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嗦……吸嗦……”
冯炎:???
“大路。”他张口喊了一声。
郑大路背脊僵住,忽地转过身,捧着一大碗面,面条从嘴里挂到碗里。
他惊喜地瞪大眼睛,张大嘴巴说:“上使您醒了!”
嚼碎的面渣直喷过来。
冯炎:“……”
什么伤感,什么悲愤,全都碎成渣渣。
郑大路抱着碗跑出去,片刻后,一个十几岁的姑娘走进来,端着一碗药,瞧着有点面熟。
“喝了。”药碗凑到嘴边。
冯炎下意识张口,苦涩的药汁灌入嘴里,他皱起眉头,目光从少女淡紫的嘴唇掠过。
灵光乍现,他惊恐闭上嘴。
这不是胡九娘的徒弟胡阿迢吗!他在望月城见过的!她给他喂的到底是什么药!
药汁顺着嘴角流到床上,淋湿了肩颈。
他死死闭着嘴,拒绝喝药。
阿迢蹙起眉头:“喝。”
不!他不要喝!
阿迢无奈,放下药碗,离开诊室后,恰好碰到陆见微下楼,便堵在楼梯口,跟她告状。
“醒了?挺好。”陆见微见她没动,问,“还有什么事?”
阿迢犯愁:“他不喝药。”
“为什么?”
“不知道。”
陆见微没想到堂堂玄镜使还怕喝药,遂走进诊室,与冯炎纠结的眼神对上。
“陆、陆掌柜!”冯炎又惊又喜,看到跟着进来的阿迢,又迟疑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陆见微见他神情,便已了然。
“你受了重伤,韩使与郑使带你来求诊,阿迢是店里的伙计,负责治愈你的伤势。”
冯炎脑子终于转过来,面露愧色道:“阿迢姑娘,方才是我误会你了,还弄撒了你的药,实在抱歉。”
“误会解开,可以喝药了吧?”陆见微揶揄道,“要不要把你们韩使叫来?”
“不用不用。”冯炎满脸羞红,腾地坐起来,端起碗就咕噜咕噜喝下去。
喝完之后,胸口的闷痛渐渐消减,丹田和经脉竟有轻微热感。
他惊道:“我没成废人?!”
“上使,您说什么呢?”郑大路跑进来,“是陆掌柜出手救了你。”
冯炎感激不尽:“陆掌柜,您救我两次了。”
之前在客栈,若非陆见微护他三人,他们根本无法从千里楼、黑风堡等势力的包围下保全性命。
陆见微:“你们韩使出的钱,我只是拿钱办事。”
冯炎:这哪是拿钱办事,这是拿再多的钱都办不了的事啊!
八方客栈悠哉过着日子,江湖小道消息甚嚣尘上。
武林盟弟子追杀陆见微,反被困在八方客栈;青龙帮上门找茬,却狼狈奉上几车贺礼;玄镜司紫衣使上门求诊,陆见微出手驱除六级内力,青衣使免受经脉寸断之苦。
除却第二条,另外两条都让江湖客们侧目。
陆见微是谁?
武林盟弟子的战力什么时候这么烂了?
青衣使受的应该只是小伤吧,神医谷都不敢这么吹。
临近江州城的路上,几人驾马飞驰,身后缀着一辆马车。
罗连环面露急色。
“我说过,陆掌柜能救师兄,你们非不信,耽搁这么长时间,师兄白白受这么多苦!”
葛长老叹道:“当时俞少侠明显要捉拿陆见微,我们若是寻她救人,武林盟会如何想?”
“管他们怎么想?”罗连环柳眉倒竖,“他们无能,查不出害死三个师兄的凶手,还想找人背锅,简直无耻至极!”
葛长老:“只是俞少侠行事鲁莽,事发之后,武林盟不也决定去江州赎人赔礼吗?”
“哼,周家的案子拖到现在还没个动静,武林盟的人都是吃干饭的吗?”
“连环,慎言。”葛长老无奈道,“去了江州,咱们说不定会碰上武林盟的人,你可千万别说这样的话了。”
罗连环气鼓鼓道:“知道了,我又不傻。”
随后又嘀咕:“自己干的龌龊事还不让人说,真是蛮横无理!”
葛长老:“……”
所幸一路快马加鞭,江州城已近在眼前。
第59章
自荐枕席,深夜诡计
陆见微用完早饭, 听到门外喜鹊叫唤。
今天必有好事上门。
“你怎么回事?”马厩传来少年无奈的声音,“马粪不是这么铲的,要这样……学会了吗?”
“这样那样不都一样?”
“不一样!你那样铲,浪费工夫不说, 还弄不干净。”
“我就一偷东西的, 哪晓得怎么铲粪。”
岳殊轻哼:“我听韩使说, ‘千面神偷’能完美伪装成任何一个人, 要是哪天让你假扮一个马夫,你连清理马厩都不会,别人一眼就拆穿了。”
梁上君沉默几息, 神色格外郑重。
“你说得很有道理, 再教我一遍。”
马厩六子:“……”
“你真是‘千面神偷’?”俞渐声惊问。
梁上君白他一眼。
“你这是什么愚蠢问题?”
俞渐声披散的头发早就打了结, 一绺一绺地挂在脑袋上, 极其肮脏狼狈,不见丝毫武林盟弟子的卓然风采。
若只有他一人,他肯定早就发疯了。
好在还有五个师兄弟陪着他。
当然,即便如此,他的精神状态也趋向疯癫。
梁上君的白眼于他而言就是莫大的刺激。
“你什么意思?你看不起我?”
梁上君愣了愣,忍不住哈哈大笑。
“多新鲜哪, 看不起你的人多了去了。”
“我可是武林盟的弟子!”俞渐声震声道。
梁上君手上使劲,一坨马粪朝他脸上扑去,他吓得直歪头,惊险躲开。
“武林盟弟子怎么了?弟子那么多,你在里面也不过泯然众人,也不知道嘚瑟什么。”
“你——”
“余师兄, 少说些话吧。”
“七师弟, 他好几天没说, 让他说说也无妨。”
“好吧。”
七师弟默默挪得远了些。
“你看看,连你师兄弟都嫌弃你。”梁上君不吝嘲讽,“听说你找不到周家屠杀案的凶手,跑去陷害咱们掌柜的,啧啧啧,现在知道后果了吧?”
俞渐声:“……”
“还有你们几个,都没有长脑子,陆掌柜是那么好惹的吗?追过来之前也不知道打听打听,现在尝到苦果了吧?”
其余五子:“……”
“你别说话了,”岳殊打断他,“快点打扫。”
“唉,寄人篱下就是苦,连个小童都能教训我。”梁上君摇头叹息。
岳殊:怎么比阿耐哥还能叨叨。
好不容易清理完马厩,梁上君净了手,跑来跟陆见微邀功。
“陆掌柜,我扫完了。”
他没戴面具,穿着粗布麻衣,身形高挑瘦削,头发凌乱地搭在脑门上,即便如此,也难掩俊逸姿容。
陆见微翻着账册,说:“你家世不俗,为何要行偷盗之事?”
“家世不俗?你说我?”梁上君自嘲笑笑,“陆掌柜,你看走眼了,我孑然一身,哪有什么家世?”
“哦。”陆见微才不信。
方才梁上君听到“家世不俗”时有一瞬间的僵滞,说明她猜得没错。
她无意刨根问底,只是想试探一下。
“马厩清理完,那就把整个院子都打扫一遍。”
梁上君苦着脸:“陆掌柜,要不你给个痛快话,到底怎样才愿意放过我?”
“有钱赎身,我就放了你。”
“可姓温的要我办的事我实在办不到。”
“那就去扫地。”
梁上君捋了捋头发,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桃花眼深深凝望陆见微。
“不知陆掌柜可成了亲?”
陆见微失笑:“没有。”
“可有看上的人?”
“没有。”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梁上君含情脉脉,桃花眼仿佛汪了一池春水。
陆见微挑眉:“有宅子吗?”
“没有。”
“有车马吗?”
“……没有。”
“钱庄里的存银有万万两吗?”
“……”
“什么都没有,哪来的勇气自荐枕席?”陆见微无情挥退他,“去扫地。”
梁上君憋得满脸通红,闷头闷脑地跑去扫地。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容貌产生了怀疑。
扫到通铺阶下的时候,阿耐坐在廊道上,翘着二郎腿,津津有味地嗑着瓜子。
瓜子皮尽往梁上君扫过的地方吐。
“你能不能别吐了?”梁上君忍无可忍,扫帚撑地,怒目而视,“有点礼貌行不行?”
阿耐哼道:“你要是答应公子,也不会在这扫地。”
“给陆掌柜效力我愿意。”梁上君挥舞着扫帚,愤愤扫荡。
“那就对喽,我是客栈的客人,你是客栈的伙计,什么时候轮到伙计教训客人要礼貌了?小心我去陆掌柜那儿告发你。”
“你去告,赶紧的,别耽误我扫地。”
阿耐眼珠子一转,“我听说你偷东西时耐心极好,有时候为了偷东西,能一动不动几个时辰。”
“小意思。”
“可你今天好像很没耐心。”阿耐打量他的脸,“不会是你方才自不量力地自荐枕席,被陆掌柜拒绝了吧?”
他呵呵笑起来,不给梁上君留丝毫情面。
“小屁孩,关你什么事!”
“你才小屁孩!陆掌柜根本就看不上你!”
“看不上我就能看上你?毛还没长齐想什么美事呢。”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才没你这么龌龊!”
“说你小屁孩还不承认,男欢女爱有什么龌龊的?你个童子鸡!”
“我又不喜欢陆掌柜,你说什么疯话?”
“不喜欢还跟我掰扯这么久,做人要勇敢点,自荐枕席怎么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陆掌柜那样的美人不值得喜欢吗?”
“你——”
“阿耐。”温著之自推轮椅出来,打断阿耐的话,面向梁上君,“陆掌柜仙姿玉貌,自然值得。”
“哦?”梁上君杵着扫帚,意味深长道,“这么说,你很倾慕她?”
温著之神色悠然:“倾慕与否,也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宣之于口,此非君子所为。”
梁上君讥笑:“承认都不敢,放心吧,陆掌柜不会看上你的。”
“阿耐,回屋。”温著之转身。
梁上君冷哼,扫帚舞得飞快。
马厩六子看完整场大戏,纷纷陷入沉默。
俞渐声止不住话瘾:“这种女人也有人能看上?”
没人理他。
他问:“怎么都不说话?”
七师弟低声道:“她长得挺好看的。”
“武功也高。”
“还会治病。”
“师门应该很强。”
“看上挺正常的。”
俞渐声震惊:“你们是不是被她虐傻了?”
五人沉默。
实事求是而已。
若非他们跟陆见微结了怨,陆见微这样相貌和实力并存的姑娘,当是极佳的伴侣人选。
俞渐声颇感荒诞,瞪了他们半晌。
武林盟的面子和里子全都丢尽了!
柜台后,陆见微翻阅药经,小客在她脑子里深感困惑。
“他们竟然夸你。”
陆见微丝毫不觉意外。
“我这么优秀,不应该被夸?”
“可问题是,他们现在被你虐待,竟也能夸出口。”看俞渐声就知道了。
“说明他们比俞渐声聪明。”
“什么意思?”
“他们意识到自己处境不妙,故意吹捧我,让我善心大发,放他们一马。”
小客:“处境不妙?”
“武林盟迟迟不来人,他们自然惶恐。继续待下去,他们以后在盟内无法抬头。”
“之前被反杀,不就已经抬不起头了吗?”
“不一样。如果武林盟及时反应过来,从我手中救走他们,他们不至于落入现在这么被动的地步。”
“也是。”
陆见微笑道:“可惜,奉承我也没用。”
她只爱钱。
临近午时,韩啸风从外回到客栈,奉上八千两银票和一本图录。
说是宽限五日,只是担心出意外不能及时取到银钱。
“你们玄镜司还不算穷。”陆见微随口说了一句。
韩啸风失笑:“这次不知为何,拨款较为顺利。”
“韩使,玄镜司人员受伤,诊金都不用自己掏?”薛关河好奇。
韩啸风:“若是因任务受伤,司里会拨款补助,若是因私事,只能自行承担。”
“那你们这次任务挺惊险,冯使受了这么重的伤。”薛关河目露同情。
韩啸风笑笑,朝陆见微拱手。
“陆掌柜,冯炎的伤已无大碍,韩某便不再叨扰了。”
武者受伤是家常便饭,冯炎体内残留的内力已被清除,又喝了药,剩余的伤无需继续留在客栈休养。
陆见微颔首:“慢走不送。”
三人出了院门,恰好碰上前来求诊的赤云峰三人。
葛长老犀利的目光扫过冯炎,心中不免震惊。
玄镜司青衣使被六级武者重伤,并向八方客栈求诊,此事已不是秘密。
很多人都在观望事情的结果。
冯炎此时内息稳定,完全不见经脉受损的痛楚和虚弱。
他真的被陆见微治好了!
这位陆掌柜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何连这样的伤势都能治?
之前在双溪城,赤云峰没有出面为她说情,她会不会拒绝为赤云峰弟子诊治?
葛长老心里划过无数思虑。
“有客人。”岳殊跑到门口,礼貌道,“客人是要住店?”
他不认得罗连环三人。
薛关河随后招呼:“罗姑娘,葛前辈,请进。”
“薛少侠。”葛长老拱了拱手,又对身后弟子说,“将你罗胜师兄抬进客栈。”
弟子领命。
罗连环进门便跑到厅堂,左右张望,瞧到柜台后的陆见微,急切趴过去。
“陆掌柜,救救我师兄!”
陆见微闲闲合上书,“先把欠我的一万两交了。”
“葛叔叔,快,一万两。”罗连环催促身后的葛长老。
葛长老无奈,掏出一万两银票。
“先前在双溪城失礼了,没有及时交付诊金。”
陆见微收下,又道:“要治罗胜?”
“还请陆掌柜出手相救。”葛长老抱拳行礼,又掏出一万两,“此乃诊金。”
陆见微坐地起价:“耽搁这么久,他的伤势更严重,一万两治不了。”
葛长老神色未变:“您说个数。”
“两万。”
“成交。”
赤云峰弟子在岳殊带领下,将昏迷的罗胜搬入诊室。
岳殊打眼一瞧,差点吓一跳。
病患面色灰白,呈将死之状。
“我诊治时不能有外人打扰,”陆见微走入诊室,说,“烦请诸位去前院等候。”
众人全都去了前院。
薛关河和岳殊有了经验,顺手搬出条凳,放在院子里,谁爱坐谁坐。
罗连环目光转了一圈,在梁上君脸上停留稍久了些,而后小声问:“燕哥哥呢?”
“你是说燕非藏燕大哥?”岳殊指了指客栈后头,“他在河上练刀。”
“为什么要在河上练刀?”
“掌柜的嫌吵。”
“……”
罗连环到底更担心师兄安危,压下念头,安静坐在前院等待结果。
“大家喝点茶,吃些点心。”云蕙不知从哪搬出矮桌,拎着茶壶给他们倒茶,还捧上点心。
薛关河惊叹:“云姨,你什么时候拿出来的?”
“他们跟掌柜交钱的时候。”云蕙笑容极温柔,将红豆糕递到阿迢面前,“吃点。”
阿迢依言,红豆泥香甜软糯,她忍不住眯起了眼。
云蕙微红眼眶:“多吃些。”
阿迢抬头看了看她,又拿了一块,后低头侧身,拒绝意味很明显。
“云姨,我也要吃。”薛关河作怪抢过碟子,“您的手艺真好。”
云蕙笑了笑:“喜欢就多吃点。”
“好嘞!”
诊室内,陆见微驾轻就熟,吸收完内力,喂了他一颗治疗内伤的药,打坐消化。
罗胜的伤是五级杀手造成的,对陆见微而言,只能算打打牙祭。
进度条稍稍往前走了一点,还是没能突破六级。
不过一个时辰,内力彻底被同化,沉入丹田,顺畅地在经脉中流转。
陆见微离开诊室,打开厅门。
众人循声望去。
西斜的阳光倾泻,温柔抚上她的鬓发,白皙如玉的面容微微发着光,衣袂随风飘逸,俊丽而出尘。
某个瞬间,她似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薛关河率先回神,说:“掌柜的,您饿了没?我去做饭。”
陆见微颔首:“去吧。”
伙计们立刻行动起来,不能让掌柜的饿着!
阿迢仰着脑袋,双眼亮晶晶的,等着陆见微吩咐。
陆见微没让她失望,笑道:“他的性命已无大碍,其余的伤由你处理。”
话音刚落,小姑娘就捏着药包跑去诊室。
葛长老三人这才反应过来。
“陆掌柜,这、这就好了?”
“何须骗你?”陆见微眉心微蹙,故意装作疲倦的模样,“若不放心,待阿迢诊疗后去瞧瞧。”
云蕙心疼道:“掌柜的辛苦了,先坐下歇息。”
一盏温茶递过来。
陆见微笑着接过,温茶下肚,心里暖洋洋的。
“并非不信,只是……”葛长老感叹道,“陆掌柜有如此医术,是江湖之幸。”
“葛长老谬赞了。”陆见微放下茶盏,“若是方便,不如多替我宣扬宣扬。”
让她赚更多的钱。
罗连环直言道:“哪用得着我们宣扬?你成功救治玄镜司青衣使的事已经传出去了。我们在来的路上就听到了。”
“谁传出去的?”陆见微好奇。
“这我不清楚,玄镜司上门求诊又没有隐身,本来就不是秘密。”
陆见微扬眉:“即便玄镜司求诊,旁人又如何知晓我治的是什么伤?”
“那个青衣使是被千里楼的人打伤的,”罗连环脱口而出,“千里楼把这当做战绩宣扬出去的。”
“……”
“谁打伤的?为什么要害冯使?这也太过分了!”岳殊在后厨听到,探出脑袋打抱不平。
罗连环耸耸肩:“谁知道呢。反正他们看玄镜司不爽很久了,能重伤一个青衣使,自然得炫耀。”
“六级伤四级,也值得炫耀?”张伯摇首叹道,“未免过于猖狂。”
葛长老轻咳一声:“当时韩啸风也在场,能在韩啸风眼皮子底下伤到他的下属,也算成功。”
“出手的到底是谁啊?比韩使还厉害?”岳殊问。
葛长老:“说是千里楼的夏怀谷。”
“听着有些耳熟。”
薛关河惊道:“不就是在丰州把蓝前辈接走的人吗?他竟然比韩使还厉害?”
“千里楼人多。”葛长老公正地提了一句。
“人多欺负人少,这也要拿出来宣扬?”岳殊愤愤嘀咕,钻回厨房干活。
须臾,阿迢出了诊室。
罗连环三人进屋查看罗胜,见其面容恢复血色,气息稳定,不由心中大定。
因罗胜需调养几日,他们决定在客栈住下。
一人要了一间次房。
午饭过后,陆见微回房修炼。
隐隐约约间似有所感,她忽地睁开眼。
小客适时提醒:“微微,有数位高手在靠近。”
“嗯。”陆见微凝神探知,“三个六级,四个五级。”
或陆路,或水路,甚至还有一人遁地。
遁地之人不管不顾,直接闯入客栈前院,正要从土地钻出来,一道强横的力量轰然压下,脑袋只冒出一个尖儿,就又沉入土里。
三楼传来轻柔的女声。
“喜欢遁地,就一直待在地里吧。”
遁地客:“……”
八方客栈,果然名不虚传!
“陆掌柜见谅,我在土里一时没找准方向,不小心就到这儿了,您大人有大量,放我出来吧。”
陆见微:“罚银一千。”
“给给给!”
力量瞬间消失,遁地客从土里钻出来,他身材矮小,不过常人一半高,梳着朝天辫,长得只能说不同凡响。
“败家的玩意儿!”一人从屋顶飞跃而来,怒气冲冲道,“一千两要赚到什么时候!”
来人身似纸片,落在客栈院外。
说他纸片,不是因为轻盈,而是因为他就是比常人单薄一半,从侧面看就是薄薄的一片,正面就是一个骷髅怪。
陆见微在房中翻阅恶人图册。
此二人不在册中。
“阴山二鬼!”俞渐声不由出声。
“小子,算你有点眼光,”纸片人声音嘶哑难听,朝向主楼,“我是饿死鬼。”
“我是遁地鬼。”
陆见微:“……”
人怪,名字也怪。
其余高手皆已至院外,因遁地鬼被罚钱,他们都没有贸然闯入。
陆见微问:“几位有何贵干?”
“来江州城游玩,打算在贵店住上几日。”遁地鬼尖利的声音响起,“陆掌柜,房间可够?”
陆见微轻笑一声:“次房四间,上房两间,你七人怕是不够分。”
遁地鬼:“我跟饿死鬼一间上房!”
一个黑衣女人上前:“给我一间上房。”
“上房是我的,”一粗莽大汉持刀而入,“谁都别跟老子抢!”
“我的!”
“我的!”
几人都想占上房,吵得不可开交,却无一人敢动手。
大门右侧的牌子写得清清楚楚——客栈内禁止斗殴。
搁以前,早就打得天翻地覆。
陆见微嫌吵,直接拍板:“先来后到,二鬼东侧上房,这位女客西侧上房。”
吵闹瞬间停止。
七人陆续踏入厅堂,向张伯交付银钱。
饿死鬼不得不另外掏出一千两,愤愤辱骂遁地鬼学艺不精浪费钱。
两人吵吵嚷嚷,推搡着上了三楼。
其余五人各自进了房间。
他们登记了身份,都只是江湖上的散客。
“小客,客栈很久没这么热闹了。”陆见微弯起眉眼。
小客会意:“预祝你赚大钱。”
“借你吉言。”
客栈房间瞬间住满了人,陆见微有种微妙的满足感,晚上下楼吃饭时都面带笑意。
云蕙见到她,愧疚道:“陆掌柜,我占了二楼一间房,耽误了客栈的生意,要不我还是回去住。”
“不必。”陆见微摆手。
云蕙明显不想回到伤心地,况且她干活利索,细心体贴,大家都很喜欢她。
“可是……”
“你与我住一间。”阿迢忽然出声。
云蕙惊讶看向她,喉咙发紧:“阿迢,你、你是说……”
“你不嫌弃的话。”
“不、不,我怎么可能嫌弃?”
陆见微欣慰颔首:“就这么办。”
众人围在一桌用餐。
燕非藏练刀回来,在桌旁闷头坐下,忽如其来的“燕哥哥”惊得他筷子差点脱手。
“燕哥哥,咱们又见面了。”罗连环高兴跑到他身边,就要靠着他坐下。
“等等!”岳殊连忙制止,“这是张伯的座位,你要是想吃饭,得提前点餐。”
罗连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