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小子看看周围,除了两个采草药的小子,没其他人,满不在乎道:“快说快说!”
矮胖子咯咯叽叽一阵笑,笑够了才得意道:“听说这家傻丫头是别人寄养在这里的,刚才那个老婆子,人称孟婆,不知从这丫头身上赚了多少钱呢。”
瘦子惊讶道:“能租住这里,家里条件自然不会差,怎么会由着那老婆子折腾?”
矮胖子轻轻松松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估计这丫头家里也没什么亲人。不过,”他凑近了疤小子,淫笑道:“只要你给足银两,除了陪睡,什么都行。”
疤小子道:“一个小丫头片子,还是傻的,脏兮兮的,不让睡,有什么好玩?”
矮胖子压低了声音附耳说了一阵,只听三人哈哈大笑,神态猥琐之极,勾肩搭背顺着刚才小兰去的方向走了。
后面的话,文清和沫儿虽然没听到,但料想不是什么好事,沫儿只觉得心惊肉跳,连想也不敢想。文清跳下山石,瞪着三人的背影看了半晌,道:“可怜小兰,人傻了不能讲话,曾绣又不能亲自照顾,没想到在这里……唉。”
沫儿握紧了拳头,恶狠狠道:“这几个坏人,哼,什么时候落在小爷手里……走,跟着去,要是真有这等事,我们就告诉老四去。”
※※※
那三个小子一路说笑,声震林间,文清和沫儿很快便跟了上来。
远远的,看到孟婆拽着小兰,拐入一条弯曲的小径。矮胖子一伙和文清二人一前一后也跟了去。
原来是一处茶馆,围绕一株巨大树冠的槐树,就势而摆着些石桌石凳,旁边溪水汇集之处,形成一处小小的荷塘,几朵含苞待放的荷花亭亭玉立,随风微摆,十分惬意。里面三三两两仅坐着几个游客,一个花枝招展的中年女子给孟婆沏了一壶茶,又端了一碟咸蛋和五香胡豆,斜一眼傻站着的小兰,笑道:“孟婆生意可好?”
小兰伸手去抓胡豆,被孟婆狠狠敲了一筷子,忙缩了回去。孟婆丢了一颗胡豆到嘴巴里,正色道:“我给别人带孩子而已,哪来生意可做?”中年女子打个哈哈,挤着眼睛道:“昨晚来看她的,出手好阔绰,是她什么人?”
孟婆摇晃着耳朵上的坠子:“卖你的茶吧,不该打听的事儿不要打听。”中年女子嬉笑着看着她,嘴巴一点也不饶人:“哟,高贵起来了?今日披金戴银的,昨儿怎么不戴?是怕人家家人发现,给这傻子的东西都被你给昧起来了?”
孟婆有些恼羞成怒,一瞥眼看到矮胖子三人坐了过来,也不在意,只管冷笑道:“我几时昧她东西了?几时昧了?”抓住小兰猛一阵摇晃,厉声喝道:“说,这些东西是不是你送给我的?”
小兰怔怔地望着她嚼着胡豆的嘴巴,流出口水来。孟婆抓了三颗胡豆给她,哄道:“是,你就点个头呀!”小兰看到胡豆嘿嘿傻笑起来,连连点头。孟婆松开了手,得意道:“怎么样?看到了吧?告到官府我也不怕,是她自己送给我的。”
中年妇女撇了撇嘴,去招呼矮胖子三人。孟婆可能担心自己有点过了,半讨好道:“我过会儿给你带点点心。每次来送一大堆全福楼的糕饼,大热的天,吃不了就坏了。”
中年女子远远回道:“我可无福享受,你还是给她多吃点儿吧,看她那副饿鬼样儿,八辈子没吃过东西一般。”
孟婆道:“小孩子,馋嘴猫儿,全凭大人教。哪能由着她吃。”
小兰吃完了三颗胡豆,又眼巴巴地看着。旁边矮胖子笑嘻嘻递过去一片卤好的豆干,小兰伸手去接,他却松了筷子,豆干掉在地上,小兰捡起来送进嘴巴里。三人哈哈大笑。孟婆飞快地抽出一条手绢,将小兰的手擦干净,装作生气道:“这位公子,逗她一个傻子做什么?”
小兰已经完全不记得矮胖子对她做过什么,吃完豆干,又仰脸殷切地看着他。挺立的鼻子,乌溜溜的眼睛,细腻得能拧出水的圆脸蛋,三人都看呆了。
孟婆嘿嘿笑着,将小兰一把拉回身后,作势要走:“宝贝,我们回家啦。”
矮胖子咽了咽口水,嬉皮笑脸地拦住,道:“婆婆别走呀,我请你们喝茶。”转脸招呼卖茶的中年女子:“婆婆的茶钱,记到我的账上。”说着丢出一块碎银子。
孟婆重新坐下,嘴里客气道:“公子破费。”
矮胖子饿狼一般盯着小兰的脸蛋,嘴里道:“婆婆好福气,养了这么好个小妮子。”
孟婆矜持地端坐着,眼睛却滴溜溜打量着三人,道:“那当然……我们可是好人家的孩子。”
疤小子用手肘捅捅矮胖子。矮胖子回过神来,谄笑着道:“知道知道。”回身从瘦子荷包里抠出一锭银子来,飞快地塞给孟婆。
孟婆顿时眉开眼笑,拉起小兰就走,一边柔声道:“好孩子,我们回去洗个澡。婆婆给你糖糕吃。”中年妇女在后面连连皱眉。
文清和沫儿将随身携带的花囊藏到山石后面,跟随着孟婆和矮胖子三人,看着他们进了一处僻静小院。
这个小院不大,仅有三间上房,下面一间厨房,一间小柴房,顺着山势而建,院内红砖甬路,旁边花丛绿树,收拾的极为清雅舒适。文清正扒着门缝往里看,一个穿着绣有“天炎”二字短衫的青衣男子过来道:“这位公子找人还是包租?”
原来这里的院落还有专人打理。沫儿连忙道:“我家公子想来租住一个小院,让我们先来看看环境怎么样。”青衣小二听闻,躬身道:“请便。”这才走开,去修剪路边垂下来的树枝。
文清道:“怎么办?”沫儿道:“进去看看。”拔下头上的簪子,学着婉娘的样子一阵划拉,竟然给他划拉开了。
文清伸出一个大拇指。两人偷偷溜到上房窗前。窗前种着一大蓬月季,刚好可以做个掩护。
三个坏小子当屋坐着聊天,却不见孟婆和小兰,不知是去洗澡还是换衣服去了。只听矮胖子吧嗒着嘴巴,道:“嘿嘿,你们俩是不知道,那小丫头浑身细皮嫩肉,我真想一口吃了她。”
瘦子急得团团转,恼火道:“刚才那个老婆子说不让这个不让那个,还怎么玩儿?”
疤小子淫笑着道:“要抓住了这个小肥羊,还轮得到那老婆子管?我们自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要敢冲进来阻止,我连她一起奸了。”三人哄堂大笑,矮胖子同瘦子嘲笑疤小子是个色中饿狼,疤小子则反驳两人胆小如鼠。
这些污言秽语,臊得沫儿满脸潮红,即使捂住了耳朵,一字一句还硬往脑子里灌;欲要跑开,又担心小兰,浑身不自在之极。文清第一次听到这些,更是吓得心惊肉跳,犹如做贼了一般,两人呆呆地挤在窗台下,谁也不敢看谁。
孟婆领着小兰从里屋出来了。她换了一件干净的白纱襦裙,头上的发辫被重新梳过,戴了一朵小小的珠花,看上去,就像是一朵开在阳光下的白海棠。瘦子眼睛直了,凑上去摸她的脸蛋,被孟婆一巴掌打开:“公子放尊重些。”
瘦子目不斜视地盯着小兰,双手在身上乱摸,扯下腰间的荷包整个儿丢给孟婆,嘴里道:“我先来,我先来。”
孟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搂住小兰的肩膀,笑道:“我们娇娇嫩嫩一个小姑娘,陪公子说说话儿即可,你可不能太粗暴了……”旁边的疤小子一把拉过小兰,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一口,淫笑道:“凭什么竹竿先来,自然是我先来才对。”
小兰眼里的恐惧倍增,惊恐地往后躲避。矮胖子咯咯笑着,捉住了她的手臂。文清忍无可忍,哪里还顾得上想办法,跳出花丛推开房门叫道:“住手!”沫儿慌忙跟着跳出。
〔二〕
孟婆连同那三人一时都有些发懵。疤小子率先反应过来,挥动着拳头喝道:“你谁啊你?找死呢?”
文清毫不畏惧,怒目而视。孟婆有些心虚,慌忙拉住疤小子,高声喝道:“这山庄看管的越发不尽职了!怎么随便放人进来!”
瘦子在小兰身上上下其手,嘻嘻笑道:“这俩小子也是看上这个傻子了吧。”沫儿冲过去,将小兰拉到身后,怒道:“禽兽!”疤小子夸张地睁大眼睛:“哟,这里还有个巾帼英雄。我看你也是个雏儿吧?要不哥几个今天不要这个傻妞了,陪你玩玩儿?”
沫儿一向伶牙俐齿,但还第一次听到这种话,气得浑身颤抖,泪如同决堤的洪水一样流了下来。文清那边正同孟婆和疤小子对峙,一见沫儿受气,怒吼一声,照着瘦子的肚子一头撞得他坐在地上,捂着肚子直哎哟。疤小子趁机出手一脚踹在沫儿的后腰上,沫儿扑到地上摔了狗啃屎,文清一声怒吼,同疤小子扭打在一起。
桌上的紫砂茶壶茶杯噼里啪啦地摔了一地。疤小子本来比文清打架要厉害,但偏偏文清一看沫儿满嘴是血,满脸是泪,便宁可自己受伤,也拼了命地同他对打,如此不要命的打法,文清反倒渐渐占了上风。
矮胖子是个胆小怕事的,在一旁绕着圈儿两边讨饶:“大家都冷静,冷静!”孟婆子更是焦急,跺着脚道:“还有没有王法了?”沫儿艰难地吐出一口血唾沫,恶狠狠道:“你个死老刁婆,曾绣高价请你照顾小兰,你竟然让她,让她……”孟婆子一听,顿时变色。
恰在此时,刚下那个青衣小二快步跑了进来,喝道:“怎么回事?”三下五除二将二人拉开。孟婆子历经世事,最是老奸巨猾,她一听到沫儿提到曾绣,便知不妙,只能先打发那三人才行,便指着矮胖子三人大声道:“他们来我这儿闹事,请帮我赶走他们。”
仨小子见青衣小二体格健壮,正在犯怵,听了孟婆的话更加惊愕。孟婆子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这三个小子擅自闯入我们院里,你们怎么管的?天炎山庄不是号称确保安全的吗?”转而将手中的荷包抛给疤小子,斥责道:“别想着有几个臭钱,就来打什么歪主意!”嘴里骂着,却偷偷朝着三人连打眼色。
疤小子眉毛一竖便要发飙,被青衣小二二话不说提着胳膊如同抓小鸡一样拎了出去。矮胖子见状,朝孟婆子比划了个什么,拉起瘦子灰溜溜地跟着走了。
文清帮沫儿把脸上的血擦干净,心疼道:“很疼吧?”沫儿点点头。他的上嘴唇肿得老厚,下巴蹭破了皮,往外渗着血水。
小二回来赔了礼,帮忙将摔坏的茶具打扫干净,躬身退出,看来这天炎山庄的伙计素养还真是不错。孟婆看着他走出院子,得意道:“哼,每月收这么贵的租金,不用白不用……”一回头看到沫儿尖刀一样的眼神,讪笑道:“两位是?”
文清嘴笨,沫儿唯恐他圆不了慌,不顾嘴巴疼,抢着道:“我们是曾绣姑娘的朋友,今日专门过来看小兰的。”
孟婆的眼神在他们脸上飘忽了一阵,忽然笑了,半是试探半是埋怨道:“姑娘昨日才派人来送了点心,今日怎么又派人来了,是不放心我老婆子么?”
沫儿心里暗骂,这老刁婆真是狡诈。当下沉住气,冷冷道:“昨日来人走得急了,忘了问小兰姑娘还缺什么东西,就托我们俩来问问。”
孟婆只知道曾绣出手甚为阔绰,却不知道曾绣是做什么的,见今日这两个小子相貌服饰都不差,心里打鼓,想着曾绣可能是哪家官爷的外室,今天这事断然不能让她知道,忙堆起十二分的笑意,给文清和沫儿重新泡了茶,把昨日的点心也端了上来。
※※※
两人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文清看向沫儿。沫儿轻轻碰了碰下巴的伤痕,只觉得针刺一样疼,再看小兰,缩在墙角,仍是一副惊恐不安的样子,顿时怒火中烧,却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言语,良久才恨恨地道:“曾绣姑娘托你照顾小兰,你怎么能如此……丧心病狂!”
不料孟婆子眼珠一转,摆出一副委屈万分的样子:“两位说得这是什么话?我每日里对待小兰如同亲孙女,”拉起袖子挤起了眼泪,“小兰她每日温饱冷暖,洗漱更衣,全凭我老婆子一个人照顾,你看看,我哪里虐待小兰了?”
沫儿又惊又怒,道:“刚才那三个……三个怎么回事?”
孟婆子睁大了眼睛:“那三个坏小子,我不是叫了小二给赶出去了吗?”说着竟然拍着大腿哭了起来:“曾绣姑娘乐得自在,把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交给我看管。小兰她看着傻,心眼子可多着呢,女大思春,她收了人家的钱把人带回来,我能怎么样?要不是每日我哄着劝着,还不知道做出什么丢份的事儿来呢。如今你们来埋怨我,这是要冤枉死我老婆子啊!”
要是不知情的人听来,还真以为是小兰行为不端。但文清沫儿最清楚不过,小兰自从上次惊吓,神志不清,根本没有自我意识,哪来思春、勾引人之说?如此巧舌如簧,颠倒黑白,文清气得指着孟婆子说不出话来,连沫儿都瞠目结舌,不知如何是好。
孟婆子见一招见效,索性撒起泼来,哭喊道:“小兰自己不规矩,我这老脸还没处搁呢,要不是我处处维护,天炎早就赶我们出去了。曾绣姑娘信不过我,只管解雇我算了,我乐得回家安度晚年去。如今你们诬陷我,我可哪里说理去?”说着收拾包裹,这就要离开。
文清和沫儿彻底傻了眼。要是这老刁婆就此走了,小兰怎么办?
孟婆子看出两人迟疑不决,眼底透出一丝得意,装模作样地将小兰拉在怀里,垂泪道:“我虽舍不得小兰,可是也不能担了这个罪名。你们若是不放心,就赶紧和曾绣说去;要是放心,我看着你们年幼,就当此事过了。再说了,此事若传出去,小兰以后还怎么做人?”一边说着,一边偷眼看两人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