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姒。”过了会儿,她听见他轻声开口。语调不复以往那样漫不经心,有些低沉,似乎快要融入夜色。
“干什么?”这样忽然认真的语气,倒是叫她不适应了。
“我们认识有快二十年了,你喜欢跟我吵架么?”
明姒不可置信道,“我变/态吗喜欢跟人吵架?”
梁现轻笑了声,月光恰在此时从云层里露出来,柔和地从他眼底掠过,“我也不喜欢和人吵架。”
她看见,他的唇角轻轻勾着,“要么我们,和解试试吧。”
第18章
“目前来看, 皮下淤血严重, 不确定有没有伤到骨头, 还是要拍个片。”
早晨八点, 市立第一医院。
明姒坐在看诊的椅子上, 一只脚轻轻抬起。牛仔的裤脚已经被剪开, 嫩/白的脚/踝跟深紫色的淤青形成鲜明对比,触目惊心。
她看了一眼匆忙移开视线, 心理作用之下,愈发觉得疼痛难忍。尤其是这医生说话的时候还用力一按,她眼里几乎要飙出泪来。
这才知道梁现之前碰的那一下, 根本不算什么。
医生很快开好了单子,递过来的时候,他呵呵一笑, 用一种十分快活的声音说, “好久没见到肿得这么高的脚了, 厉害啊!”
明姒:“……”
她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可高兴的。
梁现看着她郁闷的神情,忍俊不禁。他伸手接过单子, “麻烦了。”
“不客气。不过她这脚是怎么弄的?”医生拧开了保温杯的盖子,从里边倒出热气腾腾的枸杞水来, “按理说只是扭伤, 不该肿成这样。”
明姒本来已经扶着桌子要站起身,闻言身形一顿。
梁现看在眼里, 轻轻勾了下唇。
昨晚两人等到八点, 成昱他们还是没出现。他建议她把脚架在车窗上, 以免加重淤血。
但明姒说什么就是不同意,还不肯说原因。
最后被他猜中——她是觉得外边月黑风高,把脚伸出去,怕有东西来咬。
梁现当时没有忍住笑出了声,结果还被她用小毯子团成团,砸了好几下。
不过这些,在明姒的视线威胁之下,他都没有讲。
只轻笑了下说,“大概是运气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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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你编故事吓人,我的脚至于肿成这样吗?”出了诊室的门,明姒一下子松开梁现,抬手扶住门框,不满地看着他,“你还笑?”
“不笑了,”梁现清了清嗓子,偏头笑了最后一下,“把手给我。”
“不要,我自己过去。”
他挑了下眉,“你确定?要上三楼。”
就她这样,大概跳到电梯口都困难。
“那也自己过去。”明姒一字一句地强调,还真摆出了跟他势不两立的架势,往医院长廊跳去。
她有一只脚不能碰地,按理说姿势应该很狼狈,但肩背挺得很直,随着一跳一跳的动作,乌黑的长卷发在身后一荡一荡的。
灿金色的阳光穿透走廊尽头的窗,恰好落在她的发梢。
即便只能单脚独立,也还是只漂亮的小孔雀。
梁现看了片刻,不知怎的笑了,大步走上前,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啊!”明姒没有丝毫准备,腾空的瞬间吓得叫了一声,下意识死死揪住他的衣服。
两人的外形本就显眼,刚才又惹出了不小的动静,走廊上不时有人看过来。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她飞快拍着他的肩膀,语气凶巴巴的,声音却不大。
大概是顾及旁边有人。
“等你跳上去都什么时候了?”梁现不在意她细小的挣扎,瞥她一眼,“再动我松手了啊。”
明姒像是被噎住了,片刻后抬头看他,眼神里写满了“你还是个人吗居然说得出这种话”。
不过,大概是怕他真的说到做到,接下去一路,她安安分分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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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完片子,明姒说什么也不肯再公主抱。
“行,”梁现让她在门外的塑料椅子上坐着,“我想想办法。”
他迈开长腿走远了。明姒打了一局手机里的小游戏,没心思再玩下去。医院的走廊里有股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闻着很不舒服。
三楼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护士和病人来来往往,嘈杂非凡。明姒从小到大,极少待在这样拥挤杂乱的场合,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走。
不知怎么的,心头还冒出一丢丢小后悔——
被梁现抱下去,起码比单脚跳好,也比继续坐在这里干等着好。
就在这时候,她余光注意到,不远处有个身形高挑的男人走过来。
果然是梁现,穿着白色的T恤,宽肩窄腰的模样,五官英俊,神情带着点儿散漫,一路上吸引了不知多少女生的目光。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手里推着一辆轮椅。
当那黑色的轮椅停在她面前,并且梁现不由分说地采取强制措施,把她抱上去的时候。
明姒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去他的和解,撤回!
休/战不过十个小时,她已经想单方面撕毁和/平/条/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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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当一个模样英俊的男人,推着一把轮椅,并且轮椅上还坐了个漂亮女人的时候,视觉效果是极其瞩目的。
一路上,明姒不知道接收了多少或好奇或打探的目光,路过服务台的时候,她终于忍无可忍,随手抓过一页宣传册,展开遮住了脸。
梁现推着轮椅,稍一低头就能看见那粉色宣传册上的内容——一群白衣护士手中抱着个赤/裸/裸的胖娃娃,孩子的母亲微笑着躺在床上,旁边是医院产科的宣传标语,“呵护新生命,情暖半边天[注]”。
梁现:“……”
他注意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似乎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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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配完药,明姒已经困得快说不出话,上了车倒头就睡。
梁现则给柯礼杰回了个电话。
“行,那没事就好,让她这几天在家好好休息,别四处乱晃了,”柯礼杰顿了下,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哎现哥,这事也怪我们。”
昨天听老板说明姒脚扭了,几个人并没当作大事,只给他俩各发了一条微信,让有事联系。
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也不用跟连体婴似的时时跟着。
察觉到两人都没回消息,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再问老板借车下山,一阵折腾,接到他们的时候,已经快过半夜。
“没事。”
“你现在送她回家呢?”柯礼杰问。
梁现“嗯”了声。
柯礼杰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一咬牙说了出来,“对了现哥那什么,我觉得你俩既然结婚了,往后就好好过吧啊你觉得怎么样。”
他语速越说越快,到最后一句,近乎含混不清。
恰好在这时,车子拐了个弯,明姒已经睡熟,脑袋无意识地往一侧歪下来。
梁现伸手托了她一下,没太听清,“你把舌头捋直了说话。”
“就是……我听老板说,你俩下山前还吵架呢?”柯礼杰小心翼翼的。
老板倒也不是特意说的这件事,只是几人去找他借车时,他一拍脑袋瓜想起来了,“就中午下山那一男一女吧,他们下山之前好像还吵架来着。”
成昱一听大惊失色,登时脑补出了一个在车里拌嘴意外坠落山崖的事故,连忙催老板赶紧给车钥匙。
柯礼杰则是有点想不通——这俩人都结婚了,难道还打算僵一辈子吗?虽然说吵吵闹闹的婚姻也有,那显然不幸福啊。
于是,就硬着头皮来当妇联主任。
“没吵。”梁现回忆了片刻,那顶多只能算小打小闹。
“没有就好,女孩子嘛,咱们就让着点儿。别跟她真的置气啊。”
梁现笑了下,“我什么时候真的跟她置过气?”
虽然明姒身上有些大小姐脾气,但更多的时候,她其实更像个小姑娘。
幼稚的,骄傲的,时不时张牙舞爪又爱记仇。
却总是鲜活又明亮。
没有男人会刻意跟漂亮小姑娘过不去,他对明姒也没有真正的敌意。
从小就这样,嘴上逗逗而已。
车子开着开着,明姒的脑袋又歪过来。她阖着眼皮,睫毛落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几乎根根可数。再往下,皮肤白皙,唇形漂亮,口红早就掉了色,却依然嫣红。
梁现看了片刻,又添了句,“我们现在挺好的。”
“哦……”电话那头,柯礼杰歪了下脑袋,觉得这话一点都不像他现哥会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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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明小姐好像睡着了。”石泰其实一直坐在副驾驶,只是他身为保镖,自带隐身技能,不说话的时候极少有人能注意到。
梁现“嗯”了声,“让她睡吧,先回鹭江公馆。”
昨晚明姒几乎没怎么休息,加上脚疼,能睡得这么熟实属不易。
鹭江公馆,是梁现目前所住的公寓。
车子到达楼下,石泰习惯性地打开后门,准备抱明姒下车。在他看来,自己作为下属,理所应当为雇主搬东西——明姒在他眼里,和一袋米的地位差不多。
“不用,”梁现轻挡了下示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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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姒迷迷糊糊地做了一个梦。
梦里大家都还在读高中,下课以后,成昱趴在窗户上朝她招手,“明姒,一起去逛小地摊儿啊!”
他身旁,站着喻川他们几个。梁现也在,穿着白色的T恤,校服松松垮垮的,很随意。
现实中,明姒的高中附近并没有所谓的小地摊。
但是梦里有,而且人潮挤挤,还挺热闹。
她买了一支棒棒糖边逛边吃,路过打气/枪的摊位,看中了挂在墙上的一只玩具熊。
梁现站在她身边,高挑的身形挡掉大部分阳光。
他熟练地上/膛,瞄准,扣下扳机,一连打爆了不知多少气球,最后,从老板手里接过那只玩具熊,漫不经心地递给她。
她笑眯眯地伸手去接,谁知还没碰到,那只熊就凭空消失了。
梁现手里,只剩下一本红色的小本子。
梦里的她毫无逻辑可言,面对这样的场景居然没有一巴掌拍过去,反而羞怯地低下了头。
小心脏还砰砰乱跳的。
梁现把那红色的小本子,塞进她的手中,身体顺势前倾,凑到她耳边,用一种很轻很低沉的声音说——
“我听你的话,三块钱买的。”
第19章
“……!”
明姒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过来, 大口地喘/气。
入目是白色的天花板和吊灯, 窗帘拉着, 室内光线晦暗不明。她平息了好一会儿, 才慢慢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看这卧室内的家具摆设, 显然不是在她的家。
怪不得会做噩梦。
明姒一只脚趿进拖鞋, 先摸索着站了起来,然后往外跳。
没跳几步, 外面就响起了三声敲门声。
“明小姐?”
这声音,似乎是梁现的那个保镖。
她单脚站定,“进来。”
卧室门被打开的瞬间, 一道细细的灯光投到脚边,接着是昏黄柔和的亮。
原来竟已是晚上。
明姒轻眯了下眼,过了片刻, 看清石泰笔直地站立在那里, 手扶着一辆轮椅朝她报时, “您睡醒了。现在是晚上七点钟。”
明姒:“……”
这个轮椅成功地勾起了她在医院被人围观的不快,她看也不看地拒绝, “不用了,我自己能走。”
“这是先生特意交代为您订购的。”石泰把轮椅往前一推, 弯腰把两个脚踏打开, 又拍了拍皮质的坐垫,似乎打算全方面向她展示这是一辆多么完美的轮椅。
合着梁现是觉得她的脚不能好了是吗?
明姒一点儿也不想坐着个轮椅四处乱晃, 没好气地说, “梁现呢?”
她准备跟他理论理论——在他眼里, 她是不是已经成了一个不良于行的残废?
“先生在书房。”石泰有问必答,并识趣将轮椅往边上挪了一点。他侧身一站,“我来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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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的大门紧闭,石泰替明姒敲了门,里边传出懒洋洋的一声,“进来。”
明姒推开门。
映入眼帘的是宽大的木色书桌和黑色书架,书桌旁亮着一盏金属阅读灯,在纸上落下柔和光线。
梁现就被笼罩在淡薄的光线里,骨节明晰的手指按在纸的边缘,阴影被拉得修长。
连英俊的五官都平添一丝柔和。
见她进来,他放下手边的文件,“睡够了?”
梁现的声线其实很独特,低沉之外,还带着点儿他特有的散漫,让人一听就很容易辨认出来。
这会儿开口,跟梦中的声音一模一样。
做了那么个羞耻又沙雕的梦,醒来就看到男主角站在面前,对心灵造成的冲击力远比预估的强。
明姒莫名心虚了片刻,飞快地移开视线,“你那床硬死了,睡得我腰酸背痛。”
梁现随意应了声,“是吗?”
他的确不喜欢睡软床,客房的定制床垫跟主卧一样偏硬。不过,应该也没有到腰酸背痛的程度。
“是啊,我就没睡过那么硬的床。”明·豌豆公主·姒皱起眉,又偏头揉了揉自己的脖子。
这一连串的动作,挑剔之意溢于言表,十有八/九是做给他看的。梁现轻笑了下,顺着她道,“那以后叫人换一张软的。”
这话本是顺口一说,说完才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他跟明姒从小一起长大,早就知道了如何哄她高兴。
比如路上有石头硌到她的脚,把石头踢到一边就好,有人惹到她,把那人收拾了就好。同样的思路,床睡着不舒服就是原罪,必须换了才能讨大小姐的欢心。
却忘了这话里暗藏着“下次再来睡”的歧义。
明姒也察觉到了,但大概是梦里的那股情绪还在,她现在脑袋里乱糟糟的,一时竟没有立刻作出反应。
两人沉默了片刻,梁现忽然问,“饿了没有?”
“啊,”明姒一只手搭上门把手,这才回神瞥向他,恢复了平日颐指气使的语气,“你让司机送我回去。”
“几点了,还让你饿着肚子走?”梁现笑了下,“在这里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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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姒原本以为梁现家多少有个佣人阿姨什么的,不料走到厨房,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有个按时上门做饭的保姆,”梁现打开冰箱门,拿了几样东西出来,“不过太晚了,今天没让她过来。”
明姒看他把蔬菜保鲜盒打开,不确定道,“那……”
“嗯,我做。”
同样都曾是海外留学党,明姒在国外的那几年,学业之余光顾着四处逛展看秀打卡旅游了,也不知梁现是什么时候解锁的下厨技能。
不会是黑暗料理吧?
梁现慢条斯理地折起衬衣的袖口,一样样将菜洗干净,他的手指修长好看,动作干脆利落,看起来并不像生手。处理鱼肉时,握刀的姿势还挺标准。
他一刀将要落在西红柿上,动作忽然顿了一下,继而抬起视线看向她。
“我就随便看看。”明姒也察觉到自己在厨房停留得太久,显得对他很感兴趣似的。忙轻咳了一声,故作淡定地将手背到身后。
她并不急着离开,而是以一种领导视察下属工作的姿态,光明正大地在厨房里看了一圈,这才单脚独立地跳走了。
梁现看着她的背影,觉得颇为有趣,勾了下唇角。
小孔雀太爱面子,真怕她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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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饭吃的时间里,明姒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随便点了部电影播放,打开微信回复消息。
被困在车里不过是昨天的事,但经历过晨昏颠倒的几觉,却让人觉得恍若隔世。
明姒努力适应着这种时间错乱的感觉,划到最后一条,却意外看到了俞夫人的邀约。
她跟俞夫人是上次慈善晚会过后加上的好友,之后陆陆续续聊了几次。俞夫人这次找她,是问她有没有时间,一起去申城看D家的珠宝展。
明姒算了下时间,估计那时候她的脚已经好了,便欣然答应。
刚放下手机,石泰就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过来,放在她面前。
对于这个保镖,明姒好奇很久了。
她托着腮,“问你个事。”
石泰毕恭毕敬的,“明小姐请说。”
“梁现他,”明姒的手指轻轻敲了两下脸颊,“遇到什么危险的事了吗?”
“抱歉,这件事我不能对外说。”石泰面部绷得紧紧的,人也站得笔直。
还真的有事?
明姒想打听消息,哪有半路收手的道理。她眼珠子转了转,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容来,“可我不是外人啊。”
石泰犹豫住了。
同样都是“打”,他最擅长跟人打架,最不擅长跟人打交道。眼前的女人的确不是外人,先生也说过会对她好,那么,就是关系亲近的人了。
“你就给我个提示,”明姒弯腰拿起茶几上的热牛奶,轻晃了下,“这应该不违背原则吧?”
职业素质让石泰依然保持沉默,“明小姐,您想知道的话,不妨直接问,先生会告诉您的。”
这是只撬不开口的蚌,明姒觉得无趣,搅了搅杯子里的牛奶,酝酿着下一轮的试探。
石泰则依然绷着脸,一副打死不开口的模样。
“聊什么呢?”梁现从餐厅走过来,看这俩人的状态好像有点儿怪,“吃晚饭了。”
“哦。”明姒放下杯子站起来,大概是心不在焉的缘故,脚下差点儿一滑,幸好反应快,在摔倒之前险险撑住了沙发。
“明小姐,我认为您还是需要一副轮椅,不然伤情恐怕会加重。”石泰在旁边诚恳建议。
他认认真真的语气,在此时听着反倒像是另一种揶揄。
明姒一脸不想说话的表情。
其实要是一个人在家,她才不做这种无所谓的坚持,轮椅要坐也就坐了,又没人会看见。
只是跟梁现在一起,她就特别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副倒霉样。
梁现低笑了声,“石泰,你去帮她推来。”
石泰其实刚才下楼的时候,就把轮椅带在了身边,这会儿立刻大步将它推到了她面前。
梁现用目光示意。
明姒不满地瞪他,他反朝她挑了下眉,声线带了点儿玩味的笑,“还是要等着我抱?”
明姒:“……”
这人占她便宜还占上瘾了是吗?医院那次都还没跟他算账。还要来一次,想得倒是挺美。
她一脸没好气地坐上轮椅,从始至终拒绝跟梁现有任何交流,路过客厅一面长条形的装饰性镜子时,朝里望了一眼,随即很快瞥开视线。
整个人靠在轮椅上,连头发丝都写着大大的“本公主为什么要遭遇这种不公”。
梁现看见了只当没看见,悠悠闲闲地推着她去餐厅。
他已经知道,对付明姒,不讲理远比讲道理更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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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有南瓜汤、香烤牛肋排、柠檬煎鳕鱼以及西兰花,盛在瓷白的餐具里摆在餐桌上,视觉效果堪称惊艳。
明姒拿起叉子,戳了戳盘子里的鳕鱼,不确定地问,“你做的?”
梁现在她对面坐下,“嗯”了声,“尝尝看?”
明姒先拿勺子舀了一小口南瓜汤,醇厚清甜,有股淡淡的芝士味。
还……挺好喝的。
椭圆形的白色大理石长桌,两人相对而坐。中间只隔了两只陶艺花瓶,瓶口斜插一枝紫色大丽菊干花。
金色的吊灯落下一圈光线,气氛有种恰到好处的安宁。
恍然间让人有种错觉——好像他们已经开始一同生活了。
其实刨除各种偏见,梁现于她而言,是个不错的联姻人选。
彼此知根知底,不必担心多余的麻烦,虽然看着浪了点儿,但这么多年了,明姒其实并没亲眼见他乱/搞过什么男女关系。
总体来说,应该不属于她讨厌的那类型人。
和解就和解了吧。
做出这个决定的那刻,明姒心里也舒了口气。鬼使神差的,脑海里又滑过了石泰的那句话——“先生会告诉你的”。
如果她问,他真的会说吗?
稍稍纠结了下,明姒还是清了清嗓子开口,“梁现。”
“嗯?”他抬眸看她。
“你遇到什么危险了吗?”
这是她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不同于先前在车上的调侃语气,这回多了几分认真。
形状漂亮的眼睛看着他,一眨不眨的。
梁现放下手里的餐刀,静了片刻,“嗯。”
“说说看?”
三四月份,梁现回国的前夕,曾经收到过一份死亡威胁。他将国外的商业竞争对手一一排除,最后把目标落在了梁进宇身上。
梁进宇这人一向敏感多疑,野心勃勃,手段却不见得多高明,要说会用寄死亡威胁这样的方式来恐吓人,梁现完全相信。
明姒没想到事情这么大,而且,还是继兄弟相残的戏码。一时间都忘了继续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