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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观众打下午就到了场地外等候,不过这也是少数,基本都是年轻人,先来和同好交流一下,顺便看看能不能遇到齐涉江进场。

齐涉江是中午去的,在休息室和搭档们进行最后一次对词。

为了演出,齐涉江提前半个月就在做准备了,整理本子,顺活儿。

相声舞台上,看着热闹随性,但真正的现挂其实不多,需要演员精心设计,拿捏得极好。

今天,莫声、齐乐阳将为他们开场,中间垫场的是曾经和他搭档一次的刘卿,以及刘卿的逗哏。给他们压轴的,则是孟静远、曾文这二位老师。

齐涉江和徐斯语一共使俩活儿,一个是传统相声《望情鱼》,一个是他们创作的新节目,以齐涉江找搭档为题材的《选妃记》。

这俩节目一头一尾,中间则是和孟老爷子合作的老段子,老爷子把徐斯语换下去,怹来给齐涉江量活儿。

六点四十,观众陆续进场。

七点整,演出正式开始。

主持人是关山乐队的谢晴客串的,一上场就引来了掌声连连,“欢迎大家来到齐涉江、徐斯语的相声专场,感谢各位的支持,有请我们的演员莫声、齐乐阳带来第一个节目,《夸住宅》。”

《夸住宅》属于经典段子了,属于贯口活儿,里头逗哏有大段的贯口,很考验基本功。

拜师以来,莫声和齐乐阳跟着齐涉江,算是狠狠锻炼了一番基本功,水平比起在学校时可说是突飞猛进。

这老段子让他们自己改了改,梁子没动,但加了不少新包袱,演来是既热闹,又见功底。几个带上了齐涉江的包袱,引得现场是笑声连连。

“哈哈哈这俩是齐涉江的徒弟么,不错啊!”

“对,就《鸳鸯扣》里学狗叫那俩吧,没想到现实里也是搭档?”

“嗯嗯,有点意思。”

齐涉江关心徒弟,在侧幕条偷看了一会儿,看到观众反响不错,才放心地回后台。

莫声和齐乐阳演完,就该齐涉江和徐斯语上去了。

他们都算是已经成名了,来的很多观众都是冲着这一对来的,立刻报以格外热烈的掌声。

这一出说的是《望情鱼》,齐涉江上来和徐斯语一起鞠了一躬,虽然是老段子,他们也为了今天准备了新包袱。

开口前,齐涉江看了一眼台下。齐广陵因为工作原因没法前来,夏一苇的座位他是留了的,但夏一苇说张约在现场,她不一定有勇气面对,现在还没接受自己以后和张约要成亲戚。

现在看到夏一苇真的没来,齐涉江心底难免有些失望。

但演员在台上得敬业,齐涉江很快收拾好了心情。

“大家好,谢谢大家买票来看……孟老爷子。”齐涉江甜甜一笑。

他这一笑,和话的内容形成了反差,台下混合了笑声和尖叫声。齐涉江平时可不这么笑的,要么怎么人称古董花瓶,这一笑都显得小了几岁。

还有观众喊:“来看你的!!”

“来看我的吗?谢谢您。”齐涉江又鞠一躬,“这是我和斯语首次专场演出,谢谢大家的支持……你们真的不是来看我师叔的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又是一阵低笑声。

齐涉江在公园撂地时和莫声一起演过《望情鱼》。

现在,《鸳鸯扣》已经上映,齐涉江再演《望情鱼》,垫话自然又不一样了,可以从电影,自然而然地入活儿。

他的角色是不懂装懂的人,可大家都知道他在《鸳鸯扣》里扮演小印月,唱了《望情鱼》。

按理说,是有个既定印象,但齐涉江演技好,振振有词地表示,汴戏他是业余的,京戏他才是专业的,把大家给带入故事。

而徐斯语也不时刨着使活儿,提点电影的事,不但没让大家出戏,惹得齐涉江那笑场一般的反应,效果反而更加火爆了。

……

一场演罢下台,换作刘卿上场。

后台,孟老爷子已经换好了一身旧的蓝色大褂,唏嘘道:“十多年没穿喽。”

孟静远给老爷子扣好扣子,抚平了衣褶,叮嘱道:“爷爷,待会儿台上一定要……”

“小心,留力,别激动。”孟老爷子道,“你都说了三十几遍了,真当你爷爷老糊涂啦?”

孟静远:“……”

后台诸位都笑了起来。

“老爷子还是精神,我看这别说捧了,逗一场也不在话下啊。”

“得了,静远兄,老爷子有数,你就别担心了。”

“杰西也懂事的,台上不会累着老爷子。”

孟静远也只好抹了把脸,他还能说什么呢。

孟老爷子喝了一杯润喉的汤,一甩袖子,抬下巴,范儿立刻就起来了,淡淡道:“走吧。”

齐涉江对后台诸位拱了拱手,与孟老爷子对视一眼,并肩上了台去。

二人一登上舞台,便引来了雷鸣般的掌声,堪称开场以来最为热烈,而且久久不曾停,响了足足两分多钟,应该可说,都是献给孟老爷子的。

孟老爷子扶着场面桌,再三鞠躬。

待掌声平静下来,齐涉江方才开口,“感谢大家热情的掌声,这一场,是我和我师叔给大家表演。”

他介绍了一下孟老爷子,“很多观众都认识,孟梦达,不是萌萌哒,圆梦之梦,达者为先啊,是咱们相声界如今唯一的梦字辈老前辈。”

孟老爷子轻笑一声,“抓紧听,过几年都没了。”

“噗。”观众都被这老爷子给逗得哭笑不得了,这是笑还是不笑啊。要不人家说相声的,这心态,拿自个儿寿数抓哏也是够了。

“那不行,我和徐斯语合作百年专场您还得做嘉宾呢。”齐涉江接了一句。

“嚯,那不成妖怪了。”孟老爷子反应也极快。他这个舞台经验,接话都成自然反应了。

两人打趣一阵,齐涉江便开始铺垫了,“……怎么唱就是最后一门呢,说学逗唱,我觉得唱,应该放在头一个。这个太重要了,古往今来,唱最重要!”

孟老爷子:“哦,怎么说?”

齐涉江:“清朝就有个因为唱歌儿做大官的人啊,乃是左宗棠手下大将。你知道左宗棠么?”

孟老爷子:“哎,这是名臣啊。”

齐涉江点头:“嗯嗯,特别有名,他曾经收复新疆,平定太平天国,还有最广为人知的事迹,就是做鸡……”

孟老爷子惊愕地看着他:“嗯?”

“那个,”齐涉江振振有词地道,“难道不是么,左宗棠鸡名扬海外啊!”

大家笑了起来。

这一说还真是,左宗棠鸡这道菜在国外很有名,但是这和左宗棠本人根本挨不上,原是厨师附会的,他本人还真不会做鸡。

“什么,不是么?”被指出来后,齐涉江接着道,“话说当年有民团起义反清,左宗棠率部平乱,赶赴陕北平乱。当地民团的首领,名叫董福祥,也是后来那员大将。要问他如何从反军首领,成为朝廷大将,还就是因为他从小爱好声乐。”

孟老爷子疑惑道:“那爱好声乐怎么去造反了?”

齐涉江面无表情地道:“因为学音乐救不了中国人。”

观众哈哈一阵乐。

齐涉江介绍道:“此人除了爱好声乐,从小还喜欢结交一些个武林高手,八岁就练习隔空取物……”

孟老爷子:“这是跟武林高手学的吗?这是跟超人学的吧。”

齐涉江和孟老爷子说的这段,叫《斩青龙》,是野史故事改编的,还是柳活儿。

这《斩青龙》本是一出秦腔的戏名,又叫《斩单童》,说的是隋唐时期,瓦岗寨的单雄信被唐军抓了后,不愿投降李世民,被处斩,临死前慷慨高歌。

而在这块相声活儿里,说的是董福祥此人领兵造反,左宗棠平叛,他不肯投降,最后被拿下了,要砍他脑袋。这董福祥平时总爱自比单雄信,落到这番境地,于是在刑场上唱起了《斩青龙》。

不料,这一唱,就把清军将士甚至是左宗棠给唱得闭嘴惊艳了。竟然命人放了董福祥不说,还给他封官,让他统领着旧部下,一起编入清军营中,转型做了正规军。从此平叛杀敌,升官发财。

真实历史上的董福祥,被抓起来后到底唱没唱秦腔大家不知道,但他后来倒的确在左宗棠的优待下,成为清廷一员大将。

因为他和手下都极为凶猛,洋人入侵时,他领人杀了不少外国人,导致八国联军恨之入骨,还想逼迫清廷把他杀了。

这样都愣是没能弄死他,让清廷给保下来,是晚年退休了自个儿病死的。

齐涉江还小那会儿,距离董福祥的时代不远,他的故事广为流传,其中就包括这段因唱封官。

齐涉江的师父创作一番,将此编成了相声,又加入不少学唱、倒口的内容,算是他们师门压箱底的活儿。

如今齐涉江和孟老爷子再演《斩青龙》,也根据现在的文化,稍加改变,融入了一些新段子。比如“左宗棠鸡”,他们那时候都没有这道菜。

“董福祥思及至此,虎目圆睁,高声唱道:早上天来早上天,程七弟将酒往上端……我今日挨了时朋友不见,一个个到了做袖手旁观。大料想唐营里无人敢斩,叫敬德你把爷送上西天!”

这是大段的秦腔花脸戏,很见功力,花脸唱腔讲究一个“亮而不炸,怒而不吼”,看着气势磅礴,却不能放得太过,没了张力。

齐涉江学唱秦腔,真正是学到精髓,唱腔苍劲高亢,慷慨激昂,唱下来只叫人酣畅淋漓,热血沸腾!

孟老爷子带头鼓起掌来,喝彩道:“好啊!”

观众也跟着鼓掌,齐声叫好。

齐涉江看了孟老爷子一眼。通常在台上,捧哏的站在场面桌里头,都半侧身对着逗哏,这是为了时刻观察逗哏,好接住话。而逗哏,大多时候是面朝观众的。

此时他这一眼扫过去,却是隐隐看到孟老爷子眼中有泪光,心中也是一动。

说起这块活儿,为了把里头的秦腔学得更加地道,他曾经带着师弟一起跑去秦腔戏班子,听着人家唱,琢磨着模仿。

后来他二人合作,每每是师弟唱,他就和现在一样,带头叫好鼓掌……

台下叫好声不断,齐涉江只是一晃神,便已回神,谁也没觉察到他有瞬间走了神。

齐涉江接着道:“左宗棠见得此情此景,不禁上前替董福祥松绑……”

孟老爷子问道:“怎么样?”

齐涉江抖出底儿:“亲自为董福祥打call啊!”

孟老爷子一甩手:“去你的吧!”

台下山呼海啸般的掌声,观众纷纷起立,为了孟老爷子和齐涉江这精彩又难得的合作演出。

齐涉江卖了力气,学唱了几个大段,孟老爷子捧得更是瓷实,二人都极是不易,用心之处,观众当然感受得到。

这铺天盖地将一切掩过的掌声中,齐涉江和孟老爷子一起弯下腰去鞠躬,却是听到师弟低低的声音在耳畔叹息一般响起:“师哥,你这花脸唱得还是那么亮。”

齐涉江直起腰,便再听不进满堂喝彩声,唯独眼睛一点点睁大了。

第三十九章

休息间外。

“你们说这是怎么了, 老爷子和杰西在里头待了二十多分钟都不出来?”李敬一边看时间, 一边有点焦急地说。

他问怎么了, 可在场其他人也是一头雾水啊。齐涉江和孟老爷子下了台后,就找了个休息间钻进去, 这么久了也没见出来。

要说老爷子演完后,观众反响热烈,可怹状态倒明显挺好的, 不像是情绪激动要进医院,可他们还想恭喜,俩人关着门是搞什么。

孟静远在台上演出, 只得是徐斯语去敲了敲门,扬声道:“老爷子, 杰西该上去攒底了。”

现在台上的节目演完, 就该底角儿上去攒底了, 也就是戏曲里的大轴,这是整场最后一出, 最重要的节目, 尤其今天是齐涉江和徐斯语的首次专场,不能懈怠啊。

“知道了, 你让静远抻一抻。”

里头传来孟老爷子的声音, 那语气听着也没什么不对, 难道只是在叮嘱小辈儿什么话?

徐斯语一听,这是还没忙完呢。只得赶紧去侧幕条,给孟静远和曾文比划了一下, 让他们把节目抻长一点,多说一会儿。

屋内。

孟老爷子和齐涉江相顾无言。

在台上时,孟老爷子喊他师哥,当时他就懵了,一时间脑子里乱得很,直到被师弟拉去无人之处,他还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也不知道该不该应。

当时孟老爷子叹了口气,“师哥,我都是这个年纪的人了,早就看淡生死,你要是不应我,我才要死这儿了。”

齐涉江听见这话,喉头一哽,一下抱住了他!

“没事,师哥你哭吧,我不会哭的。”孟老爷子虽然这么说,眼睛还是红了,“为了和你多处几年,我也得保重这身体啊。”

齐涉江一听,心里却更加难受了,也不敢放声哭,只流着泪把自己的遭遇说来。

这一说,就是将近半小时。

此时,孟老爷子打发了外头的人,握着齐涉江的手,“师哥,咱们再说一会儿。”

齐涉江鼻子一酸,却又笑了出来,“……我没想到,还能从你口中听到这两个字。”

这一段时日,他好是煎熬。虽时常去陪伴师弟,时时对着,但满腹心思都不能诉说。说点什么话,还要记得自己是“晚辈”。

“我早就在怀疑了。”孟老爷子淡淡一笑。

他表现得不如和齐涉江以假身份相认时那么激动,并非是不欢喜,而是如他所说,因早就在猜测,看到齐涉江承认,与其说惊喜,不如说是安心。

而且,到了这个层面,要去猜想一个人还魂了,和简单的相认不太一样。得亏了孟老爷子活到这个年纪,什么事都见过,什么都不怕了,才能放开猜想一番。

“八十年了啊,但师父、师哥的样子还是刻在我脑海里,我没有忘过。”孟老爷子说道,“师哥你就算换了皮囊,可是你还是你,神气,举止……”

世界上怎么可能真的有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即便是师徒,乃至父子,如何肖似到这个程度。他们曾经朝夕相处,孟老爷子也觉得答案匪夷所思,但这是唯一的解释。

今日的《斩青龙》,叫他彻底确信了。

“幸好是现在,我老了,眼睛不好使了,现在看人,都往内里看。师哥,你还是你,没变。”

齐涉江听得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他当然没变,对他来说,八十年只在转瞬,他的时光在那一刻被折叠了起来。

“我却差点认不出你了。”

“本事长了,皱纹多了啊。”孟老爷子紧捏了捏齐涉江的手,“老天还是看顾我,让咱们重逢了。我还能在台上,和师哥演一次《斩青龙》,多好啊!”

这是隔着千山万水,数十载光阴与重重误会的再聚首,万语千言,也只能感谢上天尚有一丝眷顾罢了。

“是好,太好了。”齐涉江的心被复杂的感觉充盈着,最终都化作了一股暖流。

能得一刻圆满,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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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涉江走出房门时,只见到外头围满了人。

李敬松了口气,一推徐斯语,“快去通知,杰西你,你……”

他觉得齐涉江好像眼睛有点红,不禁迟疑了起来,还张望了一下里边,心道老先生没事吧?

“没什么,我准备一下。”齐涉江拿湿纸巾擦了擦脸。

孟老爷子也缓缓走出来,看着镇定一些,还说呢,“我有点困了,打个盹儿,演完了再叫我。”

柳泉海忙道:“您平时这时候也该休息了,小睡一会儿吧,等静远下来送您回去,他们还要返场,肯定演到很晚。”

孟老爷子和齐涉江对视一眼,也没说什么。

罢了,不计较这个。

其他人互相看看,心底都觉得这一老一小聊了些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就是一种感觉,具体怎么不得了就谁也不知道了。

……

那边台上,孟静远和曾文余光看到徐斯语打手势,都松了口气,入了底儿,说完了这段。

掌声中,鞠躬,下台。

他俩还没走到台口,徐斯语已经走出来了,路过的时候和二人一拱手,互相见礼,嘴里称呼:“师哥。”

按辈分,他和这俩都是一辈儿的。

徐斯语走到桌子旁逗哏的位置站好了,却是没有主持人来报幕。

观众看他一个人这么早上来,基本猜到了,估计是什么节目安排。

只听徐斯语说道:“刚才下去的,是孟静远、曾文二位老师,有的观众估计也听到了,我叫他们师哥。因为啊,别看我年纪不大,和他们是一辈儿的,打我爷爷那儿赁起,和他们祖辈是同辈儿,还一起工作过,都认识。

“我家里头几辈儿都是干这个的,说相声,打我五岁的时候去后台,就有三十来岁的成名演员管我叫师爷。

“不是我吹啊,华夏相声界,我这个辈分,基本走到哪儿都是这个!

“相声门从祖师那里算起,到现在排到了……”

徐斯语手舞足蹈,面部表情极为夸张,给大家科普起了相声界的辈分问题,顺便也夸一下自己辈分有多大。

这时候,观众连绵的轻笑声忽然就成了热烈的欢呼声,“噢噢噢——”

徐斯语莫名其妙一回头,这才发现齐涉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台上来了,当即讪讪一笑。

只见徐斯语干脆利落地一撩大褂,单膝下跪,抱拳拱手大声喊道:“师叔!”

观众大笑。

打脸怎么来得这么快呢。

这个包袱他俩使,简直再合适不过了,没别人能使出这个效果。一个年少辈分高,另一个也年少,辈分比高的还高一辈,而且全华夏都要知道了。

齐涉江走到前头来了,徐斯语也站起来自觉往桌子里头站。

齐涉江问道:“刚才听你在这儿聊什么呢,说你辈分大?”

“哈哈哈哈哈!”

在观众的笑声中,徐斯语连连摆手,一叠声道:“没有没有没有,没您辈分大!”

这就怂了,笑声又是一下高涨。

“没什么,你别怕啊。”齐涉江状似轻佻地对观众道,“我这个搭档呢,别的地方还行,就是说话不大爱过脑子。”

他的目光落在台下,却见留给夏一苇的空位赫然已坐上了人。

戴着口罩,一头长卷发,正是赶了过来的夏一苇。

夏一苇在台下,和齐涉江对上眼神,别扭地点了点头。

齐涉江心里一暖,夏一苇到底还是来了,这是他今天第三件开心的事了,头一件今天举办专场,第二件与师弟相认。

徐斯语“嗨”了一声,“选都选了我,您就别说这些没用的了。”

齐涉江望着天道:“还是有点不甘心啊,当时选妃有点草率了,看着差不多的也就凑合,主要也是家里人逼得急。”

观众:“噗哈哈哈哈哈!!”

笑声和起哄声齐飞。

他们可爱听这话题了。

徐斯语转过脸对观众吐槽:“真当自己家里有皇位要继承了。”

齐涉江说道:“咳,我单着好些时候了,也没个搭档,当时我师叔就说,要给我找个捧哏。我本来是不愿意的,我说要捧哏有什么用啊还分我钱,我说单口不好么?”

徐斯语:“单口竞争大啊,现在脱口秀多。”

齐涉江瞥他一眼,“也是这个理儿,所以我不就开始选搭档了。我师叔在相声门内部,给我办了一个海选,来参选的捧哏领着爱的号码牌排队面试。”

徐斯语语带暧昧地道:“您也是会玩儿。”

大伙儿会意低笑。

齐涉江哼哼道:“这家伙就是二三三三三号。”

“嚯。”徐斯语掰着手指头算了下,“五位数啊?全华夏的捧哏有这么多吗?您没看看是不是粉丝混进去了?”

齐涉江想了想:“你一说好像是有几个看着像女的……”

有女粉丝都加了几嗓子,还有接话的:“选我!”

“选你那不行,我只选男的。”齐涉江接了那粉丝一句话。

徐斯语撑着桌子,重复了一句:“哦,只选男的。”

这就是用细微的语气,引导观众,内里的意思分明就是齐涉江喜欢男的,可不又引起一连串的喷笑声。本来这一出节目,就指着玩伦理哏,捧哏还全程是“妃子”呢。

徐斯语一副不解的样子,“你们怎么了,是他说的啊,不要女的。”

这就把前头的包袱又翻了一下,加强效果,观众前一波笑声未停,又乐了。

这几句都是他们现挂的,这也看出来两人培养出的默契,和徐斯语的反应能力了。

……

这个新创作的段子《选妃记》,是以齐涉江选搭档为主线,展开的故事,围绕此抖落大小包袱,主要是拿徐斯语说事儿,从上挑剔到下。

找的伦理包袱,里外都把徐斯语当媳妇儿,或者说,妃子。

“连我妈都说,哎你这个搭档不行啊,懒骨头。”齐涉江学着夏一苇的语气,又多了几分刻薄挑剔。

观众:“噗!”

怎么那么像婆媳斗争啊。

徐斯语也是一怒,“你有完没完啊?我告诉你,我早就受不了你家那个劲儿了,怎么就抻掇我一个人了?你怎么不打听一下,哪家的婆婆像你家那么难伺候!”

徐斯语这愤懑、撒泼的样子,反倒让人笑到喘不过气来了。

前头还不停辩解,这是自暴自弃了,自己都抱怨起恶婆婆来。尤其大家把婆婆的形象和夏一苇一对,就更好笑了。

徐斯语还不罢休,叨叨道:“你也不看看,全华夏谁伺候得了你妈,唐双钦都让他整秃了!”

唐双钦本人可就坐在台下,这一下被cue到,观众爆笑,都探头看他。

唐双钦也挺配合的,委屈巴巴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认了。

“去,你这都过时消息,现在唐导愿意我带妈进组你没看新闻啊?”齐涉江指着他,“我看就你爱抱怨。”

徐斯语一拍桌子:“说谁!说谁啊你!你从来都不帮着我!”

这儿还有观众帮着喊:

“渣男!”

“离婚!”

“让我来!”

徐斯语都笑场了,指着下边儿道:“说‘让我来’的像话么?”他整理好表情,啐道,“去你的吧你们这些逗哏没一个好男人!”

“你怎么还有脾气了?”齐涉江拿扇子敲了敲桌子,问道,“你想失业了吗?”

“我还真就不伺候了呢,去你的吧!”徐斯语拿帕子一砸齐涉江,转身就气冲冲下台了。

按理说,演员被逗急了往下走都属于舞台效果,搭档会去拦回来,或者自个儿就回来了。

可是眼下,齐涉江没有拦,徐斯语也没回来,徐斯语就这么下台,人影都不见了,一秒,两秒,三秒,也不见回来。

观众席的起哄声仍是不断,最后都有点疑惑了,怎么还真让徐斯语下去了啊?

齐涉江非常淡定地把帕子给叠好了,整理了一下台面,口中随意地道:“走就走呗,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皇后……不对,捧哏的还不好找啊。”

他侧了下头,冲着后台喊:“我问问,有没有想上位的?”

下一刻,身穿红色大褂的张约捏着袍角就施施然走上台了。

台下先是一秒钟的寂静,随即掀顶儿一般齐齐尖叫起来!

第四十章 终章

这场节目主持人都没有出来报幕, 观众连节目名是什么都不知道, 更别提有哪些演员了, 不然早就炸了。

所有人都知道张约在现场,但所有人都以为他顶多返场时陪齐涉江唱几段子弟书, 万万没想到,张约竟穿上大褂,要上台说相声了!

虽然都开玩笑, 让张约转行,可谁也没想到他们这么会玩儿,居然真安排张约跨界来捧哏。

配合徐斯语和齐涉江之前的铺垫, 齐涉江和张约之间的八卦,这节目效果简直爆炸了。

那话怎么说的, 张贵妃这是真要入主中宫了啊, 以一己之力拆了赛夫妻的捧逗搭档, 连大褂都是红色的,这是真奔着结婚来的吧?

现场的尖叫声、欢呼声半天都没停。

齐涉江带着笑意看张约有点得瑟地走上来, 调侃地念了两句诗, “夭桃看厌思秾李,明月何妨让小星。”

这个包袱的皮就有点厚了, 一时间不是人人都能反应过来。

单看字面意思就很暧昧了, 还是出自《絮阁》, 说的是唐明皇和两位爱妃杨贵妃、梅妃的故事,陛下爱了这个割舍不下那个,娘娘醋海生波。

不过齐涉江顺口念了这句, 倒不止是调笑,也是定一定场。

他一开口念诗,尖叫声不断的现场立刻安静了许多,好叫节目接着往下演。

张约走到场面桌后头站好,笑嘻嘻地说:“叫我呢?”

立时又引起一片笑声,人家问想上位的有没有,他倒好,直接来了一句“叫我呢?”,这个心思也是毫不遮掩了。

“怎、怎么是你啊,”齐涉江一副有点诧异的样子,“我们后台没有捧哏了吗?怎么叫了个歌手上来。”

张约大大咧咧地道:“嗨,都让我药晕了。”

齐涉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