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个看似温和的男人,却在一日之内,杀了几百个人。这些人全是曾与二弟同流合污,手染百姓鲜血的人。武将推崇他,说他杀戮果决,有明君之犯。读书人崇敬他,说他心怀仁德,善待有才之人,是位步难得的仁君。
仿佛所有人都忘记,他原本只是蒋家皇朝的一个侯爷,甚至在蒋家皇朝还有太子的情况下,龙袍加身建立了一个心的朝代,而且还把这个朝代名为赢。
赢,胜利也。
明明是一个充满野心与算计的人,为什么这些人都跟疯了一般推崇他?
安乐心中明明有很多不甘,但是面对容瑕,她面上却不敢露出半点情绪出来。她规规矩矩行了一个礼:“见过陛下。”
“公主不必如此多礼,请坐。”容瑕走到上首坐下,“不知殿下今日来,所为何事?”
“罪妇想问陛下几个问题,”安乐犹豫片刻,“只要您愿意坦诚相告,罪妇愿意告诉您关于皇后娘娘的秘密。”
“哦?”容瑕脸上露出一个十分复杂的笑意,“公主请问。”
“二……戾王真的让人给父皇下毒了?”
“是。”容瑕点头,“戾王确实让人给云庆帝下药了。”
安乐面色瞬间惨白,眼泪顺着面颊流下,她用手背抹去泪痕,“多谢陛下告知。”
“殿下还有什么想问?”容瑕侧身看着后面的屏风,仿佛在欣赏屏风上的猫戏牡丹图。
“陛下身上可有蒋家的血脉?”
“公主你忘了?朕的外祖母虽然被逐出皇室,但也是蒋家的血脉,这样算起来,自然是有的,”容瑕挑眉看向安乐,“殿下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我想问的是……”安乐定定地看着容瑕,“你是否有父皇的血脉?”
殿内死寂一片。
“嗤,”容瑕嗤笑一声,“殿下,外面那些无知之辈的谣言,你可万万不要当真。朕身上虽有几分蒋家皇朝血脉,但确确实实乃容家子孙。这种惹人误会的话,殿下日后还是不要再说,免得愚昧之人当了真。”
安乐脸上最后几分血色散去,她整个人瞬间失去了生机,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我……知道了。”
原来容瑕真的不是蒋家血脉,她连自己骗自己都做不到了,她们蒋家皇朝,真的尽了。她用手绢擦了擦眼角,把最后的泪痕擦净,“陛下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
“朕没有什么想问的,”容瑕笑了,“朕的皇后就是世间最有趣的一本书,朕日日看,时时看,都不会觉得厌倦。若她真有什么秘密,也是朕来一点点挖掘,这也算是夫妻间的小情趣。既然殿下心中疑惑已解,就请回吧。”
“几年前我还跟她取笑,说她那般喜欢美男子,只有嫁给你,因为整个京城再没有比你更好的男人了,”安乐神情有些怔忪,不知道是在怀念往日与班婳交好的时光,还是在怀念当初被众星拱月的自己,“那时候婳婳还说,你喜欢的定是神仙妃子般的人物,她不会去凑热闹。”
谁能想到,她当年一句戏言竟然会成了真。
京城第一美男谁也没有看上,偏偏求娶了名声不太好的班婳。
“约莫这就是缘分,”容瑕脸上的笑意更重,“上天注定要朕娶到婳婳,朕很感激。”他抬了抬手,“王德,送安乐公主回去。”
“是。”王德松了口气,幸好这位殿下没有说不该说的话,不然被屏风后的娘娘听到了,定是会伤心难过的。
“你这么爱她,”安乐公主站起身,语气变得有些怪异,“是不是能够忍受,她心中曾有别的男人?”
容瑕眼睑微颤:“殿下,朕与皇后夫妻情深,殿下如此编排,有何用意?”
“夫妻情深?”安乐公主语气有些嘲讽,“不过是你自以为是的情深罢了,你见过她第三个未婚夫吗,难道不觉得他长得像谁?”
对容瑕,安乐公主还是恨的,她恨不得他日日过得不痛快,一辈子都求而不得,才能压下心头的那股恨意。
“婳婳根本不爱你,当年她愿意与谢启临订婚,是因为她看上了他,不然以谢家的地位,又怎么可能与班家嫡女订婚?”安乐嘲讽地看着容瑕,“就算你是京城第一美男,惊才绝艳又如何,让婳婳动心的人,不是你!”
“胡言乱语!”王德呵斥住安乐公主,“娘娘与陛下的情谊,岂容你编排,还不快快退下!”
“当初婳婳得知谢启临喜欢诗词,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找来千金难寻的孤本送给了谢启临,”安乐公主抬高下巴,“本宫当初是她最好的闺中密友,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对哪个男人动了心?”
“容瑕,纵然你得到了我蒋家的天下又如何,婳婳看上你的,也只有你这张脸罢了。待你不再年轻时,她自然能够欣赏其他男人,终其一生,你也无法得到她的真心!”
“你以为朕会相信你的挑唆?”容瑕神情平静地看着安乐公主,“你若是婳婳的好友,又怎么会当着朕的面说这些话,你有没有想过,这些话会给婳婳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你这样的人不配做婳婳的朋友,也不配叫她的名字,”容瑕站起身,声音冷厉,“若日后朕听到你再叫皇后娘娘的名讳,定治你对皇室不敬之罪。”
安乐被容瑕的眼神盯得有些畏惧,大脑一片空白,待她出了大月宫,才发现手心后背一片冰凉。
“殿下,”王德停下脚步,作揖道,“您请慢走。”
安乐公主看着他道,“我可以去见一见婳……皇后吗?”
“您想见皇后?”
安乐发现王德的表情有些怪异。
“是。”
“殿下,真是有些不巧,今日娘娘召见了杨氏,只怕没时间见您了。”王德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殿下,下次再来吧。”
“杨氏?”安乐公主看到远处有一个妇人朝这边走过来,此人畏畏缩缩,眼神飘忽,看起来十分小家子气,“就是她?”
“正是。”
“本宫知道了。”安乐公主没再说其他的,走出了大月宫的地界。王德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再也看不见,才转身回去。
有些情分,是禁不起消磨的。
殿内十分安静,容瑕坐在御案前没有动。班婳从屏风后走出,看到他手里拿着一本奏折,便道:“有什么想问的吗?”
容瑕放下奏折,抬头看向班婳。她脸上神情十分自然,无惊无怒,甚至没有被朋友编排后的伤心,仍旧是那自在洒脱的婳婳。他起身把她揽进怀中,“你……真的只是看中我的容貌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班婳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头,“我看中了你很多,不然怎么会嫁给你。”
“真的?”
“当然,”班婳把头靠在他胸口,眨眼道,“我从不骗人。”
容瑕笑出声,松开班婳,凝视着她的双眼:“婳婳,你别骗我。我这辈子在意的人很少,放在心上的人,唯有你一人,你若是骗我,与剜心无异。”
班婳把手放在他的胸口,感受着心脏跳动的声音,“我会让它好好待在里面的。”
她低着头,容瑕看不到她的眼睛。
“娘娘,杨氏到了。”殿外,如意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开口。
“我知道了,”班婳捏住容瑕的下巴,踮起脚在他唇上轻轻一吻,“别多想,我以前没有爱上别的男人。”
容瑕揽过她,在她唇上重重亲了下去。
“我信你。”
班婳离开以后,容瑕坐在御案前很久没动。婳婳说,她以前没有爱上别的男人,他相信。
现在……她爱他吗?
“嘭!”
王德看到御案上的茶盏掉在了地上,他躬身道:“陛下,您没事吧?”
“朕无碍,”容瑕面无表情道,“让人进来收拾干净。”
“是。”
杨氏还是容家儿媳时,常有进宫的机会,就连大月宫也是来过的。但那时候的大月宫虽然华丽,却处处是男人的物件儿。然而她这次来,发现大月宫除了仍旧如往日华丽外,还增添了许多女人才喜欢的东西。
这座宫殿中,女人的痕迹处处可见。
“皇后娘娘驾到。”
她忙跪地行大礼,连头也不敢抬。一袭华丽的长裙从她身边经过,她顺着裙摆的方向,改变了跪拜的姿势。
“起吧。”
皇后的声音很好听,也很年轻。当初在容家的时候,她记得容儿郎是个极其冷淡的孩子,不知班皇后是何等奇女子,才能让他如此痴迷。上次她虽有机会进宫参加封后大典,但是离皇后极远,她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对方的轮廓。
她小心翼翼站起身,看清班皇后相貌后,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好个美艳的人物,活像说书先生嘴里勾魂摄魄的女妖精,若是男人落在了她的手里,便再也无处可逃。
容二郎……喜欢的竟然是这样的女人?
当初她跟容家大郎刚成亲时,婆婆林氏还没过世,犹记得对方是个十分清新雅致的才女,便是后来才名在外的石家小姐,怕也是要逊色几分。如若不然,也不会让公公对她如此痴迷,顶住一切压力都要娶她进门。
班皇后与婆婆林氏,全身上下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实难想象品貌非凡的容儿郎会迷恋这种与林氏完全相反的女人。她不敢多看,在班婳叫起以后,就规规矩矩局地躬身站着,一双手局促得不知放在何处好。
“听赵夫人说,你想见本宫?”班婳见杨氏胆子并不大,实难想象这样一个女人会在丈夫热孝时,做出打掉孩子嫁给他人的举动。
“罪妇杨氏,是来向娘娘请罪的,”杨氏又跪了下去,“罪妇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得陛下与娘娘原谅,罪妇愿以死谢罪,但求陛下与娘娘不要追求他人。”
“起来说话,”班婳敲了敲桌面,“本宫要你的命作甚,以往的事情陛下早已经不打算追究,本宫与你又无半分恩怨,更是不会特意刁难你。”
“娘娘……”杨氏感激地看着班婳,“多谢娘娘!”
心思这么简单的女人,怎么狠下心打掉孩子的?
“本宫见你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当初怎么会打掉孩子的?”
“娘娘,那个孩子……并不是罪妇流掉的,”杨氏红着眼眶道,“罪妇嫁给容大郎以后,他并不喜欢罪妇,就连婆婆也不太喜欢我。后来婆婆过世,大郎伤心万分,我们也没能要上孩子。后来公公病逝两年以后,罪妇腹中终于有了一个孩子,又怎么会不欢喜?”
杨氏说到了孩子如何没的,又说自己被人逼迫着嫁了人。说到被逼迫嫁人时,她语气麻木又平静,没有半点愤慨亦没有半点欢喜。
班婳多多少少脑补出了一下东西,比如林氏不满儿媳,容大郎嫌弃发妻不够风情。容大郎病逝后杨氏流产,加上她匆匆改嫁,在别人眼里就是自己流掉了孩子。
从杨氏的言语中可以听出,她那不曾见过面的婆婆林氏,是个极不好相处的人。她忽然想到,容瑕登基了这么久,除了按照规矩追封林氏为超一品定国夫人以外,便再也没有加封任何荣誉封号,他与林氏之间的母子之情,似乎并不是太浓烈。
与林氏相比,容瑕追封亡父时用心许多,不仅叠加了好几个封号,还晋封其为超品国公加太子太傅,若不是于理不合,容瑕没准会追封其为皇帝。
“林氏……本宫的婆婆,待陛下好吗?”班婳见杨氏吞吞吐吐的样子,又道,“你要如实告诉本宫,若是本宫发现你撒谎,本宫定会责罚你。”
“罪妇不敢,”杨氏忙道,“婆婆是个怜花惜月的女子,她与公公感情很好,在照顾陛下的时候,难免就……难免就有些忽略。陛下平日里的功课,大都是公公在管,其他的都由丫鬟小厮打理。婆婆性子清冷,并不管这些俗务。但她对陛下与亡夫要求极高,一直按书籍上的君子风度来要求他们。”
杨氏是个性格软和、逆来顺受的女人,她心里就算觉得婆婆林氏为人有些奇怪,也不敢在嘴里说出来,甚至不敢太过接触小叔子,怕婆婆因此怪罪她。
后来林氏病逝,她竟不觉得难过,而是欢喜。
她知道自己有这样的想法不对,可是却怎么都控制不住。
“本宫知道了,”班婳摆了摆手,“你退下吧。”
“多谢娘娘,罪妇告退。”
班婳让说书人、舞姬等来给她解闷,但是怎么也提不起兴致,挥手让他们退下后道,“来人,去把杜统领叫来。”
杜九一直跟在容瑕身边,容瑕小时候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最清楚的人应该是杜九。
杜九听到皇后娘娘找他,以后皇后娘娘无聊想要出宫,到了殿内后,发现娘娘神情有些不太好看,上前行礼道,“娘娘,可是宫里谁惹你不高兴了?”
“我心里是有些不太高兴,”班婳给他赐了座,“你跟我说说你们家主子小时候的事情,给我解解闷。”
“末将担心说了主子小时候的事情以后,您会更闷,”杜九老老实实道,“主子小时候的生活十分乏味,不如娘娘您那般、嗯……多姿多彩。”
班家这位嫡小姐,从小就是没几个人敢招惹的姑娘,什么没玩过,什么没见识过。哪像他家主子,小小年纪就要开始背书习字,再大一点就要骑马射箭,学君子遗风,若是有半点做得不好,夫人就会一脸失望的看着主子,不哭上几场都不算完。
“有多乏味,跟我说说,”班婳单手托腮,“我跟你们家主子在一起,很少听他提起过小时候的事,我怎能不好奇。”
“主子三岁以后,便在卯时上刻起床,读书习字一个时辰后,就去给夫人请安……”
“卯时上刻?”班婳惊讶地看着杜九,“三岁的孩子在卯时上刻起床,这不是折磨小孩子么?”
杜九干笑道:“这是夫人定下的规矩。”
“她让孩子卯时起床,自己却在一个时辰后再受孩子的礼,这不是宽以待己,严以待人吗?”班婳翻个白眼,“可怜你家主子,小小年纪过这种日子。我三岁那会,不睡到天亮是不会起床的。”
杜九脸上的笑容快挂不下去了,这话要他怎么接?
一个是主子的亲娘,一个是主子最心爱的女人,他说什么都是作死。
“那你再跟我说说,你们家主子小时候发生过什么趣事,他有什么想做却没做,长大以后就不好意思再做的事?”
杜九摇头:“主子从小就很自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
“趣事倒是有一件,主子十一二岁那年,在宫里遇到一个小姑娘,被小姑娘拉着去冰上玩……”杜九语气一顿,“不过这事被夫人知道以后,主子被受了罚。”
“谁罚的?”
“夫人。”
“罚了什么?”
“鞭二十,抄写家规十遍。”杜九现在还记得,主子当年被打得后背渗血的模样。那件事过后不到一年,夫人便病故了。从那以后,他就再没见过主子做过任何一件像小孩的事。
冬天那么冷,主子趴在床上,太医给他上药的时候也不哭不闹,倒是侯爷因为这事与夫人闹过了一场。
班婳听到这些,心里就像是被醋泡过、被针扎过,又酸又疼,她沉默良久,看着窗外道,“今年的大雪,就快要到了吧。”
杜九不解地看着班婳,傻愣愣地点头:“应该是的。”
当天晚上,京城就下起了雪来。
班婳披着狐裘,站在台阶上,看着白雪皑皑的世界,转头对一名亲卫道:“你去告诉世子,说本宫想去嬉冰,让他找个好去处,我明日就去找他。”
“是。”
班婳笑了笑,转头往正殿走去。
正殿上,容瑕听着几个近臣讨论京城有才能的年青人。
“原忠平伯嫡次子谢启临,也有几分才学,只可惜伤了眼……”
“朕不用德行不正的人。”
周秉安微愣,随即道:“陛下所言甚是,微臣失察。”
作者有话要说:女配:她看上的不过是你这张漂亮的脸而已。
男主:我不听我不听,你一定是在骗我,她不可能这么对我。
《论男主拿女主剧本系列》。
第139章
“周老乃是国之肱骨,对年轻一辈不太了解也是正常的,”容瑕在名单上勾了几个名字,“朕既已登基,天下百废待兴,明年开恩科,广纳天下贤才。”
“陛下圣明。”几位朝臣齐齐行礼,这几年因为蒋家人瞎折腾,不少读书人受到迫害。如今陛下开恩科,最高兴的定是天下文人。唯一的问题就是现在把告示张贴到全国各地,有些偏远之地的读书人,只怕是来不及赶到京城。
周秉安把这个问题提了出来,容瑕道:“既然不是按照规矩举行的科举考试,时间也不用拘泥以往,把时间定到四月底,倒也方便。”
“陛下仁德,为天下文人着想,微臣替学子们谢过陛下恩典。”
“依朕看,这次科举就由你、姚培吉、刘半山三人负责,”容瑕早已经习惯这些老狐狸没事就爱捧一捧他的行为,他从不当真,“刘爱卿岁数尚轻,大事上还是要由二位做主。”
新帝登基后举行第一次科举,就让他们来负责,这是莫大的脸面,同时也表明了新帝对他们的信任。周秉安与姚培吉都是聪明人,知道陛下有意培养刘半山,当下便满口答应下来,顺便又夸了刘半山一番。
刘半山如今不过而立之年,已经领了大理寺卿的职位,日后可提拔的空间可大着呢,就算为了子孙后代着想,他们也不想得罪这个人。
待这些朝臣离开以后,容瑕才再次低头去看周秉安等人呈给他的这份名单,朱笔在谢启临名字上停了很久,最终还是再次划掉了他的名字。
“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快请。”容瑕站起身就想到门口迎接,可是低头一看这份名单,随手拿了份奏折改在了上面。
“容瑕。”班婳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盘点心,有些像是容瑕曾在班家吃过的那个,太久没有吃,味道已经记不大清楚了,只知道这么一盘点心,比这么一盘银子还要值钱。
“这厨子是我从娘家带过来的,你尝尝。”班婳把盘子放到桌子上,捻起一块放到容瑕嘴里,“好吃吗?”
容瑕点头。
“你整日待在殿里处理事务,别把身子累坏了。”班婳把他按在椅子上坐好,替他按着肩膀。
容瑕抓住她的手,伸手把她捞进自己怀里,“说吧,是不是出去惹什么事了?”
“啊?”班婳莫名其妙的看着容瑕,“我为什么要出去惹事?”
见她一脸茫然无辜的样子,容瑕把一块点心喂到她嘴边,一边喂一边道:“前几日出宫,你玩得很晚才回来,对我也是这么热情。”
“这话说得,好像我平日对你不好似的。”班婳吃下点心,在容瑕指尖重重一咬,哪知道容瑕不闪不避,只笑着任由她咬。
“你傻了么?”班婳见他指尖留下了自己的牙印,有些心疼又有些心虚,“外面不是下雪了么,我想你陪我出宫看看雪景。”
“明日?”容瑕想了想,“好,待下了朝我就陪你去。”
“说好了,就不能改口啊,”班婳在他腮帮子上亲了一口,“乖,继续批你的奏折,我就不打扰了。”
“等一下,”容瑕把她拉了回来,在她唇角重重亲了两口,“你个小没良心的,达到目的就走,坐在这儿陪我一会儿。”
“那你批奏折,我看话本陪你。”班婳揽着他的脖子,笑眯眯道,“若是让我给你洗笔研磨也是可以的。”
“罢了,”容瑕把她抱起来,放到铺着软垫的椅子上,“你坐在这陪我就好。”
他招来王德,让他取来两本班婳喜欢的话本,又给她备好瓜果点心,才坐回御案边做自己的事。两人爱好性格虽然不太一样,但是坐在一起,就莫名的和谐。
没过一会儿,容瑕见班婳趴在桌沿边睡着了,摇头轻笑一声,把大氅盖在班婳身上,拦腰把人抱起,走出了御书房。候在外面的太监宫女见状,忙撑伞捧壶,替帝后遮住从外面吹过来的寒风。
“陛下……”
女官刚开了一个口,就被容瑕冷淡的眼神吓了回去,他看了眼外面的风雪,加快步子把班婳抱回了后殿。
“你们都退下吧。”容瑕坐在床沿边,看着安睡的班婳,让屋子里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屋子里安静下来,容瑕怔怔地看着班婳,这张脸自己几乎日日看着,可是却怎么都看不腻。世人都说,父母看自己的孩子,总是越看越觉得自家孩子无人能及。可他是婳婳的夫君,为何每每看着她,也会觉得世上没有哪个女子比得过他?
越看越觉得,自己的娘子比谁都好,眼睛比他人更有神,嘴巴比别人更加润泽,眉毛比别人漂亮,就连生气的样子,也好看得让他心中酥软成一片。
总不能说他把婳婳当做自己女儿般了?
他自嘲一笑,走出内殿的时候,见到几个宫女静立在外面,他停下脚步,看向其中一人:“你叫如意?”
“奴婢如意见过陛下。”
“你一直在娘娘身边伺候?”
“回陛下,奴婢十岁的时候就在娘娘身边伺候,已经在娘娘身边伺候十年了。”如意有些意外,陛下从不与娘娘身边的丫鬟多说一句话,也不关心她们叫什么,有娘娘在的时候,陛下眼里几乎看不见其他女人,今日……这是怎么了?
如意心里有些不安,却不敢显露出来,只能老老实实地等着陛下开口。
容瑕想问她有关婳婳与谢启临的事,话到嘴边却又问不出来,他眉梢微微一动,“朕知道了,好好伺候。”
“是。”如意见陛下并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意思,躬身退到了一边。
等容瑕离开以后,玉竹好奇的问:“如意姐姐,陛下这是怎么了?”
“陛下的心思,也是你能揣测的?”如意狠狠瞪她一眼,“你这好奇的性子若是不压下去,还是早早打发了你去国公府,以免闯下祸事给娘娘增添麻烦。”
玉竹面色一变:“如意姐姐,是我错了。”
如意见她受教,语气好了几分:“非我对你严厉,只是姑爷现在已经是陛下,我们作为娘娘身边的人,言行当更加谨慎才是。”
玉竹老老实实地点头,她日后不敢了。
“陛下,”王德撑着伞躬身走着,“老奴瞧着您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去请一名御医来给您把一把脉。”
“不必了,”容瑕摇头,对王德道,“朕很好。”
王德犹豫了片刻,又道:“陛下,您是……听了安乐公主的话,心里不太畅快?”
容瑕停下脚步,偏头看了王德一眼。
王德被这个眼神盯着浑身发寒,把伞递给身后的太监,就跪在雪地里请罪。
“起吧,朕并未怪罪于你,”容瑕把手背在身后,看着廊外的风雪,“你在宫里伺候了这么多年,安乐公主的话是真还是假?”
“娘娘当年与谢二郎订婚的时候,她才多大呢?”王德小心翼翼看了眼容瑕的脸色,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奴婢在宫中伺候,虽然称不上了解娘娘,但是娘娘的性子奴婢还是知道的。”
容瑕挑眉看他。
“爱憎分明,从不会在感情上委屈自己,”王德躬身行了一个礼,“要说送谢二郎的诗集是千辛万苦寻来的,奴婢是一百个不相信,最多是恰好得了一本,而四周亲朋又没人喜欢这些,便顺手送给了谢二郎。”
“与娘娘交好的那些公子小姐,可没人喜欢这些东西。”
容瑕表情有些微妙,他挑眉看王德:“是吗?”
“奴婢一个阉人,哪知道儿女感情这些事,”王德干笑道,“就是凭借自己所见所闻来推断而已。”
“你说得对,送一本诗集算不得什么。”容瑕抬了抬下巴,眼底露出几分笑意。
当初婳婳送了他那么多千金难得的孤本画册,可从未舍不得。更何况那时候他们还不是未婚妻,婳婳对他便这么大方。谢启临做了婳婳两年的未婚夫,也不过得了一本婳婳最嫌弃不过的诗词集,实在称不上喜欢二字。
回到御书房,容瑕在谢启临名字旁边做了一个批注。
把其发至西州任知州。
既然有些才能,而他又不想见到他,不如这样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