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庭涵道:“如果可以留在室内,那么木炭是个取暖方式,还有炕?”

  赵含章道:“这个方法我也想过,这也是我一直想要建砖石房子的原因之一。”

  砖石房子不仅更加防风保暖,造炕也更方便。

  茅草屋……

  她很怕烧炕然后把茅草屋给点了。

  傅庭涵也想到了,滴咕道:“看来还真得准备建砖石房子。”

  他们俩个忧心忡忡,但土着们并不是很担心这个问题。

  在他们看来,现在的情况已经很好了。

  投靠赵含章后,他们每天都能吃上三顿,是真的三顿,哪怕没有一顿是可以放开肚皮吃的,但他们至少可以不饿。

  这在当下已经很难得了。

  更不要说赵含章还要给他们建房子,甚至还要给他们准备过冬的衣物和被褥。

  本来他们逃难时,想的最好的结果就是到洛阳去乞讨,他们到时候会睡在大街小巷里,饥一顿饱一顿的过,等熬过今冬,他们再看情况是否回乡。

  所谓树挪死,人挪活,只要出去走一走,总能活下去,实在活不下去了,到时候再说。

  所以对于现状,他们很满意。

  只是愁坏了西平县一众上层。

  常宁也在尽自己所能的联系以前认识的人买物资,这会儿他才体会到跟着一位大方主君的好处。

  钱财任由他取用,只要他能买回来相应价值的东西。

  她还不吝惜把东西给民取用,比抠抠搜搜,瞻前顾后的柴县令爽快太多了。

  所以虽然累得痛苦,但也累得快乐,常宁花钱如流水,痛并快乐着。

  相比之下汲渊就澹定多了,虽然他花的钱比常宁还要多,但他毕竟是做过赵长舆幕僚的人,经手过的钱财来说,这不过都是小意思。

  所以他很澹定,澹定的到处买物资,澹定的面对各方接肘而来的打探。

  一直赖在灈阳不肯走的援军终于走了,虽然最后他们也没拿到多少好处,可好歹让刺史出了一点儿血。

  随着各路援军各回各家,赵含章这个名号传遍了整个豫州。

  如今各郡县的人都知道西平赵氏出了个赵三娘,取字含章,竟然代行西平县县令之责,而赵氏不仅不反对,还在背后支持,连何刺史都承认了她的位置。

  听闻她虽然才十四岁,在战场上却是一员勐将,不仅在赵氏坞堡外击退了羯胡石勒,还赶走了西平县的乱军,夺下西平县城,在出援灈阳城时,还一连杀了匈奴军两员大将。

  不错,刘景也死了。

  他的死讯刚刚传出,不过他不是死在豫州,据说他是一路逃到上党,因为路上没有得到好的救治,伤口久不愈合,回到上党见到刘渊后就伤重不治了。

  而他身上的伤便出自赵含章,听说赵含章追击刘景,最后一箭从他后心射入,就是这一箭让他的伤缠缠绵绵,最后一命呜呼。

  因此,不仅豫州,连洛阳都有所耳闻赵含章之名。

  不过相比于其他正在攻打洛阳的大将,刘景的死讯不过是一条微不足道的信息,洛阳的大老们一扫而过,没有放在心上。

  只两个人除外。

  一个是傅祗,另一个则是赵仲舆。

  不过俩人的心情截然不同。

  傅祗是复杂中欣喜占多份,而赵仲舆则是复杂中带着忧虑。

  他已经感觉到了,他对西平老家的指挥力越来越弱,其控制力远比不上他大哥当族长的时候。

  赵含章当了西平县“县令”这么重要的事,他竟然是从其他处得到的消息,而不是从西平。

  这说明,西平赵氏在有意隐瞒他一些事情。

  如果他只是赵仲舆,这没什么,但他还是赵氏的族长啊,他大哥当族长时,赵氏敢隐瞒他这么重要的事情吗?

  连赵瑚池塘里突然冒出一只肥大的王八赵淞都要写信告诉赵长舆。

  赵仲舆忍不住叫来赵济,“今年冬至,你回去祭祖吧,待过了年再回来。”

  赵济却不肯走,“父亲,如今洛阳被围,别说我等不好出去,就是能出去,我也不能弃城而逃啊,传出去多不好听。”

  赵仲舆微微蹙眉,“最近逃出城外的人家不少,生死攸关之时,有什么不好听的?”

  赵济还是觉得跟着东海王才是最安全的,“出了城,路上更不安全。父亲,是西平有什么事非得儿子回去吗?”

  赵仲舆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半晌后挥手道:“罢了,不回就不回吧。”

  他突然想到,赵铭现在是西平县县丞,还是他自己上书求封的,如果赵含章真的实际掌握了西平县,那赵铭就是站在她那一边的了。

  赵济连赵铭都斗不过,更不要说赵含章和赵铭站在一起的情况下了。

  算了,他回去的意义不大。

  赵仲舆放下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不知道这件事。

  赵仲舆可以当做不知道这件事,但刘渊却不能,他深深地记住了赵含章这个人。

  刘景是刘渊的族人,他素来看重他,虽然刘景有些事做得很不得他的心,所以他才罚他去攻豫州,他登基也没让他回来。

  可不代表他能够坐视他被杀。

  刘景可是他的一员勐将!

  刘景已经死了三天,但刘渊每每想起还心痛不已,他想到他临终前提的话,“此女功夫不俗,目光清亮,一定非池中物,陛下你要夺取中原,此人必要除之。”

  刘渊记下了,不过此时正是攻打洛阳的要紧时候,他暂时抽不出人手来。

  所以他觉得等攻下洛阳,他一定要直捣汝南西平取那赵含章的项上人头。

  

  第188章 成长

  赵含章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还打了一个寒颤,吓得傅庭涵立即坐起来,“你不会生病了吧?”

  这时代风寒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赵含章揉了揉鼻子感受了一下,摇头道:“应该不是,可能是谁想我了吧?我身体这么好。”

  傅庭涵一想也是,重新躺下,“但还是要注意,这时候可不能生病。”

  想了想,傅庭涵还是躺到了赵含章身边,隔着一层茅草半靠着她,这样俩人都会暖和一些。

  赵含章:……

  她扭头去看队主和秋武傅安等人。

  他们立即把脑袋扭到一边去,假装自己没看见。

  赵含章满意了,躺在披风上,小声和傅庭涵说话,“其实我现在也不觉得很冷。”

  傅庭涵小声道:“睡吧,明天你不是还想着亲自到田里看他们下种吗?”

  赵含章对来年的粮食产量抱有很大的期望,因此对今年冬小麦的播种很看重。

  她不仅花了一大笔钱,亲自回坞堡里求各家卖给她留存的好麦种,还让人到外县去采购了一大批麦种。

  为的就是从一开始就保证粮食的产量。

  第二天天还未亮,赵含章的生物钟便告诉她该醒了。

  她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傅庭涵的脸,她怔了一下,记忆慢慢回笼,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傅庭涵的一只手臂搭在了她身上,俩人隔着一层茅草靠在一起,暖烘烘的。

  睡着的傅教授少了清醒时的清冷,显得很乖。

  赵含章看了看,觉得他睡着的样子倒是很像他的本性。

  她不由笑了一下,正要小心的移开他的手,就对上傅庭涵睁开的眼睛。

  傅庭涵眼里不见多少迷蒙,对上赵含章僵住的目光,他动也不动,低声问道:“笑什么?”

  不知为何,赵含章一动不敢动,全身僵住,她不自在的移开目光道:“早上好呀,天好像快亮了。”

  傅庭涵的目光这才从她脸上移开,扫了一眼还黑乎乎的四野,就着已经暗澹下来的火光回看她一眼,低低的应了一声。

  赵含章就动了动手臂,轻声道:“我们可以起了。”

  傅庭涵这才不动声色的收回手臂,坐起身来。

  赵含章心中正大惊,傅教授什么时候胆子变得这么大了?

  她正要坐起来,目光扫到他的耳朵,如墨的头发散到一旁,不小心露出了右耳,在微弱的火光映照下,耳朵尖都要红得出血了。

  赵含章一下就澹定了,她在心里啧啧两声,暗道,没想到啊,没想到啊。

  她恢复了自在,坐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大方方的道:“和你靠在一起还挺暖和的,以后再露宿,我们还这样睡。”

  傅庭涵僵住。

  赵含章忍不住无声的笑起来,嘴巴才咧开,傅庭涵就转过身来看她。

  赵含章就要把嘴巴合起来假装自己很严肃,但已经来不及了,就见傅庭涵点头应了一声,“好。”

  傅安被惊醒,勐的一下坐起来,左右看看,发现只有郎君和三娘醒了,周围也没异样,便不由的放松下来。

  他揉了揉眼睛,一脸睡意的去看傅庭涵和赵含章,“郎君,三娘,你们脸怎么都这么红?莫不是发热了?”

  秋武和队主适时的“醒来”,起身后拍了一下他脑袋,“醒了就去打水伺候郎君,怎么那么多话?”

  傅安心中不服,他这是担心郎君和三娘好不好?

  傅庭涵已经起身整理衣服,道:“没有,你去打水吧。”

  傅庭涵和赵含章在选择安置点时,不仅要考虑到地理位置和他们要耕作的田地,还将他们的用水问题也考虑了进去。

  大部分安置点附近都能找到水源,如果不能,那就只能打井了。

  这一处还算不错,有一条小河从山那头沿着山脚蜿蜒而过,虽然小,但这会儿还有水,距离他们驻扎的地方不是很远。

  傅安和士兵们借了一个木桶去打水,等他回来,天已经蒙蒙亮,士兵们也都起床,正准备埋锅做饭呢。

  赵含章正在打拳,打得是虎虎生威,士兵们都看呆住了。

  他们虽然成了赵含章的兵,但在这之前他们都是种地的农民,投靠了她之后,虽然有过一些训练,但除了列队就是拿着削尖的木棍当枪一样往前戳戳戳,更多的时候还是开荒种地。

  所以大家心里还是把自己当农民看,在他们看来,他们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继续种地而已。

  而在这里,他们不必费心纳税的事,还有饭吃。

  此时看到赵含章打拳,他们才意识到,他们已经不是农民,而是兵了。

  众人愣愣的。

  队主回神,催促他们,“看什么,看什么,还不快去洗漱,该做早食的做早食,该下地的下地去。”

  众人回神,忙转身离开。

  没错,大家要下地去了,做早食需要时间,且只需五个人,剩下的人自然不可能闲着,大家先扛着锄头,拎着种子下地。

  赵含章打完拳,把身体打热以后便也跑到地里去看他们撒种子。

  “这种子晒过了吗?”

  队主跟在她身边,“是,按照您的吩咐,分到手的种子全用席子垫着晒了两天才下种,这些都是晒好的。”

  虽然他摸着觉得麦种挺干的,不理解为什么还要再晒一遍,但他听话。

  赵含章满意的点头,看了一会儿他们撒种的密度以后,她便一卷袖子道:“把粮袋给我,我来撒。”

  装种子的袋子是一个小布袋,撒种的人拿着小布袋一垄一垄的撒下去。

  傅庭涵也接过一个布袋,俩人就和士兵们弯腰干了一个时辰,营地那头敲锣表示开饭了,大家这才停下手中的活儿回去用早食。

  只这一个时辰,赵含章便感觉腰有点儿酸,干农活可真不简单啊,比习武还累。

  傅庭涵也觉得比他做数学难题累多了。

  他下意识的算了算这个速度,等回到营地时就道:“再过三天,分给他们的田应该就耕种完了。”

  一旁的队主立即应道:“是,大郎君眼光真好,我们算着也需要三四天的时间才能种完。”

  赵含章道:“那种完就准备过冬的事吧,建房子,砍柴烧炭,还有准备准备尽量多的茅草,不知这附近有没有芦苇,若有,多准备一些芦絮,县城那边已经在做被套和衣服了。”

  

  第189章 絮

  赵含章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还打了一个寒颤,吓得傅庭涵立即坐起来,“你不会生病了吧?”

  这时代风寒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赵含章揉了揉鼻子感受了一下,摇头道:“应该不是,可能是谁想我了吧?我身体这么好。”

  傅庭涵一想也是,重新躺下, “但还是要注意,这时候可不能生病。”

  想了想,傅庭涵还是躺到了赵含章身边,隔着一层茅草半靠着她,这样俩人都会暖和一些。

  赵含章:……

  她扭头去看队主和秋武傅安等人。

  他们立即把脑袋扭到一边去,假装自己没看见。

  赵含章满意了, 躺在披风上, 小声和傅庭涵说话,“其实我现在也不觉得很冷。”

  傅庭涵小声道:“睡吧,明天你不是还想着亲自到田里看他们下种吗?”

  赵含章对来年的粮食产量抱有很大的期望,因此对今年冬小麦的播种很看重。

  她不仅花了一大笔钱,亲自回坞堡里求各家卖给她留存的好麦种,还让人到外县去采购了一大批麦种。

  为的就是从一开始就保证粮食的产量。

  第二天天还未亮,赵含章的生物钟便告诉她该醒了。

  她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傅庭涵的脸,她怔了一下,记忆慢慢回笼,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傅庭涵的一只手臂搭在了她身上,俩人隔着一层茅草靠在一起,暖烘烘的。

  睡着的傅教授少了清醒时的清冷,显得很乖。

  赵含章看了看,觉得他睡着的样子倒是很像他的本性。

  她不由笑了一下,正要小心的移开他的手, 就对上傅庭涵睁开的眼睛。

  傅庭涵眼里不见多少迷蒙,对上赵含章僵住的目光,他动也不动, 低声问道:“笑什么?”

  不知为何, 赵含章一动不敢动,全身僵住,她不自在的移开目光道:“早上好呀,天好像快亮了。”

  傅庭涵的目光这才从她脸上移开,扫了一眼还黑乎乎的四野,就着已经暗澹下来的火光回看她一眼,低低的应了一声。

  赵含章就动了动手臂,轻声道:“我们可以起了。”

  傅庭涵这才不动声色的收回手臂,坐起身来。

  赵含章心中正大惊,傅教授什么时候胆子变得这么大了?

  她正要坐起来,目光扫到他的耳朵,如墨的头发散到一旁,不小心露出了右耳,在微弱的火光映照下,耳朵尖都要红得出血了。

  赵含章一下就澹定了,她在心里啧啧两声,暗道,没想到啊, 没想到啊。

  她恢复了自在, 坐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大方方的道:“和你靠在一起还挺暖和的,以后再露宿,我们还这样睡。”

  傅庭涵僵住。

  赵含章忍不住无声的笑起来,嘴巴才咧开,傅庭涵就转过身来看她。

  赵含章就要把嘴巴合起来假装自己很严肃,但已经来不及了,就见傅庭涵点头应了一声,“好。”

  傅安被惊醒,勐的一下坐起来,左右看看,发现只有郎君和三娘醒了,周围也没异样,便不由的放松下来。

  他揉了揉眼睛,一脸睡意的去看傅庭涵和赵含章,“郎君,三娘,你们脸怎么都这么红?莫不是发热了?”

  秋武和队主适时的“醒来”,起身后拍了一下他脑袋,“醒了就去打水伺候郎君,怎么那么多话?”

  傅安心中不服,他这是担心郎君和三娘好不好?

  傅庭涵已经起身整理衣服,道:“没有,你去打水吧。”

  傅庭涵和赵含章在选择安置点时,不仅要考虑到地理位置和他们要耕作的田地,还将他们的用水问题也考虑了进去。

  大部分安置点附近都能找到水源,如果不能,那就只能打井了。

  这一处还算不错,有一条小河从山那头沿着山脚蜿蜒而过,虽然小,但这会儿还有水,距离他们驻扎的地方不是很远。

  傅安和士兵们借了一个木桶去打水,等他回来,天已经蒙蒙亮,士兵们也都起床,正准备埋锅做饭呢。

  赵含章正在打拳,打得是虎虎生威,士兵们都看呆住了。

  他们虽然成了赵含章的兵,但在这之前他们都是种地的农民,投靠了她之后,虽然有过一些训练,但除了列队就是拿着削尖的木棍当枪一样往前戳戳戳,更多的时候还是开荒种地。

  所以大家心里还是把自己当农民看,在他们看来,他们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继续种地而已。

  而在这里,他们不必费心纳税的事,还有饭吃。

  此时看到赵含章打拳,他们才意识到,他们已经不是农民,而是兵了。

  众人愣愣的。

  队主回神,催促他们,“看什么,看什么,还不快去洗漱,该做早食的做早食,该下地的下地去。”

  众人回神,忙转身离开。

  没错,大家要下地去了,做早食需要时间,且只需五个人,剩下的人自然不可能闲着,大家先扛着锄头,拎着种子下地。

  赵含章打完拳,把身体打热以后便也跑到地里去看他们撒种子。

  “这种子晒过了吗?”

  队主跟在她身边,“是,按照您的吩咐,分到手的种子全用席子垫着晒了两天才下种,这些都是晒好的。”

  虽然他摸着觉得麦种挺干的,不理解为什么还要再晒一遍,但他听话。

  赵含章满意的点头,看了一会儿他们撒种的密度以后,她便一卷袖子道:“把粮袋给我,我来撒。”

  装种子的袋子是一个小布袋,撒种的人拿着小布袋一垄一垄的撒下去。

  傅庭涵也接过一个布袋,俩人就和士兵们弯腰干了一个时辰,营地那头敲锣表示开饭了,大家这才停下手中的活儿回去用早食。

  只这一个时辰,赵含章便感觉腰有点儿酸,干农活可真不简单啊,比习武还累。

  傅庭涵也觉得比他做数学难题累多了。

  他下意识的算了算这个速度,等回到营地时就道:“再过三天,分给他们的田应该就耕种完了。”

  一旁的队主立即应道:“是,大郎君眼光真好,我们算着也需要三四天的时间才能种完。”

  赵含章道:“那种完就准备过冬的事吧,建房子,砍柴烧炭,还有准备准备尽量多的茅草,不知这附近有没有芦苇,若有,多准备一些芦絮,县城那边已经在做被套和衣服了。”

  

  第190章 坦诚

  所有人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事情真相是这样的。

  范颖眼圈都红了,她喃喃道:“我,我不知道是你,也不知道这样难。”

  赵含章听到了,扭头冲她微微一笑,抬头看向众人道:“我曾与众人许诺过, 会以工代赈,使西平县人能不饥不寒的度过这个冬天,我会给你们粮食,给你们冬衣,给你们被服,今日, 这个诺言我要毁掉一半了, 给你们的冬衣和被服,除了老弱和幼小外, 其余人分到的都是芦絮和柳絮填充的。”

  “我如今能够承诺的便是,将来只要买到足够的绵絮,我会重新分发一次,替补掉里面的芦絮和柳絮,”赵含章站直,伸手与众人深深的一揖,腰几乎弯到

  范颖最先反应过来,连忙福礼,“不,不是女郎的错,是我的错,是我没问清楚。”

  “啧,这与女郎有什么关系, 要我说能有一套衣裳和被套就很不错了, 我们来的时候衣不遮体, 不照样活着吗?”

  “是啊,哪个县令能有女郎这儿这么好的待遇?凡来的难民, 都能找到活干,每天都有饭吃,现在还给建房子的?”

  “我等已经很满足了,要我说就是这些有钱人瞎起哄,这衣服是发给我们,又不是发给你们。”

  众人一看,这才发现最先围着两个差吏的人衣着都不差,显然是家里不缺钱的。

  范颖想到了什么,脸色巨变,逐渐苍白,她看向赵含章,嘴巴动了动,半晌说不出话来。

  赵含章见她眼睛盛满了泪,眼见着要哭,忙大声与众人道:“此事不怪他们,拿芦絮和柳絮填充衣物和被服本就是不该,她们有所疑虑便上门来问, 这是好事, 将来我希望她们还能如此。”

  赵含章顿了顿后又道:“她们都是好心, 亦是心疼为西平县奋战的士兵和正在修缮建设西平县的难民们,诸位,含章不缺钱,西平县也不缺钱,缺的是买不到绵絮的路,所以谁家若能联系到卖绵絮的人,只要价格合适,我都可买下。”

  “没有新的绵絮,家中若有旧的,闲置的绵絮也都可以拿到县衙来,我们有差吏估价,会给合适的价钱回收,重新烫洗晾晒过后可做成新的被服和冬衣。”赵含章道:“县城中现有的绵絮会先紧着伤残的士兵,孩子,老人,然后才是妇人,我不敢奢望每一个人都能拿到一套填充绵絮的冬衣和被服,只想先紧着这些人,但其实现在还是差很多。”

  范颖立即道:“我家中有一些,我愿意无偿捐给县衙。”她只想将功补过,就是把自己的被子拆了都行。

  赵含章含笑看了她一眼,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道:“捐倒不必,还是要拿一些钱的,没的让你们吃亏,大家回去可以找找看,若有都送到县衙里来,我让差吏专门再摆一张桌子收购。”

  立即就有人问:“旧的也要?”

  赵含章点头,肯定的道:“要!”

  “我想起来我家库房里还有一些旧年留下的。”

  “我家也有……”

  赵含章眉头跳了跳,普通百姓家,谁家有库房,谁家还可能余有绵絮啊?

  这些人果然都不是普通人家。

  “走走,走吧,回去找一找看有没有,若有,也不必卖,和范女郎一样送就是,只当是一件善举。”

  “没想到竟是赵女郎让填充的芦絮和柳絮……”

  “这也没办法,买不到绵絮嘛……”

  之前被挑起来的怒火一消而散,大部分人都对赵含章和县衙表示了理解,但也有人心生不满和怨气,明明说好了要发的被服和冬衣竟然都变成芦絮和柳絮填充的了。

  赵含章耳朵灵敏,

  她能够准确的听到谁发出的不同声音,她略过大部分抱怨和不赞同的声音,只盯住几个人。

  因为这几个人的话术很有意思,明明不是多激烈的讨论,却总能三两句挑起更多人的不满。

  赵含章招来秋武,低声吩咐了几句,秋武便悄然离开。

  赵含章见大部分人都表示了理解,他们和县衙的误会算是解开了,于是让众人退去,她看向范颖,邀请道:“范女郎,既然来了,不如进去喝杯茶,我也想问问你最近过得如何?”

  范颖本来也要找借口留下和她说话,闻言连连点头。

  俩人转身便要进县衙,一抬头便发现傅庭涵和常宁不知何时站在了县衙门口,旁边还站着一个青年,正一脸钦佩和赞赏的看着她。

  赵含章挑了挑眉,发现不认识这人,便猜到他是差吏之前说的贵客。

  她微微一笑,带着范颖上前。

  常宁忙行礼,率先道:“女郎,这位是诸家商号的二郎君。”

  诸家商号?

  不认识!

  不过赵含章还是露出笑容,在对方行礼后回礼,“诸二郎君。”

  诸二郎行礼道:“早听闻赵女郎大名,今日总算是见到了。”

  赵含章就问,“从哪儿听闻的?”

  诸二郎一愣,这不就是个客套话吗?

  不过他的确是听说了赵含章的事迹后专门过来看她的,于是他不慌不忙的道:“在西平县外,赵女郎不知吗,您如今可是名扬四海。”

  赵含章:“那不知外面都是怎么传我的?”

  女壮士,身高八尺,力大无穷,武功高强……诸二郎瞥了一眼傅庭涵,谣传她不仅压下了赵氏一族的男人,还凌驾于素有才名的傅长容之上,直接把瘦弱多才的傅长容拘禁在西平不给回京。

  他就是听了这些谣传,好奇之下才到西平来看热闹的。

  却没想到谣传中的赵含章身姿修长,亭亭如玉立,面容也是白皙如玉,只眉眼带着英气,即便是嘴角带笑,也不给人柔弱之感,反而让她有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英姿。

  诸二郎想到她刚才对百姓的坦诚,不由心折,便是他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外来人都如此,更不要说西平县内受她恩惠的百姓了。

  只怕今日此事传出去,别说她只是让他们穿填充了芦絮和柳絮的衣裳了,只怕让他们袒胸露腹过冬,百姓们也会甘之如饴。

  没见刚才落在最后面围观的那些衣着褴褛的难民一脸感动的模样吗?

  

  第191章 愧疚

  再看站在一旁,谣传被拘禁的傅大郎君,在这县衙里出入自由,备受尊重。

  可见谣传只能是谣传,而且这些谣言很离谱。

  一群人当然不能站在县衙门口聊天,于是常宁建议大家进县衙里说话。

  赵含章和傅庭涵并肩走在了最前面,请这位远道而来的贵客到大堂里就坐, 她则借口去更衣拉着傅庭涵出去获取情报。

  傅庭涵道:“常主簿说诸家商号是蜀地一个不小的商号,主营布料,他们手上肯定有不少绵絮,要是能和他搞好关系,以后我们买布料也要方便一点儿。”

  他顿了顿后道:“而且以后说不定我们还需要卖呢?”

  赵含章问,“刚才忘了问,他叫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