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找夏侯仁。”

  掌柜立即给她指路,“二楼包房,小的送您上去。”

  “不必,告诉我哪间,我自己上去就行。”

  赵瑚这二楼是另外布置的,为的就是给需要隐私的士人准备的,这布置,比西平县里最大的酒楼都好。

  独立的房间,里面摆放着矮桌和席位,两扇并排的窗户,不仅宽敞,光线还好,就是冷。

  所以赵含章敲门进去时便见夏侯仁和何成正围坐在火盆边,听见敲门声他们就收住了话,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来的会是赵含章。

  夏侯仁只是错愕了一下便反应过来,“赵女郎特意来找我的?”

  “正是,”赵含章笑道:“我想请叔父在西平多留一些日子。”

  她行过礼后在席子的另一边坐下,长叹一声道:“我想请叔父在西平县里多看看,被乱军抢掠过后,西平民生多艰……”

  夏侯仁,“此是刺史之责,我不过一介布衣,你与我说又有何用呢?”

  何成:……他是何刺史的侄子。

  赵含章道:“外面都说叔父此次来是替夏侯将军为明年的定品做准备。”

  夏侯仁眯眼,“这与西平的民生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赵含章道:“若明年定品,叔父肯为西平美言几句,让更多的才子名士留在西平,建设西平,那百姓日子会好过许多。”

  她缺人才,不过当下最主要的还是把夏侯仁拦在坞堡里,没事儿别乱走,她西平县内的安置点可不少,里面住的都是青壮,一看就是有问题的。

  虽然她可以让人躲起来,但那么冷的天,太伤害她的士兵们了,赵含章不舍得让自己的人去受这个苦,所以……

  赵含章目光落在了夏侯仁身上,脸上越发的诚恳,“叔父,反正那手稿复制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您就随我去看一看西平县吧,您看了以后也会对他们心生怜惜的。”

  夏侯仁:……他们很熟吗?

  何成忍不住道:“赵女郎,对百姓最好的为政方式就是少做,或者不做,让他们休养生息,所以向西平县委派人才大可不必。”

  赵含章:“我倒是想让他们休养生息,什么都不做,可朝廷赋税一年比一年重,我若什么都不做,朝廷也可以什么都不做吗?”

  何成被噎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第220章 误导

  夏侯仁眼睛微眯,突然问道:“三娘与我求才,你伯父知道吗?”

  赵含章面上微微有些不自在,不过很快道:“西平县现在是我做主。”

  夏侯仁嘴角轻挑道:“自然,你是何刺史亲口承认的,谁也没法否定这一点。”

  夏侯仁身子前倾,笑问:“听闻赵公身边的幕僚汲渊现在追随三娘。”

  赵含章自得的点头道:“祖父将我们姐弟二人托付给汲先生,而汲先生从小看着我们长大,也甚是尽心尽力。”

  夏侯仁目光微闪,看着赵含章问道:“三娘可有想过将来?你与傅庭涵定亲,总不能一直留在西平。”

  赵含章道:“当然,待三年孝期结束,我自要随庭涵回洛阳去的。”

  夏侯仁问,“那令弟呢?”

  赵含章:“自然是随我回去。”

  夏侯仁见她说得斩钉截铁,不由疑惑,“既然你想三年后回洛阳,为何现今又要费心费力的打理西平县呢?”

  赵含章嘴角的笑容微微落下,目光微冷,“西平县是我打下来的,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管,而且,该是我们大房的东西,也只能是我们大房的。”

  夏侯仁瞬间就想到了上蔡伯的爵位。

  早听闻赵家内部关于爵位的争斗,前不久还有人私下传言,赵济为了得到爵位,算计了赵含章姐弟,差点儿让姐弟两个死在洛阳。

  赵含章这是还念念不忘上蔡伯这个爵位呢。

  夏侯仁不由与何成对视一眼,也是,西平一个没有名分的小县,哪里比得上一個伯爵?

  赵含章便是不为自己想想,也会考虑她弟弟。

  那么,她要在西平安然度过三年方法多的是,为何要如此费心劳力的做西平的“县令”呢?

  夏侯仁略一思索,道:“算起来我们两家还是姻亲,你曾祖母便出自我们夏侯家,我第一次见你时便惊了一跳,伱长得太像你太舅姥爷了。”

  他一脸叹息道:“夏侯将军与你太舅姥爷最亲近,你既然想与将军求才,何不随我去见一见将军?”

  他意有所指道:“当年你太舅姥爷这一脉遭逢大难,算下来,到现在就你们姐弟二人与他血脉最亲近了,将军一直想要见见你们。”

  赵含章一脸意动,但迟疑片刻后还是摇头,“我现在离不得西平,等以后我方便些了再去拜见世伯。”

  夏侯仁看着她的表情却也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答案,他一脸惋惜的点头,“好吧。”

  赵含章一脸好奇,“叔父,所以司马家的五位郡主都……”

  夏侯仁额头跳了跳,但见她一脸好奇,并没有发觉犯了忌讳。

  也是,到底才十四五岁,人还小,好奇些也是正常的。

  夏侯仁这才反应过来,说到底,赵含章不过也才十四五岁而已。

  他眯了眯眼睛,问道:“三娘及笄了吧?”

  赵含章大大咧咧的道:“明年及笄。”

  的确很小,夏侯仁越发温和,叹息道:“她们虽是长辈,但终岁却与你差不多大。”

  也就是说一个都没活下来,夏侯玄最亲的血脉还真是她和赵二郎了。

  赵含章一脸感动和自豪的样子,“原来太舅姥爷这一脉真的只剩下我和弟弟了。”

  夏侯仁一脸郑重的点头,“不错。”

  俩人就这一份亲情展开了亲切友好的交流,等赵含章要离开时,夏侯仁还亲自把她送到门口,他想把她送下楼的,但赵含章坚决拒绝了,表示她是晚辈,自己走就好,一副害怕外人看见他们相交过密的样子。

  赵含章一走,夏侯仁脸上亲切的笑容就慢慢落了下来,回屋后将门关上。

  何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见他嘴角轻挑,心情很好的样子,“安心了?”

  夏侯仁:“我早猜测赵含章背后有人,她一个小姑娘,簪缨出身,从小锦衣玉食,怎么会做那等争霸夺权之事,现在看来,她是有野心,只是野心还局限在她家的爵位之上,西平的事,多半是赵铭的手笔。”

  何成却不解,“赵铭也是名士,素有威望,他想做,大可以自己出头,不行还有族中子弟,为何扶持赵含章?”

  夏侯仁冷笑,“恐怕赵氏没有表面看上去的这么平和。”

  赵济继承了赵长舆的爵位,却没有扶棺回乡,反而是傅庭涵这个孙女婿照顾大房的孤儿寡母扶棺回乡,可见赵济的人品,以及大房二房的争端。

  夏侯仁道:“赵济如此人品和心胸,怕是难以服众,而赵铭持才自傲,他甘愿赵氏落在赵济这样的人手上。”

  何成:“现在是赵仲舆当家。”

  “所以他才推赵含章出头,他这是要大房斗二房,好坐收渔翁之利。”

  何成略一思索,竟然被他说服了。

  他微微坐直身体,“赵氏内部真的生乱,那豫州……”

  夏侯仁也纠结起来,他既担心赵氏的内乱影响到豫州,又觉得这样的赵氏更有利于夏侯家。

  何成扫了他一眼,看出他心中所想,便不再谈论此事,转而问道:“你打算何时离开西平?还等你那些稿子吗?”

  夏侯仁迟疑起来,他本打算住在坞堡里等赵含章复制完手稿,也可趁机摸一下西平的情况。

  赵含章没有朝廷的旨意,县令之名是虚的,他很想调查一下西平百姓对此的看法,以摸清赵氏在西平的经营和打算。

  但现在……

  夏侯仁急切的想要回去找夏侯骏,“待赵氏礼宴结束我就走。”

  他没有解释为何急着走,何成也没有问,俩人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

  这是赵氏的地盘,赵铭想要控制舆论可太简单了,加上有汲渊和柴县令配合。

  只一天时间,赵含章的优美品格便得到了来此的士绅们共同的认可,然后美名传出园子,在坞堡里飘扬着,飘扬着,飘到了西平县城内。

  于是赵含章的声望猛的往上一窜,直接成了这一次赵氏礼宴最出名的人。

  她明明没有参加,但名字无处不在,连外面大街上玩石子的三岁小儿都知道了。

  于是看到赵含章,三岁的奶娃娃吹着鼻涕泡跑上来,把自己最好看的石子送给她,“三姐姐,好厉害,孝顺好女郎,我长大要变成你。”

  

  第221章 你别告诉我

  小孩的母亲忙从门内跑出来将孩子拎到一旁,生怕他把鼻涕擦在赵含章身上,她有些尴尬的冲赵含章笑了笑,转头就给她儿子擦鼻涕,小声道:“什么三姐姐,别乱叫,这是你侄女。”

  赵含章:……

  她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一个荷包,从里面倒出一颗糖来,“多谢小叔父夸奖,来,叔父,这是侄女孝敬您的糖。”

  三岁小叔父看到糖,眼睛大亮,一把抓住就要往嘴里放,他娘一把抓住他的手,把糖给抠了下来。

  小叔父看见,哇的一声就要大哭,他娘就拍了拍他的肥屁股道:“我喂你,再哭我就自己吃了。”

  小叔父立即收声,赵含章在他哇的一声大哭时就赶紧溜了。

  但她现在是名人了,走到哪儿都有人和她打招呼,虽然她之前也是名人,但现在的出名程度显然是之前的十倍不止。

  而且,以前族人看见她,虽然有敬,但更多的是惧,不像现在,所有人看见她就好像看见一个绝世大好人,每个人都敬爱且自豪的看着她。

  年长者慈爱,年幼者则是以看偶像的目光看她。

  赵含章:……外人这么看她也就算了,她实在不能理解坞堡里的人为什么也要这么看她?

  她先前做的事大家都看在眼里了,按说,他们应该知道现在这些只是有人造势啊。

  赵含章不解,傅庭涵则看得清楚,他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们和你一样,一直在局中,之前他们惧怕你,难道是因为你做了不好的事吗?”

  “不过是因为你能击退石勒,收服西平县城,处事果决而凌厉,所以他们觉得伱会杀人不眨眼,从而惧怕你,”傅庭涵道:“而现在他们给你造势也不过是让他们正确认识你而已。”

  “这里的人和初代网民没有太大的区别,都容易受到舆论的影响,他们不会多想,既然这么多人说你孝顺,那你就是孝顺的;这么多人说你有情有义,那你就是有情有义的。”傅庭涵这两天被迫参加了礼宴,已经感受到了,“就连园子里那些被人们认为博学多识的人都很容易受人影响,更不要说园子外很少接触到外界的普通人了。”

  赵含章摸着下巴沉思,“名望刷得这么高,你说夏侯仁会不会怀疑我啊?”

  实际上夏侯仁没怀疑赵含章,他在怀疑赵铭。

  而他在园子中特意留意了一下,果然发现是赵铭在替赵含章造势,除此外便是汲渊和柴县令主谋。

  所以汲渊已经投靠了赵铭,明面上是赵含章的人,实际上却是听命于赵铭。

  而上蔡县的柴县令不知何时也站在了赵铭那边,看来赵铭对赵氏族长一位是势在必得啊。

  夏侯仁更急着回去了,于是他也不等了,直接来找赵含章,“待你复制完再把原稿给我送回去,或者半年后我来取。”

  赵含章一口应下,表示一点问题也没有。

  然后和赵铭一起把夏侯仁何成送出坞堡。

  等他们的车队走远,赵铭脸上的笑容就落下来,招来一個护卫道:“悄悄跟着他们,看他们是不是真出西平,还是去别处。”

  “是。”

  等护卫跟出去了,他这才扭头去看赵含章,一脸怀疑,“你那天去酒楼和夏侯仁说什么了?他那天之后一直有些怪怪的。”

  “比如?”

  赵铭就是一种感觉,哪里比如得出来?

  他眯着眼睛看她,“你莫不是说了我什么坏话?”

  “没有,”赵含章立即否认,“我与伯父犹如父女,您如此慈爱,我如此孝顺,怎会说您坏话?”

  赵铭笑骂道:“少贫嘴,你若不是说了什么,他怎么会不守着自己的手稿而急匆匆的离开?”

  赵含章嘿嘿一笑,然后正色起来,“那手稿太多,又精细,即便有十一叔祖和兄长们帮忙,也不是一两日能复制出来的,而冬至过后我还有许多事要做,他留在这里,西平县的事瞒不过他耳目,所以只能想办法把人哄走。”

  赵铭没问她要做什么事,而是问:“什么办法?”

  他有一种直觉,那个办法似乎和他有关,不问清楚,他心难安。

  赵含章就转着眼珠子心虚的不敢看他,“也没什么,我就说了三年孝期过后我要和傅庭涵回洛阳的。”

  “然后呢?”

  赵含章视线飘忽,“我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总之他似乎想歪了,所以我就只能顺着往下引导,他似乎觉得西平县的所有事都是有人在指使我……”

  赵铭默默地看着她,见她心虚的低头看脚尖,便运了运气。

  整个赵氏,最有可能指使赵含章的是谁?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啊。

  赵铭没想到自己只是一天不看着,他就风评被害,还是在坞堡里被害。

  他冲赵含章哼了一声,甩袖就走。

  赵含章忙追在身后,讨好的道:“伯父,这都是误会,等将来这些误会是一定会解除的。”

  “当然会解除了,”赵铭斜睇着她道:“不然你怎么立威?”

  艰难时他背锅,光荣时他卸锅,他懂嘛。

  赵含章讨好的冲他笑。

  赵铭气过一阵,略一思索就不气了,他来背锅是目前对赵氏最好的方法,只是洛阳那边怎么解释呢?

  赵含章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和他笑道:“伯父,交通不便,信息流通滞后,只要我们不特意提起,洛阳那边不会知道西平的事的。”

  这也是封建王朝为什么会有中央集权的使命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交通,信息的滞后,所以地方事务基本上是地方势力在处理。

  强龙不压地头蛇,也出自于此。

  所以赵含章得到了赵铭的支持后便敢大手一挥说要割据整个豫州。

  因为豫州最大的势力就是赵氏。

  赵铭瞥了她一眼后道:“下不为例。”

  “是,”赵含章乖巧的应下,“再有下次,我一定先问过伯父。”

  赵铭这才问,“你说你冬至后要干嘛?”

  “我想要炼铁。”

  赵铭眉眼一跳,抬头看向赵含章。

  赵含章压低了声音道:“伯父,我们是自己人才告诉您的,我……”

  “你别告诉我。”赵铭转身就走,走了两步,运了运气,还是回身冲她招手,“你说。”

  赵含章咧嘴笑,小跑着上前,凑近了后小声道:“我手下的人去安置点安置时偶然发现了一座铁矿,当然,不是很大,远比不上何刺史手上的大铁矿,但目前也够我们用了。”

  

  第222章 铁矿

  赵铭皱眉,“就在西平县内吗?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县内有铁矿?”

  “天下矿产这么多,您难道还能每个都知道啊。”

  赵铭一想也是,问道:“铁矿在哪儿?”

  “就在一处旷野上,那里都是丢荒好几年的田地,且田地有些贫瘠,要不是敌军有可能从那里北下,我都不会想着在那里设安置点。”

  “说了这么多,你还没说到底在哪儿。”

  “这个,因为那里是狂野,所以无地名,山也没名字,我就给那个安置点取名午山,因为中午的时候,那里阳光照射得特别好……”

  赵铭眯了眯眼,在心里将午山两个字来回念了两遍,又是在北边,他抿了抿嘴,“这个午山距离舞阳很近?”

  赵含章捏着手指道:“略近一点点。”

  赵铭脸黑得不行,“那铁矿不会是在舞阳县那边吧?”

  赵含章冲他嘿嘿笑。

  赵铭转身就走,他真是湖涂了,他到底为什么要停下来听她说?

  赵含章忙追上去,跟在他身后絮絮叨叨,“伯父,那山并不完全在他们那边的,也有一部分在我们这边,真的,我都问过了,以前那里有村庄,便有人的土地在那座山的脚下……”

  “这县与县之间的分隔,除了界碑那一块儿比较明确外,其他地方本就是模湖的,我都让人去查看过了,那一片地,舞阳县也丢荒了。”赵含章道:“我们去开采,根本不会有人知道。”

  赵铭停下脚步,蹙眉问:“那你告诉我干嘛?”

  想开采,那就偷偷的去开呀,为什么要告诉他?

  这是让他拦着,还是不拦着?

  赵含章道:“但炼铁需要石墨。”

  她巴巴地看着赵铭。

  原来是看上了族里的石墨矿。

  当然,此石墨并不是彼石墨。

  古人将煤叫做石墨,而后世认为的石墨,在这里却被称为黑沿。

  所以赵氏手里的石墨矿其实是煤矿。

  赵铭也干脆,道:“你要和族里买石墨?回头我把管这事的人叫来,你与他谈去。”

  “那能便宜些吗?”赵含章道:“待我炼出铁来,我也便宜卖给族里。”

  赵铭就沉思起来,赵含章一看有戏,再接再厉,“而且不瞒伯父,我们新炼制出了质量更好的铁,我们称之为钢,虽然产量也很低,但打造出来的兵器可称得上是神兵,这种独一无二的东西,我是不可能往外卖的,只卖给宗族。”

  赵铭沉吟起来,瞥了她一眼后道:“走吧,回家谈。”

  赵含章就喜滋滋的跟上。

  跟别人谈哪里有和赵铭谈爽快?

  他们彼此都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赵含章可以没有顾虑的把价钱往下压。

  煤矿并不是赵铭的,而是属于赵氏一族,不过是他,不,应该说是他爹在管着家族的这些事,所以他才能做一些决定。

  不知道赵铭是怎么想的,反正他没让赵含章多努力就同意了降价,以一个很优惠的价格将煤块卖给她。

  赵铭也想看看赵含章到底能够做到哪一步。

  要是真让她掌握整个豫州,那赵氏坞堡在豫州腹地,将来只要豫州不破,那赵氏就是最安全的。

  基于此,赵铭愿意在能帮助她的地方帮她。

  汲渊知道赵含章买到了煤,大喜,“这样一来,我们武器上就不受制于人了。”

  赵含章收留了这么多流民,当然,这些人并不全都做士兵,更多的是长工性质。

  真正被她当做士兵训练的只有一千两百人,但这些人需要的武器也不少。

  而剩下的人中,闲暇也要做些军事训练,相当于民兵,农忙时屯田,战时上战场。

  他们也需要一些武器的。

  更何况,她现在还需要大量的农具。

  这些都需要到铁,豫州境内的铁矿不是在衙门手里,就是在何刺史手里。

  其实都暴露在何刺史眼皮下,和他买铁,不就相当于把自己的情况和野心都暴露了吗?

  所以汲渊一直想要越过何刺史,到豫州之外去买铁器;赵含章就比较干脆了,她想要自己找铁矿。

  豫州的矿产资源不少,虽然她不记得具体的地方,但西平县既然出现了煤矿,那附近应该就有铁矿。

  不在西平,也会在隔壁县。

  所以赵含章一直让人留意。

  找到午山的铁矿纯属意外,赵含章之前买了一批铁矿石,当时就把石头发给各队主、什长们看,让他们记下样子,要是在野外发现相似的石头,立即上报。

  一个队主带着分到的部曲们到达安置点安置,因为天冷,之前预存的木柴不够,他们就走远了一点砍柴,无意中就发现了午山。

  那是一座极矮的山丘,就边边上长了几棵树,但那里防风,所以休息时他们就躲在那里,感觉不是那么冷了。

  然后他们就摸到了一块石头,才一用力,石头就散了,散成一堆砂石的模样,那颜色和赵含章给什长们看的铁矿极为相似。

  所以什长就捡了一兜,在午山安置点队主回县城汇报情况时带上了。

  赵含章没想到自己想什么来什么,颇有种自己是命运之子的感觉在。

  好在事情不是那么顺利,所以减弱了她这种感觉,因为那午山距离安置点有点儿远,据大家详细研究,他们确定,被赵含章取名为午山的那座无名山已经出了西平县范围,是属于隔壁舞阳县的。

  因为这个,赵含章很不高兴,闷闷不乐了一个晚上后就决定往午山安置点增派一队人马,两队全都悄悄把安置点挪到了山脚下不远处。

  好在对面舞阳县人口流失同样严重,而且那边树木比他们这边茂密多了,这也就意味着,午山那头附近就没有村庄,甚至连耕地都没有。

  所以他们可以暂时悄无声息的占下来,等被发现的时候再说。

  哦,对了,还有个问题,私采铁矿是违法的。

  不过有何刺史这个先例在,赵含章也不是很在乎就是了,但她现在还很弱小无助,所以得捂住了不能往外说。

  也因此,知道此事的人都是赵含章和傅庭涵的心腹。

  

  第223章 声望

  她知道这事也就能暂时瞒住赵铭,等铁矿正式开采,她瞒不了多久。

  而她也不是很想瞒,毕竟用木柴来炼铁……太耗费木柴了,效果还不好,所以她需要煤炭。

  傅庭涵已经用高炉炼出钢来了,那高炉被一改再改,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下来。

  他没有再插手此事,只是将建造高炉和会炼铁炼钢的工匠交给赵含章,然后拿着赵含章的佩剑去了新建的高炉处。

  路铁匠此时就浑身是汗的在高炉边上打铁。

  外面寒冬腊月,冷得掉渣,屋里却是热烘烘的,打铁的工匠们虽然觉得辛苦,却并不觉得难过。

  看到傅庭涵,所有工匠都停下手上的活儿,恭敬的与他行礼。

  傅庭涵不在意的挥挥手,把剑递给路铁匠,“用我们前段时间炼出来的钢将它重新打一遍。”

  路铁匠双手接过剑,把剑鞘放到一旁,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剑身后道:“这剑已经很不错了,其利可称得上一把名剑,为何还要重新打呢?”

  “比不上钢。”

  其实要不是他力气不够,他就自己来了。

  不过打铁也是技术,并不是有力气就可以的。

  傅庭涵有理论知识,但动手能力相当于零,所以只能交给路铁匠了。

  要打下豫州,赵含章将来肯定还要上战场的,一把锋利的宝剑是他目前能给她的最好保障。

  “钢要是有剩下的,全部打成枪头。”

  路铁匠应下。

  傅庭涵在屋里巡视起来,工匠们立即凑上来问,“大郎君,管事让我们收拾东西,说要去另外的地方建高炉,不知要去什么地方?”

  傅庭涵道:“等你们去就知道了。”

  工匠们迟疑,“不知远吗?若是太远,我们能不能带上家人?”

  傅庭涵没回答,但出来后还是去找赵含章询问此事。

  赵含章正在调材料,让人把建造房屋和高炉的材料运过去,闻言道:“现在房子还没建起来呢,等那边都建好,我会优先安排他们的家人过去的。”

  冬至过后,天越来越冷了,城中大部分妇孺老人都在家里窝着,而青壮则陆续走出家门,到县衙里接了工后出去干活儿。

  这一次赵氏礼宴,赵含章卖出去了不少琉璃制品,其中全身镜的销量最高。

  没有哪一个魏晋时期的男子可以拒绝一面全身镜,如果有,那一定是对方没有礼貌。

  作为士族,化妆是最基本的礼节,不管是敷粉还是穿衣,有一面全身镜,让他们能够清晰而全面的正视自己是多么的重要。

  不仅他们自己需要,他们还想给他们爹,他们哥,他们的叔叔伯伯和弟弟们带一些。

  所以琉璃作坊出来的全身镜供不应求。

  汲渊不得不带着管事先记下他们的地址和求购的数量,表示做好以后会送货上门。

  不错,他们的服务就是这么周到。

  因为他们决定把全身镜送出去后顺便购买一些粮食。

  赵含章收留的人太多了,虽然之前囤积了不少粮食,但因为以工代赈,那粮食储备量卡卡的往下掉。

  所以天气越发冷了以后,赵含章就不再发布工作,大家都猫在家里过冬,粮食消耗减少了不少。

  但通过

  冬至礼宴,她不仅大赚一笔钱,还和好几家商定好了以琉璃制品换粮食的协议。

  手中的存粮一多,赵含章的心又大起来,于是趁着冬天没有农活,她一回到县衙便将各里正和队主们都叫来,发布了新的用工要求。

  实际上还是以工代赈,不过这次不是发粮食了,而是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