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奔上一道急坡,果然见起火之处正是名剑山庄,距此已不过二里多些。那山庄依着一座山坡而建,南高北低,此时火头在南端。麻四爷呵呵道:“透着古怪,莫不是已经有人下手了?”师徒二人急奔上前,却见人影杂乱,山庄中人正忙着救火。二人敛迹而入,却见山庄的许多乡邻纷纷起来,帮着救火。一个脸色白晰、瘦削挺拔的中年汉子手按长剑,站在院子正中指挥,想必乃是庄主范越了。只听他道:“不必惊慌,要防人趁火打劫。立杰、立威,你们别在这里,赶紧去那里看看!”他身后两名精干弟子道:“是,师父!”按剑奔向庄北。
麻四爷低声道:“嘿嘿,好事儿,有领路的啦。”一拉沈可器,悄悄跟在那范立杰、范立威身后。庄中正乱,那二徒浑没想到身后跟着有人,急奔到庄北一处小屋前。却见小屋门前,两名弟子正按剑而立。范立杰道:“七师弟,九师弟,庄里走水了,师父让我们过来。”那七师弟叫范立彪、九师弟叫范立志,都是名剑山庄的好手,一齐问道:“没什么大事吧?”
范立杰道:“是南三幢‘降霞堂’走的水。”范立彪“哦”了一声,问:“三师兄,你瞧着是怎么回事?不会是有人暗中捣乱吧?”范立杰道:“眼下不好说。总之咱们看紧点,藏剑室决不能出事。”其余三个师弟均点头称是。
麻四爷、沈可器躲在屋侧一座假山之后。沈可器心想:这名剑山庄的防范的确差了些。比如在这里建一座假山,只怕就有些不妥之处。只听范立杰道:“我们都要小心些就是。”
麻四爷眼睛转得两转,忽然低声道:“老疙瘩,你会学鸡叫么?”沈可器问道:“干什么?”麻四爷瞪眼道:“要你学你学就是了。他们来人你跟他们玩个藏猫猫。”沈可器不大情愿,可见师父如此,只得“喔勾勾”叫了一声。一声未毕,麻四爷已经不见了。却听那范立杰道:“怪事情,半夜三更,怎么会有鸡叫?五师弟,九师弟,你们两个去瞧瞧。要真是只不分时候的鸡,就宰了做夜宵。”范立威与范立志长剑出鞘,提着一只灯笼走来。沈可器左右一看没了师父,拔脚便走。范立威、范立志听到动静,喝道:“是谁?站住了!”提剑追来。沈可器绕着假山,嘴里时不时喔勾勾地叫着。那两名弟子道:“是哪个不知深浅的,想着到名剑山庄捞油?”跟着追了一圈,却没见到沈可器人影,范立志悄声道:“五师兄,你从那边走,咱俩包抄了他。”范立威点一点头,折身而行。沈可器正绕着假山急行,猛地里见灯影一晃,范立威出现在面前,一惊之下,急忙掉头,却听范立志笑道:“相好的,躺下了!”刷的一剑,分心便刺到。
沈可器知道这事再不是藏猫猫能办妥的,急忙右手一探,刀已在手,一招“老太太穿针”,叮的一声架开这一剑。麻利刀派的刀法名称都十分俗俚,这招“老太太穿针”本名“眼明姥姥麻溜穿线”,取意在眼明手快,敌人兵刃一来,立即抽刀对上,沈可器嫌招数名称太啰嗦,不大符合“麻利派”风格,经师父首肯后改名如此。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这一刀之快准巧,深得麻四爷真章。范立志道:“好!”刷刷刷连攻三剑。这三剑唤作“天地人和”,分攻上中下三路。名剑山庄以剑为名,剑法自有过人之处。范越门下弟子均姓范姓,大都是没出五的子侄,传授功夫,当然尽心尽力,这范立志乃是其中佼佼者,这招一出,立显本事。沈可器心头一凛,急忙一招“赶车三鞭子”,刀剑相击,三声快得便如一声,溅出一串火星。三刀一过,沈可器顺手一招“醉汉撵狗”,身子向旁边一跌,闪开身后范立威一剑,紧接着刀锋反转上撩,变招为“拖泥带水”,挑范立威下阴。范立威忙侧身挥剑下压,骂道:“小贼好不歹毒!”
沈可器学的刀法就是如此,从未想过歹毒与否。范立威这一骂,他倒是想了一想,觉得这一招的确不怎么地道,不仅这一招,师父传授的每一招好像都很阴损。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因为名剑山庄二名弟子“并不歹毒”的剑招又递了过来,而且是以二敌一,他迫不得已,只能全力抵挡。三人以快打快,叮叮之声不绝于耳。沈可器心道:“不好,他们人多,这一打起来,立即便要赶来帮手,我跟师父还是逃吧。”一招“驴拉磨盘”,富贵刀围着身子团团转了一圈,格开范立威、范立志双剑,却听藏剑室门前传来“谁”“我”“啊”三声。其中“谁”是范立彪所发,“我”乃麻四爷之声,“啊”却是范立杰、范立彪同声惨呼。
麻四爷解决了两人,问道:“老疙瘩,顶得住么?”随即提刀奔来。那范立威、范立志知道不妙,一齐转身便跑,叫道:“师父,有贼盗剑了!”麻四爷追上一刀将范立威砍作两段,眼睛眨都不眨,挥刀向范立志后心刺去,范立志大惊之下,就地便扑。饶是他甚会机变,这一刀却也将他头皮拉开一道口子。范立志叫道:“师父快来!”一边身子翻滚,舞剑护住周身。麻四爷道:“你姥姥的!”看准一个空当,一刀下去,正戳中他心窝,范立志两条腿蹬了一下,就此不动。麻四爷拔出刀来,道:“老疙瘩,跟上!”打个唿哨,跃上屋顶。
沈可器见这四人转眼间死于非命,吓得心口怦怦乱跳,跟着师父跳上屋顶,慌声道:“师父,不拿剑了么?”麻四爷道:“范越要来了,咱们拿剑,正好堵上死门。”话音未落,却听南边一人喝道:“何处来的小贼?”一道人影掠风而近,正是范越。麻四爷一拉沈可器,两人伏在屋顶之上。沈可器只抚着胸口,尽量慢慢呼吸,当真是魂飞魄散。
范越来到藏剑室前,鼻子里嗅到好大一股血腥气,隐隐约约见到地上的四个徒弟,叫道:“立威、立志!立杰,立彪!”四个徒弟却哪里还能答应?这时又有七八名弟子提着灯笼奔来,一照之下,均又惊又怒。范越嘿了一声,猛一跺脚,走进藏剑室,片刻提了一把剑出来,忽然道:“小贼,我看见你了,不要跑!”长剑猛得从鞘中拉出半尺。但见火光一映,这把剑金光闪闪,不禁令人气为之夺!
实则他根本没发现麻四爷师徒,这招不过叫敲山震虎、打草惊蛇,沈可器却哪里晓得,低呼道:“师父快走!”窜起来便奔。麻四爷骂道:“姥姥个脚,老疙瘩,你真容易上当!”但此时并非训导徒弟之际,哪容分说,当即站起,与徒弟一起急逃。
范越喝道:“狗贼,哪里走!”跃上屋顶,紧紧追来。剑为百兵之首,剑练得好了,轻功定是错不了,范越是此道高手,轻功自是高明。麻四爷一看他纵跃迅速,心知此人是个劲敌,说道:“老疙瘩,往庄外跑!”
这一提议沈可器自然极为赞同。师徒二人展开轻功,飞檐走壁,过屋掠脊,当真如奔马惊兔,片刻之间,已出了庄去。范越提一口气,将轻功运到极致,便在师徒二人从护庄围墙上跃落的一刹那,他已追到沈可器身后,凌空一招“北风卷地”,剑幕向沈可器裹去。范越是剑法大家,剑术融南北各家所长,自创“古风十五剑”,此剑法每一招名都有一个风字,这招“北风卷地”是其中第九招,尤其适合于高处施展,用意便是将敌人裹住加以牵制,剑风所及,可达丈余。只消将敌人阻得一阻,以他的剑法,变招自然绵绵跟上。他手中所持之剑乃武林六剑之金泽剑,此时一招既出,金光大盛,炫人耳目。沈可器大惊,回刀一招“屠夫剃头”,刀抹一线,以简对繁。范越叫一声“好”,当的一声大响,刀剑相接。沈可器只觉得整条右臂如遭电击,酸麻难当,胸口顿滞。范越已经落地,金泽剑一吞一吐,“春风扑面”,刺向他眉心。这一招看似柔和之极,实则十分狠辣迅捷,沈可器眼见面前金芒闪烁,知道不好,但为他剑风所罩,竟然开不了口,心里只道:“我连他一招都挡不住,可真是没用得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