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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四紧张起来,看看四周,低声道:“这个我特地找办案捕头私下打听了。据圆卓交待,他利用这些黑蛇,要在端午那日制作一种蛊毒。中毒之人表面看无异样,但会完全听命于施毒者。”

正斜靠在躺椅上的沫儿一骨碌爬起来:“他想给谁施毒?”

老四道:“据他供述,他不满足于做静域寺的主持,想去白马寺做主持。”

原来是这样,沫儿心想,圆卓的目标竟然是圆德大师,看来这些满口“六根清净”、“不问俗世”的大和尚们,也不乏逐名逐利之徒。

沫儿见老四穿着一身崭新官衣,靴子也换了镶嵌绿玉的千层底官靴,狐疑道:“你升官了?”

老四顿时不好意思,搓着手道:“这个,今日上面刚给了嘉奖,升为县尉。”

婉娘忙道:“恭喜恭喜。以后查案就更方便了。”

老四苦笑道:“找不到玉屏,这些有什么用?”突然想起什么,欲言又止。

婉娘道:“怎么了?”

老四压低声音,道:“盅虫一案,我怀疑圆卓也是被人利用。婉娘可曾听说过世袭开国侯鳌公?”

婉娘点点头,茫然道:“听说过,但从未有过来往。”

老四道:“圆卓同鳌公私交甚深,我们查到他曾多次出入鳌府。这次盅虫一事,我怀疑鳌公才是幕后主使,可惜没有证据。还有,我刚收到消息,圆卓被转移去了长安,据说鳌公说情,要保他。”

婉娘皱眉道:“要是鳌公参与此事,可就难办了。”

老四跺脚道:“可不是呢。其实我今日赶过来,主要想告诉你,我们收到线报,鳌公可能会对闻香榭不利。”

婉娘一扬眉,诧异道:“为什么?”

老四道:“我猜是因为盅虫一事。我们在鳌府安排了线人,线人说听到鳌公提起闻香榭,十分痛恨的样子。婉娘你要小心才是。”

婉娘无奈道:“唉,我只想好好做生意,没想到摊上这烦心事。”

老四挥了一把手,断然道:“要我说,我们也不能就这么等着,不如主动出击,去查查鳌公的底细,要真找到了他犯事的证据,便是治不了罪,也是个把柄,好歹让他忌讳些。”

沫儿尖刻道:“你是捕头,哦,如今是县尉老爷了,你要查就查,我们一个卖胭脂水粉的,跟着凑什么热闹?破了案,升官发财也轮不到我们。”

老四一脸尴尬。他确实是有私心的,这几次破案有婉娘协助,省心不少,若是查鳌公这么个大人物婉娘也能参与的话,事情就好办了。他却忘了,沫儿是个不吃亏的主,又记仇。当年他参与香木一案数次错抓他,后又冒充新昌师父害婉娘,所以对他满肚子的意见和猜忌,一张嘴便能噎死人。

婉娘笑着去拧沫儿的脸,道:“老四别和这只小刺猬一般见识。”

※※※

看着老四的背影,沫儿瘪着嘴道:“什么人呢这是。自己老婆丢了都不顾,净想着升官发财,还想拖我们下水。”

文清道:“四叔也是好意,担心我们被人暗算。”

沫儿伸出一个小指头:“好意就这么一点儿,私心倒有一大箩。我就搞不懂,他整天往我们这香粉铺子跑什么!”

婉娘笑得花枝乱颤,道:“好沫儿,以后这生意就交给你打理了。”

沫儿白她一眼,道:“你自己不好意思拒绝,拿我当枪使,你以为我不知道?”

婉娘哈哈大笑:“沫儿真聪明!”

黄三却没笑,面无表情地从供台取出那块龟甲翻来覆去地看。沫儿道:“你刚才怎么不告诉老四,关于龟爷爷的事儿?他查起来也好有个方向。”

婉娘看着沫儿的眼睛:“沫儿,你老实告诉我,若你只是个普通凡人,你会不会接受一个修成人形的异类?”

沫儿明白婉娘的意思。老四同闻香榭走动频繁,是建立在同类信任的基础上,若是他得知婉娘的真实身份,还能否做到不畏惧、不戒备吗?谁也不知道。龟甲若贸然展示给老四,如何跟他解释关于一个老龟修炼成精,而闻香榭又是怎么知晓的事儿?

沫儿愣了片刻,道:“龟爷爷与世无争,同圆卓无冤无仇。”

婉娘道:“世人自私贪婪,自视甚高,将其他皆视为妖孽,无缘无故杀人害人的,不乏平凡人。”文清想起刚才那只被无辜追打的小狐狸,不禁叹气。

沫儿听这话有些刺耳,想起凤凰儿和霸公,小声反驳道:“人自视甚高倒是真的,其他方面,人和非人,没什么区别。”婉娘一笑,点头道:“是,算我有失偏颇。”

沫儿躺在梧桐树下的青石板上,不住回想刚才同婉娘的对话。万物皆有灵,这话婉娘曾说过多遍,但沫儿从来未放在心上。如今龟爷爷死了,极有可能是作为凡人的圆卓害死的,但闻香榭上下都三缄其口,不对老四透露出任何讯息,究其原因,就在于龟爷爷等对于凡人来说,是个异类。

龟爷爷、公蛎、胡十三等等,包括自己从未看穿过的婉娘,他们小心翼翼地掩盖身份,遵从世人的生活作息,同人一样生活,甚至比一些人还要善良正直,为何世间容不得他们呢?

可是,可是——沫儿想到自己——身为凡人的沫儿,在常人眼里竟然也是异类,被视作妖孽追打,而仅仅因为沫儿具备他们没有的能力,可看到他们所看不到的东西。

沫儿烦躁起来。自己虽有异能,但从无害人之心;那些所谓的异类也不是个个都祸患人间,为何世人会如此武断?

柒 迷谷散

〔一〕

端午过后,气温骤升。赤日炎炎之下,那些个厚重的脂粉油膏销量骤降,各种轻盈素雅的花露,如陈皮露、连翘果露、玫瑰水、石榴子油等,销量甚好。可是这些花露,除了陈皮、石榴子可从集市购进,其他的大多需要新鲜花瓣淘制。因此,文清和沫儿每日一大早,便要到城外山野河畔采摘新鲜草药、花朵以及成熟的山果。

比起在家里蒸坊汗流浃背地蒸制花瓣,沫儿这个刁钻鬼,自然选择外出,尽管每天早上起床的那一刻有些痛苦。一出城,沫儿像是脱缰的野马,将所有的花囊都丢给文清,自己四处寻找好玩的东西,半个月下来,便被晒得如同一条黑泥鳅。

盛夏时节,万物丰茂。邙岭一片葱翠之下,隐藏着无尽的宝贝,酸枣,沙枣,羊角蜜,精致的小葫芦,脆生生的野生小沙梨,酸酸甜甜的山葡萄,仿佛都在招手呼唤沫儿。一个上午过去,沫儿吃得肚皮滚圆,满嘴酸水,上下口袋都装满了各色野果,把衣服都染得变了颜色。

今日他们所在之处,位于邙岭半山腰处,下面便是闻名洛阳的“天炎山庄”。不知哪个有钱人家,前年在这里顺着山势建了这么个所在,清一色的粉瓦小院,错落有致地掩映在山间绿树之中,各小院既有台阶通道相连,又各自独立,绿树掩映,花朵旁逸,间有酒家饭馆,梨园行院,来游玩者既可小住三五日,又可长期包租,且晚间不受“宵禁”限制,俨然一座山外之城,引得无数游人前来游玩行乐。沫儿曾恳求婉娘多次,皆因榭里繁忙,未能成行。

文清和沫儿站在高处山崖上。文清正耐心地采摘已经成熟了的连翘果实,沫儿捧着一捧枸头果,吃得嘴唇乌紫,踮着脚尖,看得眼睛都直了:“我们去那里玩一会儿吧?我看那儿好多花,还有好多人。啊,还有好几个山水塘子。”

文清憨笑回道:“行,待我摘了这个就去。不过人家的花也不知让不让摘。”

两人迂回到山庄前面。山庄是开放式的,并无想象中的戒备森严。入口竟然是在一个峭壁上,硬生生凿出一个月型门洞,门洞上方雕刻着两个古篆大字“天炎”,而上面则长着数棵葱翠的迎客松,粗壮盘曲的根系紧紧抓在山石上,颇有古朴苍劲之意。

天气炎热,登山游玩的人也赶早儿过来了。文清沫儿随着游玩的人群走近山门,连上了十几级台阶,前面豁然开朗,一条宽阔的石板路,两侧错落有致地分布着几个独立的小院,旁边月季、蔷薇、紫藤、美人蕉等花团锦簇,栾树、槐树、桐树、杨树等荫翳蔽日,更有山间溪流从石缝中涌出,顺势奔流而去。美景且不说,旁边小径深处,偶尔探出半面酒旗,丝竹之声相闻,竟然一处吃喝玩乐的胜地。

沫儿艳羡异常,沿着山路小溪四处游玩,早忘了采花一事。跑得热了,便除了鞋袜跳进沁凉的溪水,玩得不亦乐乎,还不住招呼文清:“你也来啊,好凉快。”

文清摇摇头,道:“小心河底的石头滑。”偷偷看看沫儿雪白柔嫩的小脚,再看一眼自己的大脚板子,心里一动,竟然想去摸一摸。转念又觉得自己何时变得如此龌龊,难道“断袖之癖”症又犯了?吓得一个哆嗦,忙将眼睛看往别处。

沫儿哪里得知文清这些心理变化,玩了一会儿水,见前方有一个小瀑布,便提着鞋子顺着陡峭的台阶拾级而上,来到瀑布上方,踩着水玩儿,忽听旁边有人喧哗,定睛一看,原来旁边几蓬竹子后,有个小亭子,几个吊儿郎当的半大小子正在调戏一个小女孩。

经过的路人见状,皆绕道而行,都不愿多管闲事。

沫儿装作捉螃蟹,弯腰翻动山溪的石块,留意那边的动静。从竹子的缝隙中看到,那女孩约十一二岁,身上衣服质地做工倒是不错,但脏得几乎分不出纹路来,手脚纤细,目光呆滞,竟然是个傻子。

一个清瘦干瘪的小子极其猥琐地用折扇挑起她的下巴,道:“这小妮子要是拾掇拾掇,看起来还不错。”看她涎水要滴落下来,忙撤去扇子。女孩瞪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缩在亭子的角落里,说不出话来。

沫儿认出来了,她竟然是曾绣的妹妹曾兰。

另一个矮胖的半大少年淫笑道:“竹竿,没想到你还喜欢这样儿的。”一个眉间有疤的小子道:“看她样子,家境还不错,怎么会流落到这里的?”朝四周看了看,突然压低声音咯咯笑道:“将她弄走玩一玩,怎么样?”三人挤眉弄眼大笑起来。

文清在下面采蔷薇籽儿,看到沫儿在瀑布上方踩来跳去,唯恐他摔跤,忙跟了上去,正要说话,沫儿将嘴一努,示意他噤声。

文清显然也认出了小兰,大吃一惊,听着三人污言秽语地调戏小兰,不由怒火中烧,低声道:“怎么办?”

沫儿小声道:“他们三个,我们两个,打是打不过,只能智取。”正在商量,只见前面来了一个健壮的老婆子,头上首饰叮当作响,嘴里骂骂咧咧道:“死丫头,要死怎么不快点死,这么拖累人……”径直走进小亭子,大喝一声:“你们做什么?”一把将三人推开。

文清和沫儿松了一口气。看来曾绣还是疼妹妹的,专门找了老婆子来照顾她。

老婆子拖着小兰,来到溪水前,粗暴地将她脑袋朝水面按下去,吓得小兰惊声尖叫。老婆子也不顾周围游人,吼道:“洗个脸,鬼叫什么!”撩起水大力地在她的脸上手上搓揉了一番,推搡着她一阵风儿地去了。

两人本来要走,文清见山崖上一丛连翘长得极好,便让沫儿扶着,踩着石头上去摘。三个坏小子嘻嘻哈哈地看着老婆子走远,大声谈论着小兰,完全不在意文清和沫儿在场。

眉间有疤的小子刚留意到小兰脸洗干净的样子极其可人,啧啧道:“你俩刚瞧见了没?这小妮子要是不傻,长大了可是个小美人。”

矮胖子咯咯地笑,眼神之中掩饰不住的得意。瘦子眨着眼睛,上下打量道:“瞧你笑的淫荡,莫非你得手过?”

矮胖子脸上的肥肉笑得抖动起来,故意扭着身子不讲。疤小子一下扭住了他的胳膊,笑道:“好你个死胖子,竟然吃独食。我说呢,你怎么知道这丫头爱躲在这么个偏僻小亭子里,原来你占过人家的便宜。”

矮胖子手臂吃痛,叫了起来:“好啦好啦,我告诉你们两个……”眼睛朝这边一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