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渊惊讶,“女郎要把势力都移到汝南?”
赵含章点头。
汲渊不太赞同,“女郎,洛阳不仅是京都而已,郎主一直将这批人养在京都,便是因为大房在此。而将来您和傅大郎君也是要在洛阳生活的,将人和财物移回汝南岂不是白费人力?您不用他们了?”
赵含章道:“我和傅大郎君都不打算在洛阳久居,先让他们收拾行李吧。”
“这……”
赵含章正色道:“先生,洛阳是非之地,不便我们久留。”
汲渊沉吟片刻,这才缓缓点头。
第45章 迟疑
赵含章回到清怡阁,一直不见踪影的成伯终于找了过来,见到赵含章就要跪下听话。
赵含章见他面色疲惫,好似一夜间老了十岁似的,忙伸手扶住他,指了矮桌对面的木榻道:“成伯,坐下说话吧,也吃些东西暖暖胃。”
她扭头吩咐听荷,“再去盛一碗白粥来。”
“是。”
成伯见她就只吃一碗白粥,连碟小菜都没有,不由叹息,“三娘节哀,不要过于忧伤,二娘子和二郎还得仰仗您呢。”
“我也不太有胃口,”赵含章问,“我们大房的人手安排……”
“都遵照女郎之前的安排,清怡阁和松安院全部换上了我们的人,他们全都在陪嫁单子上,忠心耿耿,其余人都借着操办丧礼的名义调到了前头。”
松安院是王氏住的院子,赵二郎还是住在赵含章的偏房里,只要把握住这两个院子,他们母子三人的安全就没有问题。
赵含章微微颔首,“西角门也不能丢,沿路都要是我们的人。”
“是,奴知道,那是三娘联通外面的门。”成伯顿了顿后道:“二老太爷的意思是,当下最主要是办好郎主的丧礼,其余的事待丧礼结束后再说。”
赵含章挑眉,“这是何意?”
成伯斟酌道:“听二老太爷话里的意思,三娘重孝,和傅家的婚事是三年之后的事了,我留在后院无用,所以让我到世子爷身边去,先帮着管理家务。”
赵长舆知道,他不能明着把汲渊和赵驹给赵含章,不然傻子都知道他暗地里给赵含章留了东西,他那弟弟又不是傻子。
所以他从未明着提过汲渊和赵驹的去留,但说起过成伯的。
成伯从前是赵长舆的长随,年长后又是赵家的管家,赵长舆的心腹。
赵长舆妻子亡逝后家里的庶务就是成伯在管着的,不管是王氏还是吴氏,她们都只管着后院,支取银子都要经过成伯的同意才能拿到。
可以说,若论谁对赵长舆的资产最了解,那非成伯莫属,连汲渊都避不过他。
但他也是唯一一个身契一直在赵长舆手里的人,赵长舆临走前将身契交给了赵含章,还明着留下遗言,让成伯跟着赵含章。
所以现在,成伯名义上和实际上都是赵含章的人。
赵仲舆这是想挖她的墙脚啊。
她笑了笑,和成伯道:“不必忧心,听叔祖的吩咐,当务之急是操办好祖父的丧礼。”
见她心有成算,成伯就松了一口气,正色道:“三娘,天快大亮,祭拜的亲朋故旧差不多该来了。”
赵含章便点了点头,将碗中的白粥吃完,漱口后便要往灵堂去。
才走到院子便看到了背对着她站在院门口的傅庭涵,他不知何时来的,正站在院门那里怔怔的望着远处。
赵含章走上前去,“在看什么?”
傅庭涵回神,指着不远处的花丛道:“花全落了。”
赵含章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的月季落了一地,连枝叶看着都恹恹的,她看了一会儿,问道:“吃了吗?”
傅庭涵点头,“吃过了,前面应该快来人了,所以过来找你。”
赵含章将落在花树上的目光抽回,转身走,“那走吧。”
赵含章扭头吩咐跟在身后的听荷,“派人看着这些花,查一查昨日到今日有谁靠近过这些花。”
她想看看这是自然现象,还是人为原因。
听荷应下,停下了脚步,等他们走远才回身去找人。
赵含章吩咐并不避着傅庭涵,他看向她,“你
怀疑是人为?”
赵含章揉了揉额头道:“可能敏感了,但谨慎一些好。”
傅庭涵点了点头。
“我有事想与你商议。”赵含章看着不远处的灵堂停住了脚步。
傅庭涵也站住看向她,“你说。”
赵含章直截了当,“我们热孝期结婚吧。”
傅庭涵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他瞪大了眼睛看赵含章,耳朵都红透了,“你……你认真的?”
赵含章目光扫过他的耳朵和脖子,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害羞,她若有所思,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道:“这是最快最好将遗产合法合理化的办法,当然,你要是不愿意……”
“我愿意,”傅庭涵截断她的话快速的道,说完可能意识到自己表达的太急,他顿了顿,和缓了语气道:“本来我们的婚礼也是要在六月举行的,我家那边也做了准备,聘礼也已准备好,只要想办就能办。”
“何况热孝期结婚一切从简,之前的准备应该够了,”傅庭涵道:“一会儿祖父来了我和他提。”
赵含章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傅教授这样,不管最后他们能不能回去,关系恐怕都回不到从前了。
她倒是没什么,糙惯了,就怕委屈了傅教授。
傅庭涵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迟疑,耳朵上的热度稍减,与她正色道:“你不要多心,这是权宜之计,将来你要是想……”他看到站在一旁的成伯,将“分开”两个字咽下去,“我都听你的。”
成伯目光炯炯的看着俩人,心中感叹,也不知三娘是如何办到的,短短时间内竟能让傅大郎君如此听话。
不过他们家三娘是很好看的,难道傅大郎君是见色起意?
可如此好色,将来会不会变心啊?
成伯心里冒出许多想法和担忧,还没来得及捋清,看到对面过来的赵仲舆和赵济,他立即垂下眼眸,低声提醒正在低声说话的俩人,“三娘,二老太爷和世子来了。”
赵含章立即敛神,神色严肃起来,转身面对赵仲舆和赵济行礼,“叔祖父,伯父。”
赵仲舆点了点头,见她脸色还有些发白,便叹息一声道:“走吧,灵堂那里已经准备好,一会儿吊唁的人就来了。”
他看向傅庭涵,面色和缓了许多,“长容啊,这两日有劳你了。”
傅庭涵看了赵含章一眼后道:“这是晚辈应该做的。”
傅庭涵一点儿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到了灵堂也是站在赵含章身侧,要和她一起答谢前来吊唁的人。
赵长舆名声和人缘都不错,家中大门才开便有人上门来吊唁,看着站在一旁的赵含章姐弟,所有人都心中一叹。
赵长舆这一死,赵家大房就算没落了。
第46章 交换
来的人有真心伤心的,也有走了一趟便离开的,赵含章都领着赵二郎诚心答谢。
她边上就站着傅庭涵,那么大一个人,宾客们想当做看不见都难。
便是王衍这样挑剔的人都忍不住和左右道:“傅家郎君至孝,守诚信诺,是为君子。”
他有些惋惜,“可惜了。”
左右不由问,“可惜什么?”
王衍笑了笑没说话,可惜他已经定亲,不然倒是可以为他的四娘提一提。
他不说,左右的人也猜出来了,也不由感叹,“上蔡伯这最后一步棋走对了,他为大房遗孤找了一个可靠的靠山啊。”
面色和煦,中间还一度叮嘱她注意休息。
傅祗赶着正午之前到了,他吊唁过后和傅庭涵躲在一旁说了一下悄悄话,然后就回身去找赵仲舆。
赵仲舆惊讶万分,“重孝期成亲?”
:
“傅中书为人方正,傅郎君又是君子,只要傅氏不倒,赵氏姐弟便可安稳一生。”
在这样的世道里,安稳便是最大的幸福了。
赵仲舆或许也是想通了这一点,或许是因为赵长舆临终的托付,他对赵含章态度和缓了许多。
他一时难以决断,“成亲毕竟是大事,这一时之间”
傅祗安慰他道:“不必忧心,这是重孝期,一切从简,聘礼和嫁妆都是一早准备妥当了的,也不必请多少乐手,只简单布置一二便可嫁娶。”
他道:“我知道长舆的遗言,我已经决定,待他们成亲后,让长容陪着三娘和二郎一起扶棺回乡。”
傅祗叹息道:“是啊,原来便定的六月,本意也是想让长舆放心的离去,谁知竟会出此变故。”
“虽然如此,但我还是想让两个孩子尽早成亲,一来,也算圆了长舆的愿,二来,长容年纪也不小了,守孝三年便十九了,太老了,所以只得委屈三娘戴孝入门。”
赵仲舆:“傅兄说的什么话,应该是长容委屈了。”
赵含章一脸感动的道:“多谢叔祖父。”
赵仲舆道:“你先别谢我,我同意此事是有要求的。”
王氏有些不安起来。
赵仲舆大为感动,沉吟片刻就应下了,“也好。”
傅祗心中微讶,没想到会这么顺利,连赵含章都没想到。
但赵仲舆的确答应了,还特意找王氏和赵含章说了一声,道:“等丧礼结束吧,趁着热孝出嫁,我已经让傅家略算了算日子,七天之后,等过了你祖父回魂之后便出门,到时候祷告亡灵,也让你祖父安心。”
赵含章上前接过纸笔,微微笑了笑,抬起眼眸看向赵仲舆,“叔祖大义,三娘先替二郎谢过了。”
赵仲舆面色严肃,“你不嫌我多事便好,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只是不相信傅家。”
傅长容太殷勤了,傅家也太着急迎娶赵含章,他既感动又怀疑,只能和赵含章要个保障。
赵仲舆摆出笔墨纸砚道:“这里也没有外人,我们便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知道,大哥给你准备这么多嫁妆是为了二郎,那里面至少有一半是二郎的吧?”
赵含章微微挑眉,也不遮掩,直接点头,“不错,这份嫁妆我和二郎一人一半,我也应承了祖父,待他成年生子后便将这一半送还给他。”
“那就把这个承诺写下来吧,”赵仲舆将纸笔朝她推了推,道:“把嫁妆单子上应该属于他的那一份写下来,签章,一式两份,你拿一份,我们家中留存一份,待他成年生子,我们会去做见证分割。”
赵含章苦笑道:“您也知道,我是女子,二郎又是那样子,这些产业在我们手中别说赚钱,怕是不亏钱都难,所以我想出让一部分给您。”
赵仲舆一愣,蹙眉,“你要卖嫁妆?”
赵含章叹息一声道:“金银比较好携带,也可长存,我和二郎都不是擅长经营之人,有现银总比经营铺面田庄要好。”
那些东西既然是大哥留给两个孩子的,那就不能平白落到傅家的口袋里。
赵含章也不含糊,写下承诺书,但具体的嫁妆太多,她不可能全部背下来,所以她没写。
赵含章想到自己就要离开洛阳,虽然有点儿不忍,但还是忍不住坑一把这位叔祖,“叔祖父,您也知道,丧礼过后我们姐弟二人要扶棺回乡,此回归乡,少则一二年,多则三四年,洛阳这边的产业不好经营,而且”
虽然现在和长安的联系薄弱,但那毕竟是大城,一旦平定,长安和洛阳的资产可比汝南的好太多了。
只是这事儿传出去可不好听,而且这个侄孙女
赵仲舆有些怀疑的看向她,她是真心想换,还是假意设套?
“或者叔祖父愿意拿家乡的田产铺面与我交换也行,”赵含章道:“我们此次回乡会多留几年,若停留的时间足够长,二郎说不定会在乡里寻觅良缘,家乡的资产多点儿也好说亲。而且家乡那里亲族多,也更好经营。”
赵仲舆沉思,赵含章手中的嫁妆有哪些他都是知道的,那些产业囊括丰富,不仅有洛阳的,也有长安和汝南的,各地资产皆有。
其中以洛阳和长安的最值钱。
但他们又私下定了契约,现在赵仲舆是赵氏的族长,赵济是上蔡伯,赵含章也不可能反悔。
天时地利人和,赵仲舆权衡过后还是点头应下了。
赵含章便道:“那就让成伯去交割吧,这些资产我也不熟,让他来办最合适不过。”
赵含章当然是真心想换,她还道:“此事不必告诉别人,我们自己立契,我将地契和房契交给叔祖,外人问起来,只说是我托叔祖和伯父帮忙经营。”
她道:“我和二郎年纪小,仰仗亲族也是情理之中。”
也就是说,这是私下交易,不会体现在嫁妆单子上,规避了名声风险。
明天见出了书房老远,王氏才反应过来,忙拽住赵含章问,“三娘,你怎么就把那些产业贱卖了?那可是你祖父千挑万选给你留下的好东西啊。”
赵仲舆也更加放心和满意,点了点头。
赵含章把写好的承诺书交给赵仲舆,起身行礼后带着有些恍惚的王氏离开。
(本章完)
第47章 乱起
赵含章低声安抚道:“阿娘,我心中有数,我们不会亏的。”
王氏一脸怀疑,“真的?”
“可你叔祖也是聪明人,你不亏,难道他能亏?”
赵含章没法告诉她信息差的好处,只能道:“我比叔祖更聪明,当然,在叔祖眼中,这不是吃亏,而是双赢。”
除非历史在接下来的轨迹中转一个大弯,洛阳无险,不然赵仲舆必亏。
赵含章没想到,接下来的历史的确转了一个弯,却是朝着另一个方向转的。
赵含章将香插上去,回头看面色疲惫的王氏等人,他们道:“你们回去休息吧,今夜我守灵。”
王氏忙道:“你回去吧,今晚阿娘来守,你都连着守三个晚上了。”
因为要准备婚事了,虽然热孝期一切从简,但还是要做一点儿准备,尤其是傅家那边。
所以傅庭涵陪着赵含章守了两个晚上后便回家去了。
“阿娘,你身体不好,回去休息吧,要是不放心,让二郎留下来陪我。”安抚住王氏,赵含章看向一旁的赵家三姐妹,“姐姐妹妹们也都回去休息吧,明日再来。”
她们本就是堂亲,服的孝轻,也就赵大郎因为是赵家的嫡长孙,而赵济继承了赵长舆的爵位,所以跟着服了重孝而已。
三姐妹也没推辞,行了一礼后就要离开,结果她们才动,外面突然传来砰砰的巨大响声,吓得她们一缩。
“怎么像是打仗的声音?”
“又是谁要闯宫门了不成?”
过去三年里,她们没少听到这种声音,每次听到都是一次政变,想到伯祖父现在不在了,三人脸色瞬间惨白。
赵含章也竖起了耳朵听,她清晰的听到了由远而近的喊杀声,她面色一变,走出灵堂,叫来成伯:“约束好家中的下人,去接叔祖父和伯父他们过来,守住灵堂。”
她话音才落,赵仲舆和赵济也匆匆赶来,“紧闭门户,一门五人,有异状立即来报。”
赵仲舆还算镇定,吩咐下去,“把府中的护卫都叫来,从现在开始分三队巡逻府中,看住府上的仆妇下人,不得乱窜,违者直接打死。”
赵含章便停了下来等他吩咐。
等他安排好了才上前,“叔祖父,外面是出什么事了?”
赵仲舆皱着眉头道:“已经叫人出去打听,你们先留在府中,不要出去。”
赵含章想了想后道:“汲先生消息灵通,他或许知道,叔祖父,不如派人去接汲先生过来。”
“外面正乱着呢,刀枪无眼,此时留在屋中才是最安全的,”赵仲舆道:“等这一段混乱过后再说。”
赵含章点头,也觉得此时安全最重要。
只是心中难免焦躁,她回顾着自己知道的历史,这一段时间洛阳城外虽然是混乱的,但城内应该还是稍显安定,至少在东海王掌控朝政的头两年,洛阳没有发生大的战斗。
可是……
那毕竟是后人记载的一千多年前的历史,史料总有缺失,所以也不能全都相信。
赵含章苦笑一声,就算史料齐全,记载得详细,她也得都看过,都记住啊。
所以还是得收集当下的信息,赵含章转头去看慢慢暗沉下来的天幕,只不知在当下的混乱中,新帝是否安全,他要是出事,恐怕洛阳当即就要大乱。
赵家上下心中惶惶,一起留在灵堂里听了一晚上外面的动静。
赵含章听力比所有人都好,尤其是闭上眼睛时,她可以清晰的听到街道上士兵走动时
甲胄碰撞的声音,可惜,没人说话,提取的信息有限。
不过,路过的士兵并未敲赵家和贾家的门,似乎略过了他们这几家。
赵含章微微睁开了眼睛,垂眸思索,看来这乱是从内起的,而且东海王把控住了局势,对方似乎很坚信他们这几家没有参与其中。
她点了点膝盖,虽不知是什么事,但似乎问题不大。
果然,第二天乱势就被平了,赵家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下人回来禀报道:“……把守住路口的士兵都退了,只有主街和皇城入口那一段还有没清洗干净的血,四边城门都关闭着,暂时不给人外出。”
赵济连忙问,“可问到是发生了何事?”
“问不到,那些兵卒都凶得很,小的不敢久留。”
赵仲舆略一沉思便道:“备车,我出去问问。”
下人应声而去,才出去就碰到急匆匆赶来的汲渊。
赵仲舆眼睛一亮,迎上前去,“汲先生,你来得正好。”
赵含章也微微上前两步,目光炯炯的看着汲渊。
汲渊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平缓了一下呼吸才道:“右卫将军高韬袭击刺杀东海王,已经平乱了。”
赵含章眉头一跳,上前问道:“是高韬袭击刺杀了东海王,还是东海王在捉拿高韬?”
赵济:“这不是一样的吗?”
当然不一样,因为历史上,高韬的刺杀计划没来得及实行就暴露,然后被东海王捉拿杀死。
汲渊道:“昨日傍晚东海王的车架才出皇城便被伏击,高韬带着手下士兵袭杀东海王,计划失败,他遁逃而去。”
他顿了顿后压低声音道:“听闻东海王被重伤。”
赵含章咽了咽口水问,“消息确实吗?”
汲渊:“东海王重伤一事未能确定,但刺杀一事属实,他应该已经逃出城去了。”
赵含章:……那可真是太刺激了。
历史还真拐了一道弯。
她心中突然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她突然抬头去看汲渊,目光炯炯。
汲渊也正看着她,在她看过来时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赵含章便扭头和赵仲舆道:“叔祖父,我想提前送棺椁去庙里,我们一家也都暂居庙中为祖父做一场法事吧。”
赵仲舆回神,摇头道:“你要想做法事,请和尚道士来家中便可,何须去庙中?等丧礼结束再把棺椁移过去吧。”
他道:“我知道你在忧心什么,但如果连洛阳城内都不安全,城外只会更不安全。而且如今乱势已平,东海王重伤的事只怕是他故意放出来消息,他这是想把生了异心的人一网打尽呢。”
“叔祖父既然知道,为何不躲开这次风波呢?”
“但这与我们并无干系,我们又不会去反他东海王,且坐山观虎斗便是。”
(本章完)
第48章 混沌学
想要坐山观虎斗,那就得要有独善其身的本事,不然只会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高韬逃了,东海王不管是真受伤,还是假受伤,他既然放出了这样的风声,总能吸引一些胆子大的想要放手一搏。
或许东海王最后可以平乱,但在此过程中,洛阳必定不得安宁。
最主要的是,万一东海王玩脱了呢?
司马家玩脱的事还少吗?
短短十七年时间,大晋便又重新陷入一片战火之中,不就是因为司马家不断的玩脱吗?
赵含章对东海王掌控全局的能力表示怀疑,极力劝说赵仲舆到城外去。
赵含章见说服不了对方,叹息一声,私下找了汲渊,“让我们留在西城的人明日一早就出城,一什带着三什五什留下,让二什带着剩下的人护送所有家眷回汝南。”
“寅时让他们来西角门拿东西,我嫁妆里所有可以携带的东西都带上,祖父给我们留下的那些钱也都带上。”
这一次汲渊没有反对,他颔首道:“此时洛阳已是是非之地,早些离开也好,可是女郎,我们这边动静这么大,只怕二房那边瞒不住。”
可惜,赵仲舆没答应,理由同样很充分。
赵长舆的丧礼不能缩短,这不仅关系到赵氏一族的脸面,对赵长舆也很重要
而且赵含章的婚期已经定下,就在三天后,此时出城,一出一进,极费时间。
成伯虽然惊讶,却没有多问,沉吟片刻后道:“那今晚守夜的人要全部换成我们的人。”
赵含章点头,“不错,灵堂那边也全都换掉,先别泄露风声,等过了丑时,将他们叫醒,把所有嫁妆搬出西角门,行动间慢些。”
成伯应下。
赵含章道:“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应对他们,明日你们只管悄悄的来。”
汲渊躬身应道:“唯!”
赵含章看着他离去,沉吟片刻,让听荷把成伯请来,“将我所有的嫁妆都送到祖父书房那里去,明日寅时有人来取。”
虽然她未曾明说,但他依然读懂了她的言下之意。
历史上,高韬应该没能举兵,也逃不出洛阳,历史在这里发生了变化。
傅庭涵将信丢进火盆里烧了。
赵含章坐在书房里思考片刻,便抽了一张纸给傅庭涵写信,表明对当下洛阳局势的担忧,让他劝说傅祗离开洛阳。
“不管傅祗愿不愿意离开,我们都要做好离开的准备了。我不知发生了何事,高韬竟能成功举兵刺杀东海王,还能逃出洛阳去,我心中总有种不安的感觉。”
在家里准备婚事的傅庭涵收到赵含章的信,不由沉吟起来。
这么一想,傅庭涵立即起身去找傅祗。
傅祗很忙,书房里有官员和幕僚来往,一刻也不得停歇。
昨晚上东海王的动静吓坏了不少人,洛阳几次兵变,让住在这里的人已经习惯,既淡然又胆怯。
一只不受控制的蝴蝶意外的煽动了一下翅膀,尚且能在一段时间后引起龙卷风,何况他们两个活生生的魂突然替代了这个世界的两个人?
不过虽产生了不可测的变数,但他相信其中依旧有规律可循,他们的优势是赵含章对这个时代的历史足够了解,他不想让这个长处变成短处。
那就要在变量中找到其发展的规律,掌握其中的定数,继续保持优点。
傅庭涵端了一盘点心上来。
傅祗看到孙子,露出一抹笑,温和的道:“你怎么过来了?”
“您累了就休息吧,让管家把剩下的客人打发走。”
一大早,大街上的兵士才退去,大家便活动起来。
现在的皇宫在众人眼里就是个会吞人的怪兽,所以除了极个别人外,没人愿意往那里去,于是位高者如王衍、傅祗等人便门庭若市,所有人都想从他们这里打探消息,得到一些保证。
傅祗又应付走一拨人,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头,闭目养神。
“如今陛下都在东海王手中,即便陛下不情愿,情势也依旧倾向于东海王,”他顿了顿后道:“你赵祖父便是因为此支持东海王,他怕两派相争不下,拖延时间太长,会让京兆郡更加混乱,还有可能会引羌胡南下。”
“事实证明,他的顾虑是对的,”傅祗好似一下老了三岁一般,叹息道:“高韬因此事久决不下,对东海王心生怨恨,便鼓动了右卫军,想要刺杀东海王。”
“昨夜抓了不少他的同党,这才知道,与他密谋之人有生了反叛之心的,已经悄悄告诉东海王他的刺杀计划。”傅祗一脸的一言难尽,“他定的是端午那天动手,东海王便决定让他引出更多的人来,到时候一并捉拿。”
傅祗摇头,“他们今日要是见不到我,恐怕寝食难安,还是见一见吧,洛阳也需要他们安定民心。”
傅庭涵问:“高韬为什么要刺杀东海王?”
傅祗叹息一声道:“自河间王死后,朝中便分了两派,如我这样的,想让王延和高韬接手京兆郡,而东海王想要自己接管。”
高韬趁此东风振臂一呼,本来还犹豫不决的人直接投入他的怀抱,人数足够了,他胆子也就肥了,直接就动手,速度之快,让告密者来不及传出消息,也让东海王来不及反应。
傅庭涵:“所以东海王是真受伤了?”
傅祗上午去见过东海王了,他冷哼一声道:“不过小伤。”
“谁知道东海王派兵围了赵家,逼死了赵长舆,他觉得东海王太过残暴,连支持他的赵长舆都不放过,更不会放过他们这些与他作对的人,于是临时决定起事。”
“混在里面的告密者来不及告诉东海王,被夹裹着一起动手了。”
其实还是因为赵含章那天京城报丧深入人心,寒凉了不少人的心,觉得东海王薄情寡义,不值得跟随。
傅庭涵心中就有数了,他看着鬓发霜白的祖父,抿了抿嘴道:“三娘说洛阳很可能会乱,让我们离开洛阳。”
傅祗苦笑道:“我是中书监,别人离得,我却离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