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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缨站在门外,也装作才认出郑炜,诧异道:“怎会是郑二公子?堂堂郑氏的公子,怎能做如此下作之事?这若传出去,岂非败坏郑氏门楣!”

  郑二夫人心疼极了,红着眼道:“云阳县主,你——”

  她恨秦缨下如此狠手,可眼下理亏的是郑炜,她想责骂也责骂不出,只切切看向郑姝,“皇后娘娘,求您传个御医来,炜儿口鼻皆是血——”

  郑姝面上一片青白交加,忙吩咐,“去传御医!”

  太后半晌未言语,此时才沉声道:“玉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玉福面无人色,一路进门跪在太后身边,“启禀太后,奴婢也没想到会闹成这样,是……是二公子,他听说县主今日入宫,便想与县主说几句私话,奴婢……”

  太后面无表情道:“因此,适才你说起了《鬼狐传》,为的便是想将云阳引来此地?”

  玉福不住磕头,“是,是奴婢之过,二公子其实只想与县主说说话,并没有想过对县主不敬,县主说、说二公子欲行不轨,却也没有其他人看见不是?奴婢……”

  “够了!”太后呵斥一句,脸色亦难看起来,“你是哀家身边之人,却与旁人私下勾连,无论郑炜做何想,你也犯了哀家的规矩,来人——”

  苏延庆上前来,“娘娘?”

  太后吁出口气,“杖责三十,赶出宫去!”

  “娘娘——娘娘饶命——”

  苏延庆大手一挥,两个小太监上前,拖着玉福朝外去,玉福喊了两声“饶命”,又被捂了嘴,很快便消失在了院门之外。

  “云阳,到哀家身边来。”

  太后朝秦缨招手,秦缨抿了抿唇上前,太后一手揽住她,一手抚她面颊,又将那一缕乱发替她别去了耳后,“好孩子,你受惊吓了,此事是哀家不好,竟未察觉到底下人的小心思,哀家定为你主持公道,郑炜行事不端,哀家自会罚他,那不听话的宫人,哀家也将她逐出宫去,你别怕,哀家定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

  太后说着,轻拍着她肩头,真似安抚一般。

  秦缨敛下眉目,未再说什么。

  场面一静,可这时,郑二夫人怀中晕晕沉沉的郑炜忽然抬了头,被拖抱着上半身,好似令他缓了过来,他神识渐渐清明,扫了众人一圈,面上不显畏怕,反而哆哆嗦嗦地抓住了李氏的衣袖,“母、母亲,给、给我——”

  李氏满眸心疼瞬间化为惊惧,快速朝外看了一眼后,忙安抚郑炜,“炜儿,这是在宫里,你今日闹了误会,吃了这般大苦头,可莫要耍小孩子脾气。”

  “不,母亲……快给我……”

  郑炜剧烈地颤抖起来,甚至顾不上口鼻处的血迹,挣扎着想要爬起,李氏半扶半抱,却哪里托得动他,看他如此模样,太后也皱了眉,“他这是怎么了?”

  秦缨沉着脸道:“他虽见了血,但我可没有伤他性命,他适才亦是因折手之痛,半晕过去罢了,他这是在要什么?”

  “母亲,回府……回府……”

  郑炜起身至一半,又脱力滑倒,他语声愈发急迫,整个人蜷缩在地,颤抖不止,像是冷极,而他呼吸肉眼可见地急促起来,额上甚至漫出一层薄汗,很快,他竟难受得流起了眼泪,唇角亦溢出了涎水——

  众人大惊,苏延庆甚至挡在太后身前,像害怕郑炜发疯伤人似的。

  秦缨满眸震骇,忍不住上前两步,仔仔细细盯着郑炜,正在此时,郑炜又胡乱地扯起自己的衣襟,像是热极,李氏想按住郑炜,却哪里是他对手,只不住道:“别急,你别急,现在是在宫里,你清醒一点炜儿!”

  “母亲!儿子要死了,快回府吧——”

  郑炜难受地祈求起来,秦缨不敢置信道:“夫人,他这是问你要什么?他是不是碰了什么成瘾之物?大周有何物能令他这般难受?”

  李氏愤愤看她,“县主休要胡言,他不过是犯了癔症罢了!今日之事,亦非他所本心,县主人也打了,气也该消了,此事便到此为止吧——”

  不等秦缨说话,她又看向太后与郑皇后,“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炜儿近来真的患了癔症,治病的药还在府里,请派人送我们回府吧。”

  太后迷惑不定,郑姝愣了愣道:“好,来人,送二夫人和二公子出宫!”

  院外侍从鱼贯而入,秦缨制止道:“等等,二夫人,他这不似癔症,他到底因何如此?”

  李氏冷笑起身:“怎么,县主竟当真关心起我们炜儿?”

  秦缨再想问个明白,也被这话膈应得哑口,只见一个侍卫将郑炜背起,李氏连礼都来不及行,便快步出了院子,顷刻间,院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太后忽然道:“谢卿还未回答哀家,你怎会在此。”

  秦缨目光一闪,也看向谢星阑,便见谢星阑上前道:“启禀太后娘娘,南诏公主的案子尚有几处未明,此番入内宫,本是往观兰殿去,却不想走在半途听闻县主在此,微臣与县主有事相商,便来此寻她,谁知到了地方,县主却被锁在屋内。”

  太后做了然之色,“原来如此,云阳今日受了惊吓,谢大人来的倒是及时,你的差事先放一放,先替哀家送云阳归府,让她安安神。”

  太后又对秦缨道:“好孩子,稍后哀家送些安神的灵药与你喜欢的珍宝去你府上,今日之事你万莫放在心上,此事是你受了委屈,但也不能大张旗鼓地为你陈情,若传出宫外去,受损的到底还是女儿家的名声。”

  太后语重心长,“郑炜那等纨绔子,也不会在意这一二罪名,他眼下犯了癔症,但今夜里,哀家派人出宫赏他三十杖责,叫他再不敢犯,若你心底还觉不快,便尽管来找哀家,哀家定好好为你出气。”

  太后满脸情真意切,秦缨自得应下,“多谢太后娘娘。”

  “好了,今日天冷,先回府歇着去吧。”

  秦缨与谢星阑一同行礼告退,待二人离开停云阁,太后眉眼间的柔色瞬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她看向信国公夫人杨氏,先问:“你可知郑炜患癔症之事?”

  杨氏迟疑道:“只听闻他近来闹了几次事端。”

  太后冷冷一笑,“郑氏就这么两个孩子,郑炜不成器,郑钦近来也频频出错被皇帝指摘,行了,你也回府去,叫郑钦像样些,否则郑氏真是气数将尽。”

  杨氏不敢违逆,忙告退离宫。

  至此风波初定,太后伸出手,意欲回宫,苏延庆本想上前扶,太后却看了他一眼,一旁郑皇后明白过来,亲自扶住太后,“臣妾送母后回宫——”

  一路上太后未发一言,郑皇后几番欲言又止,也未敢开口,等回了永寿宫,郑皇后扶着太后入正殿,才听太后道:“都退下吧。”

  苏延庆一听便知其意,摆了摆手,所有侍从皆侯于殿外。

  暖阁内地龙正旺,郑皇后本要替太后解斗篷,太后却自顾自坐了下去,案几上有早已冷掉的茶盏,太后盯了郑姝一瞬,抬手便将茶碗挥在了地上。

  “你好大的胆子!”

  太后不动声色一路,此刻才爆发出来,纵然刻意压低语声,却仍透着迫人之感。

  郑姝身形颤了颤,深吸口气道:“姑姑也看到皇帝对德妃母子的爱重了,他如今连做做样子也不愿了,您叫我怎能甘心?前次只差一点,只差一点便能让她们万劫不复了!若非秦缨仗着几分聪明相助,我哪里需要耍这些手段?”

  她又嘲弄一笑,“临川侯府那等门第,她秦缨配个炜儿已是高攀,您不是想让云阳嫁入郑家吗?我不过手段狠了一点,着急了一点,您何至于如此动气?”

  郑姝唤“姑姑”,便是以郑家人自居,见她红了眼眶,太后沉声道:“哀家告诉过你,要你静待其变,哀家不会让你白受委屈,但你今日,竟能与郑氏的老人合谋,做出这等轻率之行!简直愚不可及!今日是云阳,来日你还要蠢到谁手上?!”

  “静待静待,您要让我与琨儿待至何时?”

  郑姝语声发颤,满是苦涩道:“从前还抱有指望,但如今呢?再等下去,郑氏后继无人,崔氏却百折不灭,等李玥年纪越来越大,届时如何与他们相争?”

  太后缓缓闭眸,再睁开时,混浊的眼底尽是冷意,她用苍老的声音笃定道:“不会太久了,哀家不会叫你和琨儿等太久了。”

  ……

  出宫的宫道上,白鸳不解地问谢坚,“到底出了什么事?本来好好的,却说太后他们从后门走了,你们为何又与县主在一处?县主的斗篷怎么脏了?”

  谢坚看着前头二人,只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刚离开停云阁,秦缨面色便冷沉下来,此刻她正拿着丝帕擦自己的手,边走边道:“我自然早早认出了郑炜,我也知道,有太后娘娘和皇后护着,我今日之遭遇,想要的公道是讨不来的,因此在来人之前,我自己将公道讨足。”

  谢星阑本是去救人,谁知秦缨不仅毫发无伤,还自己将仇报了,反令他心底空落落的,这时秦缨问:“是何人与你报信?”

  “一个面生的小太监。”

  秦缨沉思一瞬,“是三皇子,我与那嬷嬷去停云阁的路上,只遇到了三皇子和他的侍从,他当时请我去帮他解天宫锁,我还觉莫名其妙,现在想来,他或许是发现郑炜等候在停云阁图谋不轨,想帮一帮我……”

  谢星阑也有些意外,“未想到竟是他,他平日里不显山露水,若真是他,倒值得一谢。”

  默了默,他转而道:“今日这般安排,不似太后所为。”

  秦缨唇角紧抿,目光也漠然起来,“应是皇后。”

  谢星阑道:“是我的不是。”

  秦缨看他一眼,“与你何干?”

  谢星阑沉声道:“当初陛下要诏你入宫,我便该阻止,不该令你卷进来,今日你遇险,多是皇后为南诏公主的案子心存报复,不仅要坏你声名,更要因此逼你定婚嫁之事,好让你一辈子只能与郑氏绑在一处。”

  谢星阑看得分明,但秦缨却郁闷起来,她提起裙摆,加快脚步朝宣武门走,仿佛懒得与他为伍。

  谢星阑忙跟上,低声问:“我说错了?”

  秦缨没好气道:“你为我着想,怎会有错?”

  谢星阑不甚明白她心思,只亦步亦趋道:“是我惹你不快,前些日你来衙门,我虽去探望程公,却并未直言当年旧事——”

  秦缨脚步微滞,谢星阑也跟着慢半步,“谢咏还有两日才归京,一切还是等那人证回来再论,且程公身体不适,我也不忍令他费神。”

  秦缨一听,又走快了些,“原来如此。”

  谢星阑沉默半晌,眼见宣武门将近,终是道:“我不忍令你涉险。”

  秦缨步伐顿了顿,再侧眸看他,谢星阑言辞有些艰难:“此旧案是灭门之仇,亦成败难卜,若幕后之人势大,或许连我、连将军府也下场难料,我怎忍心让你卷进来?”

  秦缨心底“咯噔”一下,她自然没忘原文中谢星阑的结局,她心腔揪做一团,想说什么,二人却到了宫门处,从狭窄逼仄的宫道走入城门洞下,身侧黑嗡嗡的,但谢星阑脚步在侧,一下一下落在秦缨心头,只叫她打定了主意。

  出得宫门,一片冰天雪地的浩然明光迎接他们,秦缨轻呼出口气,“今日虽是有惊无险,但我算真正明白了你的话——”

  谢星阑不解,这时秦缨回看了一眼巍峨的宫城,“这是他们的法则,为了权力,对自己残忍,对旁人更是毫不留情,没有王法与公允可言。”

  她说的,正是崔慕之替罪与皇后设局。

  她又看向谢星阑,“但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去查明阿月的死因,无论是否遭谁嫉恨,无论今日遇见哪般恶人——”

  她温和而坚定地道:“我没有害怕。”

  秦缨目光雪亮,瞳底更似燃着一簇火,仿佛无论何时,她都有坚不可摧的英勇,谢星阑心腔剧烈地跳动,甚至生出一股子迫切的妄想,想靠她更近一些。

  他手臂动了动,却仍克制地站在原地,这时秦缨面色又是一肃,“且适才,我还发现了一件尤其紧要之事——”

  谢星阑反应极快,“郑炜的癔症?”

  秦缨先点头,又微微摇头,“他绝不是癔症,他极可能是中了一种毒,一种祸国殃民之毒!”

第201章 担忧

  “祸国殃民之毒?”

  这几字令谢星阑眉眼严肃起来, 秦缨眼底也浮起了两分焦灼,“不错,眼下要查清楚郑炜到底因何如此, 我更希望我的猜测是错的。”

  谢星阑呼吸微紧,“去衙门详说?”

  秦缨应是, 利落爬上马车,谢星阑二人也翻身上马,一同沿着御街往金吾卫衙门而去。

  半炷香的时辰后, 车马停在了金吾卫正门前。

  秦缨随着谢星阑一路入内衙,进门后, 秦缨沉重道:“此毒物乃是一种花的未熟果实采得, 多为棕色褐色膏状物, 气味异臭刺鼻, 但烧煮炼制后可变香甜,通常点燃吸食服用,初试可令人振奋精神, 快慰自得,但第二次第三次后,便会令人在此基础上, 意识涣散, 产生幻梦,继而上瘾。”

  她眉眼一冷:“而一旦停止用毒, 则会分外渴求毒物,会不安狂躁、流泪流汗, 亦会易怒发抖, 甚至腹泻抽筋,严重者甚至死亡, 而即便苟活着,亦会毒瘾顽固,难已戒断。”

  郑炜“癔症”模样尚在眼前,谢星阑剑眉越拧越紧。

  秦缨接着道:“可怕的还不止于此,成瘾之人用毒量会越来越大,从开始每几日一次的吸食,变成每日数次,而随着毒瘾加重,人会快速削瘦,会生恶疾,会再难以自控,甚至为求毒物发疯发狂,丧失人性,一个郑炜可搅的郑氏不得安宁,倘若整个京城、整个大周的男子女子,尽是他这样的人,那又将如何?”

  谢坚守在门口,听到此处惊怕不已,“那必定国将不国,到时候,都无需南诏强兵秣马,随便派些人来,便能让大周土崩瓦解!”

  谢星阑眉眼前所未有的冷峻,眼瞳深处更有些惊疑不定之色。

  秦缨说的细致,便令他想起前世也曾出现过这般令人神魂颠倒,继而上瘾之物,但那已经是贞元二十七年之后的事,如今竟提前出现了。

  他眉峰紧锁道:“除了郑炜,还未听说京中大肆出现中毒者,但按今日郑二夫人的举动,多半不允我们登门查问——”

  微微一顿,他语声沉定道:“我先派人从郑氏的下人入手,除了郑府外,或许还有一处会出现你说的毒物——”

  秦缨目光紧紧望着他,谢星阑道:“青楼妓馆中或许会有。”

  秦缨眼瞳一亮,“你怎知道?”

  谢星阑沉稳道:“青楼妓馆本就常有令人迷神致幻之物,与此种毒物有共通之处,喜好寻欢作乐之人,也更易被此物引诱。”

  不等秦缨接话,谢星阑吩咐谢坚:“叫冯萧来,而后你亲自带人去查郑氏,从下人入手,看郑炜近日去过何处,家里下人可曾采买过可疑之物——”

  谢坚连忙应是,待他离去,谢星阑又转而问秦缨,“你一看郑炜病发之状,便知道他是中了毒?”

  秦缨抿唇道:“不错,我刚好知道这种毒物。”

  本以为谢星阑还要再问,可他却只是点了点头,又以一种欣然的目光望着她,秦缨眨眨眼睛,“你不问我为何知道?”

  谢星阑目泽微深:“你总是知道许多稀奇异事,从前我的确好奇来由,但如今我只需明白你说的是对的,听你的便是。”

  没什么比此般信任更动人,秦缨心肠一热。

  “大人有事吩咐?”

  随着突兀的话音,冯萧大步走了进来,见秦缨也在,连忙行礼。

  谢星阑神色一肃道:“查内奸的事先缓缓,眼下有一件同样要紧的事你亲自带人走访,京中可能出现了一种令人上瘾的毒物,此物气味香甜,可能单独出现,也可能被混入其他药物之中,用来点燃吸食,极可能出现在烟花柳巷之中。”

  微微一顿,谢星阑也顾不得秦缨还在,直接道:“与别的催情之物不同,此物尤其金贵,若哪一家有此物,应当十分容易查问,你们便服出行。”

  秦缨自不觉尴尬,还秀眉一扬,意外谢星阑能想的这般周全。

  冯萧也惊讶道:“竟有此种毒物?是,属下这就带人四处走访。”

  冯萧领命而去,秦缨道:“这毒物绝不止郑炜一人吸食,但你说的也极对,眼下尚未普及开来,多是因为此物稀贵,寻常百姓根本受用不起,但此物危害甚大,若能快些查出源头,将其阻断,便可挽救不少人——”

  说至此,秦缨骤然想起一事来,“你们衙门的小段将军,前次我来时,见他也有些异常,你可知道他出了何事?”

  谢星阑凝眸,“你怀疑他也中了毒?他近来少在衙门当差,且行事与往日大为不符,易怒易躁,对底下人也颇为严苛,在此之前,他当差谨慎,一心要与郑钦打擂台,但自从郑钦被陛下禁足,他也妄为起来——”

  说至此,谢星阑与秦缨同时色变。

  秦缨脱口道:“难道郑钦也——”

  她急声道:“他与郑炜虽非一府,但郑氏两房毗邻,郑炜与郑钦也素来亲近,很难不叫人怀疑郑钦此前的古怪之行也是因为此种毒物!”

  此刻时辰已经不早,凛冬腊月,天也黑得快,谢星阑很快打定主意道:“我亲自去段氏一趟,你先回府等我消息。”

  秦缨欲言又止,谢星阑笃定道:“无论查问到什么,一更天之前,我都派人告知于你。”

  秦缨这下放了心,“好,那我等消息。”

  二人在衙门前分别,秦缨乘着马车回侯府,白鸳跟了一路,此时还念着宫中之乱,“县主去停云阁,到底生了何事?”

  秦缨叹了口气,对她从实道来。

  白鸳惊得蹦起来,更顷刻气红了眼,“什么?!她们竟如此对县主!她们怎敢——”

  秦缨忙安抚:“没事没事,你看我好好的,根本未曾吃亏,不仅如此,我还狠狠打了那郑炜一顿,他如今中毒在身,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白鸳将信将疑,秦缨握着她的手道:“我既未吃大亏,那此事便莫要让爹爹知晓,他近来身体不好,别将他再气出病来。”

  白鸳深知这世道女子名节比性命还重要,因此愈发显出郑炜之恶,亦不能像秦缨这般轻易释怀,“可是……您贵为县主,她们怎么敢光天化日之下这般待您?您若真的在郑炜手上吃亏,名节毁于一旦不说,婚事岂非也定了?”

  白鸳反握住秦缨,“是太后还是皇后?她们想逼迫您嫁去郑家?”

  秦缨眼底浮起几分冷意,“应是皇后与那郑氏二夫人共谋的,父亲此前入宫讲经,只怕说过不舍得我婚嫁,她们才想出了这些歪门邪道。”

  白鸳哽咽道:“那怎么办呢?一次不成,会不会还有下一次?太后与皇后皆是郑氏之人,太后今日说的再好,也是与郑炜更亲,与您隔了一层,县主以后入宫,岂非防不胜防?”

  秦缨摇头,“一次事败,短日内应当不会有下一次了,往后我也会警醒。”

  白鸳替秦缨委屈,抹着眼泪道:“这都是什么事啊,县主何曾受过这等委屈,还没法子讨回个公道来……”

  秦缨叹着气安抚白鸳,等回了侯府,才恢复如常,待秦广来迎接时,未露分毫异样。

  ……

  内宫中,贞元帝知晓前因后果时,已是小半个时辰之后。

  黄万福瘪嘴道:“说郑炜得了癔症,无意冒犯县主,太后娘娘严惩了玉福,至于会不会惩处郑炜,您也是明白的。”

  贞元帝案上的奏折堆似矮丘,此刻满是疲惫地冷笑了一声,“朕的好皇后,朕的好母后,真是连天家的颜面都不顾了——”

  他微微眯眸,“你说谢卿当时也在?”

  黄万福颔首,“是,说是因为南诏的案子,想再去观兰殿一趟,结果又得知县主在听戏,有什么要与县主商量,便找了过去,结果刚好撞上。”

  贞元帝缓缓点了点头,眉眼辨不出喜怒,但很快,他问:“李琨何在?”

  黄万福道:“二皇子当时被留在了畅音楼,只怕还不知此事。”

  贞元帝微微颔首,“传朕的旨意,令他这几日不必来前朝听政,也不必去崇文馆进学了,让他在景阳宫,好好地抄一遍四子书。”

  黄万福微愣,迟疑道:“二皇子不知内情,只怕会觉得冤枉……”

  “冤枉?”贞元帝轻嗤,“告诉他,若觉的冤枉,便去问问他的好母后,今日在停云阁都干了什么。”

  黄万福不敢再说,自去传旨。

  ……

  用过晚膳,秦缨焦急地在清梧院等消息。

  眼看着快二更天,沈珞终于来禀,“县主,谢坚来了!”

  秦缨一听,斗篷都来不及披便朝前院去,待到了上房,便见谢坚在内候着,见他双手冻得通红,秦缨先吩咐白鸳送一盏热茶来,而后才问,“如何?”

  谢坚恭敬道:“小人带人去查了郑氏,发觉郑家二房的确有些古怪,近日郑炜在府中闹出好些乱子,拜师宴不去拜师,皇后娘娘下帖子让他入宫,也是下了两次,国子监进学他也不去了,且平日里再不似往日那般日日呼朋结伴出门享乐,最近半个月,他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且下人们都以为他患了癔症——”

  秦缨蹙眉,“患癔症总要请大夫吃药,他们府上可请了?”

  谢坚点头,“还真的请了,不过上一次请大夫,乃是十日之前,请的是宫中的王太医,自那之后,再未请过,府里下人也说,起初厨房还熬药,后来连药都不熬了。”

  秦缨眉头紧拧起来,“那位王太医可能见到?”

  谢坚牵唇,“已经去问了,他只给了一张药方,说当日去的时候,郑炜好好的,郑家人只说他偶有神志错乱,难以自控,令他问诊开方,但到底是怎么才得了此病,郑家人并不明说,他便知问了脉留了方子,多的并不知道。”

  谢坚从袖中掏出一张方子递过来,秦缨边看边道:“脾肾皆虚,阴阳失调,气血亏损,湿浊内生,阻塞心窍——”

  秦缨哪里懂医道,立刻道:“拿纸笔来。”

  白鸳应声而去,秦缨又问,“你家公子去段氏可有收获?”

  谢坚苦笑起来,“公子去段家,段柘根本不在,只有段宓在府中,公子问起段柘近日异状,段宓大抵有些意外,还以为公子有心与段氏交好,看近来公子颇得盛宠,便硬要留下公子用膳,公子想打探细节,硬是留下用了一顿饭,但段宓根本不知段柘怎么了,只说他近日的确不似往常,末了委婉地说段柘到了年岁,也该娶亲了,否则容易被外头的狐媚勾了魂儿,那意思,是说他多半是有了外室——”

  秦缨面色古怪起来,“那你家公子呢?”

  谢坚肃容道:“公子觉得段宓所言不假,适才亲自带人去查访段柘名下产业,想将人找出来,眼下多半还在外头——”

  秦缨看了一眼外头黑漆漆的天色,蹙眉道:“时辰太晚了,夜里寒冻,不必急这一夜的。”顿了顿又问:“冯萧那边呢?”

  谢坚摇头,“还没回衙门复命,应是没查到。”

  这也在秦缨意料之中,待抄好方子后,她又道:“京城这么大,的确不可能短短三四个时辰便有消息,但此毒令人成瘾,不易掩藏,只要找对地方,很快便能查个明白,马上三更天了,你快回府去,也让你家公子好生歇下,明日再查。”

  公事说完了,见秦缨对谢星阑颇为关切,谢坚抓了抓脑袋笑起来,“小人说话,公子不一定会听,这些日子公子连轴转,一直在查内奸的消息,每日能歇两个时辰便是好的,不过进展实在缓慢——”

  秦缨蹙眉:“他怎如此不顾惜自己,他是大罗神仙不成?”

  谢坚看着秦缨,欲言又止道:“公子……公子一是想办好差事,二来,也是想着,您牵挂此事,若早日查出奸细是谁,您一定会十分高兴,这才愈发拼命。”

  秦缨闻言一愣,谢坚怕她不信,继续道:“在外跑着还不够,卷宗证供全部拿回将军府,为了神识清明不犯困,饮浓茶点醒神香烛,都是常有的事,时常通宵达旦,还有……”

  见屋内只秦缨与白鸳主仆二人,谢坚又低声道:“还有您挂心的义川公主殿下的旧事,他也没有忘记。”

  秦缨眼瞳动了动,“他——”

  谢坚赔笑道:“您可千万当做不知,公子不许小人们多说,只是小人看我家公子就是个锯嘴的葫芦,他不说您也不知,小人也不愿看您与公子闹得不快,这才多嘴了……那小人这就走了,时辰晚了,您早些歇下。”

  秦缨目光复杂道:“白鸳,送送。”

  白鸳应声,将谢坚送出了前院,等再回来时,便见秦缨还站在堂中出神,她小跑过去,“县主,谢坚走啦,您想什么呢?”

  秦缨回过神来,又回清梧院去,“想那毒物到底因何而来。”

  白鸳也不觉意外,又自顾自道:“虽说您与芳蕤姑娘和陆姑娘交好,但除了侯爷和府里人,奴婢还未见过旁人似谢大人这般待县主好,真是难得,今日像您说的,谢大人可是有闯宫之嫌,但他去得快,显然并未犹豫。”

  报信之人是三皇子李琰,按照一来一去的脚程推算,秦缨也知道谢星阑来得多快,而推开门之后,谢星阑眼底尚有未来得及散去的慌乱,她还从未见过他那般神情。

  秦缨拢了拢身上斗篷,加快步伐进了清梧院院门,“明日一早去找柔嘉,让她看看这方子!”

  白鸳一愕,“啊?奴婢与您说谢大人呢。”

  秦缨兀自往净房走去,“知道了知道了。”

  ……

  翌日清晨起个大早,巳时刚过,秦缨便乘着马车出了府门,她一路直奔百草街,到陆氏医馆之时,天穹才刚刚大亮,天边一抹朝霞明灿,倒似个晴日。

  “县主来了——”

  刚下马车,便见红玉站在医馆门口,秦缨弯了弯唇,“你家小姐可在?”

  红玉重重点头,“正在院子里安排今日如何施药。”

  秦缨径直入门往后院去,待走到中庭,便见四个年轻学徒搬了大包的药材出来,陆柔嘉一眼看见她,也忙迎过来,“县主怎么这么早过来,今日要一同出城施药?”

  秦缨摇头:“我有个方子你帮忙看看。”

  陆柔嘉听得好奇,待秦缨掏出方子,二人边看边进了正房,很快陆柔嘉道:“这方子可安神除烦、清热解毒、扶正祛邪、补益脾胃,目的是为了调和阴阳,理通心窍,看功效,似是治疯症心疾的——”

  秦缨略作沉吟,又问:“这几日你们医馆,可曾开出相似的方子?又或者,是否见过与癔症失心疯十分相似,却还对某种药物上瘾的病人?”

  陆柔嘉有些惊讶,“倒没听说过,县主为何有此问?”

  秦缨肃容道:“我昨日遇见了郑氏二公子,他突发怪病,他母亲说他患了癔症,可我看像是中了一种令人成瘾之毒,偏生他们有意瞒着,根本不道明事情。”

  陆柔嘉似懂非懂,“成瘾之毒?”

  秦缨应是,面色亦沉重起来,眼下时辰尚早,昨夜都无消息,今日这样早,去衙门多半也难有所获,她肃然道:“更要紧的是,我怀疑京中已不止他一人接触此毒,此毒危害甚大,务必快速查明源头才好,他十日前请过大夫,是以癔症之名,这方子也刚好对上,我猜不止他一个会用这般由头请大夫——”

  陆柔嘉虽未十分明白,却也听出事情不简单,立刻道:“我先派人出去在这街上问一圈,看看有无人用这由头请医问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