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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杀手都受庄文卿控制,那么千里楼到底是怎么培养出这么多高等级武者的?

  之前他们还没在意这一茬,听陆见微点出,才觉得不可思议。

  统计结果出来后,陆见微也被这个数据惊到,总不能世上的天才都叫千里楼包圆了。

  “陆某百思不得其解,所以特意去查了傀儡杀手的底细。”她转向燕非藏,“将他们带上来。”

  燕非藏立刻拎了几个杀手上来,五级、六级、七级的都有,排排躺在擂台上。

  “陆掌柜,这是何意?”赵献问。

  陆见微:“诸位不妨先去探探他们的经脉。”

  孟提安第一个上去,伸手搭腕,几息之后,不由露出震惊之色,而后继续下一个,脸上的惊讶一直没有消退。

  其余人瞧得好奇,也陆续上去查探杀手的经脉,不探不知道,一探吓一跳。

  “这是怎么回事?”黑战直接问出来,“他们的经脉怎会比常人粗那么多?”

  应沉眉头紧皱:“世上不乏天生经脉粗壮之人,可一下子找出这么多,不合常理。”

  “没错。”上官淮说,“不过他们的经脉虽粗于常人,却没有常人坚韧,即便可以迅速提升内力,七级也就到顶了,再继续下去,经脉将无法承受。”

  赵献神色比其余人更加沉凝,他探了一次又一次,眉头越锁越深,而后一言不发回到座位。

  “诸位都清楚,天生经脉粗壮者,能在同一时间内修炼出更多内力,内力运转也比常人顺畅,提升实力比寻常武者更加容易。”孟提安说,“可孟某根据多年行医经验,可以断定这些人的经脉都不是天生的。”

  “什么意思?”燕不游惊讶,“难道是后天拓宽的?”

  “没错。”孟提安颔首,“我曾在一本古籍中看过,经脉可以用某种方法拓宽,但这个方子已经失传。”

  上官淮激动问道:“当真?!”

  “不清楚真假。”孟提安摇摇头,“不过孟某以为,即便用药物拓宽经脉,最终的结果也会同这些杀手一样,经脉只会越发脆弱。”

  上官淮脸上惊喜消失,只余满心失望。

  “这么说,千里楼有这个方子?”黑战问出众人心声。

  赵献抬起冷沉的眉眼。

  “陆掌柜,听说你让玄镜司去千里楼查抄,不知打算如何处置千里楼的财物?”

  陆见微神情淡淡:“赵长老有话不妨直说。”

  “千里楼与上官迟合谋,伤了在场这么多人,如陆掌柜所说,要些赔偿不过分吧?”

  陆见微环视众人:“诸位也这么认为?”

  “神医谷不要赔偿。”孟提安立刻表态。

  燕不游:“是陆掌柜救了我们,千里楼的财物都应该交给陆掌柜。”

  “我赞同燕兄。”金还戎附和。

  上官淮紧随其后:“此事泸州书院也有过错,上官迟没有伤及他人,又是陆掌柜凭一己之力制服的,他的私人财物全都归陆掌柜所有。”

  其余人也只好做出相同表示。

  陆见微笑眯眯道:“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诸位在客栈遭此劫难,客栈合该有所表示。千里楼的财物抵达后,我会根据诸位损失轻重,酌情予以补偿。”

  众人:这么好说话?

  “当然,诸位体内的蛊虫……”

  “陆掌柜,我不要补偿!”有年轻武者大喊一声,“您能否帮我取出蛊虫?”

  又有人反应过来:“我也不要补偿!”

  赵献想到自家儿子体内的蛊虫,心里也泛起了犹豫。

  他固然可以回到擎天殿,让殿内擅长蛊术的人拔除。

  但他不敢赌。

  陆见微话锋一转:“我是想说,诸位体内的蛊虫陆某可以免费帮忙拔除,诸位如此盛情,陆某便心领了。”

  众人:“……”

  敢情是在诈他们啊!

  赵献自知赔偿无果,便道:“据我所知,蛊皇的子蛊不易拔除,若强行拔除,很有可能命丧黄泉。”

  话是跟陆见微说的,他却看向谢同疏。

  谢同疏:“赵献,若我身上真有蛊虫,当日擂场你以为你还能活?”

  “我不傻。”赵献道,“但子蛊向来只听从母蛊,就算你不知情,也不能证明你身上没有蛊虫。”

  谢同疏冷冷拂袖:“笑话!”

  “赵长老说得在理,”陆见微趁势道,“同伙尚未找到,拔除蛊虫的事暂且搁置。”

  孟提安:“没错,千里楼连拓宽经脉的方子都有,说不定也有蛊术相关书籍,等研究透了再拔不迟。”

  “今日到此结束,诸位自便,陆某告辞。”陆见微转身。

  “陆掌柜,此二人该如何处置?”黑战叫住她。

  陆见微:“上官迟要杀的是我,交由我带回去亲自处置,至于蓝铃,诸位以为如何?”

  “杀了她!”

  “没错,杀了她!”

  “以死谢罪!”

  陆见微:“那就……”

  “陆掌柜。”一道清润的声音从客栈外传来,“可愿与我做个交易?”

  一人白衣翩跹,从客栈上空飞跃而来。

  岳殊:“是平芜公子。”

  “他来干什么?”阿耐皱眉,“不会是想救蓝铃吧?”

  薛关河:“他要与掌柜的做什么交易?”

  “你是何人?”黑战被打断颇为不悦,“区区一个四级武师,也敢在此叫嚣?”

  平芜落上擂台,距众人数丈远。

  他并未理会黑战,只望向陆见微,说出一句惊掉众人下巴的话。

  “我知道白鹤山庄藏宝图是如何泄露的,陆掌柜,我若告诉你,你能否放蓝儿一命?”

  “不能。”陆见微毫不犹豫,“她犯了众怒,必死无疑。”

  平芜苦涩一笑:“当真没有转圜的余地?”

  “千里楼余孽!”黑战怒挥大刀,“休要在此妖言惑众!”

  他已认出平芜,就是杀了柴昆的小崽子。

  之前没机会除掉他,黑风堡在江湖上失了颜面,如今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陆见微淡淡瞥了一眼黑战,后者倏然定住,刀怎么也砍不下去。

  他涨红了脸,粗声粗气说:“陆掌柜,他也是千里楼的人,不定干过多少龌龊事,我杀他是天经地义!”

  “黑堡主,”陆见微望着他,笑问,“要不这主给你做?”

  黑战:“……”

  他哪敢做八方客栈的主?

  “楚公子可知,我只需捉了你,再喂一颗‘敞心扉’便可?”陆见微问。

  平芜颔首:“我知道,可陆掌柜做生意向来公道。”

  “你拿一个不知真假的消息与我做交易,我不能信。”陆见微说,“倘若你真的知晓是何人泄露的,当初千里楼应该早就获悉藏宝图的秘密,又何必千里迢迢跑来丰州?”

  平芜:“此事是我无意间得知,并未上报楼里。”

  “你告诉我,我可以考虑给她一个全尸。”

  蓝铃体内敞心扉的药效散去,神智恢复。

  她看都没看平芜,只道:“我不需要你救,你赶紧滚。”

  “蓝儿,”平芜怔怔望她,眸中隐现泪光,“我救不了你,抱歉。”

  “我说了,不需要你救。”蓝铃恶狠狠地回了一句,又转向陆见微,“陆掌柜,你快杀了我,死在你手上,也不算亏。”

  陆见微抛出一颗毒丸。

  “吞服此药,三息便会气绝而亡,不会有太多痛苦。”

  裴知接过,内劲击向蓝铃穴位,迫使她张开嘴,将毒丸抛入喉间。

  三息过后,蓝铃果然倒地身亡,都没来得及感受到痛楚。

  众人:“……”

  陆掌柜做事也太雷厉风行了点,说杀就杀。

  平芜神情惨淡,注视着蓝铃的尸身,眼里的光渐渐湮灭。

  他轻声问:“我想带走她,可以吗?”

  陆见微:“随你。”

  “多谢。”

  平芜上前几步,丝毫不嫌弃蓝铃满身泥垢,双手将她抱起。

  白衣沾染污渍,不复风雅。

  他没有参与这场杀戮,即便是千里楼余孽,众人也不至于赶尽杀绝。

  踏出擂场时,他忽地停下脚步,回过身,目光沉凝,却又浮着几分讥诮。

  “陆掌柜,江州府通判,是闲云山庄的贵客。”

  丢下这句话,他便离开客栈,彻底消失在人前。

  众人:???

  怎么又扯到劳什子通判了?

  陆见微也没打算继续跟这群人废话,带着一众伙计回到主院。

  裴知将上官迟丢在院中,问:“微微,你想怎么处置?”

  陆见微自然是想废物利用一下,将上官迟的内力化为己用,但现在无法明说。

  “倘若千里楼真有拓宽经脉的方子,我想他应该很乐意配合研究,暂且留他一命。”

  如果能找出解决经脉细弱的方法,就能治好上官瑶。

  上官瑶尚未出生就因族人的恶意遭受劫难,如今她用上官迟研究医术,也算是让他给上官淮一家赎罪。

  裴知会意,将人关进柴房。

  “此事等齐晏回来再说,”陆见微召集众伙计,“现在最关键的是那位江州通判。”

  她看向裴知,“你对他可有了解?”

  “只是知晓,了解谈不上。”裴知话锋一转,“不过梁兄对此人应当不陌生。”

  众伙计一并扭头。

  梁上君:“……”

第117章

  招人喜欢,取蛊皇,情意绵绵刀

  梁上君知道逃不过问询。

  他在平芜说出“江州通判”后, 心里面就涌上复杂难言的滋味,从擂场回主院的一路,如同霜打的茄子,脚步都是虚浮的。

  他素来不着调, 喜欢装作脚步虚浮的普通人, 伙计们都没发现他的异样。

  “梁哥, 你真认识那个通判?”岳殊连忙问, “我只知道他叫庾年,跟咱们家没什么往来,他怎么会跟闲云山庄泄露藏宝图?”

  梁上君不愿回答, 但在陆见微等人的注视下, 还是选择开口。

  “他是当朝刑部尚书的门生。”

  张伯一愣, 而后惊道:“你是说铁面无私、公正廉明的闻尚书?”

  梁上君低头闷闷应了一声。

  “我听说过, ”岳殊不解,“可这个跟藏宝图有什么关系?”

  陆见微看了一眼颓丧的梁上君,说:“之前我们猜测,关于凉王墓的消息,最有可能知晓的是皇室或朝中史官,可惜宋闲和其仆人在玄镜司的地牢中突然身死, 没有问出幕后主谋。”

  “我明白了。”薛关河说,“玄镜司大牢不是谁都能闯进去杀人的,除非用了特殊手段,而朝中有这个能力的,非刑部莫属。”

  虽说玄镜司管的是江湖纷争,但也归属刑狱, 刑部尚书想插一手不算难事。

  江州通判是闻尚书的门生, 若真如平芜所言, 他是闲云山庄的贵客,那么他不可能不知晓闲云山庄背地里做的那些腌臜事。

  说起“贵客”这两个字时,平芜的眼神明显透着讽刺。

  此贵客非彼贵客。

  岳殊脑子有点懵,无助地望向陆见微和裴知。

  “可是,闻尚书不是大公无私的清官吗?”

  陆见微:“仅凭平芜的一面之词,我们无法断定江州通判到底如何。”

  “我去查。”裴知说。

  “你大病初愈,不宜操劳。”陆见微挑眉,“玄镜司就没有旁人了?”

  裴知立刻改口:“我让人去查。”

  “小梁,马舍又脏了,你去清理一下。”陆见微打发走梁上君,又给其他伙计分派任务,屋里只剩下她和裴知。

  “你知道梁上君的身份。”她笃定道。

  没有外人在,裴知的神色明显松弛了些,眼睛都比方才更亮几分。

  “他本姓闻。”

  “闻尚书既然大公无私,又如何有钱替他定制那样别致的武器?”

  “武器是他母亲的遗物。”

  陆见微了然,这就说得通了。

  她端起茶盏,浅酌一口润喉,漫不经心道:“你觉得这位闻尚书是个什么样的人?”

  裴知的目光掠过她的眉眼,移至唇角,茶水刚刚润过,更添几分光泽。

  “我负责的是江湖事,无权监察百官。”

  陆见微会意:“只是无权,并非做不到。”

  “微微,即便他是刑部尚书,也很难有机会接触到前朝皇室记录。”他随即又道,“当初宋闲死在牢中,我寻到一些线索,的确指向他,只是并无实证。”

  “然后你就查了这位闻尚书。”陆见微支颐轻笑,“我猜,他一定让你大吃一惊。”

  “的确让我惊讶。”

  陆见微正等着吃瓜,结果他应了一句就没了下文,只默默望着她,目光一刻也不曾挪移。

  素来细心妥帖的温首富,不会这般没有眼色。

  陆见微心念一转,明白了。

  胆子见涨啊。

  她大大方方任他看,甚至揶揄一句:“时间不等人,裴指挥使不去叫人查案?”

  “阿耐会去处理。”裴知耳廓逐渐发红发烫,眼神却恋恋不舍,“微微,我想……”

  “想什么?”

  裴知忽地擒住她的衣袖,布料入手丝滑清凉,雪青的色泽,与皓腕极为相称。

  心头的热意壮了胆,他得寸进尺,隔着衣袖轻轻握住她的手腕。

  肌肤的温热透过衣袖传入掌心,心头似有一把火,愈烧愈旺。

  陆见微没动。

  她闲闲靠着座椅,眸中浮现几丝笑意,感受到一股淡淡的药香缓缓靠近。

  这几日都在喝药,他身上沾染了些许药味,不难闻,反而清爽明净,很招人喜欢。

  就是太像笨拙的乌龟,总在小心试探,等得有点久。

  “茶都凉了。”陆见微起身,随手一挥,厅堂六扇大门倏然关闭。

  她转了一下裴知的椅子,将人圈扣在桌边,一手撑着桌沿,一手捧起他的脸。

  门是关了,窗户却没关。

  阿耐行过窗户,不经意往里一看,差点打碎捧在手里的瓦罐。

  虽然他知道公子和陆掌柜的关系,可是这跟他想的好像不太一样。

  公子在陆掌柜面前,竟是那般……

  八级内劲袭来,阿耐只看到自家公子抬了抬手,就被砰然关上的窗户隔绝了视线。

  “……”

  窗户一关,屋内的气息愈加灼人。

  陆见微拂开某人越发放肆的手,抬首低笑:“胆子很大。”

  “抱歉,”裴知耳朵红透,老实认错,“是我逾矩了。”

  陆见微:“你身体尚未痊愈。”

  “嗯。”裴知揽着她的肩背,轻抚她的发尾,留恋不愿松手。

  “亲也亲了,说说那位闻尚书吧。”陆见微坐回椅子。

  裴知顺从道:“他有一处秘密宅院。”

  “里面有什么?”

  “美妾,财宝。”

  陆见微扬眉:“与这位闻尚书的清名相差甚远啊。”

  “嗯,我暂时只查到这么多。”温著之握着她的手不愿放开,迟疑道,“微微,我……”

  “怎么?”

  “我可能要进阶了。”

  “这是好事。”陆见微内力探入他的经脉,没有受到丝毫阻拦,很快又收回,“你常年用内力压制毒素,内力经过千锤百炼,早就应该突破,只是因毒素影响,一直未能进阶。”

  “可能要闭关几日。”

  “安心闭关,不会有人打扰你。”

  裴知失笑:“我本想再压一压的。”

  “为什么要压?”陆见微不解,“你的毒素已被清除,元气也稍稍恢复,突破是水到渠成的事。”

  “毒解后,能以这般模样与你在一起,我想再待久一点。” 他清俊的眉眼涌现几分不舍。

  陆见微:“……”

  有点粘人呀。

  她不由笑弯了唇,伸手抚了抚他的鬓发,倾身在他眉心亲了一下,又在鼻梁落下一吻。

  “乖,以后有的是时间。”

  裴知呼吸微滞,不由揽住她的腰背,稍稍用力,仰首吻住她。

  院子里,张伯带着岳殊清理墙角勃发的野草,笑呵呵道:“春天已经来了啊。”

  “是啊,外头都开了好多花。”岳殊单纯地赞美春光,“真好看。”

  得知裴知要闭关,最高兴的非阿耐莫属。

  赫连雪独自来到主院,还没敲门,就听到院子里传出少年清亮的声音。

  “我第一次见到陆掌柜的时候,就觉得陆掌柜非同凡响,深深被她的气度折服,薛关河,你当初见到陆掌柜就想拜她为师,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

  薛关河:“……我记得你第一次来,横挑眉毛竖挑眼的。”

  “……”

  赫连雪被逗笑,想到自己的事,却又娥眉微蹙。

  她敲响院门。

  门很快打开,少年探了探脑袋,见到是她愣了一下。

  “赫连姑娘,有什么事吗?”

  赫连雪礼貌道:“我找陆掌柜,劳烦薛少侠通禀。”

  “你稍等。”薛关河关上门,跑去三楼。

  陆见微在房间研究经脉之道,她将所有涉及经脉的医书都通读了一遍,试图推演拓宽经脉且不留后遗症的可行性。

  结果是做不到。

  《春秋药经》里提过生息地莲方,但只是提及,没有阐述具体的药方。

  她之前问过小客,小客说方子很有可能已经失传。

  那么千里楼拓宽杀手经脉的方子又是从何而来?

  “掌柜的,赫连姑娘有事找您。”

  陆见微回神,放下医书,起身踏出房间。

  院外赫连雪孤零零地站着。

  “赫连姑娘,进来吧。”陆见微转身下了楼。

  赫连雪至厅堂坐下,神色惴惴,望着她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手里的巾帕都快被她揪碎了。

  陆见微替她斟了一盏茶,温和道:“有话不妨直说。”

  “陆掌柜,擂场动乱后,我回去思虑很久,有一件事,我想请教您。”赫连雪鼓足勇气问,“我的身体里是不是有蛊虫?”

  陆见微并不惊讶,平静喝了一口茶,才道:“为什么这么说?”

  “我修习的武技的确有蛊惑人心的作用,所以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他们那般……是因为我的功法,从未想过是因为蛊虫。”

  赫连雪惨淡一笑,“可那日之后,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若旁人修习音攻武技都如我这般,江湖早就大乱了。”

  陆见微问:“逍遥宗里面没有一个人钻研蛊术?”

  再旁门左道,也不缺人去研究。偌大一个宗门,当真没有人学习?

  “陆掌柜有所不知,宗门有规定,任何人不得修习蛊术。”

  “哦?”陆见微饶有兴致问,“为何?”

  赫连雪摇摇头:“我只知道多年前宗门发生过一场蛊虫之乱,具体事由我不清楚,宗门也无人提及。自那以后,门内严禁蛊术。”

  “原来如此。”陆见微笑了笑,“你来问我,是觉得我会蛊术?”

  赫连雪:“我不知道你会不会,但你能对付庄文卿,或许是有针对蛊虫的办法。”

  “你确定要我出手?”

  “是,我想请您帮我。”

  陆见微放下茶盏,正色道:“我出手不会便宜。”

  “你说个数。”

  “不要钱。”陆见微审视她的神情,“我问你几个问题,你需要如实回答。”

  “好。”

  “你母亲是何人?”

  “啊?”赫连雪有点懵,呆呆道,“我母亲在我出生不久就去世了。”

  “就算如此,总得有个身份吧?”

  “我问过父亲,他不告诉我。”赫连雪顿了顿,颇有几分难以启齿,“不过我听人私下说过,说我母亲她……她未与父亲成婚,就有了我。”

  陆见微反问:“你觉得这是你母亲的错?”

  “我不知道。”赫连雪摇摇头,“她生了我,我不该这么想。”

  “不该,那就是你会这么想。”

  赫连雪惭愧低首:“他们都说一个姑娘家未婚生子,是、是……”

  “是放荡的?”

  赫连雪没说话。

  陆见微:“是你母亲强迫你父亲的?”

  “自然不是,父亲他很厉害,怎会受人强迫?”

  “既然你父亲心甘情愿,又与你母亲有了鱼水之欢,还让她孕育了你,为何不与你母亲成婚?为何从不与你提及你的母亲?为何在你母亲去世后任由他人诟病?”

  赫连雪愣了一下,试图挽救父亲的形象:“因为、因为他们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父亲是逍遥宗宗主,母亲身份不明。”

  “谁跟你说的?”

  赫连雪红了眼眶:“他们都这么说。从小就有婆子教我规矩,让我做个温柔贤淑的名门闺秀,不要像我娘一样。”

  陆见微心里轻叹一声,这姑娘从小到大就被宗门“精神控制”了呀,所幸没有彻底丧失思想。

  虽然被人灌输了一些糟粕,但还有救。

  她问:“倘若你娘未曾威逼强迫你爹,缘何两个人做出的事,所有骂名都要由你娘一人承担?你觉得这公平吗?”

  赫连雪心头一震,眼泪唰地流了下来。

  “我知道不公平,可从未有人跟我说这些。”

  “我有些好奇,”陆见微道,“为何你没有在婆子的规训下成为所谓的贤淑闺秀?”

  赫连雪面露赧然。

  “不便开口就算了。”

  “不是,我只是不知该怎么说。”赫连雪绞着巾帕,“小时候我跟着婆子学规矩,可每次见到谢长老,他都会冷斥我‘做作’,我知道他不喜欢我,可我还是对那些规矩生出些许排斥。”

  陆见微理解她的想法。

  小孩子是很需要长辈的夸奖和鼓励的,尤其是德高望重的长辈。

  不管教规矩的婆子说得再天花乱坠,在谢同疏这样一个宗门长老面前,她的话便很难真正影响到赫连雪。

  “谢长老为何不喜欢你?”

  赫连雪迷茫摇首:“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他与父亲关系不睦。”

  陆见微看过那日的完整视频,谢同疏在赵献要杀赫连雪的时候是护着赫连雪的。

  不喜欢归不喜欢,但不会害她。

  那么,他对赫连雪说“做作”,到底是发自内心还是有意为之呢?

  “谢长老为何与令尊不睦?”

  “他对谁都一样冷淡。”

  “他没有一个好友?”

  “听说以前有,后来反目。”

  “是谁?”

  “是宗内其余几位长老。”

  在蛊神教时,裴知说过,下毒的五方势力是逍遥宗五位长老,分别是谢同疏、尹随、骆衔山、郎野、楼轻衣。

  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好友——桓蒙。

  桓蒙是裴知的父亲,与这五人一起长大,一起闯荡江湖,人称逍遥宗六杰。

  陆见微问:“为何反目?”

  “不知道。”赫连雪有些内疚,“抱歉,你问的我都不清楚。”

  “无碍。”陆见微心知已问不出更多,便回归正题,“你当真决定要我帮你?”

  赫连雪坚定颔首:“我现在只信得过你。”

  “好。”陆见微抬起手,“会有点疼。”

  “我不怕疼——啊——”

  陆见微内劲化刀,在赫连雪后脑割出一道极为细微的伤口,并未像对待庄文卿那般,直接从里面挖出蛊皇。

  小雾对情蛊母蛊拥有绝对的压制力,藏在后脑的蛊皇不得不顺着伤口爬出来。

  金色蛊虫在小雾的驱使下,飞到赫连雪面前,翅翼上还沾着血。

  赫连雪被恶心得都忘了疼。

  她望着蛊虫怔愣半晌,喃喃道:“竟然真的有。为什么?是谁要害我?”

  “或许与逍遥宗当年的蛊虫之乱有关。”陆见微扬了扬眉,“要杀死它吗?”

  赫连雪握紧拳头,目光微沉:“不,现在还不能杀死它。”

  她不能打草惊蛇。

  就算再不懂蛊术,她也知道蛊虫死亡,饲主肯定能第一时间察觉。

  陆见微用帕子收了蛊虫,说:“那我就先帮你养着。”

  宿体死亡,蛊虫失去养分也会死,所以庄文卿的那只会死。

  这只蛊虫刚脱离宿体,只要好生喂养,就不会丢掉小命。

  她抛给赫连雪一小罐药:“涂上三次,伤口就会愈合。”

  赫连雪接过广口小罐,罐身冰凉,她却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陆掌柜,你助我良多,也教会了我许多道理,如此恩情,雪无以为报。”

  陆见微露出笑容,恰好一缕斜阳照在她的眉梢,镀上一层暖金。

  “赫连姑娘,以后恐怕不会有那么多青年才俊追着你跑了。”

  “这样才好。”赫连雪闭上眼,唇角微微翘起,“我自由了。”

  陆见微:“希望你日后诸事顺遂。”

  “陆掌柜在达达城说过,客栈随时都会欢迎我。”赫连雪眉眼弯弯,“这话还作数吗?”

  “作数。”

  赫连雪又问:“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当上伙计?”

  “别忘了,大比还没结束。”陆见微调侃,“你若现在就成了客栈伙计,之后的比试结果是算逍遥宗的,还是算客栈的?”

  “可我不是输了么?”

  “庄文卿故意生乱,比试不算数。”陆见微认真道,“所以你之后的比试,都可以全力以赴。”

  赫连雪怔然片刻,忽地轻声问:“陆掌柜,我可不可以抱抱你?”

  陆见微:?

  未等她反应,赫连雪就扑过来抱住她的肩背,脸颊紧紧挨着她的肩膀,美人身上淡雅的香味将她笼罩。

  “真的谢谢你,陆掌柜。”

  陆见微哭笑不得,僵硬地拍了拍她的背。

  “回去养好伤,等大比让他们睁大眼睛瞧瞧,逍遥宗赫连雪美貌与实力并存。”

  赫连雪不由笑出声,松开陆见微,笑得格外敞亮。

  “嗯,我一定向陆掌柜看齐!”

  她起身郑重作揖,离开主院。

  从主院到住处,一路遇到不少年轻武者,他们看她的眼神不再狂热迷恋,只剩下淡淡的欣赏。

  曾经让她深感窒息的场景,已经不复存在。

  她也无需再戴上帷帽,模糊不清地看向外面的世界。

  赫连雪从来不知道走路也能这般松快。

  她挺直腰背,眉眼满是雀跃。

  “雪儿?”赵瑞在小院里看到她,习惯性喊了一声,却在赫连雪转身之后,有些不自在道,“呃,那个,赫连姑娘,你今日似乎与往常不同。”

  赫连雪第一次朝他露出真心的笑容。

  “赵公子,告辞。”

  赵瑞困惑不解地挠了挠头,到底哪里不一样了呢?

  主院,陆见微将情蛊蛊皇放入陶罐,这是小雾以前的窝,里面还残留着小雾的气味,蛊皇虽不至于吓得瑟瑟发抖,但也极为乖巧顺从。

  这只蛊虫的饲主到底是谁,目前尚未查到实证。

  无人打扰,她继续研究生息地莲方。

  如此平静过了两日,通铺房间传来内劲波动,又瞬间收敛。

  陆见微弯起唇角,从八级初期一举进入八级后期,不错啊。

  裴知这次突破属于厚积薄发,再往后可能就没这么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