助理问,“林小姐认为合适吗?”

  林月盈说:“我需要和哥哥商量一下。”

  她懂秦自忠的意思。

  没人喜欢被人看到不堪肮脏的一面,也没人愿意让这样一个见过他本身劣根性的定时炸弹在亲人面前晃悠。

  林月盈礼貌地和助理告别,她没把这件事同秦既明讲。

  虽然他们现在关系有点点僵,可这种不好的事情还是不要去烦秦既明了。

  如今俩人还是那样,衣服分开洗,东西一起吃,秦既明还是会帮她剪指甲,也会在她的要求下为她梳头发,但秦既明开始尽力避免更多的肢体接触。

  林月盈还有一点点骄傲的小侥幸,被秦自忠通知搬走这种事情的确有点伤害她的自尊。坦白来说,就算当初秦爷爷没有留遗嘱、分钱给她,单单是林爷爷留给她的东西,也能让林月盈舒舒服服地生活。

  她不缺住处,林爷爷给她留了房子,也留了钱。

  林月盈只是想和秦既明在一块儿。

  她需要陪伴。

  初雪降临。

  要看大雪,还是要往北方去。

  早就约好了一块儿去长白山滑雪、看雾凇,一开始只讲林月盈、红红、宋一量和宋观识过去,但宋一量临时有事,去不了,宋观识又有着一种介乎无知的天真,看起来一只野猪都能把他骗到窝里。

  秦既明刚好有时间,从安全性和多种角度出发,他最终订了一张机票,陪着这仨孩子一块儿去长白山。

  雪花的确大,刚去酒店的第一日,降了雪,大雪,没法开车,有防滑链和雪地胎也不行,雪花大得严重影响可见度。不得已,抵达长白山的第一日,几个人就是在酒店中度过的,顶多出去晃悠两圈,走不远,又给冻回房间。

  秦既明在吃晚饭时发现林月盈不见。

  晚餐时间点,林月盈没有去餐厅。秦既明点了菜,都是挑她爱吃的,让人给她送去。

  侍应生很快回来,告诉秦既明,说林月盈不在房间中。

  秦既明打电话,关机,不接。

  他拿着外套就出去,也没和红红、宋观识说,只让他们好好吃晚饭。这俩孩子光长岁数,指不定心理年龄还不如他的月盈呢。

  和他们说了也没用,免得他俩再冲动地跑出去找人。秦既明就一个人两条腿两只眼,看顾不了这么多人,找到这个跑了哪个,他还要不要喘气了。

  出了餐厅,秦既明立刻找酒店负责人,要求他们调监控,立刻找人。

  监控显示,林月盈在半小时前独自出门,去了酒店后面的白桦林。

  找到人的时候,秦既明冷着脸,把在雪地上正艰难堆雪人的林月盈抱起来,掂一掂,才训斥她。

  “出来这么久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林月盈性格刚烈,反呛他:“你是我什么人啊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冷风吹得呼吸道痛,她咳了一声:“你反应干嘛这么激烈?”

  “手机关机,”秦既明说,“想让我担心?”

  “不要给自己脸上贴金了秦既明,这么冷的天,应该是被冻关机了,”林月盈大声解释,又反驳,“虽然我在生你的气,但故意制造危险让你担心这种事情太幼稚了,从十七岁后我就不做这种蠢事了。”

  秦既明语气终于缓和,他说:“我怕你做傻事。”

  “做什么傻事,”林月盈一脚踩中深深的雪,闷声,“还有比喜欢你更傻的事吗?”

  秦既明不说话。

  林月盈扭头,她只戴了围巾,脸颊被风吹得微微泛红。

  “不要试图假装什么都没听到,”林月盈说,“我的喜欢不是见不得人,只是见不得道德而已。”

  两人并肩走,雪地之上,脚印深深浅浅,一大一小,秦既明扶着林月盈,雪花落满衣。

  隔着厚厚的衣服,他们的体温都被封闭在自我的世界里,得不到流通。

  人类学会用衣服遮蔽隐私,也阻挡了交换温度。

  “我那天晚上的表现可能有点冒进了,但我苦思冥想,都没有更合适的、暗示你的方法,”林月盈坦诚地说,“我不知道你是装不懂,还是真的不懂,之前的多次试探,让我觉得无从下手。所以,我那时候想,不如再明显一些,明显到能让你懂、也让你找不到装不懂的理由。”

  踩碎厚厚积雪的沉闷破碎声,她的脚忽然踩中深深的雪窝子里,大约是地上有个坑,秦既明抬手,将她整个人抱出。

  林月盈只感受到他衣服上有着凉凉气息的雪。

  “我不是想睡你,”林月盈说,“其实我那天想说的意思是我喜欢你,就算我们以后不睡觉,我也会喜欢你的那种喜欢。你真的好幸运啊,秦既明,我这样好,还这样喜欢你。”

  她觉得说这话时好委屈,对着年长者、对着兄长的表白,再怎么若无其事地隐藏情绪、强装镇定,可在出口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想要落泪。

  她说不出。

  秦既明微微叹口气。

  雪地中,他微微俯身,拍打她腿上的雪,一点点,把那些有着流言般锋利边角的雪花从她身上拍干净。

  仔细拍完雪,他才看自己一手带大的人。

  林月盈的鼻尖冻得发红,围巾拉到下巴处:“我喜欢你。”

  秦既明微笑:“我知道了。”

  啊。

  不需要其他回答了。

  林月盈知道秦既明不会说不喜欢她,体贴的兄长不会不爱妹妹。她也知道他爱她,所以无法祈求他喜欢她——多么矛盾,他本就是喜欢她,却不喜欢吻她。

  林月盈吸了吸鼻子:“嗯,现在我也知道了。”

  她松开攥住秦既明袖子的手,低头,想了想,又叫他。

  “秦既明,你等一下。”

  秦既明站稳。

  身后是渐渐融入夜色的树林,夏季里枝繁叶茂的树,现在早就落光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树枝和沉默的树干,直指天空,天地之间一片大雪,铺天盖地的白,没有别的颜色。

  已经是冬天里。

  林月盈踩着这一层雪走过来,北方的冬天来得很早,太阳准备下山,黯淡的光也遮不住她光彩照人的脸,即使被拒绝,她也不要黯然。

  他刚刚拒绝了她人生中第一次真心的告白。

  林月盈身姿仍旧挺拔,无论他接受与否,她都不会塌下骄傲的身体。

  “秦既明,”林月盈昂着脖子,她注视着自己的兄长,“你好没有眼光,错过我。”

  她的泪哗啦哗啦掉,但她还在认真地同哥哥讲话。

  “但你是我的哥哥,所以我现在还能给你一次机会,”林月盈说,“秦既明。”

  秦既明说:“妹妹。”

  “好吧,那我收回刚才的话,我不夸你了,你一点儿也不幸运,”林月盈点头,挺直身体,哽咽,“你拒绝了我,这将会成为你人生中最后悔的事,没有之一。”

  “我真为你不能拥有我而感到遗憾。”

第21章 染色

  红红全名宁阳红, 一颗红心向太阳的阳红,她也是有哥哥的,龙凤胎, 哥哥叫宁晨青。

  哥哥的名字没什么含义,家长想不出更好的寓意了, 只刻意和妹妹搞对仗。

  作为一个从小和哥哥打到大的妹妹, 宁阳红无比羡慕自己的好友林月盈, 羡慕她和她哥哥的融洽关系, 以及秦既明对她的溺爱。

  试问, 谁家的哥哥能做到秦既明这样?供妹妹吃供妹妹穿, 还会给妹妹扎小辫。

  每每和宁晨青为一块儿蛋糕大打出手、因俩自行车谁先选而冷战四五天之时, 宁阳红对林月盈的羡慕就再多一分。

  尤其林月盈无意间提到,秦既明还会帮她晒被子晒床褥, 会帮她定期打扫、整理她的那一排毛茸茸玩偶。

  回到家中,宁阳红看着只知道打游戏、和“妹我没钱了”的兄长, 这种悬殊的对比会令她无数次感叹同妹不同命。

  宁阳红没有想到林月盈还会和秦既明吵架。

  她和林月盈的房间在同一层。

  等到林月盈瑟瑟发抖裹着羽绒服回到房间的时候,红红才知道她刚刚“失踪了”。

  “吓死我了, ”宁阳红双手合拢, 作势拜一拜, 又心疼地去抱她,“宋观识跑过来问我好几次你呢, 我都不敢说你跑了。不然, 就他那脑子,说不定头脑一发热就窜出去了。我快紧张死了……哎,是不是吓着了?是不是被吓到了我的乖乖小盈盈, 我的宝贝月月, 你怎么还哭了呢?看这脸小脸, 都被冻红了……啊,这小手,冰冰凉……”

  林月盈哽咽着,扑到宁阳红怀里,抱着她,哭:“红红。”

  秦既明就站在她身后。

  下雪时候倒不是最冷的,只是他没有戴口罩和围巾,出去的时候心中着急,连防风帽也没戴,被吹得脸颊和耳朵都是红,一片鲜红。

  这个宁阳红心目中最好的哥哥,在今天却没有做一个好哥哥应该做的事情。

  “她没事,”秦既明说,“红红,麻烦你照顾她了。”

  他有种说不出的气场,宁阳红不知该怎么形容他。

  明明很温和的一个人,无论是宁阳红还是江宝珠,在他面前都不敢太造次。这点和年龄无关,宋一量就能和她们打成一团,而秦既明……

  秦既明表现得就不太像她们的同辈,也可能因为他之前把林月盈带大,才显得格外稳重。说话做事,大多也是从监护人的角度出发。总而言之,宁阳红不能、也不敢同秦既明开玩笑,只讷讷地说好,请哥哥放心。

  到了晚上,宁阳红也是和林月盈一起睡的,她担心好友被吓到,只想陪着她。

  林月盈不哭了,就是抱着宁阳红,哽咽着说自己和秦既明吵架了,闹了小脾气,现在她很茫然,也有点难过,感觉以后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兄妹相处了。

  “嗨呀,我以为什么呢,”宁阳红和林月盈面对面,短发微微遮脸,她抬手,亲昵地摸了摸林月盈的脸,说,“好了好了,不哭了。我和我哥天天吵架天天打,第二天就和好了,还是和没事人一样。”

  林月盈说:“真的吗?”

  “肯定是真的呀,”宁阳红说,“你和你哥年龄差得有点多了,都不知道,正常像我们这样的兄妹,不打架完全不可能,更别说吵架了。”

  她凑过去,额头对林月盈的额头,蹭一蹭:“像你哥那样的哥哥还是少数,你们差得太大了。有你的时候,你哥都懂事了,平时肯定会多照顾你,养你和养孩子没区别。”

  林月盈怔怔想了半晌,说好。

  “好了,睡觉,”宁阳红说,“睡个美容觉,什么都不要想,明天就好了。”

  明天就会好。

  雪停了。

  天空放晴。

  无论长白山雪中水上漂流有多火,几个不那么抗冻的人还是毅然决然地拒绝了这项运动。

  令人惊喜的是看到了难以用语言描绘的美丽雾凇,天空澄明,雪原辽阔,冰天雪地,林月盈玩了雪地项目,出了一身的汗,好在里面穿的是运动速干衣,不至于被汗水浸透的衣服捂得难受。宁阳红叫她去堆雪人,林月盈跑过去,和宋观识一块儿研究怎么推出又大又圆的球球做雪人的脑袋。

  偶尔抬头看,秦既明就站在后面,他不参与堆雪人的运动,臂弯里挂着林月盈的保温杯和滑雪手套,视线相触,他对着林月盈笑了笑。

  属于兄长、能宽宏包容妹妹所有“错事”的笑容。

  一切都在按照他掌控的方向发展,或者说,他能控制住所有的事态。

  林月盈顺手团起一个雪球,重重地向秦既明砸去。她力气不小,但距离远,只砸到秦既明脚前方,把冻了一半的雪砸出一个小凹窝。

  她笑弯了眼睛:“哥,过来啊,一起堆。”

  秦既明摇头:“我不擅长做这个,只会给你们添麻烦。”

  林月盈不听,她跑过来,隔着手套,自然地拉住他的手:“我们想堆个大雪人嘛,就我们仨不行,过来搭把手……”

  秦既明顺从着被她拉走。

  最后堆了两个雪人,眼睛是宋观识从酒店自助早餐里拿出来的一小袋干红枣,嘴巴是小树枝,弯一弯,填进雪人的脸上。

  林月盈还从口袋里摸出自己一个带着小花花的发夹,插在其中一个雪人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