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魏晋干饭人上一章:第1章
  • 魏晋干饭人下一章:第3章

  她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道:“不仅二郎,二房的大娘也跟着跪祠堂,你祖父虽不拦着我们给送吃送喝,却不许他们出祠堂,每日不仅要跪,还要背家训和族谱,你也知道,二郎愚笨,族谱还能背出一些来,家训却是……”

  赵含章心中沉思,二郎,也就是原身的亲弟弟赵永,今年才十二岁而已。

  她想了想,看向听荷,“你去找一找成伯,就说我吃了药后睡下,却不小心魇住了,这会儿正浑身发汗的叫着二郎呢,求他让二郎来见见我。”

  听荷看着面色还算红润的女郎,欲言又止,半晌,还是屈膝应下。

  跟着王氏来的青姑立即道:“我与你同去。”

  王氏忐忑不已,问赵含章,“这样岂不是欺骗你祖父,要是让你祖父知道了……”

  赵含章安抚她道:“没事儿,这院里有什么事能瞒住祖父呢?他要是不愿意,自会让成伯拒绝。”

  成伯没有拒绝,于是脸色苍白,跪得都站不直的赵二郎被人扶着送到了赵含章的清怡阁,祠堂里就只剩下赵大娘赵和婉了。

  赵二郎被人扶着送进来,除了记忆里,这是赵含章第一次在现实里见到这便宜弟弟。

  十二岁的少年却长得人高马大,脸是肉嘟嘟的带着婴儿肥,一进门,目光触及靠坐在床上的姐姐,毫无征兆的,他张开嘴就嚎哭起来,“阿姐,阿姐,哇——”

  赵含章给吓了一跳,王氏也开始哭,小跑着上前抱住儿子,“二郎啊……”

  赵二郎哭得超大声,眼泪跟决堤的河水似的哗哗从脸上流过,眼睛紧闭,被下人扶着走到床边触及赵含章他的哭声才开始小下来,但他还是哭得很伤心。

  一边哭,一边勉强睁开眼睛看赵含章,看她一眼,哭得更大声了。

  赵含章:……

  

  第5章 装晕

  赵含章认命的张开手抱住赵二郎,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他。

  许久,赵二郎才慢慢停止哭声,怯生生的睁开眼睛看赵含章,“你……”

  他怀疑的看着她,“你是我阿姐?”

  赵含章心中诧异,面上却不动声色,“我不记得了,但他们说是。”

  她上下打量赵二郎,道:“我在记忆里见过你,隐约记得年前你站在花园里的假山上迎风撒尿,结果尿到了另一人头上?”

  王氏剧烈的咳嗽起来,“那都是两年前的事了,三娘你记差了,那会儿你弟弟还小呢……”

  赵二郎却不会脸红,在他有限的记忆里也记得这件事,他高兴起来,狠狠的点头,“对,就是我,因为这事,阿姐拿着鞭子追了我两条街,把我抓回来好一顿打。”

  他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有些委屈,“好疼。”

  赵含章:“……现在还疼?”

  赵二郎点头。

  赵含章伸手戳了戳他的膝盖,“这里呢?”

  赵二郎“嘶”的一声,面色痛苦的打了一个抖,整个人忍不住往后一缩。

  王氏看得心疼不已。

  赵含章收回手指,和听荷道:“去把侧屋收拾出来,让二郎在这儿住下,使人出府去请大夫,跪了这么久,他的腿得好好治,别跪坏了。”

  听荷应下。

  王氏有些迟疑道:“二郎虽然心智小,但年纪却不小了,他还住在你院里是不是不太好?”

  “谁会说什么吗?住在偏房,又不是一个屋里住着的,”赵含章道:“才出了这么一件事,放他去前院我也不放心,就让他住在我这儿吧。”

  王氏也怕他再被人蛊惑做错事,所以赵含章一劝她就答应了。

  赵二郎双手捂住自己生疼的膝盖,确认了,“你就是我阿姐!”

  只有他阿姐会这么戳他的痛处。

  赵含章有些复杂的看着他,都不知道是该夸他聪明,还是说他愚笨了。

  明明都怀疑上了,怎么就这么轻易相信她了呢?

  赵二郎在清怡阁住下,赵家的当家人赵长舆一句话没说,其他人便是有意见也只能憋着,只是赵大娘还在祠堂里跪着呢。

  一直稳坐泰山的二房长辈们也坐不住了。

  傍晚用饭的时候,二房的人联袂而来,哦,除了她那位未曾谋面的叔祖父。

  饭菜才摆上桌,赵含章舒服的让人抬到桌边,刚坐下便有下人进来禀道:“二娘子,三娘,大老爷和大娘子领着二娘四娘过来看三娘了。”

  赵含章就看向王氏。

  王氏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巴道:“请他们进来吧。”

  如果只是二娘和四娘过来,他们大可以用之前的借口不见,但长辈过来,就不好再闭门不见了。

  王氏坐在桌子边等着,赵二郎抓紧时间往嘴里塞了一口吃的,然后乖乖的把手放在膝盖上坐好,可见礼仪不错,家里是教过的。

  赵济带着妻女进来,王氏不甘不愿的领着赵二郎起身见礼。

  只有赵含章因为腿伤稳稳的坐在榻上,一动也不动,也不见局促。

  赵济一进来就看到了她,他凝目看去,正对上赵含章看过来的好奇目光。

  赵含章毫不掩饰自己打量的目光,非常嚣张的看过赵济,又去看他媳妇,然后去看他身后的两个小姑娘。

  赵济被她的目光看得一惊,这陌生的打量……

  赵济眉头微蹙,难道真是失忆了?

  打量着这一家四口,赵含章慢慢的将他们和记忆中的人对上,一下冒出来的记忆太多,让她头疼得几乎要裂开,赵含章脸色微白,额头微微冒汗。

  赵济正看她,最先发现她的异常,愣了一下后忙问,“三娘怎么了?”

  听荷也发现了,忙上前扶住赵含章,焦急道:“三娘是不是又头疼了?”

  这点儿疼痛对赵含章来说没什么,她大可以忍下来,但……

  对上赵济打量怀疑的目光,赵含章想,她为什么要忍呢?

  于是她放开记忆的闸门,让看见他们后涌现出来的记忆和情绪淹没自己,脸色瞬间苍白如雪,额头冷汗直冒,她哇的一下吐出来……

  这剧烈的反应怎么看也不像是可以假装的。

  赵济心中不安,他还以为赵含章失忆是假装的,为的是让大伯处罚他们二房,可现在看来,她竟是真的失忆了。

  赵含章吐了好一会儿,屋里的丫鬟下人都乱起来,等脑海中的记忆稍稍平静了一点儿,她才抬头看向赵济一家四口,目光却看到正从他们身后进来的赵奕,她立即改变目标,伸出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赵奕,“你,你,我记得你……”

  一句话没说完,她就歪头晕了过去。

  赵奕,赵大郎,赵济目前唯一的儿子,对上他可比对上他两个闺女好太多了。

  赵含章丢完炸弹就放心的装晕。

  王氏却不知内情,见女儿晕倒,大惊之下扑上去抱住她,“三娘,三娘你怎么了?快去叫大夫……”

  听荷也吓坏了,撒腿就要往外跑,被青姑一把抓住,“快去请郎主,求郎主请太医来看看,外面的大夫不中用。”

  听荷应下,转身往外跑。

  赵二郎见姐姐说晕就晕,也吓坏了,被王氏这么一喊,眼泪就冒出来,他挤上去紧紧地抓住赵含章的一只手,越看越觉得她脸色惨白,很像前几天看到的死人,忍不住就嚎哭起来,“阿姐,阿姐……”

  王氏本来还稳得住,儿子一哭,她也悲从中来,忍不住抱着赵含章大哭起来。

  赵含章:……

  她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挠了挠王氏的手心,哭得投入的王氏没感觉到,赵含章便只能捏了一下。

  王氏:……

  她反应过来,流着泪的低头去看女儿,就见赵含章微微睁开了一点儿眼睛,和她对上一眼后又紧紧地闭上了。

  王氏心领神会,抱着赵含章顿时哭声大起来,屋里的下人们闻听,心中悲戚,都跟着小声的哭起来。

  只有青姑还顶用,一边让人去打热水,一边让人去找三娘吃的药,还要派人去门上看大夫来了没有……

  赵济领着妻儿顿时僵在了原处,屋里的混乱和伤心都避开了他们,这场景落在谁眼里都能解读成二房上门欺辱大房的孤儿寡母。

  进屋到现在统共就说了一句话的二房众人:……

  

  第6章 针锋

  赵济额头微抽,反应过来后立即对着儿子大喝,“你还愣着干什么,你三妹妹记起你,你却只会站着,还不快上去看你妹妹!”

  大娘子也反应过来,忙上前扶住哭得不能自已的王氏,“弟妹,这是好事儿啊,先前我还怕三娘不记人,看这样子,她是在好转,都能记住她哥哥了,接下来就该想起弟妹你了。”

  王氏紧紧地抱着赵含章,哭道:“要是记起以前的事这么难受,我宁愿她永远记不起来。”

  骗鬼呢,三娘这样子像是因为赵大郎好才记起晕倒的吗,分明是因为以前赵大郎欺负过她。

  虽然她不记得赵大郎怎么欺负过三娘,但三娘既然说有,那就是有。

  三娘又不是真的失忆。

  没错,王氏也不觉得女儿失忆了,毕竟她能记得她和二郎,也认得身边的听荷和青姑,只是反应比以前慢了一点儿。

  但她磕了脑袋,腿还摔坏了,伤心痛苦之下反应慢总是正常的。

  失忆可以假装,呕吐和脸色发白却不能,王氏摸着赵含章的头发,心疼得眼泪一滴一滴往下落,“孩子啊,我只愿你和二郎平平安安,健康喜乐就好,其他的,我全都不强求。”

  王氏心中虽不明白女儿的打算,但她装晕前指着赵奕那一通话,显然是在表达对二房的不满。

  要论不满,王氏早积累了一肚子,只是一直碍于公爹不敢发作,加之从前女儿也总是劝说她,她这才一忍再忍。

  这一次,因为二房鼓动二郎出城,害得她一双儿女差点殒命,她早恨透了他们。

  不过是因为公爹不改初衷,还是想要将爵位传给二房,将来他们这一房要仰二房鼻息,这才强忍下。

  这下连女儿都反抗了,王氏便压不住心中的怨恨,直接转身一把拉住被赵济推上来的赵奕。

  “大郎,你三妹妹比你还小一岁,她若有什么做得不好的,你与婶娘说,我来罚她,还请你不要吓她。”王氏哭道:“将来这阖府都是你的,我们孤儿寡母只求一碗汤水喝,能平安活着就好,决不敢与你争什么的。”

  赵济和吴氏被王氏这一通阴阳怪气说得脸色发青,赵济没忍住,大声喝道:“弟妹这是何意?”

  王氏整个人一缩,一把将赵二郎和赵含章抱进怀里,母子三个缩成一团,哭都不敢大声哭了,“大伯……我,我,我说错话了……”

  赵济整张脸都黑了,但落在下人的眼中,大老爷更显恐怖。

  大娘子吴氏看到下人们惊惧的目光,反应过来,忙上前安抚王氏,“弟妹这说的什么话,他们是兄弟姐妹,一根血脉,将来自会互相辅助,相亲相爱的。”

  王氏垂下眼眸,声音低落的道:“大嫂说的是,我不求其他,只要我一双儿女平安就好。”

  她抱紧了两个孩子,想到三娘送回来时满脸的血,气息微弱,一度濒死,她又微微挺直了腰背,抬起眼来看向吴氏,目光凶狠,“三娘和二郎是我的心肝肉,为了他们,我连命都能舍了的,大嫂最好记住了今天的话,不然,我便是去了地狱也要挣开锁链回来。”

  吴氏被她的目光和话中的凶狠吓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赵济被吴氏挡住,只听到话,没看到王氏的情状,不由生怒,语气也冷了下来,“弟妹这是何意,难道是怀疑三娘坠马是我们二房害的不成?”

  王氏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哭道:“大伯,大娘现在还在祠堂里跪着呢,她是为什么跪的,你我都心知肚明。”

  赵济脸色一青,握紧了拳头,寒声道:“弟妹不如说说,她为什么跪着?”

  王氏抱紧了赵含章,害怕得微微发抖。

  赵济生气的道:“弟妹身边的下人也该清一清了,全是这些挑三拨四的人在身边挑拨着,他们兄弟姐妹间才生出这许多误会来。”

  他沉声道:“二郎自己都说不明白为什么出城去,大娘偶然知道了此事,自然是要告诉三娘的,弟妹不如试想一想,若没有大娘告诉三娘这事,三娘能及时去追回二郎吗?城外这么多流民和乱军,还不生吞了他去!”

  赵济:“弟妹不仅不念着大娘的好,竟然还听信外面的流言,觉得是大娘蛊惑二郎出城,如今新帝即位,朝中局势变幻,伯父如今都要暂居家中养病,以避朝中祸乱,这样的情况下,弟妹这样内乱起来,岂不是正合了那些挑拨小人的心意?”

  他厉目看向一旁的青姑,直接下令,“我看弟妹就是被身边的人挑拨坏的,来人,将这几个刁奴拿下去。”

  青姑几个吓了一跳,瑟瑟发抖的跪在了地上。

  王氏也吓了一跳,忙伸出一臂去拦着,“这不与她们相干……”

  赵含章微微皱眉,睁开了眼睛,她推开王氏的另一只手,伏在榻边又假装吐了两口,这才抬起头来冲地上的青姑伸手。

  青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忙爬起来,手微微发抖的捧了茶杯给三娘。

  赵含章漱口吐掉,这才脸色发白的靠着王氏看向赵济,嘴角微微一挑,“这是大堂伯?”

  屋内凝滞的气氛顿时活动起来,跪在地上的下仆感觉压着他们的气势一弱,她们可以微微抬起头来了。

  赵含章这一醒一吐,直接把赵济的节奏打乱了。

  赵济盯着赵含章看,微微蹙眉,“三娘,你越发没有礼数了,谁教你这样与长辈说话的?”

  赵含章一脸无辜,“我不记得了。”

  她冲赵济一笑,微抬着下巴道:“不记得您,也不记得……您身后的这几位,除了,”

  她的目光定在赵大郎身上,似笑非笑,“他。”

  赵大郎:……

  虽然他们堂兄妹两个只相差一岁,是府里年纪最相近的两个人,但他们还真不这么熟,他完全不记得什么时候做过可以让她印象深刻的事,以至于她都失忆了还记得他。

  “不过不记得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介绍嘛,”赵含章表示自己很大方,并不反感重新认识他们,“不过,这好似是我的院子,这里是大房吧?”

  赵含章歪着脑袋疑惑的看赵济,“二房现在可以直接越过大房的当家娘子处理大房的下人了?”

  

  第7章 相对

  她嘴角微微一挑,不无恶意的问道:“现在,赵家还不是伯父当家做主吧?”

  赵济脸色一变,吴氏和三个儿女都一脸惊讶的看着赵含章,没料到她敢当面说出这样的话来。

  王氏都忍不住惊讶的看着赵含章,忍不住轻轻的拉了拉她的袖子。

  赵含章只当不知,还是含着笑容看赵济,等着他回答。

  赵济平复了一下心情,脸上的怒色很快收敛起来,平静的道:“三娘才醒,不记得家中的事所以误会了,我此举是为了府中安宁着想,若是让下人们随意传谣,再好的主子也被他们挑拨坏了。”

  赵含章微微颔首,“大堂伯说的不错,的确要好好的查一查,我虽然记得的事不多,但醒来后也算长了不少见识,算起来,外头的那些风言风语,似乎都是从大房外往里传的,要查,那就要查到根上,这样吧,让堂伯母和母亲一起查,我母亲查大房,堂伯母查二房,看看到底是哪些下人在挑拨离间,到时候一并打发出去,大堂伯觉得如何?”

  赵含章从小在他眼皮底下长大,他知道这孩子聪慧,但她从来都温婉顺从,还是第一次这样当面驳他的面子。

  然而对上赵含章陌生的目光,赵济连发火都不能够,只能憋屈的应下。

  最后这场探病也不了了之,他们只留下带来的药材,话都没说几句就离开了。

  快步走出清怡阁,赵济猛的停住脚步,回头看昏暗灯光下的清怡阁。

  疾步跟在他身后的吴氏吓了一跳,和三个孩子也停下脚步,低着头站着。

  赵济面无表情道:“她怕不是假装的,而是真失忆了。”

  吴氏连连点头,“是,是,我之前没见到她,也以为她是装的,但今日看,竟然是真的。”

  三娘以前虽偶尔叛逆,但行事却稳重,和他们二房的关系也一直不错,不管内心怎么想,两房面上一直很和睦的。

  像今日这样失礼的诘问,那是一次都没有过。

  赵济头疼起来,他意识到,赵三娘假失忆不好,真失忆对他们更不利。

  失忆,不记得了,那便没了感情,没有畏惧,从前的经营瞬间都消失了。

  而且今晚……

  赵济想到刚才她的争锋相对,只觉得心口生疼,堵得慌,“刚才的事不许外传。”

  吴氏小声道:“便是我们不说,这边也会往正院那边传吧?”

  当然会了!

  他们前脚一走,赵含章后脚就让跪着的下人们起来,让她们都退下去,只留下青姑道:“大夫还没来,青姑亲去正院走一趟吧,和祖父说我醒来了,只是头晕恶心,已经没有大碍,倒是母亲被气得心口生疼。”

  她问道:“祖父要是问母亲为何生气,你知道怎么回吧?”

  “还能怎么回,自然是被他们二房气的。”

  青姑却是小心翼翼的看了赵含章一眼,结合以前三娘的教导,小声道:“就说是被三娘气的,三娘对大老爷无礼……”

  赵含章微微颔首,“就说,三娘把以前的礼仪道德全给忘了,二娘子气得不行。”

  王氏:……她其实不怎么生气的,以前他们一家三口只有她对二房的人生气,儿子是傻乎乎的不能计较,女儿虽然精明,却总叫她忍让,还说什么,脾气要发在要紧处,总是发脾气,以后再发脾气就不值人重视了。

  女儿难得冲二房发一次火,王氏只觉得神清气爽。

  她欲言又止,“这样说是不是不好,万一你祖父对你生气。”

  “生气是必然的,但我想,祖父更气的一定不是我。”赵含章嘴角微翘,点着膝盖道:“这些年大房养大了二房的心,大堂伯一家太过骄傲了,自觉爵位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如此骄傲,怎么会不败?”

  她道:“我确信,引着二郎出城的事是大姐他们私下所为,大堂伯他们不知情,不然他们一定会拦着,他们可不会觉得祖父会把爵位传给二郎。也正是因为笃定这一点儿,哪怕知道我们姐弟两个受伤和大姐他们脱不开关系,他们也不着急,甚至还出手替他们抹掉尾巴,不承认,反正祖父也不会把爵位给二郎。”

  王氏伤心难过,“凭什么不给二郎,二郎才是他的亲孙儿。”

  赵含章,“……母亲,二郎只会写自己的名字,他怎么当得好家主?爵位于他来说不是好东西,反而是夺命的坏事。”

  “那你怎么还那样与二房说话?你从前不都叫我忍着吗?”

  赵含章:“此一时彼一时,当时我想着我们毕竟一脉相承,又从小一起长大,总是有感情的。”

  她道:“上下牙齿还有碰着的时候呢,一家子过日子吵吵闹闹再正常不过,无关紧要的事情忍让一些便是,但现在看来,他们的心太大,也太过薄情,想要依靠他们已经不可能。”

  王氏呆住,“既不要爵位,他们又不能依靠,那我们……”

  “母亲,爵位只是个荣誉罢了,这世上的好东西多着呢,我们不要那闪耀人眼的爵位,没说不要其他的呀,”赵含章道:“而那些东西,现在可都还在祖父手里呢。”

  王氏眼睛一亮,“钱?”

  她公爹可是有名的吝啬,又有擅经营的美名,手上一定有不少钱。

  此时屋里就只剩下他们母子三个和青姑,赵含章意味深长的道:“钱,只是其次罢了。”

  最紧要的是赵长舆手里的人啊!

  乱世里,钱粮重要,但人也很重要。

  谁手里有人有粮,谁就能活着,还能活得好,现在整个大晋都打成一团,就是现在看着还安定的洛阳,也才经过血洗,之前隔三五个月就发生一次动乱,洛阳城里被血洗了一次又一次,没点人手,赵含章觉得自己连大门都不敢出。

  所以她眼馋赵长舆手里的人。

  青姑瞬间领会,知道该怎么说了,她也精明,抹了抹眼睛,让眼睛红了一些,然后冲赵含章屈膝道:“奴必不负三娘所托。”

  她转身而去。

  

  第8章 心腹

  王氏愣愣的看着,还没回过神来。

  赵二郎忍了又忍,忍不住了,拽了拽赵含章的袖子,委屈道:“阿姐,可以吃饭了吗,我饿了。”

  赵含章看着天真不知事的赵二郎,挥手道:“吃吧,吃吧。”

  赵二郎立即回自己的位置坐好,一连夹了好几块大肉给赵含章,殷勤道:“阿姐,你刚才都吐了,这些都给你吃。”

  赵含章看着碗里的大肉不说话,只觉得头又疼,胸口又闷起来,恶心想吐。

  王氏忙将肉夹走,“你阿姐不吃,你自己吃。”

  她忧心的看着赵含章,“三娘,要不你就吃些白粥吧,看看,吐得脸都白了。”

  脑海中涌出来的庞大记忆已经融合得差不多了,赵含章头已经不怎么疼,不过她胃口也不太好,于是点了点头。

  她就坐着看王氏给赵二郎夹菜,赵二郎也吃得津津有味,凡是放到碗里的菜全吃了。

  赵含章看得有趣,就问他,“你在祠堂里也能吃这么好吗?”

  赵二郎委屈的摇头,“没有肉,只有馒头。”

  赵含章满意的点头,这样才像被罚嘛。

  清怡阁这边安静了下来,主院那边却一点儿也不平静。

  青姑跪着哭诉了一通,得到允许后才起身,弓着背悄悄退下。

  退出院子时,她后背都汗湿了。

  赵长舆盘腿坐在榻上一动不动,成伯端了一碗茶上来,轻声道:“郎主,今晚二房的确逾矩了。”

  赵长舆叹息一声道:“何止是二房逾矩,三娘也逾矩了。”

  不等成伯说话,他又道:“不过也情有可原,我一直知道老二对我有些意见,只是没想到已经影响到赵济如此,如今我还在,他就能对王氏如此,待我一走,他们孤儿寡母的,在赵家哪还有立足之地?”

  “我不知情状已经严峻到如此程度,”他叹息道:“你以为三娘此举真只是一抒心中怨气?她这是在逼我做选择呢。”

  赵长舆说到这里一笑,“她倒是聪明……”

  成伯沉默,坏话是您说的,好话也是您说的,反正您总会为自己的孙女找补。

  他默默地把茶碗往赵长舆跟前放。

  赵长舆端起来喝了一口,沉吟道:“其实并没有选择的余地,我……并不是有大义之人。”

  成伯忙道:“郎主为何如此自贬?”

  赵长舆却很坦然,“这却是实话,我若是大义,此时为了家族的长远发展,我就该派你去训斥三娘了。”

  “家族的力量只有集中在一块儿,才能助赵氏更进一步,而今又逢乱世,更不应该分散家族势力,而我,”赵长舆叹息道:“现在要做的却是分家族势力。”

  自和三娘谈过后,赵长舆一直在犹豫不决,他到底应该给三娘留多少东西呢?

  按照原计划,他是不打算把家族势力分给她的,甚至除了成伯外,他没打算给大房留什么人。

  孙子是傻的,哪怕他不愿意承认,赵二郎也的确弱智,十二岁的少年郎,平时沟通都没问题,但心智就是跟六七岁的孩子无异。

  人家六七岁还能识百字了呢,他读了六年的书,认识的字一双手都能数得过来。

  有惠帝这个前车之鉴,赵长舆自然不可能把家业给他。

  所以他一直想的是让二房继承家业,将大房托付给他们照顾。

  这两年,朝中局势变化,大房和二房的矛盾日益加深,他看在眼里,急在心中,这才想给大房多一个保证。

  所以他才开始给孙女寻找高门亲事,他手上有权、有钱、有人,他想在离开前安排好三娘,将来她有夫家依靠,也可以照拂母亲和弟弟,谁知道他这边才有一点苗头,府中就流言四起,二郎和三娘就出事了。

  今晚,哪里是二房上门逼迫大房?

  分明是三娘在逼他做出决断。

  赵长舆虽然知道她挖了坑,但……还不得不往前踩下去。

  赵长舆思虑半晌,有了决断,和成伯道:“明日让赵驹和汲渊来见我。”

  成伯躬身应下,“是。”

  赵含章以为赵长舆还需要纠结一段时间,毕竟她这位祖父在历史上可是有名的能臣,是能被人称为千丈松,天下栋梁的人。

  这样的人,就算是想徇私,也会纠结一段时间,在家族大计和小家血脉之间,这个时代的大部分士人都会选择家族,更何况是赵长舆这样有远见的人?

  她没想到,第二天才到午时,正要用午饭呢,成伯就带了人过来接她,“郎主关心女郎,所以让奴过来接女郎过去叙话。”

  赵含章点头,坐在了辇车上才想到,刚才成伯没叫她三娘,而是叫她女郎呢。

  她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了翘,进主院时都没压下来。

  这一次,她毫无心理负担的冲坐在院子里的中年人喊,“祖父。”

  赵长舆冲她点了点头,等她到了跟前便给她介绍身旁的俩人,“来得正好,来见过你汲爷爷。”

  赵含章看过去,对着面白无须,面色温和,看上去只有三十来岁的青年怎么也喊不出口来。

  赵长舆见她看着人发愣,微微蹙眉,“三娘。”

  赵含章立即欠身叫道:“汲先生。”

  汲渊眼睛一亮,微微颔首,“女郎今日看着精神不错。”

  赵长舆有些惊讶的看了赵含章一眼,也没纠正她,而是顺着话笑道:“她从小皮实,子渊也知道,治儿只留下两个孩子,二郎那样,我便忍不住将她当做男儿教养。”

  汲渊沉默。

  赵长舆并不需要他立即做出决定,和赵含章道:“三娘,汲先生是祖父的右臂,你将来要将他与祖父等同视之。”

  赵含章一听,面色严肃起来,按着坐辇就起身,勉强站住后便冲汲渊深深的一揖,“汲祖父。”

  赵长舆:……倒也不必如此。

  汲渊却是眼睛大亮,激动的伸手扶住她,“好孩子,你伤了腿不必多礼,快快坐下。”

  “汲祖父不坐,三娘岂敢坐?您也快请坐。”

  赵长舆额头青筋跳了跳,连忙打断俩人,“这是赵驹,是祖父的左膀。”

  赵含章看过去,这身高就很现代了,应该有一米八二三,孔武有力,现在正是春天,洛阳的气温还低着呢,但他只着简单的胡服,布料贴在身上,能够看到他身上的力量感。

  赵长舆道:“家中部曲是他统领。”

  赵含章心中一动,一文一武,赵长舆这是要把家底都给她?

  

  第9章 两条路

  那是不可能的,赵长舆就是能“自私”到这个程度,他也不可能把赵含章推到风口浪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