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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芳蕤眨眨眼睛,“拿谢大人做借口?”

  秦缨心腔一跳,“不许胡言。”

  此时已时辰不早,秦缨这一留,便到了午膳时分,郡王妃柳氏吩咐厨房备膳,硬留着秦缨用了午膳才放她离去,回府的马车上,秦缨若有所思。

  入府时已是日头西斜,秦缨一进门,便见前院摆了十多抬箱笼,她惊了一跳,快步去找秦广,“广叔,莫非又是长清侯府送来的?”

  秦广正命人收整,闻言笑开,“您放心,不是长清侯府,是陛下赏赐的,因您救了五殿下与长清侯世子,黄公公亲自来宣旨,刚走了两刻钟。”

  秦缨顿时安了心,“那便好。”

  秦广又道:“黄公公还说,谢公子也得了赏,陛下将郑钦的差事除了,将金吾卫的兵马给了谢大人,还将平昌侯府的世子裴熙调入了禁军,本来段家想让他家公子入禁军的,却没想到陛下忽然用起裴家人来。”

  贞元帝本就不喜郑氏,再加上谢星阑也有功劳,再多分些武卫也不算什么,但秦广提到段氏,便令秦缨心头又起疑云,这时秦广又道:“县主早间刚走,负责施粥的管事便来了一趟,说如今城外流民越来越多,咱们只怕得再加一处粥棚。”

  秦缨眉尖微蹙,“那爹爹怎么说?”

  秦广道:“侯爷打算明日一早出城看看,届时再做定夺。”

  “我去见爹爹,明日我与他一同出城看看。”

  秦缨撂下此言,自去经室见秦璋,父女二人约定翌日清早出城,秦缨又陪着秦璋谈经至天黑时分,用完晚膳才去歇下。

  第二日一早,天色还未大亮秦缨便起了身,父女二人用完早膳披着斗篷出府,马车一路行至城南宣德门时,天色才刚刚大亮。

  前次出城乃是秦缨母亲忌日,短短三日,城外流民明显增多了不少,巳时未至,粥棚才刚开始架锅熬粥,队伍便已排了老长,似天不亮便有人候着。

  粥棚前冻得瑟瑟发抖的流民甚多,马车都难近前,他们便停在城门不远处,又唤了管事过来说话,正说着,忽然听闻城门内一阵嘈杂马蹄声响了起来。

  “是南诏使臣出城了!”

  城门口的百姓里,有人大喊了两句,秦缨听见,也回头看向城门口,便见城门大开,一队执坚披锐的大周禁军当先开路而出,很快,又有两匹轻骑露了头,马背上的,正是谢星阑与平昌侯世子裴熙,二人一人着玄色金吾卫獬豸纹武袍,一人着银甲朱袍禁军官袍,高坐马背之上,端的是赫赫英武。

  城外百姓与等粥的流民颇多,谢星阑却一眼看到了秦缨,二人遥遥相望,谢星阑马速都缓了三分,身旁裴熙见状也随他看来,见是秦缨,轻轻一啧。

  南诏使臣归国,自要有大周官员相送,除却谢星阑与裴熙,还有数位礼部官员,待前阵走出,南诏的车马便驶出了城门,两辆宽大的朱漆马车打头阵,马车之后,跟着一口黑沉沉的棺椁,棺椁内含冰棺,里头躺着阿依月的遗体。

  也不知是否秦缨在人堆里太过显眼,就在队伍即将行过之时,第二辆马车的窗帘忽然高高掀了起来,蒙礼目光锋锐地看向秦缨,高声道:“没想到县主也来送我们。”

  马车骤然停下,秦广在后道:“县主,这——”

  秦缨摇头,“无碍。”

  她言毕走上前来,还未到蒙礼车架旁,谢星阑已催马而至,他面无表情道:“就要归国了,三殿下何必横生枝节?”

  蒙礼似笑非笑地看了谢星阑一眼,“谢大人这么紧张做什么?众目睽睽之下,我难道是什么洪水猛兽,会吃了她不成?”

  他又看向秦缨,“阿月与县主交好,我猜县主定是来送阿月的,可惜了,阿月见到县主一定十分伤心,就连她死了,县主也不叫她如意。”

  秦缨冷冷道:“叫阿月伤心的可不是我,我想,没有人比三殿下更明白阿月为何自杀,她在天之灵看到殿下毫无愧责,想来亦失望的很,只愿她来生投身寻常人家,更要紧的是——莫要恋慕错人。”

  秦缨压低语声道出最后一句,唯独他们三人听见,蒙礼眼瞳一缩,似有些震惊,这时谢星阑道:“殿下再不走便过了吉时,当心路途不顺。”

  蒙礼快速敛容,牵唇道:“我才不担心,我若不顺,来年春日何人来奉送珍宝?”

  他笑意一深,“我们南诏,可是有许多宝贝要送给大周。”

  话音落定,他“唰”地落下帘络,驾车的车夫扬鞭,队伍便又行进起来,谢星阑看着秦缨道:“此行要送八十里——”

  秦缨退后两步,“早去早回。”

  谢星阑应好,调转马头追了上去。

第198章 惹恼

  回城的马车上, 秦璋道:“瞧如今的阵势,从北边西边过来的灾民只会越来越多,只我们几家设粥棚是不够的, 最好将京中一众世家都联合起来才好。”

  秦缨道:“爹爹想如何做?”

  秦璋掩唇轻咳两声道:“先给相熟的几家下个帖子,寻常世家, 也愿意落个慈悲名声,多少都愿意出力,到时候各家出管事, 去城外看看粥棚如何排布便是。”

  秦缨拍了拍秦璋背脊,“爹爹身体不适, 这些事便交给我来做吧。”

  初十回城后, 秦璋便染了风寒, 这几日轻咳不断, 若从前,秦璋必定不放心,但如今秦缨今非昔比, 秦璋自也愿让她试试,“也罢,你可先去寻你相熟的人家, 好比宣平郡王府, 其他你未结交过的,我让秦广去办。”

  秦缨笑开, “芳蕤必定乐意同办此事!”

  既有章程,秦缨也不耽误, 回府稍作歇息之后, 便又往宣平郡王府而去,此时日头西斜, 已过申时过半,马车还未在郡王府外听闻,白鸳便道:“县主,您快看,那是谁!”

  秦缨掀帘看去,下一刻眉头高高一挑,待马车停好,她掀帘而出道:“方大人——”

  从郡王府出来的,正是方君然。

  看到秦缨,他眉间闪过一抹僵硬,又持重行礼:“见过县主。”

  秦缨下地上前,“方大人怎在此?”

  方君然道:“受世子相邀,过来看看。”

  秦缨心中了然,见他板着脸,也找不出别的话,秦缨失笑道:“原来如此,那不扰方大人,我今日来寻芳蕤,先进去了。”

  方君然又拱手,秦缨便径直入了府门。

  今日除了李芳蕤,李云旗也在府中,秦缨在西南的花厅里见到兄妹二人,一进门,便见李芳蕤气呼呼的,秦缨不用想便知是为谁,“适才我遇见方大人了。”

  李芳蕤看向李云旗,李云旗投降似的抬手,“行行行,你们说话,我先走一步。”

  李云旗摇头而去,秦缨这才问:“这是怎么了?”

  李芳蕤无奈道:“你不知我哥哥怎么与方大人说的,他竟直接问人家父亲何时能入京城,又问他老家家产几何,可能备得出聘礼——”

  秦缨眼瞳微睁,“难道你已定了主意?”

  李芳蕤瘪嘴道:“自然没有,哥哥他……他是嫌弃方大人出身不够,这才先问人家家底如何,若真是一贫如洗,便是成了大理寺卿又如何?方大人适才虽不显,但我想,他那样的文臣,定觉受辱,你们遇见时,他脸色如何?”

  秦缨也觉哭笑不得,“倒未见怒色,仍是惯常神情,那方大人如何回答?”

  李芳蕤叹道:“我就在屏风之后听着,见势不对,便出来制止了哥哥,方大人只说他父亲有病在身,不宜长途跋涉,除非他亲自去接,但如今他也抽不开身,至于家产,只怕入不得郡王府之眼。”

  秦缨安抚道:“方大人心性老成沉稳,不会多想的,你出来制止,他也看得出,你是尊重他的,岂不是难得?”

  李芳蕤又叹了口气,这才问,“你这会儿怎来了?”

  秦缨面色微正,“我是为了施粥震灾之事来的。”

  李芳蕤一听,面上愁绪顿散,问道:“你快细细说来——”

  秦缨便将城外灾民越来越多之情状道来,又提到早有几府开设粥棚,却还不够,李芳蕤尚未听完,便道:“这再容易不过!我们还能多联合几家,我们府上,还有外祖府上,都轻而易举,还有馥兰府上,对了,要出钱银,那几家如日中天的,也莫想逃——”

  秦缨道:“你说郑氏?”

  李芳蕤颔首,笃定道:“那是自然!还有其他几家呢,还要想法子令他们多出些才好,咱们可别不好意思,陛下为了雪灾头疼,咱们这般为陛下分忧,为百姓解难,也是为了给郑氏、段氏、崔氏送份好名声不是?”

  秦缨牵唇,“那我们一家一家拜访?”

  李芳蕤说干便干,比秦缨还风风火火,立刻唤来沁霜道:“拿纸笔来,这就写拜帖,我们府上,我与母亲说一声,再交给底下管事去做便好,今日天色已晚,依我看,我们明日便先去外祖家,再去馥兰府上,后日去寻雨眠,一日一日来,有个七八日成了势,保准连城中富绅也要动起来,你说定北侯府已有粥棚了?”

  秦缨应是,二人一道写下拜帖数封,又约好时辰,秦缨赶在天黑时分回了侯府。

  与秦璋回话后,秦璋欣然不已,“的确是涨功德之事,你们去做也好。”

  得了秦璋首肯,秦缨愈不愿将事办砸了,第二日一早便去找李芳蕤,二人同乘一辆马车,先往永川伯府去。

  永川伯老夫人信佛,一听城外已如此严峻,自没什么好说的,只将设粥棚之事交给柳思清去办,待商议完,又往萧馥兰府上去。

  跑了整日,柳、萧二府乐得出资设棚,秦缨又在晚间与秦广算了一笔账,按如今城外灾民之数,少说得再说动五六家才可支撑,但更严峻的,乃是进了腊月之后,只凭各家出资,或难以支撑,终究需官府出面。

  翌日,秦缨与李芳蕤又跑了威远伯府,赵雨眠生性良善,见秦缨与李芳蕤为此奔波,亦主动联络简家,如此又多两府。

  这般忙了四五日,还未去郑、段两家,城外已多了七八处粥棚,有她们二人亲自拜访得来的,亦有其他世家闻信不愿落后,自己出资的,这天午间,秦缨听秦广说粥饭已足,便与李芳蕤商议,先在二十这日出城看看情状。

  出城的马车上,李芳蕤道:“京城的雪时下时停,北面的雪却未停过,父亲说昨日第一批朝廷调配的米粮已送往丰州、宾州等地,少说能支持月余,但只怕过年之后灾祸还未消,那便不知要死多少人了——”

  秦缨也忧心忡忡,“广叔今晨还在说城外的灾民也更多了,好些灾民想要入城,却被护城军拦下,一些人便跑进了城外的村子落脚,还生了冲突,相国寺将山脚下一处废弃的庙宇开辟出来,但亦不够住,京兆衙门人手也不足,就怕出乱子。”

  李芳蕤掀帘朝外看了一眼,见天穹暗沉沉的,便叹道:“像又要落雪。”

  马车一路向南,待出宣德门,便见往日开阔的城墙之外,两侧各起了多处粥棚,正午时分,每处粥棚前都排了极长的队,衣衫破旧的老人妇孺,皆捧着瓷碗等一口热粥,

  秦缨与李芳蕤下马车,还未站定,身后传来一道轻唤,“县主——”

  秦缨听着声音熟悉,回头看来,顿时一惊,“是你?”

  来者竟是崔阳,他笑呵呵迎上来,“正是小人,今日我们侯府的粥棚也搭好了,小人是来监工的,您看,就在那里,两间大棚,六口大锅,每日可供百多人口粮。”

  秦缨看疑问地看向李芳蕤,李芳蕤摇头,轻声道:“我可没去他们府上过。”

  崔阳明白她的意外,恳切道:“往年到了腊八,我们府上本就要施粥的,今岁流民多,我们府上又听说县主与李姑娘在操心此事,便想应两位好意,早些架粥棚,我们公子还交代了,定要用上等米粮。”

  李芳蕤挑起眉头,“你们公子如何了?”

  崔阳笑道:“已经伤愈了,但要禁足满半月才可出府。”

  秦缨只好道:“你们有此善行,外头的百姓会感念的。”

  崔阳恭恭敬敬的,“我们公子还说了,这粥棚先设几日,若是不够,便再去问问临川侯府的管事,无论需要多少米粮,我们侯府都尽力配合。”

  李芳蕤眼珠儿转了转,“你们公子有心了。”

  崔阳笑呵呵的,“那不搅扰县主和李姑娘了,小人先去忙了,县主若有吩咐,只管叫人来粥棚里寻我们便是。”

  秦缨点了点头,待崔阳离去,李芳蕤便兴味道:“缨缨,这崔阳是崔慕之最亲信的小厮,他的态度,便是他主子的态度,这是讨你欢心呀。”

  秦缨一阵头皮发麻,“这可说不上,人家腊八本就要施粥的。”

  李芳蕤道:“可腊八还有半月呢!”

  秦缨转身往自家粥棚走去,一边走一边道:“施粥乃是各家自己的善行,也有咱们没去,人家自己来施粥的,也不止崔氏一家,你看,那边是柔嘉府上的,隔壁是定北侯府上的,与我家挨着的是谢星阑府上的,都好几日了。”

  谢家负责粥棚的是个老管事,秦缨看着棚下众人忙碌,不由念起了谢星阑,连着几日未碰面,南诏人虽走了,但她还不知奸细之事有无进展。

  正若有所思,近前的人堆里却传来窃窃私语之声。

  “今岁天寒大雪,简直是不祥之兆——”

  “据说百多年前也生过大雪灾,当时冻死了数万人,前朝也是在那时覆灭的。”

  “老一辈都说天生异象乃是……”

  余下之言被人急急打断,显是禁忌惹祸之言,秦缨与李芳蕤对视一眼,皆有些惊诧,李芳蕤在人群中搜寻一圈,也不知到底是谁说的,复又低声道:“这些大逆不道之言,若传去陛下耳朵里可不好,我得吩咐守在这里的人警醒些。”

  李芳蕤自去寻郡王府管事,秦缨也不敢大意,叫来管事叮嘱一番,见天色不早,二人又令管事核问了每日米粮花销与领粥人数,眼看着天上又落雪粒,方才急忙回城。

  秦缨本有心去一趟金吾卫衙门,却见雪势渐大,天也黑的更早,便只好先行归府,同一时间的将军府,谢星阑正披着满身雪沫入府门。

  他一路至书房更衣,谢坚却落后片刻才跟来,一进门便道:“公子,城外施粥的人传了消息回来,说今日县主与李姑娘出城去了——”

  谢星阑头也不抬道:“粥棚可足了?”

  谢坚撇嘴,“自然足了,她们访了五六家,其他世家见风使舵,也跟着学样,尤其是长清侯府,一家顶两三家,今日竟去支了六口大锅!”

  谢星阑更衣的动作缓了,抬眸道:“崔氏也去了?”

  顿了顿,他又问:“我们府上几口锅?”

  谢坚道:“三口。”

  不等谢星阑说话,谢坚道:“您放心,小人适才便交代了,咱们也得加,还得比崔氏更多才是,他们府上真是自作多情,县主根本无意请他们一同施粥,看来前次被退了谢礼,还没令他们不快——”

  谢星阑定了定神,淡声道:“施粥总是好事。”

  谢坚撇撇嘴,“小人就不信您看不出那崔家的意思,小人琢磨着,奸细之事得从长计议,您也不能只顾着差事,您看看那段柘,这几日简直不成样子,连他父亲都少来衙门了,底下人议论纷纷,他们也不放在心上,衙门里只您未歇过一日。”

  “睦州可有消息?”

  谢星阑不接话头,谢坚只能干着急,又摇头,“没消息,找到人是不难的,但不知能否说服那人回京城一趟,再不成,咱们多派些人手?”

  谢星阑摇头,“不必,莫要打草惊蛇。”

  提起此事,谢坚也神色肃穆起来,“是,底下人都十分小心,连夫人那边也是瞒着的。”

  谢星阑顿了顿道:“备下厚礼,明日我去拜访程老。”

  谢坚忙问:“那可要请县主同往?”

  谢星阑沉默片刻,摇头,“不必。”

  ……

  整夜絮雪纷纷,秦缨都未睡得安稳,到了清晨起身,便见大雪还未停,待用完早膳,秦缨盯着外头的天色闷闷不快。

  直到中午,也未见雪势变小,秦缨干脆不等了,吩咐道:“备马车。”

  白鸳苦涩道:“雪未停,外头冻死人,您要着急去何处?”

  秦缨道:“去一趟金吾卫衙门,看看谢星阑这几日有无进展。”

  白鸳欲言又止,末了还是出门下令,不多时,秦缨披着厚厚的斗篷,冒着纷纷扬扬的雪色离了侯府。

  大雪纷纷,御街上人迹罕至,马儿冻得只打响鼻,平日两刻钟便到的路,今日硬是多走了一刻钟,待马车在衙门前停稳,秦缨快步去衙门檐下避雪。

  值守的武卫上来行礼,秦缨径直问:“谢大人可在?”

  武卫摇头道:“大人半个时辰前出去了。”

  秦缨蹙眉,“有何差事不成?”

  武卫一脸茫然,“小人不知,小人去叫冯都尉,他或许知道。”

  秦缨只担心又生事端,自是在外等候,没多时冯萧被喊出来,一见她便道:“县主,今日大人有些私事,多半个把时辰才会回来。”

  秦缨有些意外,“私事?那此前的细作之事可有进展了吗?”

  冯萧先道:“江原死了,线索便断了,如今只在一点点摸排他过往的交集关系,看能否找到新的线索,那随从能提供些方向,至于大人……今晨来衙门时,谢都尉带了礼,说是要送人的,好像是大人要去拜访哪位年长的长辈。”

  秦缨一瞬便猜到了谢星阑要去见谁,整个京城,除了程砚秋,谢星阑还能去拜访哪位长辈?而他此去,自然更不止是探望老人家!

  想到谢星阑竟真不愿她帮忙旧事,她似被泼了一盆冷水般怔住,片刻后,她丢下一脸迷惑的冯萧,转身便往马车走。

  白鸳见状忙问:“县主,若只个把时辰,那咱们不等等?”

  秦缨没好气道:“等?我才不等。”

  白鸳有些不解她为何不快,轻声问:“那……那咱们下午还来吗?这样大的雪,一来一回还不及进去等着呢。”

  秦缨咬牙:“再、不、会、来!”

第199章 救人

  程砚秋年事已高, 再加上近日染了风寒,精神大为不济,索性谢咏尚未回京, 谢星阑便只随口问了些旧事,意图并未分明。

  前后不到半个时辰, 便离开了程宅。

  冒着大雪回衙门,一下马,谢坚便冻得直跺脚, 这时值守的武卫上前禀告:“大人,县主半个时辰之前来过衙门, 小人喊了冯都尉出来, 说了两句话县主便走了。”

  谢星阑眉峰微动, 来不及鸡掸肩上落雪, 便疾步进了门,回了内衙,立刻叫来冯萧问话。

  没多时冯萧到了跟前, 禀告道:“县主是来问内奸之事有无进展的,不过属下说您去探望长辈了,个把时辰才会回来……”

  谢星阑蹙眉:“探望长辈?”

  冯萧点头, “对呀, 谢坚准备的那些礼,一看便是送给年长长辈的, 小人便对县主直说了,县主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离开之时脸色怪怪的, 似有些不快。”

  谢星阑顿时怔住。

  冯萧见状,迟疑道:“莫不是……属下说错话了?”

  沉默片刻, 谢星阑抿唇道:“退下吧。”

  冯萧一头雾水,待转身出了门,谢坚苦哈哈上前,“公子,县主那般聪明,肯定一听便知道咱们去看程公了,南下回程之时,您可不是这样的,县主有心相助,小人若是县主,也要不高兴的……”

  谢星阑瞳底无光,入定似得未动。

  月前回京之时,他尚不肯定当年的船难是有人谋划而为,如今发现旧事牵连甚深,他这样的性子,竟也瞻前顾后起来。

  谢星阑深吸口气,“郑将军可在衙门?”

  谢坚闷声道:“只怕是不在的,今日早朝,郑将军上折子为郑钦请罪,看似请罪,其实是在叫屈,不是说陛下并未理会他吗?”

  谢星阑拧紧了眉头。

  这一世看似时移世易,但贞元帝对郑氏的忌惮,对崔氏的偏宠,仍未改分毫,阿依月本要留在大周,可最终不仅未曾留下,甚至还死在大周,他几乎可以预见,夺嫡之争与两国战火都将提早到来。

  谢星阑靠进椅背中,眨眼时,脑海里又闪过那喊杀声震天的寒夜。

  他心腔一阵窒缩,“把魏茗的证供拿来。”

  谢坚瞪眸,“那县主呢——”

  谢星阑打开桌上案卷,“她今日来,是为了查问内奸进展,早些查个明白,她自会高兴。”

  谢坚眉头拧着“川”字,“可……可县主此前多番关切老爷和夫人的旧事,今日得知您去探望程老,多半要误会,公子怎能不管?难道县主不值信任?”

  谢星阑指节顿了顿,“自然值得信任,但倘若这信任可能为她带去祸端,那不说也罢。”

  谢坚仍不够明白,“怎就有祸端了?老爷夫人之仇,自是咱们自己报,不叫县主出面便是了。”

  他又嘀咕道:“您分明极在意县主的,却不知在忌惮什么?”

  谢星阑眼底一片晦暗,只吩咐:“着人问问密州的进展,令他们警醒些。”

  谢坚无奈:“这个节骨眼上,您还有心思帮县主查丰州旧事,但您不告诉县主,又不愿与县主商量老爷夫人的旧案,您这不是出力不讨好吗?”

  谢星阑撩起眼皮看他一眼,谢坚缩了缩脖子,“是是是,小人这就去——”

  ……

  秦缨回府闷了半日,眼见雪后天气严寒,心底更牵挂城外震灾之事。

  翌日清晨,早膳尚未用完,秦广面色凝重地进了门来。

  秦缨一眼便看出有事,忙问缘故,秦广叹息道:“刚才城外来消息,说昨夜咱们粥棚不远处冻死了一对爷孙,两人是从北面逃难来的,身上银钱用尽,也无落脚之处,昨夜靠着城墙根避寒,今天一早被发现之时,两人都断了气。”

  秦缨喉头梗住,“衙门可有人管?”

  秦广点头,“已经有人报官,遗体已经被送去义庄了,说是两人本来就染了风寒数日,身体很是虚弱,再加上昨夜实在太冷,便没挺过去。”

  秦缨看了一眼天色,今日雪虽停了,天穹却仍然阴沉沉的,她几口用完粥饭,问道:“城外光施粥只怕是不够的,灾民远途赶来,冻伤的多,染风寒的更多,老人孩子、体弱的妇人,都难支撑,除了施粥,可还能施药?”

  秦广点头,“自然能的,但也得有懂行的大夫在,药也不可乱吃不是?”

  秦缨道:“我知道找谁帮忙!”

  要找大夫,自然没有人比陆柔嘉更合适,秦缨吩咐人备车,又披上厚斗篷,匆匆忙忙离了侯府。

  秦璋风寒未愈,见她如此,满是欣慰,对秦广叹道:“咱们老了,这些年轻孩子,比咱们更顶用——”

  秦缨乘着马车直奔百草街,到了陆氏医馆一问,果然得知陆柔嘉正在医馆内坐诊。

  她快步入内院,刚走到中庭,竟又见一道熟悉身影。

  杜子勤百无聊奈地站在廊下,一抬头看到秦缨,立刻道:“陆大夫,你看谁来了?”

  陆柔嘉正在屋里清点药材,转眸一看,喜上眉梢,“县主来了!”

  秦缨弯了弯唇,“杜公子怎么在此?”

  陆柔嘉撇眼看了杜子勤一瞬,杜子勤站直道:“我是来看病的,今日不知怎么,总是极易心烦气躁,心亦跳得疾快,我想着陆大夫医术高明,想让她帮我瞧瞧,可陆大夫非说我没有病——”

  陆柔嘉没好气道:“杜公子只是有些阴阳失调,只需每日练上一回刀枪,提振精神,夜里安眠便可,是药三分毒,我这里没有方子给你。”

  秦缨上下打量杜子勤,只见他眼下有些许青黑,精气神倒还尚可,她便开门见山表明来意,“柔嘉,我来是想问问你可有施药的可能性。”

  陆柔嘉神色一凝,“快进来说——”

  秦缨进屋表明内情,杜子勤也跟进了门口,片刻后,陆柔嘉道:“这个也不难办,坊间治疗冻伤的多是药膏,治风寒的,也有几幅常用不损身的方子,只是药材比米粮贵些,似施粥那般大举施药不太可能,可设一处药棚,给病况稍重之人施药,届时我可让医馆内的学徒前去看着,他们会望闻问切,也不至给错药。”

  秦缨自是赞成,一旁杜子勤道:“药材花费几何?我们侯府出资便是了。”

  秦缨看着他道:“赵将军的丧事可妥了?杜公子这几日常来医馆?”

  杜子勤点头,“他家里人已进入京了,再做几日法事,便可下葬了,至于我嘛,我是真的来看病的,不瞒你们说,早些年,我还动过学医的念头呢。”

  陆柔嘉自是不信,秦缨也似笑非笑道:“你是侯府二公子,不走科考也要入军中,侯爷和夫人对你寄予厚望,怎会让你学医?”

  杜子勤下颌微扬,“县主这便不知了,我们府上对医者颇为尊崇,可不似别的世家,我祖父当年西南征战受过一次重伤,差点便没了性命,结果硬是被一位神医救了过来,有这样的救命恩人,我们满府上下都要高看做大夫的一眼。”

  杜子勤说着,眼风不住往陆柔嘉身上落,陆柔嘉却看也不看他,只道:“世间医者本是为济世救人,也无需公子高看——”

  杜子勤欲言又止,秦缨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莫名觉出些怪异之感来,这时陆柔嘉拉着她道:“不管这些,我今日便能定下药材名目,从我们陆氏拿取便可,若是不够,我可请父亲出面,陆氏在京中药商之间尚有几分薄面,治伤寒的药材也并不稀贵,请他们以最低的价格拿给我们便好。”

  秦缨忙道:“好,届时银钱绝不会少。”

  陆柔嘉命紫菀取来纸笔,即刻便写起药方来,杜子勤站在一旁,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末了,厚着脸皮凑上前来,非要出份力不可。

  但药方还未写完,外头定北侯府的小厮快步进了内院,“公子,府里来人,请您快快回去——”

  小厮语声疾快,引得秦缨二人也看了出去,杜子勤走出门,听那小厮耳语几句,面色顿时沉了下来,默了默道:“稍后我命人送来施药的银钱,就这么定了。”

  他说完便走,陆柔嘉道:“不必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