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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星阑这时问道:“你仔细想想,他这几日可有何异常?你虽没过问他去何处,但他出门之前可曾令人送过信或拜帖?”

  胡氏一脸茫然,摇头道:“没有啊,没送过,他这几日没什么不快之处,相反心情还很是不错,本来这两年家里有些紧巴了,我与他也有些不快,但这几日他十分大方,还说要给我添首饰,我已经半年没有新首饰了……”

  谢星阑和秦缨目光微凛,谢星阑道:“他哪日说要给你添首饰?”

  胡氏略作回忆道:“就是在前几日,应该是二十九,没错,就是二十九那天晚上回去之后说的……”

  谢星阑和秦缨不由互视一眼,二十九日,正是崔慕之和岳灵修找她来验尸,结果赵庆当着赵镰的面,道出红衣女尸的死法与十年前旧案一模一样的那天。

第53章 怀疑

  “那天晚上他回去的很晚, 说是在衙门找了个什么卷宗,找了半晚上,我以为有什么要紧的案子, 但他面上神色却十分轻松,待我侍候他歇下时, 他看到了我妆奁旁的簪子,见其中一支被我磕碰出了一道印痕,便说过两日为我换新。”

  胡氏想到赵镰对她的好, 又忍不住掉泪,“当年我嫁给他的时候, 他还没做捕头, 但他叔叔生意做得好, 不缺金银, 他也十分诚心,郭捕头又说等他将来迁去别处,这捕头之位一定是赵镰的, 如此我父亲才同意了,后来他也的确做了捕头,可我那时才发现, 那家宅看着虽好, 里头却是坐吃山空的。”

  “我们成婚之时,他叔叔给了一笔银钱, 这些年除了他的俸禄,全靠那笔银钱过活, 到了这两年, 那银子用的差不多了,我们手头便紧巴巴的, 今年过年之后,还遣散了几个厨娘小厮,没办法,实在是请不起那么多人了。”

  胡氏的父亲乃巡防营都尉,虽是武馆,品阶却不高,他的女儿嫁不进高官厚禄之家,而赵镰虽只是个小小衙差,但尚有前途,亦家底厚实不缺金银,这才令胡氏嫁来,但赵镰家中,却远没有面上看着那般好。

  胡氏抹着眼泪道:“他父亲早亡,有个母亲在老家,那老虔婆来过京城半年,却全不懂礼数,就是个乡野泼妇,不仅我不高兴,便是赵镰自己都觉得丢脸,最终还是送回老家了,请了人照看,他那个叔叔人家有亲儿子,与他来往也不算多,我本以为就算做不成诰命,也至少衣食无忧,可没想到银钱都不够花……”

  见胡氏越说越抱怨,谢星阑肃声道:“他那天晚上还说了什么?”

  胡氏心知扯远了,便也收敛了三分,定声道:“他说换新,我自然要问哪来的银钱,他笑着令我不必担心,说过几日他叔叔说不定要给他一笔银钱,又说什么这几年做捕头,也是帮了他叔叔忙的,他叔叔若不是狼心狗肺之人,便该知道厉害。”

  “我便说,这个叔叔也就逢年过节与家里有些来往,平日里也不如何热络,若真要要银子,我们平日里便该多走动走动,他便说来往多了反而引人注意,到时要帮忙,人家一眼看出来,反倒给他惹麻烦——”

  谢星阑问:“他叔叔叫什么?家在何处?”

  胡氏忙道:“叫赵硕明,在城西仁化坊瓦儿巷,是做绸缎生意的……”

  周显辰这时问:“二十九那天说要给你换首饰,那三十那天呢?”

  胡氏想了想,“说是换首饰,但是他这几日忙得很,我也不急几日功夫,三十那日,因瞧见园子里的桂花开了,他便想到了珍味楼的桂花蜜,十分大方的让小厮去买了一坛回来,他知道我和孩子都喜欢吃,但因实在是贵,此前年节上才去买,我见他如此大方,自然觉得万事顺遂,怎么也没想到,这才三日功夫,他便死了……”

  说到此处,胡氏又想起一事,“对了,初一那天晚上,他说衙门有公差,但临走之时,却换了一件干净的袍衫,就是他身上穿的那件,那件没穿过两次,还是簇新,我还想着,此番差事,是不是有什么大官在,因此他才要注意仪表。”

  周显辰看向谢星阑,谢星阑道:“他平日里可曾与谁有仇?”

  胡氏听得拧眉,摇头道:“他是个会做人的,我没见过他与谁结仇过。”

  谢星阑又道:“他和当年的郭仲耘关系极好?”

  胡氏应是,“郭捕头算他半个师父,他在衙门当差,全靠郭捕头看重,我与他成婚,是郭捕头与我父亲相识,靠郭捕头牵线才成了姻缘。”

  周显辰又问:“郭仲耘除了公差上提携赵镰,他们可还有别的私交?”

  胡氏道:“当初刚成婚之时,郭捕头时常来我们府上,赵镰还送过几样好东西给他,后来他归乡了,来往便不多了,至多年节上送个年礼。”

  谢星阑见胡氏所知不多,便道:“稍后我们要派人去赵镰书房搜查一番,看看有何存疑之物,你若想到有何古怪之处,也可随时告知我们。”

  胡氏泪眼婆娑地应下,周显辰又道:“他如今死的不明不白,遗体暂且留在义庄,你回家等候消息便是,等案子查清了,再行安葬之宜。”

  一番交代,外头天色已黑,义庄堂内点了灯火,见胡氏要离开,秦缨上前道:“赵夫人,为了早日查明赵镰死于谁人之手,待会子验尸之时,可能让我们剖验试试?”

  胡氏早就注意到了秦缨,却不知她身份,周显辰这时道:“这是云阳县主。”

  胡氏有些惊讶,“您就是云阳县主……你说的剖验,是指……”

  秦缨道:“是在尸表划开伤口,看看其体内是否留有凶案线索。”

  胡氏吓得面色一白,“我家老爷已经死的很惨了,可不能再损毁他的遗体了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是连遗体也损毁了,岂非九泉之下难得安宁?”

  秦缨欲言又止,周显辰也道:“弟妹,这不是故意损毁,是为了早日查出赵捕头身死的真相,你也不想让他死得不明不白吧。”

  胡氏红着眼道:“我自然不想的,可将人剖开,我实在是闻所未闻,赵镰他也一定不想的,到时候他魂魄难安,怪罪起我可怎么是好?我不答应,我绝不答应,不管是大人还是县主,我都不能答应……”

  她眉眼间尽是执拗,周显辰都有些无奈,他看向秦缨,秦缨叹了口气只得作罢。

  又进后堂看了看赵镰,胡氏才离开了义庄,等她一走,一行人重新回了后堂。

  赵镰身上的饰物皆被取下,外袍和上衣都被褪去,就在岳灵修要将他的下裳都脱去之时,他抬眸定定看向秦缨,白鸳在外候着,在场便只有秦缨一个女子,要让赵镰赤身裸体相对,似乎十分失礼。

  秦缨瞧见这一幕,蹙眉道:“愣着干什么,继续啊。”

  其他人面皮微抖,岳灵修一咬牙,一把将赵镰的遗体扒了个精光,秦缨一脸如常地走到近前,目光在尸体之上扫过,眉眼间疑云满布,一转眸,见谢星阑目泽幽深地望着她,秦缨道:“谢大人想到赵镰怎么死的了?”

  谢星阑移开目光,“周身并无明显外伤,这不太合理,眼下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遇害之地并非是在玉关河,凶手选择玉关河,只是为了方便抛尸,赵镰遇害之地应该距离玉关河不远,但玉关河斜贯整个京城,要追查起来也不易,并且,胡氏所言也值得深究。”

  “赵镰行事圆滑,极少与人结仇,而旧案之中,袁守诚的第一怀疑之人也是郭仲耘而非赵镰,而发现与旧案有关之后,衙门中人心惶惶,各处走访搜证,也十分辛苦,但赵镰却心境大好,觉得他要发一笔横财,有理由怀疑,他这笔横财并非面上说的那样。”

  谢星阑看向周显辰,“派个人去将他叔叔找来吧。”

  周显辰也颔首,“我也正有此意……”

  周显辰派了衙差去寻人,岳灵修则开始细致的验尸,尸表虽无外伤,但岳灵修将些许白醋涂抹在尸表之后,竟令死者的皮下淤痕慢慢显现了出来,岳灵修道:“死者肩部,双手手腕,还有后臀、小腿后侧以及脚后跟之地有些许淤伤和擦伤,像是被人拽着手臂面朝上拖行过,后腰之地有一道横着的淤伤,像是在哪里硌出来的。”

  赵镰的遗体已经被翻过去,秦缨也上前道:“后腰?”

  她仔细看了看那道淤伤,见颜色颇深,便道:“会不会是被人倒着按在了水边或者水池之中?”

  岳灵修应是,“的确有可能,伤痕有三指宽,那硌着的物件,也应该是三指左右宽窄,也有可能是沐浴用的木桶之物——”

  岳灵修从头到脚都细细验过,连头发丝都未曾放过,但所获甚少,这时秦缨道:“但凡溺亡,多要剖尸,可赵夫人不愿意,便只能从其他地方入手了,他初一那日离开之前,刻意换了一件簇新的衣袍,可见他要去见的人,身份地位必然在他之上。”

  周显辰道:“会不会就是去见他那个叔叔?”

  谢星阑摇头,“他的银钱是不是从这个叔叔处来还不一定。”

  秦缨又去看赵镰身上的衣物,他衣袍简单,唯一的饰物便是挽发的银簪和腰间的玉佩,因着常服,连衙门佩刀都未带,但只凭装扮,依旧看不出他当夜是要去见谁。

  幸好赵硕明来的很快。

  赵硕明年近不惑,见到衙差的那刻,便知道赵镰死了,等来了义庄,先去见了赵镰的遗体才到前堂答话,他面上满是惶恐,还未说两句,额上便溢出一片冷汗。

  “银子的事我真的不知道,我也不可能平白无故给他一笔银子,初一那天晚上我在家中整日都未外出,也没见他来访,这点我全家上下都可以作证。”

  “我与他是有几分堂亲,他还在军中之时,我便来京城做小生意了,后来生意做的还算不错,才有了自己的铺子,后来他来当衙差,起先我还接济过他两年,衙差俸禄低,他在京城又没有宅子,我自然对他多加照拂。”

  赵硕明擦了一把汗,“后来他不知怎么发迹了,先是要娶都尉家的女儿,后来又置了宅子,那宅子少说得大几千两银子,他给我说的是,那宅子的主人惹了官司,郭捕头帮他从中斡旋,他老丈人又给了钱财才买到的,他成婚之时,我的确送了些银钱,但也只有五百两罢了。”

  “我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生意上也时有亏损,但他父亲去得早,何况他在衙门也的确帮我们铺子出过两回头,我投桃报李,才给的多了,若是寻常亲戚,能有个几十两银子的礼便极不错了,我也不知他为何说是我给了他一笔大财。”

  赵硕明的话印证了谢星阑和秦缨的猜测,周显辰也道:“那么这就是一笔来路不正之财了,对外人说是你这个叔叔赠与,对你又说是老丈人和郭捕头帮忙,于是便无人质疑那笔横财到底从何而来,你们平日里为何来往不多?”

  赵硕明苦笑道:“不是我们不愿来往,是这个侄子发迹了之后,不愿和我们往来,我们家里虽然还算殷实,但说到底也只是商贾,赵镰他是胥吏,来日或许还要做大官,他对我们摆几次脸色,我们便也识趣,逢年过节走个过场便是。”

  “上一次见,还是正月里,我带着我儿子上门给他拜年,可他当日正要出门去给哪位大人拜年,我们连热茶都没喝一口,放下礼物便回来了,当时我们还十分感慨,说今时不同往日,以后还是不要上赶着了。”

  赵硕明一席话,可谓将赵镰的谎言尽数拆穿,谢星阑又问:“他是从哪一年开始发迹的?”

  赵硕明道:“他来京城十四年了,大抵是十年、九年前,攀上了当年的郭捕头,后来又认识了巡防营的胡都尉,他是七年前成婚的,置宅是在成婚前一年,当时已经在和胡家谈婚娶之事了,非要说的话,就是攀上郭捕头的时候,整个人的口吻都不同了。”

  “我也不知郭捕头是什么来头,当时我接济了他四年,住的地方都是我安排的,因此他时常登门,衙门里的事也多少说几分,起初郭捕头待他并无特别,后来不知怎么,将他当做了心腹,他也对郭捕头推崇备至,好像郭捕头有什么大靠山,他也能跟着享福。”

  谢星阑和秦缨皆是眉眼微沉,旧案发生在贞元十年,正是十年之前,而从那时起,赵镰成了郭仲耘的心腹,那成为心腹的契机为何?会否是二人在旧案之上一同徇私舞弊?若是如此,那他意外得来的横财,便彻底有了解释。

  赵硕明离开之后,周显辰的神色也严峻起来,“衙差的俸禄低,接触到达官贵人的机会也不多,他在贞元十年忽然发迹,再加上还有个郭仲耘,实在是说不清,不如派人调查调查他那宅子如何买下的,再查一查郭仲耘前几年银钱方面的事,如果刚好是在贞元十年也得了一笔巨财,那还真是与旧案脱不了干系。”

  谢星阑颔首,“都是京畿衙门的人,那此事便交给周大人。”

  谢星阑说至此,义庄外忽然走来个衙差,他走到周显辰身边,轻声说了两句,周显辰听完便道:“给崔大人送去吧,顺带将赵镰死了的事跟大人说一声。”

  衙差应是,周显辰转眸便见谢星阑和秦缨都看着他,他轻咳一声道:“不知大人和县主知不知道,崔大人本来都要定亲了,近日却出了点差错,本来只是长清侯府自家的事,可没想到被德妃娘娘和陛下知道了,崔大人因此事得了训斥,今日一整日都在宫里。”

  谢星阑眉头高高一扬,下意识去看秦缨,见秦缨面色如常,谢星阑便明白秦缨一定早就知道这件事了,谢星阑道:“陛下为何训斥?”

  周显辰道:“我知道的也不十分清楚,只听说崔家本要和陆御医家结亲的,因陆家早年对长清侯有过救命之恩,两家定下了娃娃亲,如今儿女都到了说亲之龄,便准备看八字下定了,可此前不知怎么出了岔子,崔大人……被陆家退亲了。”

  崔慕之被陆柔嘉退亲?!

  谢星阑眼瞳微亮,唇角更牵出一丝讥诮,他虽不关心王公贵族们的内宅之事,却还记得前世的陆柔嘉嫁入长清侯府后多么凄惨,而这一世,陆柔嘉那等软性之人,竟然会退了与长清侯府的亲事?

  长清侯府权势正盛,崔慕之又是天之骄子,放眼整个京城,多少权贵之女想嫁入长清侯府,而陆柔嘉更对崔慕之仰慕多年,谢星阑实在无法想象,陆柔嘉是如何决定退亲的。

  谢星阑问道:“退亲是何时之事?”

  周显辰有些尴尬,“据说已经快十日了。”

  快十日……那岂不是前次发现红衣女尸之时,陆柔嘉便已经退亲了?

  谢星阑想到了那天晚上秦缨与崔慕之的争执,他心底滑过一丝异样,转眸去看秦缨,见她眉眼无波,谢星阑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夜色已深,因胡氏不答应剖尸,他们也不必要在义庄多留,周显辰回京畿衙门,谢星阑与秦缨则往北面去,行在半途,谢星阑催马靠近马车,等秦缨疑问掀帘,谢星阑便道:“你知道陆柔嘉退亲之事?”

  秦缨颔首,“知道,怎么?”

  谢星阑打量着她,“那你可知陆柔嘉为何退亲?”

  秦缨叹了口气,“柔嘉本觉得这门亲事尚可,但后来知道了崔慕之心有所属,她也是有心气的女子,自然不愿如此委曲求全,而后便决定退亲了。”

  谢星阑心底微动,“崔慕之心有所属?”

  秦缨看一眼谢星阑,“谢大人怎么关心起了此事?”

  谢星阑道:“谢氏与崔氏有旧怨,崔慕之被人退亲,我喜闻乐见。”

  秦缨哭笑不得,想到原文中,谢星阑的确一直活在崔慕之这位男主的阴影之下,也的确替他生出几分不平之心,于是她道:“崔慕之有个青梅竹马的心悦之人,柔嘉则是他权宜之下的选择,他虽掩藏的极好,但只要多留心,自然也能发现踪迹。”

  谢星阑心弦微动,他明白秦缨说的是卢国公府的二小姐,但在他记忆之中,陆柔嘉是在婚后许久才发现此事,后来卢家卷入了一场贪腐案中,是崔慕之倾尽全力保住了卢国公府,而生性软弱的陆柔嘉,最终无声无息地死在了长清侯府。

  秦缨明显不愿说明是卢家二小姐,见她如此周全,谢星阑也不再问,只是有些诧异,为何陆柔嘉能提前两年发现端倪……

  见谢星阑默然无声,秦缨转而道:“谢大人可有些后悔?”

  谢星阑投来疑问的目光,秦缨道:“此前这案子是郡王府大小姐被害,但如今,这案子却变成了三位平民百姓家的姑娘被害,对谢大人而言,份量岂非变轻了?”

  谢星阑挑了挑眉头,又状似无可奈何道:“你倒是明白我,但我不喜做半途而废之事,如今也只能查下去了——”

  秦缨见他虽是懊恼,却也未曾撂挑子不干,便开解道:“命案之重不该分贵贱,此番案子若破了,受害者家属们对谢大人的感激,与郡王府是一样重的,只是这些感激,无法化为谢大人在朝中的助力,但或许能为谢大人带来福报呢?”

  谢星阑睨了秦缨一眼,见她双眸黑白分明,望着他的目光恳切温文,透着一股子慈眉善目之意,像是要渡化他似的,他咕哝道,“像念经似的,行了,有没有福报,都是要往下查的,明日一早我先去赵镰府上。”

  秦缨眉眼微弯,这才落了帘,二人在御道分别,因临川侯府不远,谢星阑也未专门相送,他先赶回京畿衙门见了袁守诚一面,这才往将军府去。

  回了书房,谢星阑坐在书案之后沉思着什么,很快吩咐谢咏,“你去查一查,看看卢国公府的二小姐,叫什么凝的那个,看看她最近在京城都做了什么……”

  谢咏虽是不解,但他不似谢坚那般多话,连忙带人离府查探。

  又过了一个时辰,谢坚搜查玉关河沿岸回来,只得了一些似是而非的线索,听他禀告完后,谢星阑吩咐道:“将证词记下来留作备用,看能否有派上用场的,再去兴安桥问问那姓万的证人,还要走访另外两处案发之地。”

  谢坚一一记下,而这时,离府的谢咏带着人回来了,此刻已经到了后半夜,连谢星阑都没想到谢咏回来的这样快。

  谢咏进门之后道:“公子,查的很顺利,您说的这位二小姐名叫卢月凝,是卢国公府二老爷膝下独女,她自幼身体不好,是佛门俗家弟子,如今深居简出,每两日去一次花神庙诵经,大都在晚上戌时,平日里很少像其他贵女那样出门交际。”

  谢星阑眼瞳微凝,“去何处诵经?”

  “花神庙,城东的花神庙。”

  谢星阑缓缓靠回椅背之中,他当然不会忘记,前次查窦氏之案,在东市碰见红玉的那天晚上,秦缨正是与陆柔嘉相约,而她们相约之地,就在花神庙对面。

第54章 冤家

  翌日一早, 秦缨赶到赵镰府上之时,得知谢星阑也刚入赵府片刻,她大步入府门, 没走几步便看到了一个鬓发花白的老者正在指挥下人按照丧仪布置府内。

  引路的小厮道:“县主,这是亲家公胡都尉。”

  赵镰身死, 府上便只剩下胡氏一个女主人,而女婿出事这样大的变故,胡氏也不可能不告诉娘家, 胡博便是昨天晚上得了信儿,着急忙慌赶过来的。

  胡氏是他膝下庶出女, 本以为嫁给赵镰至少能过上富足日子, 可没想到才七年, 孩子才五岁, 赵镰便被人谋害死,他面上一片愁云惨雾,不得不留在赵家给女儿做主。

  “亲家公, 这是云阳县主——”

  胡博一听此言,连忙上前来行礼,“拜见县主……”

  秦缨摆了摆手, “我是来找谢大人的, 他在何处?”

  胡博陪笑道:“在书房,下官这便带您去。”

  胡博位阶不高, 在秦缨面前分外恭谨,秦缨边走边问道:“赵镰平日里对你可孝顺?”

  胡博面上笑意一淡, 叹了口气道:“孝顺, 很孝顺,对下官女儿也很是不错, 下官对这个女婿还是很满意的,只是没想到出了这样的意外。”

  “我听赵夫人说,当年是郭仲耘牵线说亲的?”

  胡博颔首,“不错,郭捕头当年与我有几分交情,是他说了赵镰好话,我才将女儿许配给他。”

  秦缨淡声道:“你们如何相识的?我听京畿衙门的周大人说,郭捕头当年在衙门做了捕头多年,按照资历本能高升,可惜缺少门路,最终还受了伤抱憾归乡,等于他在衙门十多年,什么都没落着,实在是可惜了。”

  胡博听着这话却不甚赞同,他迟疑一瞬道:“与郭捕头相识,乃是京畿衙门与巡防营常要一同办差,久而久之便有了私交,至于您说的,其实郭捕头也不好往上升了,并且捕头这差事,辛苦也是辛苦,但也不至于什么都没落着——”

  他轻声道:“赵镰当初多亏了叔叔帮忙,才能买下这宅邸,而郭捕头出身微寒,没有什么叔叔帮忙,但他当年的宅邸却是比赵镰的还要大,还在更北面的仁安坊,他那时归乡我还有些意外,就算当时落了残疾,没办法当捕头了,但他颇有家底,不管是做个别的小吏,还是在京城做点买卖都比回老家强,可他竟利落离京了。”

  秦缨若有所思,待入内院,便看到了翊卫的身影,她沿着回廊走到赵镰书房处,刚进门便看到谢星阑沉着脸,手中拿着一本文册在看。

  见她来了,谢星阑便道:“你来看看。”

  秦缨走到谢星阑跟前,只见他手中文册竟是一本账簿,她刚看了没两行便轻嘶了一声,“他的俸禄只有几两银子罢了,哪来的这么多钱?”

  谢星阑道:“账簿是在暗格之中找到的,最早有七八年前的账目,除了日常开销,还有逢年过节人情往来,打点同僚上司等用,每一笔数额都不小,这里面,他孝敬郭仲耘的钱数加起来在千两,今年正月过节,他还往沧州寄过年礼,是一对翡翠玉如意。”

  胡博已经退下,秦缨道出适才胡博所言,便道:“不必等周大人查了,郭仲耘和赵镰势必得了许多不义之财,否则哪能如此挥霍无度。”

  谢星阑微微狭眸,“但只能追溯到七八年前,他来往的也都是在官场上打过交道之人,没有任何异常指向——”

  话音刚落,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二人同时看向门口,便见谢坚赶了过来,行礼之后,谢坚道:“公子,县主,小人适才见到了那家姓万的人家,他们还记得十年前范玉蘋的案子,问起那时范玉蘋可曾与生人来往,他们说不曾,又说范玉蘋当年在绸缎庄做活十分用功,经常忙到很晚才回来。”

  “当时绸缎庄有许多大主顾,范玉蘋的绣技又是几个绣娘之中颇为出彩的,于是老板便将一些贵重的绣品交给她来绣,并且他们还记得,说范玉蘋当时在给自己存嫁妆,似乎老家里有个定亲之人,但他们都不知那人是谁。”

  秦缨敏锐道:“贵胄的绣品?能让郭仲耘和赵镰在旧案之中帮忙遮掩的,必定是非富即贵之人,若这些绣品是范玉蘋绣得,那她极有可能早早与这些主顾打过照面,多久能找到当年在绸缎庄的下人?”

  谢坚道:“这事谢咏带人去查了,暂时还无消息。”

  这才一夜功夫,秦缨也未着急到如此地步,谢星阑这时看完了账簿,又去问其他人进展如何,然而搜寻了一圈下来,并未找到任何可疑之处。

  他沉声道:“赵镰有心遮掩,这书房线索不多,唯独这账簿有些用处,眼下虽不能肯定,但这个节骨眼上他的死多是与旧案有关,只要凶手人在京城,便总能留下线索。”

  他又问谢坚,“赵庆他们可来了?”

  谢坚应声,“在门房处候着。”

  谢星阑便看向秦缨,“还有两处案发现场未曾去看,看过之后再做定夺。”

  秦缨应是,心底一时沉甸甸的,赵镰之死留下的线索太少,而十年前的旧案时移世易,也难获得直接线索,现如今两桩案子一同探查,却都没个明确的指向,离开书房之时,秦缨看到了赵镰书房西侧的多宝阁,光是那多宝阁便摆着四五件翡翠摆件,每一件都雕工精巧,翡翠玉色更是绝佳,光这些摆件都能在城东买下一处小院。

  离开赵府之时,秦缨才看到一脸悲色的胡氏,一夜功夫,她形容憔悴了许多,发髻上的钗环也少了大半,整个人透着一股子哀莫大于心死之气,听闻金吾卫要带走账簿,她惊慌道:“为何要带走账簿?难道我家老爷遇害,与钱财有关?”

  谢星阑自然无可奉告,待出了府门,赵庆道:“此处距离当年康素琴遇害的灶神庙不远,不过早在五六年前,那地方因废弃太久被官府收押了,后来那片地方被典卖出去,新建了一条长街出来,那灶王庙也不复存在了。”

  谢星阑翻身上马,“就算还在,也找不出任何线索了,且去看看位置,看看当年凶手作案路径如何。”

  赵庆应是,与朱强几个在前带路,沿着坊间长街一路往东市的方向慢行,走了两炷香的功夫,便看到了一片楼台林立的酒肆茶坊,这街上楼栋大多高阔,次第齐整,一看便新修起来没几年,又转过一条巷口,赵庆缓缓勒马,“大人,就在此处。”

  入目是两座高楼,西面是一处酒家,东边则是一处玉器铺子,此刻时辰尚早,两处楼阁内有活计忙碌,客人却不多。

  赵庆又道:“当初这片荒废街巷被开辟出来,买地的大都是富贵人家,这些酒楼铺子也都是后面做起来的,据说背后都是达官贵人,此处虽不比东市热闹,但因这些铺子要价不菲,如今已是极矜贵之地,能来此处花销的皆是非富即贵。”

  秦缨扫了两眼长街,的确难以想象十年前此处乃是一片荒芜,她又问道:“当年康素琴喜欢去的书局在何处?”

  赵庆又往东边一指,“就在那边,距离花神庙不远。”

  秦缨知晓花神庙在何处,她仔细想了想,“康素琴去书局,只有家里人和书局的老板伙计知晓,凶手要摸准她来往时辰,也要花上时日蹲守跟踪,你带路去书局看看,我们再走一遍书局去康家的路——”

  她如此吩咐,赵庆自然调转马头,然而还未挥鞭,一辆朱漆华盖的马车从街角驶了出来,他们一行十多人停在酒楼正前方,旁里本有路可走,但那马车似乎也是冲着酒楼而来,登时与他们堵了住,赵庆见状喝道:“衙门办差,莫要堵道。”

  驾车的小厮面露不屑,而这时门帘掀起,底下走出来的竟又是杜子勤,他站在车门外,看到谢星阑和秦缨的车马之后眉头狠狠一拧,又道:“真是冤家路窄,你们在此地做什么?”

  谢星阑也没想到如此晦气,他催马上前:“金吾卫出行自然是有差事要办,我劝你莫要寻衅。”

  杜子勤挑眉冷笑一声,“好大笑话,我来自家酒楼,也是跟你寻衅?!合着这满京城都是你们金吾卫的地盘?”

  在场之人皆是意外,赵庆才说买此地之人皆是达官贵族,却也没想到这酒楼背后的东家竟是定北侯府,见杜子勤一脸嚣张之色,其他人的表情却都意味深长起来,尤其是谢坚,他夸张地倒吸一口凉气,像在为杜子勤可惜什么。

  杜子勤瞧得做怒,“你挤眉弄眼什么呢?”

  谢坚长叹了一口气,“真是没想到这酒肆是侯府所有,不过小公子或许还不知道,此地在十年前乃是一处命案发生之地,有一女子被谋害,至今没有找到凶徒,她含冤十年,只怕如今还未堕入轮回,还是一孤魂野鬼。”

  杜子勤一惊,想要反驳,却又见其他人的神情不似作假,他忙转头看向马车之内,“大哥,他说的是真的吗?”

第55章 晕倒

  帘络微掀, 杜子勉从马车内走了出来,他比杜子勤年长几岁,人也温文儒雅, 此刻往酒楼处看了一眼,缓声道:“此事我倒不知, 所以如今金吾卫查的,乃是十年前的旧案?”

  前日李芳蕤回郡王府时,杜子勉也在场, 今日又听谢坚提起十年前命案,自然洞悉了金吾卫今日是何差事, 谢星阑淡声道:“不错, 此地荒僻之时, 曾有座废弃的灶神庙, 乃是当年案发之地。”

  杜子勉眉头微蹙,显然并非全无介怀,杜子勤更是一脸不快道:“也不知家里买此地之时, 是否知道此事,这长兴街上的铺子不少,怎么好端端买在此处?”

  杜子勉看着铁画银钩的“百宴楼”匾额, 摇了摇头道, “罢了,反正已经多年了, 如今再计较这些,也来不及了。”

  他说完看向谢星阑, “可有何处帮得上忙的?”

  谢星阑道:“过了十年, 此处已无任何踪迹可循,我们不过是来看看方位。”

  杜子勉面露了然, 谢星阑便不欲耽误工夫,一声令下,众人往文新书局的方向去,见他们离开,杜子勤抬步往酒楼内去,一回头,却见杜子勉还站在外头看着谢星阑一行人离去的方向,他狐疑道:“怎么了大哥?”

  杜子勉微微回神,“没什么,进去吧。”

  兄弟二人前后入了酒楼,谢星阑这一行之中,朱强忍不住小声道:“刚才那位便是定北侯府那位与世无争的神童世子吗?京城勋贵家的公子,其他人我见过数回,这位还是头次见……”

  赵庆也低声道:“听说他今年已经二十四了吧?这个年岁的勋贵子弟多半都入神策军和金吾卫,再不济也入各个衙门求个差事,这位却常年在外游学,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他当年神童之名享誉京城,人人都以为定北侯府要出个状元了。”

  朱强又道:“这位世子乃是定北侯原配所出,与那位小公子是同父异母,但两兄弟瞧着倒是十分亲厚,那位小公子的名声不怎么好,也不知怎么与世子好性儿说话的。”

  二人在队伍最前带路,低低的议论声也传到了谢星阑和秦缨的耳边,马车里秦缨微微眯眸,原文之中的杜子勤和杜子勉的确十分亲厚,但杜子勉却为杜子勤的生母袁氏忌惮,而简芳菲后来的夫君正是杜子勉。

  她嫁入侯府后,受了袁氏颇多刁难,后来为了争夺定北侯之位,袁氏甚至对杜子勉和简芳菲下毒,危急时刻却是杜子勤这个小恶霸相救,虽则如此,定北侯府还是闹得分崩离析。

  秦缨想到前日在简家见到杜子勉兄弟与简清和,简家和定北侯府是世交,这两家结亲乃是再正常不过,但如今故事走向变化极大,简芳菲还能与杜子勉成婚吗?

  同一时刻,谢星阑也在想杜子勉和简芳菲最终的命运,定北侯府手握兵权,前世是郑氏和崔氏重点拉拢的对象,但最终,定北侯府选择了崔德妃所出的五皇子,因有从龙之功,后来的杜家取代了段氏,成为新帝除了崔氏之外最倚重的世家。

  秋阳高照,金乌暖融融地落在众人身上,从百宴楼到文新书局的路并不算远,横穿过两条街便到了跟前,而十年过去,文新书局不复当年之势,如今门庭朱漆斑驳,店内客人亦是稀稀落落,年老的掌柜也不管来客,只在柜案之后打瞌睡。

  赵庆道:“这书局位置没变,一直在这芙蓉巷里,十年前生意极好,这些年东西市都开了更大的书局,他们这里便门庭冷落了,这条街也不复从前繁华,好些铺子都搬去了长兴街。”

  十年光阴,新旧更替,自也是寻常,秦缨这时道:“当年卷宗上记着书局老板和伙计的证词,说康素琴基本上两三天便要来一次,店内掌柜和伙计对她十分熟悉。”

  赵庆应是,“当年案发之后,衙门走访了几百人,但凡对死者有印象的证词我们都记下来了,不仅这书局,周围的茶坊酒肆、绸缎首饰、古玩书画铺子,我们都问了个遍,不过大部分人对别人店里的客人没什么印象。”

  赵庆虽然没说这芙蓉巷从前如何繁华,但眼下秦缨放眼看去,已难见首饰和绸缎铺子,便可想而知多少商户嫌弃此地冷清换了地方。

  谢星阑催马上前,走了半条街后回来,“带路回康家。”

  赵庆便道:“刚才我们走过的地方,大部分都是康素琴走过之地,不过当年灶神庙那里太过荒芜,康素琴不会走到近前去,她是走距离灶神庙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子。”

  赵庆边说边往前走,因时隔多年,他也要一边回忆一边摩挲,最终,走到了长兴街隔壁的巷子里,“当年康素琴的侍婢带我们走过,只不过因为去文新书局不算太远,康素琴大部分时间不带侍婢出门,当年这巷子两侧有民居也有铺子,不过此地冷清,大部分铺子在日落前便关门了,康素琴失踪便是在黄昏之时。”

  “除了灶神庙之外,我们当年还在这巷子通往灶神庙的窄道里找到了康素琴的一只绣鞋,应该是她被劫走之时留下的——”

  秦缨回忆道:“我看过江仵作留下的验状,当年三位死者之中,康素琴的身量是最高的,有将近五尺高,虽说对男子而言不算太过,可康素琴被当劫掳走并未挣脱,也未吸引来附近民居之中的百姓注意,足见凶手将康素琴挟制的极厉害,凶手至少不是体弱多病之人。”

  赵庆应是,“当年我们也是如此想的……”

  秦缨又道:“虽说三位死者都住在城东,但三处案发之地并不算近,凶手选择受害者的目标也十分明确,要在短期内找到三位特征相似的死者,很不容易,再加上踩点和跟踪死者路径,要花的功夫极多。”

  谢星阑看着眼前的小巷若有所思,这巷子未经大改,与隔壁热闹的长兴街相比显得格外僻静,而康素琴归家的路上,也只有此地最容易下手,他很快道:“去罗槿儿家的旧书铺子看看,再往发现罗槿儿尸体的地方看看。”

  罗槿儿乃是第一位遇害者,秦缨也正是从罗槿儿的验状之上发现了此案古怪之处,赵庆应是,“罗槿儿家的铺子便要往安民坊去了,罗家住在安民坊以东,他们的铺子当年在安民坊以西靠近御街的甜酒巷里,虽是卖旧书,但他们做生意实诚,很得许多家贫的学子和读书人喜欢,在那一带还算颇有口碑。”

  前次谢星阑和秦缨已经去过安民坊罗家,但并不知道他们的旧书铺子在何处,赵庆和朱强寻路,又因罗家开了新的书局换了铺面,也寻了半晌才找见,刚走入巷口,便见如今的甜酒巷变作了一条文玩书画街,两侧的铺子多以文玩书画为主。

  不多时,赵庆在一家瓷器铺子之前勒马,“大人,县主,就在这里了,这就是当年的罗家铺子——”

  铺子换了新主人,掌柜的见有官差停在门口,面色陡然一变,慌忙迎出来行礼,“诸位大人来此不知有何贵干?小店做的都是正经买卖。”

  谢坚摆了摆手,“不管你的事。”

  掌柜的大松了口气,谢星阑这时上前问道:“这条街上的本来就都是这些铺子?”

  掌柜的恭敬道:“启禀大人,不是的,早些年这巷子里什么铺子都有,也还算热闹,后来渐渐兴起了别的街市,此处人就变少了,后来这里两家文玩铺子做出了名堂,大家都说买文玩来这里准不错,于是其他书画文玩店家也都搬了过来,久而久之此处便变成了如今这模样,小人的店也来了五年了,虽然平日里人不多,不过做咱们这一行的,本来平日里也多是冷冷清清。”

  秦缨跳下马车前后转了转,未看出何种古怪,没多时一行人又往发现罗槿儿尸体的桥洞行去,赵庆在前道:“发现尸体之处在安民坊西南的一处桥洞,那桥洞不比兴安桥,其实当年都已经要废弃了,桥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桥面生了裂痕,敢走的人不多,久而久之连荒草都生遍。”

  甜酒巷以西的长街临着御道,是最为寸土寸金之地,众人虽行在后街,仍能听见御道上贩夫走卒的叫卖和车马辚辚之声,沿着后街往南行两炷香的功夫,便到了赵庆说的桥洞,只见十年过去,那处横在秋水渠之上的石桥已经坍塌,塌方的石块伫立两侧,只有水渠处的石方被清理干净,此刻石块之上苔藓浓绿,杂草野花生机勃勃。

  赵庆道:“就是此处了,当年石桥还未塌,顺着石阶也能下去桥洞之下。”

  秦缨走到近前探看,“这样的地形地貌,郭仲耘做为有经验的捕头,怎么能说这里便是第一案发现场?而金文延若是顶罪,那很显然此处漏洞极大。”

  谢星阑道:“金文延当初东躲西藏,也有许多人看到了他的踪迹,只怕是编不出别的谎话,所以干脆就说这里是第一案发之地。”

  谢星阑如此说完,秦缨立刻转身打量周围,此处石桥虽是坍塌荒芜,但不远处还有一座足够六辆马车行过的白玉石桥,而距离御道,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南边虽有一片民坊,但北面与东面却皆是闹市,尤其临近御街的更是热闹非凡。

  秦缨道:“我记得卷宗上说,发现罗槿儿的尸体之后,也走访了多人,尤其南边的民居,许多人的洗衣淘米水,都是倒进秋水渠的,有两户院子甚至就在石桥桥头,但没有人在前一夜听见异响。”

  赵庆面露愧色道:“当年我们也觉得古怪,但金文延生的人高马大,罗槿儿却十分瘦小,他说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将罗槿儿制服,郭捕头便觉得也算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