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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文瑞点头附和,杜巍也道:“他出事后,我问过留给他的小厮侍婢,都说他平日里很少出门,便是出门也是为了入朝,或是去我们府上,他并非京城人士,当年在京中有一二同好,但这些年他一直未回京城过,早断了联系。”

  谢星阑略一沉吟,将谢咏叫了进来,“去翰林院一趟,找认识赵永繁的一位老编修,此人是当年赵永繁在翰林院时便在的,去打探打探赵永繁当年关系好的都有谁还在京中。”

  谢咏领命而去,见此地实在查无可查,几人又回了灵堂,杜巍本定了赵永繁的丧仪章程,但如今赵永繁之死有异,自要更改,便与肖琦二人商议起来,秦缨站在案几旁,盯着赵永繁的衣裳沉思。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府门外响起了车马声,不多时,杜子勤带着陆柔嘉进了院门,秦缨见状连忙迎出来,“柔嘉——”

  陆柔嘉不知所来何事,又未见过杜巍,面上颇有惶恐,见秦缨果真在此,才定了心神,待行礼后,秦缨才道:“一位将军出了意外,我发现了一些线索,但不知是何物,推测可能是药粉或是香粉,这才请你来辨辨,你可害怕?”

  灵堂内安放了遗体,眼看她模样柔婉娇美,众人都以为她多半会害怕,但陆柔嘉却面不改色摇头,“不怕,县主吩咐便是。”

  秦缨牵唇,拉着她往灵堂内去,“那你来看看——”

  二人走过棺床,到了案几旁,秦缨指着那些许灰末道:“就是这点儿粉末,像在哪里蹭上的灰尘似的,可你闻闻,似有何异味,这粉末太细,也实在分不出是什么——”

  “是小茴香与丁香——”

  秦缨话音刚落,陆柔嘉便有了答案,“只凭气味,可断出此两样,小茴香与丁香泡水,有温胃暖肾之效,也可用作制香粉香膏,但这粉末色杂,必定还有别的药材……”

  众人听得一讶,杜子勤道:“怎么是香料,若算制药,也没听说赵参军身体不适啊。”

  陆柔嘉正小心地捻磨那几星灰末,见大家都看着自己,她歉意道:“剩下的药材,我得花些时辰才能分辨出来,还得回一趟医馆,与怀疑的药材做一番比对才可确定。”

  秦缨莞尔,“不急这一时,准确无误为要,你尽管回医馆,我与谢大人正好再去一趟未央池,晚些时候我们去你医馆找你。”

  陆柔嘉自是应好。

第180章 线索

  车马至未央池时已是午正, 谢星阑与秦缨奉御令而来,守卫不敢拦阻,待二人相携入园后, 秦缨才问道:“今晨入宫,陛下如何看待此事?”

  谢星阑沉声道:“自觉赵永繁死得蹊跷, 但是否事关军备,他尚不肯定,赵永繁的身份对外也是绝密, 连我此前都不知。”

  秦缨秀眉微蹙,“确是此理。”

  谢星阑又道, “但他仍是忧心, 猛火筒虽厉害, 却尚有不少改进之处, 此事本是赵永繁之责,如今他死了,改进之事便要搁置, 与强兵无利。”

  秦缨眉眼间浮着一层阴霾,一抬头,却见不远处皑皑雪色之间, 崔慕之带着人走了过来, 他显然得了通禀,也不意外秦缨二人同来, 到了跟前道:“昨夜起园内守卫森严,不过南诏人已经知道了, 今晨阿依月入宫给太后和皇后请安, 还去过千华堂。”

  谢星阑看向崔慕之身后,“郑钦呢?”

  园内守卫, 乃是郑钦与崔慕之二人,可昨夜与此时,皆只看到了崔慕之一人,谢星阑免不得生疑,此言一出,崔慕之的表情却有些古怪,“他身体不适,昨日便告了假。”

  秦缨蹙眉,“这等紧要的差事,怎还告假?”

  崔氏与郑氏不睦,崔慕之冷嗤一声道:“别的我不清楚,我只知他近来时常发疯,只责骂下属还不够,还对自己人动了手。”

  秦缨和谢星阑自是未料到,秦缨道:“罢了,去揽月楼吧。”

  三人沿着雪道往揽月楼行,崔慕之在前,秦缨与谢星阑在后,秦缨又问道:“这园子修好之后,头一次使用便是让南诏使臣入住?”

  崔慕之应是,秦缨又问,“期间哪些人上过揽月楼?”

  崔慕之道:“很多,南诏三人以及随从,还有咱们三位皇子也去过,他们入住园中,平日里百无聊奈,便在园中赏景,有时是二殿下与五殿下作陪,有时他们自己也乱逛,我们虽然护卫着,但也不会拦阻他们。”

  说着,崔慕之叫来个御林军吩咐,“去找潇湘馆外的人问问,看看最近他们几个何时到过揽月楼与邀月楼,当时情形如何。”

  御林军武卫应声而去,待到了揽月楼前,秦缨眉头皱了起来,除却前夜来此留下的脚印外,入目皆是雪色,大雪将一切踪迹抹除,仿佛连老天爷都在帮幕后之人。

  几人入楼中,先直奔揽月楼四楼而去,谢星阑率先步出楼门,一眼看到了破损的围栏,地上的晶莹覆着一层飞入檐下的薄雪,一切都似乎与那夜一模一样。

  崔慕之也走到栏杆处,“事发之后,楼门被锁,这几日无人上来,那夜的大雪,也将底下几层楼檐上的痕迹全掩了住,如今再要搜寻,十分不易。”

  谢星阑垂眸下看,便见楼檐上积雪晶莹齐整,并无任何异样,一转头,便见秦缨站在一旁,望邀月楼的方向看去,她道:“当日,赵永繁来此之时,对面三楼藏了人,而同时,公主她们出了梅林,朝廊道之外行来——”

  她又看向楼下,“公主他们的位置,正好能看到此处,邀月楼方向,却正好被假山石峰挡住,否则,对面楼中有光晕透出,应该十分明显。”

  谢星阑正要说话,崔慕之抢先道:“因此凶手必定是十分了解地形之人,当夜即便公主没来,但赵永繁挣扎之声也可能引来梅林中人,如此,便必定会看见阿赞曼诅咒杀人,但即便如此,赵永繁如何坠楼仍无法解释,公主的嬷嬷可是亲眼看到他在门口挣扎。”

  秦缨点头,“不错,的确古怪。”

  秦缨也走到门口来,一边回忆着嬷嬷的形容,一边从门口往前去,如此重复几遍,仍颇为不解,很快她站在缺失的围栏边,“若围栏并非人为破坏,那便是凶手登楼之时发现了此处多有隐患,包括此地漏雨结冰,于是此处成了他选中的杀人之处,如今还要弄明白,赵永繁凭何来此处——”

  崔慕之凝声道:“赵永繁从未来过未央池,他能寻来此处,定是被人提前告知方位,要么是当夜夜宴之上,要么,便是还未入未央池便有人提前安排,但凭他的身份,可不是随便一人便能令他听话的。”

  秦缨点头,“不错,园内楼台众多,揽月楼虽是距离梅林最近,但他能准确来此,绝非偶然为之——”

  说至此,秦缨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她转头一看,便见谢星阑不知何时退回了四楼阁楼之内,她连忙转身入屋,“在看什么?”

  谢星阑正站在楼梯旁,仔细看窗框门框上的痕迹,见她进来,谢星阑头也不抬道:“看赵永繁身上香粉从何而来,如今在他身上一是那香粉古怪,二是有人看到他在楼门挣扎出逃,既然不可能是阿赞曼,也没有其他人的痕迹,那他在逃什么?”

  谢星阑一言落定,只令秦缨心底咯噔一下,她脑海中浅浅滑过一个念头,可这念头尚未分明便一闪而逝,这时,崔慕之道:“会否是被阿赞曼的影子惊吓?”

  谢星阑直身道:“他在战场上杀敌无数,岂会被一诡影吓得大喊大叫慌不择路?”

  崔慕之唇角动了动,到底无法反驳,这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正是崔慕之此前吩咐的御林军,那人上来道:“大人,问清楚了,大概五天之前,南诏两位皇子和公主,在五皇子的陪同下,来过此地,当时他们登楼游玩,还爬过假山,大概在这两楼逗留了半个时辰,在此之前,他们赏雪游园,已来过两三次此地。”

  秦缨眉头微皱,“除了他们和二殿下,可还有旁人来此?”

  武卫缓缓摇头,“此地在九月初全然建好,在南诏使臣来之前,园子是封着的,平日里除了打扫的宫人,也没有其他人敢在此乱走。”

  秦缨秀眉拧了拧,这时谢星阑道:“当夜审问赴宴众人的口供在何处?”

  崔慕之吩咐武卫道:“去拿来。”

  武卫领命而去,秦缨看向谢星阑,“会不会是南诏人?”

  谢星阑尚未言语,崔慕之道:“南诏人为何要杀赵永繁呢?虽说赵永繁之死对南诏人有利,南诏那两位皇子也皆是诡计多端之辈,但他们不知赵永繁在北府军中的身份,好端端的,杀一个参军做什么?”

  秦缨叹了口气:“不错,确是没道理。”

  此言落定,便见谢星阑面色沉凝,却未接言,秦缨略一思忖道:“虽不确定是否与南诏人有关,但此事或许要去问问三位殿下,看他们来此时,可曾发现异样。”

  崔慕之颔首,“尤其是五殿下。”

  南诏人最后一次来揽月楼,正是李玥陪同,若真是古怪,不可能毫无端倪,见秦缨也颇为认同,崔慕之道:“五殿下这几日在宫中养病,我可即刻带你去见殿下。”

  崔慕之是李玥表哥,有他同去,自是便宜,秦缨办差时利落果决,若即刻去见李玥,也并无不妥,但谢星阑半晌未语,令她心底生疑,她往前迈了一步,“你如何看?”

  崔慕之面无表情看着谢星阑,谢星阑扫了他一眼,不置可否道:“南诏人便是发现不妥,也绝不会道明,确该问问我朝之人。”

  秦缨点头,“那先去见李玥?”

  “谢大人不是要查证供吗?”

  谢星阑还未答话,崔慕之又先开了口,谢星阑看向崔慕之,四目相对时,楼中猝然一静,秦缨看了看二人,很快做了决定,“也罢,既如此,我们兵分两路,若能见到三位殿下那是最好,我若离宫太晚,我们傍晚时在柔嘉那里汇合。”

  崔慕之瞳底微亮,谢星阑目光一转看向秦缨,“也好,便按你说的办。”

  一旁崔慕之听闻此事还牵扯了陆柔嘉,不禁道:“去见陆姑娘做什么?”

  秦缨道:“有一线索需要大夫分辨,又不好随便请太医,我便请了她帮忙。”

  崔慕之心知秦缨与陆柔嘉关系匪浅,却又有些诧异,陆柔嘉那样的大家闺秀,竟也有参与这样大的案子之时。

  眼下楼中痕迹寥寥,也只能另寻办法,既有决断,秦缨率先下楼去,崔慕之紧随其后,谢星阑又打量了一圈阁楼,亦转身跟了上。

  待到了一楼厅堂,正碰上去拿证供的武卫,崔慕之道:“将证供交予谢大人。”

  武卫领命,谢坚上前将证供接了过来,秦缨见状道:“那我先去见五殿下。”

  谢星阑应好,秦缨也不拖泥带水,她转身便走,待出廊道,又看着跟上来的是崔慕之,她心底这才漫上两分怪异来。

  她蹙眉盯了崔慕之一瞬,直令心境大好的崔慕之一愣,“怎么了?”

  寒风萧瑟,只吹得近处的竹林簌簌嗡鸣,秦缨拢了拢斗篷,边走边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和崔大人办差,真是多有不惯。”

  崔慕之眉眼一僵,扬起的唇角亦紧抿起来。

  楼门前,谢坚费解地拧着眉头,又不快道:“公子,这就让崔慕之掺和进来了?便是要去询证,也该是您与县主一同去,他算什么?”

  谢星阑看着秦缨的背影越走越远,面上不显山露水,心底却因为谢坚所言更憋闷了三分,他淡淡收回视线,一把将谢坚手中的证供拿了过来,正仔细翻看,一龙翊卫从外快步而来,“将军,谢都尉回来了——”

  谢咏两个时辰之前被派走,谢星阑没想到他来的这样快,他往廊道尽头走了两步,果然看到谢咏正穿梅林而来。

  谢咏步履迅疾,面色亦凝重,谢星阑一看便觉不妙,果然,待谢咏走到跟前,见楼前楼后还有御林军驻守,先道:“公子,查到了些许,请您借一步说话。”

  谢星阑微微眯眸,立刻步出廊道,待至竹林跟前,谢咏才沉声道:“公子,查到当年与赵永繁交好之人了,是一个名叫岳万清的翰林院编修,在赵永繁出事后,岳万清替他奔走求情,也招惹了不该招惹之人,后来被贬离京,这些年一直在鲁州任县令。”

  鲁州穷苦,听得谢星阑直皱眉,“将他贬走?”

  谢咏机警地往远处看了一眼,“当年军器监监正名叫崔毅,虽无实证,但诬陷赵永繁之人多半是他,赵永繁被定北侯救走之后,此人也以监管不力之罪被发落,但不过是从军器监调至工部,后从员外郎升任工部子司虞部郎中之职。”

  微微一顿,谢咏低声道:“虞部油水丰足,崔毅已稳坐此位五年,他与长清侯同宗,是其族兄,我们的人还查到,定北侯带着部将回京述职,拢共朝会三次,这三次,他都告假在家,最要紧的,是北府军在朱雀山开采石漆的基建木材,正是由他负责统总调配,薪炭供给亦是他主领——”

  谢星阑剑眉越皱越紧,他又看向秦缨与崔慕之离去的方向,沉声道:“好好的查一查这个崔毅。”

第181章 破解

  李玥十岁便搬离长信宫, 如今住在距离长信宫不远处的景明宫中,听闻是崔慕之来访,立刻有宫侍前来迎接。

  一入正殿, 便见李玥披着件白袍,正在暖阁中赏玩一副色彩昳丽的画作, 见崔慕之来了,李玥立刻道:“表哥,你快来看看, 是南诏的画,这上面的山水草木, 皆是以兽皮鸟羽制成, 因此才如此栩栩如生——”

  崔慕之拱手行礼, “殿下慎言, 微臣不敢当。”

  李玥眉头一扬,“眼下又不是在别处,我——”

  说至一半, 李玥看到了秦缨,他眼珠儿转了转,轻咳一声, 摆出两分老成之态, “哦云阳县主也来了,快请——”

  秦缨进门行礼, 也看到了那副画,便眨了眨眼道:“是南诏送给殿下的?”

  李玥笑着摇头, “这倒不是, 是我自己寻来赏玩的。”他扫了二人一眼,“你们此来是为何”

  崔慕之定声道:“此来是有一事要问殿下, 还请殿下莫要隐瞒。”

  李玥眼瞳微睁,“何事?”

  崔慕之看向秦缨,秦缨便道:“殿下在五日之前,曾陪着南诏的两位皇子和公主,去了揽月楼与邀月楼,请殿下仔细回忆一遍当日情形。”

  李玥面上笑意散去,“你们是为了那位北府军参军?”

  李玥虽不及李琨有才学,却也不傻,秦缨闻言点头,“不错,那位参军之死尚有疑问,还请殿下相助。”

  李玥唇角微动,又去看崔慕之,见崔慕之一脸凝重,他只好皱眉道:“那天……是我奉父皇和母妃之令,去陪他们赏景,揽月楼和邀月楼就在梅林之外,登楼赏梅别有一番意趣,我当日和阿月在邀月楼,一边走,一边给她讲楼中壁画上的典故,蒙礼和施罗先一步上了邀月楼,大抵发现距离梅园太远,又只能看到冬日覆雪的荷花池,便下楼去了揽月楼,后来我与阿月一同上了三楼与四楼,没发现什么不妥啊。”

  秦缨蹙眉道:“殿下可记得当时在三楼时,你们各自站在何处?”

  李玥仔细想了想,“三楼的采画在顶上,我们就站在窗边——”

  “可是揽月楼那侧的窗户?”

  秦缨问得李玥紧张起来,他点头道:“不错,彼时蒙礼他们去了揽月楼,阿月还走到三楼围栏处朝那边张望,但也不算古怪吧,毕竟两座楼台不远——”

  秦缨又问:“当时蒙礼在何处?”

  “也在三楼围栏处,似乎在看远处竹林,南诏虽然多草木,但他们那边的竹子与大周不太一样,他们的竹子茂密高大,且多生在水边,旱地极难活。”

  秦缨想象着那副场景,一时挑不出错来,这时崔慕之又问道:“前几日是殿下作陪多,还是二殿下和三殿下作陪多?”

  李玥闻言轻哼一声,不以为然道:“自是我咯,三哥整日不出宫门,二哥呢,又要跟着夫子做学问,还要去听父皇与朝臣们议事,那只有我闲功夫多。”

  崔慕之看向秦缨,秦缨又问,“后来去了揽月楼呢?又做了什么?”

  李玥闻言目光闪了闪,继续道:“也是陪着他们赏景,那楼里也有些彩画,我亦讲了讲,他们对大周的风物十分有兴致,后来三楼四楼都去了,还在外转了一圈,赏了梅林,我还念了两首咏梅的诗词,阿月对此十分有兴致。”

  秦缨面色凝重了几分,见崔慕之还看着她,秦缨又问道:“他们可提过北府军之人?”

  李玥摇头,“他们至多只问过大周是否常生水患,目的也十分明显,他们想要大周治水之策,还有那冶炼铜铁之法,但我也没多言。”

  秦缨眉眼暗了一分,“那好,我没什么可问了。”

  崔慕之微微颔首,“殿下若想起什么,可随时派人召微臣,南诏人并非善类,殿下往后与他们接触,可要谨慎为重。”

  李玥眨了眨眼,“阿月也并非善类?”

  崔慕之欲言又止,“人心莫测,殿下不可妄断。”

  李玥唇角微抿,“罢了,我知道了……”

  李玥所言并无异样,离宫之时,秦缨面色不佳,崔慕之走在她身侧道:“若真与南诏人有关,他们自然不会露在五殿下眼前,可还要去找二殿下与三殿下问问?”

  秦缨摇头,可尚未开口,她脚步倏地一顿,只见不远处的宫道上,德妃崔玉容正乘轿辇而来,见她二人同行,德妃显然惊讶极了,但很快收敛容色,待到了跟前,笑盈盈道:“你们这是——”

  秦缨二人一同行了礼,崔慕之道:“未央池之事,有些细节要请殿下相助。”

  德妃眼底闪过了然,又仔细看了看崔慕之,“原来如此,本宫听说了,那位将军死的古怪,也没什么鬼神害人的。”

  她又看向秦缨,“云阳此番又要辛苦了,永宁这两日还在念叨你,昨日你送的灯笼,她也留了四只舍不得放,你若得空再来看她。”

  秦缨忙道:“是,改日定去探望公主。”

  崔慕之望向秦缨,一转头,便对上德妃意味深长的目光,他忙定了定神,德妃这才笑道:“好了,你们自去吧,本宫去看看玥儿。”

  秦缨与崔慕之告退,已走出数步,却觉背后仍有目光望着自己,她有些纳闷,这时崔慕之道:“公主整日闷着,便喜欢宫里不常见的新奇事物。”

  秦缨愣了愣,索性道:“我看公主与常人并无异样,只是稍稍羸弱了些,若常出门走动,想来也会比现在开怀些。”

  崔慕之抿唇道:“她刚出生时还看不出,两岁上才发现有胎里带来的弱疾,稍一疲累便气喘高热不止,这才让娘娘怕了,后来便一贯拘着她,也是苦了她。”

  秦缨不知哪种疾病是这般症状,她亦不好多议论,便记在心底,下回问问柔嘉,叹了口气,秦缨又道:“便是大人,常年不见人地闷着,也会失了言语之能,更莫要说这般年纪的孩童了——”

  崔慕之语声温和了些,“他的病,这些年父亲也在托人寻求良方,只是收效甚微,她既对你少有戒备,便劳你多看望。”

  秦缨不置可否地点头,但很快,又一脸古怪地看向崔慕之,崔慕之被她盯第二回 了,心底突地一跳,“怎么?”

  秦缨坦然道:“崔大人如今如此客气可亲,实在令人不惯。”

  崔慕之心口一窒,他犹豫片刻,终是道:“从前,从前多是我的不是,我不知——”

  秦缨听得倒吸一口凉气,她拧眉看向崔慕之,“崔大人大可不必,谁还没有年少无知之时?我看你似从前那般便很好,反是如今透着古怪。”

  秦缨摇了摇头,脚步变快,亦与崔慕之离得更远,像避洪水猛兽一般,崔慕之还未受过这般冷遇,还要解释,秦缨已道:“你适才所言有理,南诏人多半不会在几位殿下之前露出马脚,也不必多问了,先回未央池,再上两座楼台看看。”

  白鸳一路跟着,本不敢插言,此事瞧见自家主子走的飞快,连忙也一路小跑跟了上去,如此一来,崔慕之反倒不好多说什么,他徐步在后,没多时便回了未央池。

  刚走到揽月楼前,秦缨眼瞳便是一暗,她走到最近的守卫跟前,“谢大人何在?”

  守卫忙道:“您和崔大人刚走,谢大人身边的都尉便回来了,得了禀告之后,谢大人便离开了。”

  秦缨了然,眉头却皱了起来,崔慕之走到近前道:“莫不是有了线索?”

  秦缨沉声道:“应该是,有线索最好。”

  她说着迈步上了廊道,步伐虽快,眉头却始终拧着,不多时入了邀月楼,又上了发现古怪的三楼,两座楼台新建,顶上朱漆彩画繁复,此前秦缨未曾细看,如今看来,多是佛门典故,她想着李玥所言在楼中徘徊片刻,终是道:“莫说他们来了数次,便只是五殿下陪同的那次,也足够勘察案发之地。”

  说着秦缨又下楼来,“当时照光影之人在楼内,待赵永繁坠楼后,她也下了楼,便也意味着,公主的婢女跑来报信之时,也是她逃离此处之时。”

  秦缨看向邀月楼外,目之所及,乃是一片茂密青竹,“从竹林外绕向东南,便可回到长亭,只需要看当日哪些人出现的最晚便可。”

  崔慕之道:“我记得阿依月来的便晚,还有郡王府家的李芳蕤,以及数位朝官,详细的证供都在给谢星阑的文书上。”

  秦缨看向西北方,“潇湘馆在那个方向?”

  崔慕之点头,秦缨道:“我去看看——”

  秦缨来未央池只两次,自不熟悉地形,崔慕之见状在前引路,二人穿过竹林,又走过一片亭台错落的别苑,过了一座石桥后,才到了潇湘馆,路上花了半炷香的时辰,秦缨并不多停留,复又折返,这次从竹林一侧绕行至湖边长亭,又多用了半刻。

  如此一番折腾,秦缨心中已有了计较,但赵永繁是如何坠楼,仍然悬而未解,秦缨看了眼西垂的日头,决断道:“此地线索寥寥,我先去见柔嘉。”

  崔慕之应是,“我派人送你。”

  秦缨摆手,“不必,崔大人有崔大人之责,我自去便可,告辞了。”

  秦缨说完便走,丝毫不拖泥带水,崔慕之欲言又止一瞬,只得看着她走远,白鸳跟在秦缨身后,见崔慕之站在原地未动,纳闷道:“他如今倒是知道照顾咱们了,从前可不是这样,不过啊,一切都晚啦……”

  秦缨失笑,“先去百草街。”

  白鸳应是,又问,“那谢大人呢?”

  秦缨笃定道:“他若查到了什么,自然会去百草街与我汇合。”

  出了未央池上马车,秦缨行在途中时,仍在回忆翠嬷嬷和李玥的话,包括当夜在未央池之人的前后神色,但苦思良久,仍是毫无头绪。

  马车一路疾驰至城南,没多时便到了百草街上,待停在陆家医馆外,秦缨刚下车便是一愕,她竟瞧见个眼熟的小厮等在外头厅内,那小厮看到她,也立刻上前行礼。

  “县主,竟是县主来了!”

  同一时间,一个着银红袄裙的姑娘从柜台后走出,竟是红玉,她多日未见秦缨,如今遇见,自是殷切极了,秦缨一把将她扶住,“不必多礼,柔嘉何在?”

  红玉忙道:“小姐在内院,您请跟我来。”

  秦缨到过医馆内院,待从廊道走出,果然看到个月白袍衫的年轻公子站在院内,正是杜子勤,秦缨无奈道:“你怎还在此?”

  杜子勤早间接了陆柔嘉,午间又将人送回,眼看都到了黄昏,他却还在此处。

  杜子勤咧了咧嘴,“我等陆大夫查个清楚啊。”

  话音刚落,听见声音的陆柔嘉从上房走出,她不快地瞟了杜子勤一眼,先来迎接秦缨,“要让县主失望了,我还未辨出所有药材——”

  秦缨摆手,“不着急,等于又辨出别的了?”

  二人边说边入上房,陆柔嘉点头道:“不错,除了小茴香和丁香之外,还辨出一样素馨花——”

  “素馨花?”秦缨蹙眉,“那便是香粉?”

  陆柔嘉摇头,“不一定,素馨也是药材,小茴香与丁香也可入药,仍然有可能是药粉,只是粉末太细太少,我尚未认清。”

  秦缨安抚地拍拍她手背,“不急,你慢慢来,用个三五日都无碍。”

  话音落定,秦缨一回头,便见杜子勤也跟到了门口,他双手抱坏靠在门边,听得津津有味,秦缨轻啧道:“杜公子如此闲适?”

  杜子勤莞尔,“倒也不是闲适,只是一来,我也想为赵参军之死尽点心意,等等消息,二来,是想请陆大夫看病,但她眼下有正事,我等等也无碍。”

  秦缨上下看他一瞬,“你有何病?”

  杜子勤精神矍铄,满面红光,哪里像个病人?此问一出,他摸了摸鼻尖,“我想求一祛疤的灵药——”

  秦缨听得愕然,陆柔嘉更不耐地撇了撇嘴,又道:“杜公子,我早就说了,我这里没有去疤痕的良药,且那一点儿疤痕,过个一年半载,是一定会消散的。”

  秦缨不解道:“什么疤痕值得专门来找柔嘉开药?”

  杜子勤侧了侧脸,又抬了抬下颌,“喏,就在脸上——”

  秦缨定睛一看,这才看到杜子勤右耳垂下的腮边,有个黄豆大小的浅淡圆形疤痕,她看着那疤痕,莫名觉得有些眼熟,不似生痘疮所留,也不似擦伤或被利器所伤,“这是怎么来的?”

  此言一出,杜子勤面上闪过不自在,又轻咳一声道:“不、不就是在李家那庄子上,被一群不长眼的毒蜂所袭,当时伤倒是好了,就是在小爷俊美无暇的脸上留了疤,实在是有损威仪——”

  陆柔嘉拧眉看着杜子勤,“这点儿疤痕,若是女儿家在意也就罢了,公子何必如此介怀,眼下不必用药,来年多半也——县主,您怎么了?”

  陆柔嘉话语一断,连门口的杜子勤都看向秦缨,只见秦缨眉眼间一片寒厉,沉思一瞬,才紧迫道:“小茴香、丁香,再加上素馨花与其他药材,是否有捕蜂之用?”

  “捕蜂”二字让杜子勤眼皮一跳,陆柔嘉皱眉沉思,很快点头,“不错!我记得在医书上看过,小茴香、丁香、素馨,再加上菊花、金银花与甘草,打磨成粉再加上些许糖粉,便可用作捕蜂,有些蜜蜂是极好的药材,专门有人捕捉来卖银钱!”

  秦缨心跳的越来越快,她不知又想到什么,忽而道:“蜜蜂多在春夏活跃,但有一种蜂,却活动在秋冬,名叫竹筒蜂,只倚竹而生——”

  不等陆柔嘉应是,秦缨便眉眼一振,“我明白了!”

第182章 内奸

  “怎么还没动静——”

  “是不是今日太冷了——”

  暮色初临, 未央池揽月楼西南方向的竹林之外,正守着七八人,秦缨对陆柔嘉小声疑问了两句, 陆柔嘉道:“大抵是我着急,配比不对, 再等等看。”

  “嘘,你们听——”

  陆柔嘉话音刚落,杜子勤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寒风呼啸,簌簌的竹林声中, 一道低低的嗡鸣响了起来, 嗡鸣声由远及近, 由弱变强, 没多时,几道飞影从竹林中飞了出来,杜子勤放低语声, “有五六只,后面还有……”

  崔慕之看着这一幕,忍不住道:“这与赵永繁之死有关?”

  飞影出竹林, 很快聚在了竹林不远处的假山石上, 片刻之前,那石头上被撒上了陆柔嘉下午刚配好的捕蜂香粉。

  崔慕之声音不小, 直吓得聚在石头上的飞影“嗡”地一散,杜子勤正目不转睛地盯着, 此时不快道:“你就不能小声点……”

  崔慕之眉头皱了皱, 这时杜子勤又指着竹林边缘道:“又出来几只,这林子里, 少说藏着几十只,我们等的这片刻,也差不多够一个人登上四楼了。”

  杜子勤看向秦缨,“你猜得是对的!”

  崔慕之一脸凝重,而秦缨得了验证,眼见天色已晚,径直对杜子勤道:“肖琦二人何在?”

  杜子勤定声道:“多半在别院之中。”

  秦缨点头,“那好,我还有最后一疑问要找他们论证,我立刻过去,你送柔嘉归府。”

  杜子勤点头应好,但陆柔嘉摇头连忙道:“不必送了,你们要去办正事,我自己马车回府便是,免得耽误工夫——”

  秦缨犹豫一瞬,陆柔嘉失笑道:“当真不必担心,咱们快走吧。”

  她既有此言,秦缨也不多纠结,抬步便朝外走,没走出几步,她又回头看向崔慕之,“多谢崔大人了,这些竹蜂虽不易攻击人,但也有毒,你们当心。”

  崔慕之欲言又止,但秦缨几人脚步疾快,哪给他说话机会?没一会儿,几人身影便消失在竹林之后。

  离开未央池,陆柔嘉乘自家马车归府,秦缨与杜子勤一道赶往长兴坊别院。

  二人车马迅疾,待赶到定北侯府别院之时,将将戌时一刻,杜子勤下马便问门房,“肖将军他们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