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等着赫连征舌灿莲花,还不如自己先查个清楚。
“明日你去寻辆车,我去准备几件武器。”
“好。”裴知应了一声后,又道,“不早了。”
陆见微:“那就先休息。”
“微微。”裴知捉住她手腕,倾身而来,快要接近之时,却被陆见微抵住肩膀。
“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
“逍遥宗有九级武王坐镇,你若伪装身份进去,很容易暴露。”
裴知:“我可以收敛内息。”
“你可以?”陆见微笑道,“我以为如梁上君那般会敛息的不多。”
“确实不多。”
陆见微:“他的武器是她母亲的遗物,他修习的功法应当也是源自他的母亲,包括敛息功夫。他母亲到底是什么人?”
“查不到来历。”裴知攥住她的衣袖,“我们不谈旁人了,可好?”
“那就说说你,”陆见微好奇,“你的敛息功夫又是从何处学来的?”
“双亲留给我的。”
陆见微:“还有一个问——”
话音被堵住。
她阖目,唇角溢出几许低笑。
后日一早,陆见微依照计划行事。
离开客栈前,她问赫连雪:“你真想好了?”
“想好了。”赫连雪神色坚定,“浑浑噩噩这么多年,我也想寻个真相。”
寻一个为何父亲冷淡、长老漠然、规矩扭曲的答案。
“好。”陆见微嘱咐,“你对逍遥宗最熟,入了逍遥宗后,你尽量挑选一处可以避开耳目的地方。”
赫连雪点点头:“我已经想好了何处可以落脚。”
姚十郎被点了睡穴,一觉睡到辰时初,醒来后完全忘了昨夜的事。
他匆匆穿了衣裳,漱口净面,捯饬得整整齐齐,点了几个仆从,驾车赶往逍遥宗。
逍遥宗位于苍州城以西,绵延不断的山峦从城西一直蜿蜒到天际。
层峦叠嶂,云蒸霞蔚。
逍遥宗深藏于千山万壑中,难以寻到其踪迹,加上奇峰险峻,人迹罕至,倒真显出几分超然脱俗。
姚十郎自己纵马在前,身后跟着几辆车,车上运载的都是刀剑斧钺。
在逍遥宗的地盘上,没人敢肆意劫掠,他并不担心身后的武器。
从苍州城到逍遥宗山门,驾车约莫半个时辰。然车上载着沉重的武器,车行得慢了些。
姚十郎不断催促赶车的仆从,他已经迫不及待要进入天下第一大宗。
不多时,前方出现一辆车,停在路边,三个样貌寻常的人焦急站在车旁。
姚十郎用他三级的修为感应了下,发现三人都没有内力波动,身上衣服又简单朴素,神情还有些拘谨,便下意识以为他们是寻常百姓。
他心生蔑视,扬起下巴,鼻孔朝天,一副目无下尘的模样。
行过板车时,余光瞥过车上几个长匣,一只匣子的匣盖微微错开了些,一缕极为凛冽的寒光扑面而来。
宝剑!
凭他多年的锻造经验,匣子里的一定是绝世宝剑!
姚十郎心念急转,遽然御马停下,高高在上道:“你们是何人?车上载的是什么?要去往何处?”
裴知不动声色挡住匣子,拱手礼貌道:“小人在城里做点小生意,车上都是一些不入眼的小玩意儿。”
“我问你去往何处。”姚十郎眉眼生戾。
裴知:“去、去往逍遥宗。”
“逍遥宗能买你这些小玩意儿?”姚十郎嗤笑一声,利落下马,不顾三人阻拦,唰一下打开匣盖。
锋利至极的宝剑静静躺在匣内,雪亮的剑光刺得姚十郎及其仆从睁不开眼。
他们俱在心中惊叹:好漂亮的剑!
陆见微见其神情,便知鱼已上钩。
她在商城买了几柄价格最低的剑,还有一柄稍微高档一点的剑,故意等在路上,就是为了吸引姚十郎的注意。
姚家铁铺闻名天下,即便姚十郎只是一个姚家末流,对武器的鉴赏能力也远超寻常人,其仆从亦是如此。
裴知趁他们惊愣之际,立刻盖上匣盖,再次试图用身体遮挡。
他小心翼翼的模样让姚十郎心中的恶念越发猖狂。
“原来都是去送武器,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在下姚家十郎,敢问兄台尊姓大名?”姚十郎敛住眼中的贪婪,态度旋即大转。
裴知似乎松了口气:“原来是姚公子,幸会。在下姓陆,行八。”
“陆兄,幸会。”姚十郎拱了拱手,“既然要去逍遥宗,怎么停在半路?”
裴知叹道:“车轮坏了,走不了了。”
“车坏了?”姚十郎招呼家仆,“我这儿正好有修车的好手,替你瞧瞧。”
裴知惊喜道:“多谢姚兄。不过,会不会耽搁你们的行程?”
“无妨。”姚十郎大方摆手。
他要是能将这车武器带给舅舅,舅舅铁定不会怪他迟到。
家仆蹲在地上查看车轮,姚十郎倚着马腹,闲聊道:“陆兄方才说在城里做点小生意,莫非是开了一间铁铺?”
裴知自嘲:“我哪有这个能耐?说来惭愧,我祖上阔过几分,到我这一辈……为了补贴家用,我只能将这些祖传的宝贝卖掉换点银钱,再在城里寻个营生。”
“原来如此。”姚十郎拍拍胸脯,“陆兄若是信我,可以将这些宝贝卖给我。”
裴知摆摆手:“这不行,我已经与逍遥宗一位贵人说好了,不能食言而肥。”
“不知是哪位贵人?”
“是谢长老座下的弟子。”
谢同疏?
姚十郎皱皱眉,要是其他长老还好说,听舅舅说过,谢长老有点难搞。
而且若是现在就抢了,这三人势必拼死抵抗,定会耽误时辰,还有可能横生枝节,不如等进了逍遥宗再说。
有舅舅在,定出不了差池。
他问家仆:“怎么还没修好?”
家仆恭敬回道:“公子,这车坏得彻底,修不了,除非换个新的。”
“这可怎么办?”姚十郎装作忧愁的样子,“逍遥宗的武者们可不好惹,倘若耽误了他们修习的时辰,咱们不好交待。”
裴知愁云惨淡地叹了一口气。
“不如这样,”姚十郎热情邀请,“陆兄若不嫌弃,可以搭乘我的车一同前往,我车上的箱子挪挪,还能空出一辆车来。”
裴知没有立刻回答。
“公子,”陆见微拽拽裴知的衣袖,小声道,“不如就借一下姚公子的车,咱们不能得罪大宗弟子。”
裴知似被她说动,遂抱拳感谢。
“别跟我客气,这些宝贝都搬上车吧。”姚十郎吩咐家仆整理箱子,硬生生腾出一辆车。
裴知先抱起那柄宝剑,放在车上。
“都愣着干什么?帮忙啊!”姚十郎呼喝一声,家仆们纷纷上前搬动长匣。
裴知再次感谢。
搬完后车队启动,陆见微三人坐在车上,小心护着匣子。
姚十郎骑马伴在车旁,说:“我这些东西都是要送给尹长老的弟子,等进了逍遥宗,你们不妨先跟我去尹长老峰下,等送完了,我再帮你们送到谢长老那边。”
“还能进去?”陆见微的目光清澈无知极了,“不是等在门外?”
姚十郎虚荣心被满足,哈哈笑道:“要是你们自己去,估计只能等在门外,让守门弟子通禀,也幸好你们遇上我,我舅舅是尹长老座下弟子,已经给了我一块通行令牌。”
“这么厉害!”陆见微夸了一句,满心向往道,“要是我也能天天住在逍遥宗就好了。”
姚十郎:真是痴心妄想。
“等到了宗门里,你们一定要紧紧跟着我,大宗门规矩多,若是一不小心得罪了宗内弟子,我也不一定能求得了情。”他严肃告诫。
陆见微三人神色一凛,明显是听进去了。
“也不用这么紧张,”姚十郎和缓面色,“到时候只要听我的,不乱说话就行。”
“明白。”
快到巳时,车队终于抵达逍遥宗山门。
山门高大巍峨,守卫弟子皆身着白衣,腰佩长剑,飘然若仙。
姚十郎和仆从恭敬低首,陆见微三人有样学样。
他们是姚家铁铺的人,逍遥宗与姚家合作日久,不会太过为难。
只是近日盟主令启动,门内弟子心思浮躁,难免风声鹤唳了些。
他们查得极严,甚至还摸着姚十郎和仆从的脸皮,查看他们有没有戴面具。
赫连雪手指揪着衣摆。
“无事。”陆见微拍拍她的手背。
系统的易容面具连梁上君都瞧不出,更何况这些守门弟子。
果不其然,车队顺利通过。
逍遥宗宗门的主殿建在一片平坦开阔的山谷中,从高空俯瞰,仿佛一只扶摇直上的鲲鹏,宏伟而壮美。
这是宗门用来招待来客和弟子晨会之地,最高点的楼阁是宗门的议事大殿,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
宗门长老和弟子的居所不在山谷,而是坐落在不同山峰上。
车队绕过宗门大殿,沿着青石板铺设的道路,行至一座陡峭的山峰,峰前竖着石碑,名曰“自在”。
“自在峰为尹长老居所,其座下弟子皆住在峰内,待我先进去见过我舅舅,再出来送你们去谢长老居处。”
姚十郎说完,便催促车队驶向峰门。
每一座山峰都有峰内弟子把守,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等等。”裴知说,“不麻烦姚兄了,这些东西我们自己送过去。”
他伸手去取车上长匣。
姚十郎一把拦住他,皮笑肉不笑:“陆兄,你这是不信我?”
“我只是怕耽误你的时间。”
“是吗?”姚十郎手掌拍上剑匣,眉目隐现狠意,“枉我千辛万苦带你进来,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裴知急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既知道我是姚家十郎,就别在这纠缠不休,否则你们连城内的小生意都做不了。更何况,若是惊扰了门内武者,你们因此丢了小命,可就得不偿失了。”姚十郎抱起剑匣,“陆兄的心意,我收下了。”
他挥手示意,家仆们立刻带着所有武器驶向峰门。
“姚十郎,你这是强抢!”裴知怒道,“你就不怕谢长老问罪?”
“呵,你能见到谢长老再说。”姚十郎朝他挥挥手,“陆兄,好自为之。”
峰门重重关上,车队身影被隔绝在门内。
陆见微和裴知焦急的神情瞬间消失,唯有赫连雪有些心疼。
“可惜了那么多宝剑。”
“不用可惜,”陆见微说,“只有一把还算不错,其余都是粗制滥造的。”
“那也是浪费了。”
“若不用宝剑,也难以取信姚十郎,有了这柄宝剑,就算其余的都很差劲,他们也不会觉得上当受骗,反而更加相信我们扮演的角色,也不会因此生出贪婪之心盯上我们,妨碍我们做事。”
一个家道中落的落魄生意人,只有一柄宝剑更能让人信服,若是多了,恐怕姚十郎和其舅舅翻天覆地也要找出他们。
动静大了,于行动不利。
赫连雪听明白了,说:“姚十郎有恃无恐,无非是想进去告诉其舅舅,让他舅舅派人驱赶我们出去,我们便去不了谢长老的不解峰。”
让他们一起进来,是怕他们在山门前闹事。山门的守卫弟子可没有熟人,闹大了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陆见微:“那便寻一处藏身之地。”
赫连雪点头:“跟我来。”
自在峰内,姚十郎见到舅舅,献宝似的打开剑匣,露出耀眼夺目的宝剑。
“此剑从何而来?”舅舅眼中划过惊艳之色。
姚十郎将路上的事情都告诉了他,然后道:“他们定然不甘心,许会在峰下闹事,舅舅,不如让人将他们赶出宗门。”
“你做得很好。”舅舅满意点头,吩咐杂役出峰处理此事。
姚十郎笑得脸上都起了褶子,殷勤打开另几只剑匣,而后神色一僵。
匣子里不是他以为的宝贝,只是几柄普普通通的剑,搁平日里他看都不会看一眼。
“他骗我!”姚十郎愤怒道,“他说过都是宝贝的!”
舅舅伸手安抚:“好了好了,不过一个破落户,哪来那么多宝剑,有一柄就算不错了,剩余的估计只是搭头,给刚入门的武徒们耍着玩的。”
“也对,看他那穷酸样,祖上肯定没有大阔过,能有一把就不错了。”
不多时,杂役前来禀报:“回武师,未在峰下看到那三人,也未听说有人去了不解峰。”
姚十郎哼了一声:“宝剑都没了,他们哪还敢去不解峰?应该是自己走了,还算识相。”
遂将三人丢到脑后。
逍遥宗占地极广,一大片连绵的山峦都是它的宗门领地。
宗内弟子平时都在峰内习武,除非必要,不会出峰。
赫连雪带着两人在山谷内穿梭,很少遇到宗门弟子。
就算在路上遇到人,陆见微和裴知也能敛息隐在暗处。
赫连雪有宗门玉佩,顶着一张寻常的脸,不会引人注意。
全宗上下长老弟子数千人,没人有那个精力把所有人都认全。
须臾,三人畅通无阻地来到一处山峰前,峰前连一块石碑都没有。
赫连雪介绍:“这是门内废弃的山峰,平日没有人过来,附近山峰也未设居所,暂时可以作为落脚点。”
“好。”
陆见微正要随她登上弃峰,忽然感应到小雾在琉璃珠里有些躁动。
她问:“赫连宗主居所何处?”
赫连雪遥指最高一处山峰,神色复杂道:“那是逍遥峰,逍遥峰是历任宗主居住之地。”
“听说逍遥宗内还有九级老祖,不知老祖居于何处。”
“老祖常年清修,住在宗门最为僻静之处。”赫连雪回道,“从这看不到。”
陆见微颔首不再问,心头却生出几丝疑惑。
小雾出现这种反应,只有两个原因。
一是附近存在蛊皇;二是感应到与主人实力相当的武者。
所以她才询问赫连征和九级老祖的居所,但赫连征和九级老祖都住得远,小雾不可能感应到。
更奇怪的是,越往山上走,小雾的反应便越发强烈。
一座久无人烟的弃峰,莫非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124章
蛊皇,松香浓烈,洞窟
弃峰上还留有居所, 只是经年未曾打理,蛛网密布,灰尘漫天。
“掌柜的,你将就几日。”赫连雪有些不好意思, 主动挽起袖子, 从角落寻到一只陈旧的木桶, “我去附近找找有没有水源。”
陆见微:“我与你一起。”
顺便看看弃峰的布局。
小客有地图导航, 能轻易呈现弃峰附近的水源,还能捕捉到人影。
但仅限于障碍物少的地表。
陆见微不动声色,带着赫连雪往水源行进, 午时的阳光落在茂密的林间, 静谧而祥和。
琉璃珠里小雾不再躁动, 反而滋生出些许得意和骄傲。
只有在遇到同类时, 它才会展现出如此丰富的情绪。
——弃峰上藏着蛊皇。
小雾方才躁动,就是因为感应到了蛊皇,经过一番探查,发现对方不是自己的对手,就不再忐忑不安。
有意思。
一座无人居住的弃峰上,竟然藏着蛊皇。
陆见微问:“此处风景秀丽, 视野开阔,为何成为弃峰?”
“不知道,自我记事起,这里就没人住了,也没人告诉我原因。小时候想来玩,婆子不允。”赫连雪不自禁露出一点笑意, “自认识陆掌柜后, 好多以前不敢做的事, 现在都敢做了。”
陆见微失笑:“所以你带我们来这里,是为了给小时候的自己出口气?”
“有一点这样的心思,不过这里确实没人,适合咱们落脚。”赫连雪忽地踮起脚尖,惊喜道,“我好像听到水声了,就在前面。”
不远处有个山涧,清澈的溪流从涧口涌出,在低洼处聚集成小潭,潭底的小石清晰可见。
陆见微往幽暗的山涧里探了一眼,而后收回视线。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按理说她是九级武王,应该能感应到山涧里的声音或气味,但她却有种五感被屏蔽的感觉,似乎有什么阻挡了她的探查。
她只能借小雾的感应知晓附近有蛊皇,但具体在哪里,连小雾都有点晕头晕脑。
奇怪,不是蛊皇中的蛊皇吗?
小雾似是知晓她在腹诽,狠狠翕动翅翼。
蛊皇中的蛊皇又不是生来什么都会,总得让它历练历练嘛!
提水回到居所,居所竟已大变模样。
密密麻麻的蛛网消失无踪,歪倒的桌椅也已排列整齐,就是积年的灰尘难以清扫。
裴知手里拿着残缺的大扫帚,认真清理院中的枯枝烂叶,背后发尾沾了几缕蛛丝都未察觉。
听到她们回来的动静,他抬起头,专注望向陆见微。
“我在屋后发现了一些野菜,这里也有厨房,可以生火做饭。”
“谁做?”
陆见微只刚穿越来的时候做了几天饭,后来薛关河入住客栈,她就彻底从厨房解脱出来。
已然有一年多没碰过锅灶了。
由奢入俭难,她可不愿再灰头土脸。
裴知不由笑了下:“我做。”
平平无奇的中年面具脸竟也绽放出别样的魅力。
居所在半山腰,又掩映在丛林之中,只是烧个火,不会引人注意。
附近的山头也没什么人居住,若非即将到来的盟主令大会,他们甚至可以在这生活几个月都不会被人发现。
陆见微挑眉:“你会做饭?”
“味觉消失前是会的。”裴知将枯叶全都扫出庭院,“只是很久没做了,你将就几日。”
赫连雪不得不提醒两人:“咱们没带粮食。”
“逍遥宗没有粮食?”陆见微问。
赫连雪:“……”
“我好歹送了一把宝剑给自在峰,借他们一点粮食不过分吧?”
“……不过分,”赫连雪问,“但怎么借才不被发现?”
逍遥宗的粮食并非大风刮来的,大多是从名下田庄收上来的,还有些是跟米商买的。
各峰都有相应的份例,一旦粮食少了,管理粮库的掌事肯定会发现,到时候动静闹大,不利于他们潜伏行事。
裴知说:“不管什么地方,都不乏中饱私囊之人,可以探探粮库的管事有无昧下的私粮。”
贪污的私粮少了一部分,管事也不敢声张。
陆见微颔首,她就是这么想的。
当然,若是管事两袖清风,她再另做打算。
“可是,自在峰有人看守,我们如何去借粮?”赫连雪从没干过这种事,内心既忐忑又有些兴奋。
带人“偷”自家宗门的粮食,会不会有点过分?
可是陆掌柜也没说错,那把宝剑价格不菲,换一年的粮食都绰绰有余了,更别说几天的口粮。
陆见微:“你留在这里,我与裴知前去。”
太阳西斜,三人大致清理完要住的房间。
“掌柜的,你们何时去自在峰?需不需要我画份图纸?”赫连雪问。
“中午没吃饭,总不能晚上还饿着肚子。”陆见微开了一句玩笑,回道,“你画出来看看。”
她有小客提供系统地图,别人并不知道,所以面子上总得装一装。
自在峰只有一个八级中期武王,是曾经的逍遥宗六杰之一,尹随。
人如其名,据说是个比较随性的人,平素不管峰内之事,更别提峰外之事,时不时来一次闭关,常年见不到人影。
凭陆见微和裴知的等级,想要瞒过守门弟子进入峰内,简直轻而易举。
自在峰的粮库位于半山腰,看守粮仓的也只是几个四级或五级的弟子和管事。
他们都住在粮库附近的院子里。
两人一路畅行无阻,潜入粮库附近。
五级管事刚处理完粮食出库的事情,一个四级弟子就跑过来,压低声音谄媚道:“前辈,之前那一批粮食,我换到了这个数。”
他伸出五根手指。
粮食是硬通货,到哪里都能卖到钱。
管粮库的人时不时弄出点粮食,攒上一攒,再偷偷运出去卖掉,就是一笔丰厚的收入。
真是幸运,刚来就碰到藏私的管事。
陆见微内力传音:“就他了。”
运粮出去卖掉需要时间,虽然上一批刚卖完,但在这段时日内,管事肯定又攒了一点。
裴知:“好。”
“做得不错。”管事拍拍弟子的脸,“我那里有把闲置的剑,是我当年用过的,出自姚家铁铺,你拿去耍吧。”
弟子大喜:“多谢前辈!”
“我回去一趟,你在这里守着。”
“是。”
管事离开粮库,陆见微和裴知跟上。
他回到自己的住处,关上院门。
陆见微正要踏入,却被裴知牵住手腕。
“怎么?”
“阵法。”
陆见微扬眉,不愧是大宗门,连一个管事都有如此手段。
她挣脱手腕,伸手与裴知紧紧交握,打趣道:“裴指挥使可不要抛下我。”
裴知晃了晃手臂:“陆掌柜不妨握得更紧一点。”
他步伐一转,带着陆见微穿过院中阵法,如入无人之地。
两人踏上廊道。
陆见微回身一看,院中的情景与方才大不相同。
“他不在屋子里。”陆见微说。
裴知颔首:“应该是去了地下私库。以他这种谨慎的性格,私库里或许也有机关。”
“所以呢?”
“所以,”裴知举起交握的手,正色道,“陆掌柜莫要轻易放开。”
陆见微唇角翘起:“行啊,听指挥使的。”
二人潜入主屋,借着西斜的光线看到屋子里的陈列。
简单质朴,看起来相当清贫。
作为玄镜司指挥使,裴知对密室之类的机关再熟悉不过。
他扫视一圈,便发现了端倪。
陆见微难得不用动脑,放松心神,跟着裴知躺赢。
逍遥宗地势高,常有云雾缭绕,空气中泛着清甜的水汽。
在这隐居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真希望某一天她能远离江湖纷争,在这样山清水秀的地方躺着赚钱,等钱赚够了,任务圆满完成,就买穿越道具回去。
回去后获得高额工资和奖金,处理好一切琐事,再挑个清幽僻静的地方隐居,若是腻了就出来见见灯红酒绿,觉得吵了再回去。
多惬意的……
“微微。”裴知捏了捏她的掌心,“在想什么?”
陆见微:“想以后的生活。”
“什么样的生活?”
不知有没有他。
“等你赚到足够的钱,跟我一起回去,就能知道了。”陆见微说到这,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小客,你之前说我赚到一亿,回去后就能兑换一亿对吧?”
小客:“没错。”
“那裴知赚到一亿一百万,是不是也能……”
“不行,你能穿越回去是你的权利,他没有。”
陆见微:“这么说,他随我回去后,就是身无分文的穷光蛋?”
“你要这么说,也没毛病。”
“身份信息呢?”
“这个要你们自己处理。”
陆见微:“……”
她心念一转,问:“我赚到的钱是怎么界定的?”
“就是你名下所有的财产啊。”小客不解,“这还需要问我吗?”
陆见微笑道:“夫妻共同财产也算?”
“算……等等!”小客连忙打住,“不管是不是,你花在他身上的一亿一百万,都不能换算成现代货币。”
陆见微:“没关系,让他赚两亿就行了。”
“……”
“微微,找到机关了。”
陆见微回神,侧耳听了听,说:“他快出来了,咱们等他走了再进去。”
“好。”
两人离开屋子,飞跃至屋顶。
管事丝毫未觉,手里颠着一只玉貔貅,哼着小曲愉悦离开。
等他走远,陆见微和裴知再次进了屋子。
机关启动,一只黑幽幽的洞口出现在地板上,一次仅供一人通行。
裴知抛出一枚铜钱,铜钱系着绳子,绳子的另一端握在手上。
铜板探入地下仓库,转了一圈后没有任何动静。
他收回铜板,说:“我先下去。”
“小心。”陆见微直觉底下没有危险,毕竟只是一个五级管事的私库,不会设置过于厉害的机关。
裴知跃下洞口,几息后话音传来:“微微,下来吧。”
地库里有气流涌动,应该有通风口,他燃起火折子,照亮方寸之地。
熟悉的气息从身后传来,他熟练地牵住她,往里面探去。
地库很简陋,通道也很狭窄。
陆见微跟在后面,裴知在前引路,温热的掌心牢牢包裹她的手,一刻也不曾松开。
细长的石道逼仄幽暗,火折子上的一簇火苗轻盈跃动,丝丝缕缕浅淡的松香萦绕鼻端,清爽而明净。
“裴知。”她低低唤了一声。
裴知立即转身:“微微?”
他举着火折子,幽昧的光照亮他的侧脸,虽有面具遮掩,眉目却还是能瞧出几分清俊。
陆见微:“我眼睛好像被迷住了。”
“我看看。”裴知凑近,轻轻托起她的脸,小簇的火光将他眼中的关切照得清晰分明,“哪边?”
“右边。”陆见微喜欢脑袋偏左的姿势。
他正面对着她,查看她的右眼得稍稍往左偏,用指腹轻轻触及她的眼尾,试图找出是什么迷了她的眼睛。
“找到了吗?”
“还没。”
“那就不找了。”
“会难受。”
“裴知。”
“嗯?”
“我想亲你。”
“……”
抚着她眼尾的手指蓦地顿住,眼瞳里的担心渐渐被幽暗的色泽淹没。
裴知随手一扔,火折子在内劲的撑持下落在石壁一角,靠着石壁兀自燃烧。
照在脸上的光线更弱了。
他却已顾不得许多,右手揽住陆见微的腰背,轻轻一转,另一只手护着她的后脑,与冰凉的石壁紧紧相贴。
轻浅的松香瞬间变得浓烈。
他俯首吻她。
在陌生的山峰上,在狭暗的石道内,在微弱的光亮下,虔诚而珍惜地拥住她,迫不及待却又小心翼翼地试探,得到对方的允许后才慢慢加深。
雀跃和澎湃在心中翻腾,如破开的泉眼,汹涌连续地汩汩流出,一发不可收拾。
陆见微纵着他。
当情绪到位,什么简陋的甬道,什么冰冷的石壁,通通都不在乎。
享受当下即可。
火折子孤零零地立在壁角,地库深处吹来的风不断塑造着它的形状。
良久,一只手将它重新捡起。
“你没事吧?”陆见微低笑。
裴知拉着她的手,掌心生津,哑着嗓子道:“无事,先找粮食。”
狭道不长,没走几步,转过弯,眼前豁然开朗。
宽敞的石洞可容上百人,里面堆满了金银玉器,还有一袋又一袋粮食。
陆见微:“还真是贪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