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个侍女回道:“公主,您要的香粉送来了。”帘布后面“哗啦”抛出一个木雕的笔筒,一个尖利的声音叫道:“出去!”高个侍女连忙退出。
婉娘轻轻道:“闻香榭婉娘求见公主。”
帘布后面没了声息。沫儿看看婉娘,轻轻走上前去,将帘布撩开一角。原来里面放了一张宽大的软塌,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女子,未施粉黛,穿了一件鹅黄色云烟衫,静静地坐着榻上,虽五官精致,脸蛋娇媚,但目光呆滞,眼神涣散,犹如雕像一般。这大冷的天,竟然赤脚踩在地上,屋里虽有暖炉,仍冻得脚趾发红。
沫儿斗胆伸手在公主面前晃晃,公主视而不见,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回头低声问道:“公主怎么了?”
婉娘盯着公主仔细打量了一会儿,正要说话,只听外面道侍女道:“怀香姐姐回来了!”
话音未落,怀香急匆匆走了进来,见了婉娘等人,顾不上打招呼,只管走进抱起公主双脚一边揉搓一边放入怀中,柔声道:“公主,你怎么不听话呢?这么冷的天,小心脚冻坏了!”沫儿见怀香对公主体贴入微,不禁心生好感。
听到“冻坏”两个字,公主一动,眉头微皱,似乎在竭力想什么,半晌才慢吞吞道:“冻疮!”
怀香将公主的双脚放在榻上,轻轻地拍拍她的背部肩头,安抚道:“公主放心,不会有冻疮的。快躺下。”
公主突然尖叫道:“出去!”
怀香慢慢扶着公主躺下,又仔细地给她盖好被子,道:“公主乖乖睡觉,醒来就好啦。”
服侍公主躺好,怀香摆摆手,带着婉娘三人走出书斋,在门口对那几个侍女骂道:“我就出去一会儿,你们怎么照顾公主的?”
一个侍女低声分辩道:“公主不让我们进去!再说,她有时清醒,有时糊涂的……”
怀香眉头一拧,想要发脾气,看了看跟在后面的婉娘三人,忍着怒气,道:“等下公主醒来,赶紧叫我。你们侍候我不放心。”
怀香带着婉娘来到书斋旁边的东厢房,歉然道:“不好意思,让婉娘久等了。”
婉娘探询道:“公主她?”
怀香等斟茶的小侍女出去了,方才长叹了一声,道:“婉娘有所不知,公主病了,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还能叫出我的名字,坏的时候就痴痴呆呆,有时还暴躁异常。”
婉娘关切道:“我记得信诚公主一向文静贤淑,聪明好学,怎么突然就得病了呢?”
怀香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概两三个月前,一天早上,我见日头大高了公主还未起来,便去叫她,却见她呆傻躺着,见了我像是不认识一般。叫了御医来看,说是可能受了惊吓,开药吃了,又请了大师招了魂,也不见好。”
婉娘惊讶道:“既如此,公主前几日怎么还能去闻香榭里定制香粉?”
怀香苦笑道:“她有时也会清醒过来。但思维不是很清晰,以前的伶俐劲儿全没了。”
几天前,一场大雪似乎突然触动了公主什么,见到了怀香,竟然一口叫出名字。怀香大喜,以为公主好转了,谁知她拉着怀香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香粉,冻疮膏”、“香粉,冻疮膏”。无奈,怀香只好带她去了闻香榭。
“去了闻香榭之后,她又变得呆傻,一坐就是一天,不说话,不吃东西。”
婉娘悄声道:“驸马呢?”
怀香蹙眉,低声道:“驸马他……公主刚病时他几天还来看一次,如今……多天没来了。”
信诚公主在一众公主中出身低微,圣上并不看重,又无亲兄弟姐妹,所嫁驸马也是圣上指婚,哪有什么感情可言。听起来大唐公主风光无限,实际上却是孤家寡人一个。如今病了,圣上下了一道关心的手谕,并派了御医来,便算是仁至义尽。驸马也装模作样找了法师作法,但看望次数越来越少。一个月前,更是借口方便照顾公主,将公主起居安排在这个僻静的听竹书斋,一次也没来过了。如今安排照顾公主的侍女小厮也越来越少,公主的生活就全由怀香照顾。
怀香叹气道:“我也没了法子,想我们公主没病的时候,和建平公主来往较多,我刚才就去了建平公主府中,看能不能请建平禀告圣上,另找个御医来瞧瞧。可是偏巧今天建平公主不在府中。真不知怎么办才好呢。”
三人从公主府出来,一路上沫儿若有所思。上了马车,婉娘道:“沫儿,你瞧着公主怎么样?”
沫儿迟疑了下,道:“我只能看到信诚公主眉心发暗,心神不凝。”
文清闷闷道:“以前总以为公主定是众人捧着护着,要什么有什么。哪知像信诚公主这样,连小门小户家的女儿也不如。”
婉娘道:“这话说得极是。”
沫儿问:“婉娘,你以前见过信诚公主吗?”
婉娘道:“当然见过。她在我这里订过香粉,性情恬淡,知书达礼,是我认识的这些个公主里少见的。”
文清突然如开窍了一般,道:“既然信诚公主以前不傻,如今突然变傻,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要我们找到根源,就可以帮公主治好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