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做妾

  作者: 不语忍冬

  简介:

  沈澜穿成了扬州瘦马。

  云鬓花颜,瑰逸绝伦,当得起江南第一美人之称。

  正因这份美貌,她要被送去给巡盐御史裴慎做妾。

  沈澜不愿意做妾,千辛万苦逃了出去。

  阴错阳差,成了裴慎的丫鬟。

  对丫鬟这份工作,沈澜尚算满意。

  虽然全年无休007,但薪俸极高,常有外快。

  更让她满意的是裴慎快要成亲了。

  只等裴慎成婚后,她便能销去奴籍,靠着自己积攒的人脉、钱财,快快乐乐过完这辈子。

  就在她满心欢喜,只等放良之时,忽然发现,裴慎想纳她为妾。

  沈澜:我不做妾。

  *

  裴慎三年前就想纳沈澜为妾,只是因为守孝不得已忍了三年。

  越隐忍,越克制,想得到她的心思就越强烈。

  如今三年已过,将要成亲,正是纳妾的好时候。

  *

  裴慎一生顺风顺水,官路亨通,遇到沈澜,才知道世间唯情爱二字,最是摧心折肝。

  阅读指南:

  1. 强取豪夺,带球跑,追妻火葬场文学

  2. 本文会出现两次时光大法

  3. 女主很美,所以文中会出现很多描写女主美貌的句子

  4. 男主很狗

  5. 请大家友爱看文,不要人身攻击,也不要去别人文下提我的文,谢谢大家

  作品简评:

  沈澜穿越到古代,意外成为扬州瘦马,即将被送去给巡盐御史裴慎做妾,她千辛万苦逃了出来,却被迫成为了裴慎的丫鬟。每天当着打工人,希望能脱去奴籍。裴慎度过三年孝期想纳她为妾,沈澜不愿意,再三逃跑……本文讲述了一个坚韧聪慧的女主以自己的力量生存在这个将乱未乱的时代,与大权在握的男主发生了一系列冲突的故事。人物鲜活,跃然纸上。描写生动优美,文笔极佳。情节连贯,高潮迭起,极具可读性。

第1章

  夏雨潇潇如帘,院中芭蕉正绿,阶下几点苍翠老苔泛着潮湿的水汽。

  沈澜以手支额,斜倚红木案几,透过赭色破子棂窗望出去,忽见有个婆子冒雨匆匆赶来,踩着湿滑的台阶跌了一跤,骂了两句便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走过来。

  候在一旁的婢女画屏自然也瞧见了,便笑出声:“这老虔婆被雨一淋,活像个褪了毛的鸭子!”

  言语粗俗刻薄,浑然不像十三四岁。

  语毕,大概是想起阿娘教她的,便刻意讨好道:“这李婆子必是见姑娘要发达了便来卖乖,姑娘可莫要被她蒙了去!”

  闻言,沈澜眉眼分毫不动,只收回视线,扔下手里的《别裁集》,吩咐道:“你且看看我匣子里还有多少银钱?”

  画屏正要张口。

  “咯吱。”一瘸一拐的李婆子急急忙忙推开老旧的木门,见了坐在玫瑰椅上的沈澜,又堆起笑,细声细气道,“绿珠姑娘,刘妈妈唤你呢!”

  沈澜这才动起来,合上书,脸色淡淡的,“知道了,一会儿就去”。

  “哎呦喂,绿珠啊,刘妈妈唤你,哪敢耽搁啊!”

  沈澜便笑笑。这一笑,晃得画屏和李婆子直发愣。

  李婆子回过神来,啧了一声。

  怪不得刘妈妈拿绿珠当眼珠子看着,有这等美色,还怕将来攀不上权贵?

  沈澜仿佛没看见李婆子贪婪的目光似的,她起身,“走吧”。

  出了房门,画屏跟在她身后打伞,寸步不离。

  沿着抄手游廊往外走,芭蕉新绿,竹帘四卷,映出昏昏天光和蒙蒙细雨。各屋里大大小小的姑娘们陆陆续续走出来,如同百川归海般在正厅汇集。

  “人都来齐了。”刘妈妈年约三十五,依然纤腰楚楚,风姿绰约。

  她坐在上首,摇着一柄如意蝶恋花团扇,视线扫过下首五个已及笄的姑娘,又在沈澜身上顿了顿。

  今日沈澜上身穿着月白棱素绢衫,下身一条翠蓝天青重绢刍纱裙,腰悬豆绿鸳鸯汗巾。冒雨前来,衣衫上水气盈盈,似香雾滟滟。

  她未曾傅粉描眉,只松松挽了个云髻,斜插着支玲珑白玉莲簪,鸦发间一点玉芙蕖,衬得绿鬓朱颜,雪腮粉面。

  刘妈妈笑盈盈地打量她两眼,满意的轻磕杯盖,不疾不徐地抿了口茶:“今儿我请你们来是为了什么,想来你们也知道。”

  下首的一群姑娘半垂着头,有的不停拧着帕子,有的茫茫然视线无措,有的高昂起下巴……

  其中,以坐在沈澜对面的那个姑娘最是骄矜。她上身穿着大红织金紧身扣衫,下身一条鸳鸯戏水藕色膝裤,挑红刍纱镶边裙,梳着高髻,插着如意金梅花簪,并几把金虫草扁头簪。

  她高高扬起脖颈,满怀期待的望着刘妈妈。

  她自然是有资本傲气的。作为这一批瘦马的领头羊,琼华精通琴技,配上她的姿容身段,再学些伺候人的法子,必能叫男人们神魂颠倒,趋之若鹜。

  可被人当货物挑拣,甚至被冠以牲畜之名买卖,又能是什么好事呢?

  沈澜恭顺的垂着头,心里暗叹。

  她越平静,对面的琼华就越自得,微微扬起下巴,对着沈澜矜持地点点头。

  刘妈妈坐在上首,居高临下,将底下姑娘的眉眼官司尽收眼底。

  “咚!”

  刘妈妈搁下茶盏,警告地看了眼琼华。

  琼华微僵,想起刘妈妈的手段,不禁颤抖起来。又觉得自己被沈澜看了笑话,恼得拧着帕子瞪了沈澜一眼,暗啐一声,假清高!

  “绿珠、琼华,含珍……”,刘妈妈一一点过所有人的名字,视线扫过去,姑娘们便一个个柔顺地低下头去。

  刘妈妈慢条斯理,“三日之后,也就是六月十五的那一日,上午刘老爷要来,下午就是陈老爷、赵老爷”。

  “老规矩,被挑中了,你们就一顶小轿,欢欢喜喜嫁过去”。

  “可要是一个月内,没一个老爷挑中你……”,她拖长了音调,森森然地扫过底下这群姑娘。

  最为高傲的琼华都煞白着脸,瑟瑟发抖,别的姑娘就更别提了。

  沈澜自然也要低眉敛目,微微发抖。

  刘妈妈满意地啜了口茶水,轻描淡写,“一个月内都没被挑中的话,就得被送去最下等的私窠子里。毕竟我也不能白养你们一场。”

  这些姑娘及笄之年,貌美无暇,好似那最上等的官铸银锭,谁能不爱呢?于是刘妈妈看上去更为慈和。

  “一年以前,我也带你们去看过了,那种地方……千人枕万人骑,客人里什么脏的烂的都有,玩的花样也多。拿针扎,拿鞭子打,一巴掌一巴掌地扇过来……”

  底下姑娘被吓的脸色发白。

  刘妈妈和颜悦色,如同一个母亲那般慈爱有加:“你们打从七八岁进来,都是我精心养着的,养出了一身细皮嫩肉,这要是被打了……”她叹了口气,满脸怜惜,“真是可怜呦!”

  “妈妈,”琼华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您放心,我们姊妹都懂事的。”

  “懂事好啊!”刘妈妈站起来,只拉着琼华的手,轻轻拍了拍。

  “既然如此,老规矩。”刘妈妈招招手,“来,绿珠你先来”。

  沈澜顺从地缓步退回厅外。

  刘妈妈坐下,慢条斯理地喝着茶。

  李婆子躬身站在门边,高声道:“绿珠姑娘进——”

  沈澜便从门外缓步行来,行走之间,刍纱裙掐出一捻捻细细的柳腰,颤巍巍花枝一般的身段绰约多姿,看得刘妈妈微微点头。

  “绿珠姑娘过——”

  正厅的门槛高,跨进来难免不好看,可沈澜自有她的办法。

  只见她裙摆微微一动,如碧波生涟漪,素白潞绸绣鞋轻轻一探,只露出一点含羞带怯的鞋尖,便过了门槛,端的是身姿袅娜。

  一个进、一个过,都是为了让主顾看步态。

  “绿珠姑娘拜客——”

  沈澜便莲步轻移,裙摆生波,对着刘妈妈盈盈一礼。

  刘妈妈眉眼含笑,这一步,是为了看仪态

  “绿珠姑娘上前——”

  沈澜再度上前,离刘妈妈只有五步远了。

  这是为了让主顾仔仔细细地看清姑娘们的脸。

  见她一双远山眉如清秋月,含情眼盈盈脉脉,朱唇掩着贝齿,香腮胜比细雪,刘妈妈便满意的摇起了团扇。

  “绿珠姑娘袖手——”

  即刻就有伺候的另一个婆子,轻轻地挽起沈澜的袖子。

  手出、臂出,白皙光洁如暖玉,一点疤痕、小痣都没有。

  这是为了让主顾验验货品是否有瑕疵,看看成色如何。

  不错,胳膊白皙细腻、光洁如新。

  刘妈妈笑容愈深。

  “绿珠姑娘睄老爷——”

  沈澜微微侧身抬头,只望了一眼,便又低下头去。分明是含羞带怯,然则眼神如春日蒲草,丝丝缕缕摇曳于风中,痒得人心猿意马。

  这是为了看眼睛,也是为了勾着主顾叫他买了她。

  “绿珠姑娘几岁——”

  “回老爷,绿珠恰逢及笄之年。”沈澜一管嗓音,含着点颤,透着点怯,若空谷黄鹂,又似珠落玉盘。

  这是为了听嗓音。

  “绿珠姑娘请回——”

  沈澜便转身,轻移莲步,背影婀娜地出去了。

  这是为了看背影。

  这一通看下来,步态、仪态、脸蛋、胳膊、眼神、声音、背影,基本全都看了。这才叫完成了一次见客。

  也是姑娘们每日都要练习的东西。

  “好!”刘妈妈拊掌大赞:“不愧是我养了七年的娇娇儿。”

  说着,她扫过下首四个姑娘道:“一年前绿珠跌了一跤,意外跌进了井里,被救起来后前尘尽忘,别说诗词歌赋,叫酒唱曲,连人都不认得了。如今不过短短一年,她便能做得这般好,你们几个自当好生向她学学。”

  话音刚落,沈澜便能感觉到身侧又羡又嫉的几道视线,灼热的恨不能将她盯出个洞来。

  沈澜无奈,她与琼华几人关系之所以这么差,一大半都要归功于刘妈妈。

  这种挑拨离间,让每个姑娘们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相互憎恶,相互盯着对方,甚至争相检举揭发的手段,虽浅薄但有效。

  心知肚明刘妈妈的把戏,沈澜却依然要摆出和顺的笑容,微微垂首以示谦恭。

  刘妈妈便满意的点点头,轻摇团扇:“下一个,琼华吧。”

  一个又一个姑娘们上前。在每日练习,重复了几千次的情况下,稍有不对就要挨打,没有哪个姑娘会再出错了。

  于是刘妈妈连连点头。

  “琼华好啊!”

  “香梧果真是最早来的,极有风范”。

  “含珍不错。”

  “云烟的步伐甚美!”

  直到所有姑娘都完毕了,刘妈妈才眉眼含笑,拍着沈澜的手:“既然你们心里都有数了,那今儿就早点睡,明儿还得早起梳妆呢!”说着,摆摆手,叫她们都回去。

  众姑娘起身,沈澜自然也要起。

  “绿珠留下。”

  闻言,琼华又气又恼,却不敢发火,只憋着气,瞪沈澜一眼,缓步慢行,离开了正厅。

  “绿珠啊,你来这里也许久了吧。”刘妈妈将她带到自己身侧坐下,牵着她的手拉家常。

  沈澜只觉自己的手像是被毒蛇绞缠着,冰冷黏腻,直教人作呕。

  她浅笑道:“是啊,也快七年了”。

  “我打小养着你长大,也算情同母女。”刘妈妈感慨不已,“你刚来的时候,瘦骨伶仃,那么小一个,现在都出落成大姑娘了!”

  沈澜即刻感激道:“这七年里,多谢妈妈照料。”说着,她盈盈一礼。

  “不必不必。”刘妈妈赶紧把她扶起来,还亲昵地拍了拍她的手,“你呀,人虽然话少,傲气些,可我也知道你是这群姑娘里心地最好的。”

  沈澜只好羞涩地垂下头去,惹得刘妈妈笑容越深:“妈妈呀,如今要送你一桩大机缘”。

  沈澜眼前一亮,有些羞涩,又带着些许野望,“可是有面见哪家权贵的机会?”

  刘妈妈顿时满意的点点头。

  绿珠不仅有着绝顶的貌美,还有着想往上爬的野心。她绝不满足于给富商们当小妾,而是卯足了劲儿要怕上权贵们的床。

  这么多姑娘里,最让人放心的就是她了。

  “你也知道,我姓刘,勉强攀上了刘老爷,对外也好说是本家。”刘妈妈慢慢解释,“你可知道,这刘老爷是做什么生意的?”

  “这刘老爷可是一年前挑走了秋雨姐姐的那位?”那会儿她初来乍到,拖着病体,看着数位富商挑走了三个瘦马。

  剩下最后一个,一直没被挑走,最终被卖进了暗门子里。

  见刘妈妈笑盈盈点头,沈澜迟疑道:“为我等梳洗的,都是富商,其中以盐商最富。刘老爷应当是盐商吧。可这权贵与盐商有什么关系?一个富,一个贵,沾不上边啊。”

  刘妈妈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这绿珠有点聪明但又不够聪明,这才好呢:“你可知道,新任的两淮巡盐御史来扬州了?”

  “呀!”沈澜惊呼一声,“莫不是……”

  刘妈妈点头,“不错,刘老爷想买了你,献给那位大人!”

  沈澜大喜过望,又忽而羞涩下来,垂首,瓮声瓮气道:“不知那位大人……年纪几何?”

  还真是姐儿爱俏!刘妈妈更放心了。看权贵不挑官职竟还要挑脸,说明这野心也不够大,不过就是个小姑娘罢了。

  刘妈妈越发满意,便笑道:“你放心,听说那位大人年纪轻,生得俊,想来正值盛年呢!”

  官员的正值盛年多半已是三四十了,足足比她大了一轮。

  可沈澜还是羞涩的低下头去,双颊飞霞,细声细气道:“任由妈妈做主。”

  刘妈妈拍拍她的手,“行了,那你先回吧,这几日好好梳妆,但凡能让刘老爷看重你,把你荐给那位大人,你这辈子也算有着落了。”

  沈澜羞答答地点头,端端正正行了大礼,“绿珠若将来能发达,必不忘妈妈恩德。”

  刘妈妈眼角的笑纹都深了,“好好好,你且去吧。”

  “谢过妈妈”,沈澜这才转身出去。

  见她走到门口,刘妈妈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句,“三日后刘老爷便要来了,这些日子你好好歇息,好生养着。”这可是她的摇钱树啊。

  沈澜深深地望她一眼,恭顺道:“多谢妈妈提醒。”

  作者有话说:

  这里女主表露出来的野心什么的,都是她演的。

  1. 挑选扬州瘦马的流程,是出自于张岱的《陶庵梦忆》

第2章

  自厅里出来,又去偏厅练琵琶,刚奏完《月儿高》,又和着乐师唱小曲儿。

  练习完了一日全部的课程,已是傍晚,沈澜筋疲力尽的回到房间。一回房,她顾不上歇息,忙问道:“画屏,我还有多少钱?”

  早晨才问了一回,这会儿又问,画屏不禁心生鄙夷:“姑娘,你又要去赌啊?攒了七年也才五两银子,这一年来全都快赌光了。”

  沈澜只是笑,不答话。为何原身日日熬眼做绣品七年却只攒了五两银子,只因画屏的娘是守门婆子,原身的绣品要靠她们去卖,也不知昧了原身多少银子。

  “我马上便要飞黄腾达了,谁还缺这三五两银子!”沈澜抿嘴轻笑。

  画屏嘴角往下一撇,心里发酸。若她也能这般好看,享受荣华富贵的便是她了。

  “姑娘,只剩下二两银子了。”画屏捧着一堆零碎的铜钱加上一个银角子。

  “够了够了。”沈澜急急接过钱,叮嘱道,“好画屏,你可莫要说出去。”

  画屏点点头,跟绿珠打马吊的是她亲娘,绿珠十赌九输,最后这钱全进了她娘的口袋里。

  画屏只恨不得绿珠再多输一些呢!

  沈澜取了钱,待到夜深人静之时,辞别了画屏,穿着秋香色里衣,白棱底软缎鞋,为了防风又披了件大氅,提着一盏羊角灯,小心翼翼出了房门。

  出了门,对出去就是东西厢房,住着琼华她们四个。沈澜资质最好,生得最美,于是她获得了独占一间房的权利。

  现在是三更天多一刻钟,沈澜不疾不徐地往后院的小角门走去。

  这里是距离内院最近的一扇门,出了这扇门,就是大街。

  角门里,两个健硕的婆子陈荷花与王三娘正等着呢。

  “绿珠姑娘,怎么才来啊!”王三娘摇着把芭蕉蒲扇嗔怪道,一张老脸皱起来,如同风干的橘皮。

  沈澜嗔道:“总得等琼华她们几个睡着了,我们房间离得近,万一被她发现,非得去刘妈妈那儿告我一状不可。”

  “快快快!”陈荷花催促道,“莫说些有的没的,这马吊都带来了!”

  沈澜吃吃笑起来:“陈妈妈这便说错了,三个人玩的可不叫马吊,叫蟾吊。”

  “哎呦喂,绿珠姑娘书读的多,懂得也多。”王三娘捧了她一句,就指着她一高兴,多赌点,也好多输点。

  这两人都是赌鬼,沈澜这些日子晚晚都来赌,已经持续了一年,从最开始的一文到十文、几十文,早把两人的胃口养大了。

  “今晚打一吊钱的。”王三娘提议道。

  沈澜惊讶之下不免犹豫起来:“这、这一吊钱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她为难道:“我身上拢共也不过二两银子。”

  “哎呀,绿珠姑娘怕是一时想岔了!”陈荷花一拍大腿,劝道,“若输了大不了写张欠条,将来姑娘穿金戴银,稀罕这几两银子!还不是随手便还给我们了!”

  沈澜想了想,也是,便点头道:“陈妈妈果真才思敏捷,若是年轻些,也是个扫眉才子!”

  陈荷花吃吃笑起来,被沈澜哄得高兴。

  王三娘在一旁早已赌瘾上头:“快着些快着些!再不赌,天都要亮了!”

  三人一起在小凳上坐下来,打蟾吊,沈澜手气差,技术烂,十赌九输,不过几轮,二两银子便输的一干二净。

  “哎呀,绿珠姑娘,这怎么就输了呢!”王三娘赢了钱,分明高兴,还是佯装懊恼道。

  “不如不赌了?”陈荷花试探道。

  “不成!”沈澜赌性正上头,哪肯善罢甘休。

  两人和她赌了一年,知道她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脾气,便想激一激她,看看能不能榨出更多的银钱来:“不赌了不赌了,绿珠姑娘都要输光了!”

  “那不成!我下一盘!下一盘便能赢回来。”沈澜如同一个输红眼的赌鬼:“我房里共计有一对玉镯、三对耳坠子,四根牡丹吐蕊银簪,两根蝶恋花金簪,还有两对银臂钏。”

  “我如今拿首饰抵,待我走了你们便去取了这些东西。刘妈妈必定以为首饰是我带走的,见我攀上了高枝,必不敢来问我。届时你们便偷摸把这些东西卖了换成银钱,如何?”

  王三娘和陈荷花对视一眼,只觉这法子倒比打欠条强多了。

  方才说得欠条不过是拿来哄绿珠这傻姑娘赌钱罢了。毕竟绿珠将来攀上了达官显贵,谁敢拿着欠条去问她要钱?还不如拿首饰抵呢!

  “是是,绿珠姑娘当真是……”王三娘没读过书,勉为其难挤出一句“冰雪聪明!”

  沈澜颇为受用的抬抬头,看了眼她二人桌上的钱数。

  “只一条,我这些首饰可都是真金白银,林林总总加起来足有三十两,这还不算匠人的手艺钱呢!便是不卖,拿去给女儿当陪嫁也是好的。你们桌上加起来也不过七八两银子,这可不够。”

  王三娘咬咬牙,“明日!明日我多带些银钱来!带个二十两!”

  陈荷花也盘算一番,就绿珠那赌运和牌技,闭着眼都能赢。她咬咬牙:“明日我也带个二十两!”

  “二十两?”沈澜不满道,“这么点钱就想拿走我的首饰?”

  王三娘苦笑道:“姑奶奶啊,你养在深闺不晓得,这二十两都够一家五口过个好年了,还能存下几两银子呢!”

  沈澜蹙眉道:“你莫不是骗我?”

  陈荷花连忙搭话:“我哪儿敢啊!”

  “罢了罢了。”沈澜摆摆手,“二十便二十吧。我回去好生拜拜易安居士,明日必杀你们个片甲不留!”

  说罢,起身提着灯笼离开。

  陈荷花和王三娘顿时美滋滋的点起眼前的银钱。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俩人联手,便赢了绿珠二两银子,傻子的钱真好挣!

  沈澜回了房,见她一脸怏怏不乐的躺上床,画屏便知道,这是又输钱了。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沈澜烦躁道:“画屏,去点支安神香。”

  画屏心知她是输了钱心里烦睡不着,也不想惹她,便乖乖起身点了一支安神香。

  谁知她朦朦胧胧快要入睡了,沈澜又道:“这大晚上的,开了窗还那么闷,画屏,你去把房门开了透透气。”

  困的迷迷糊糊的画屏不想动弹,沈澜便嘟嘟囔囔地自己起身开了门。

  侧耳听着沈澜上床的脚步声,又见她放下纱帐铜钩安生入睡,画屏这才闭上眼。

  夏季的晚风吹拂进来,吹散了室内的热气,沈澜与画屏两人在安神香的作用下,迷迷瞪瞪地睡着了。

  第二天,刘妈妈又叫沈澜等人练习功课。

  吟诗作对、吹拉弹唱,都是自小要学的功夫。到了晚上,更阑人静,沈澜又提着灯笼准时准点的出现在了角门。

  “哎呀,绿珠姑娘可来了!”王三娘急忙道:“快快!我二人今日可都带够了钱!”

  沈澜闻言,便昂头道:“这还差不多!”

  三人也不多话,就坐在角门前的小凳上,打起蟾吊来。

  沈澜的赌技是真的烂,赌运也不好。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竟将三支银簪子全都输了出去。

  她咬着红润的嘴唇,有些犹豫要不要赌下去了。

  “要不今儿就到这里吧。”沈澜道。

  王三娘正赢得高兴,哪肯让她走,连忙嚷嚷起来:“输了就要走,会坏了赌运的!”

  陈荷花一边盘算着自己将来能拿走多少首饰,一边忙劝道:“是极是极,人总不可能一直输下去。”

  沈澜想了想:“你们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罢了,今日我必要赢回来。”

  说着,又是几局,这下,全部的首饰都输光了。

  见她输光了,陈荷花和王三娘强压着喜悦道:“绿珠姑娘,你这今日的牌运不怎么样啊!不如咱们今儿就不玩了。”

  “那可不行!”沈澜道:“后天刘老爷便要来挑人,明天晚上要准备后天白天的见面,不能玩,今儿是最后一天了!非得玩它个痛快不可!”

  陈荷花犹豫道:“可绿珠姑娘,你首饰都输干净了,哪里还有银钱?”

  沈澜顿时气道:“好你们俩个老虔婆!赢了钱便要走!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王三娘连忙道:“绿珠姑娘,我二人不是……绿珠姑娘!绿珠姑娘!”

  绿珠已经提着灯笼气极走了。

  王三娘正要去追,被陈荷花一把扯住,“你追她做甚!浑身上下一文钱都没有的穷鬼有甚好追的!”

  “可、可她将来若是发达了,这、我们会不会得罪了她?”

  听了王三娘的忧虑,陈荷花拍拍大腿,笑得泪花都要出来了:“哎呦喂,我在刘妈妈这儿待了十五年了!送走了多少姑娘!说什么攀上高枝了,那都是虚的,旁人捧她两句姑娘姑娘的,还当真了。能出头的瘦马有几个呢!还不是被卖来卖去。真要算起来,这绿珠还不如我们呢!我们好歹都是良籍,她被老子娘卖给刘妈妈的时候,签的可是奴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