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山位于四川南部,高险陡峭,一年四季松柏常青,半山之上常有云雾缭绕,因此名之。茹临微和许乐一路行来,不觉到了山腰之上。许乐极会言谈,品凭山石风物,头头是道,茹临微不善言辞,唯微笑聆听。
下午时到了山顶,向南望去,许多山峰连绵并峙。茹临微指着偏东南的一座山峰道:“那就是神女峰了。你瞧,象不象一个神女?”想着马上要见到无花姥姥,亲切想念之情油然而生。
许乐顺着她手指望去,但见一座山峰卓然挺立,真似是一个神女形态,鼓掌道:“杜甫说泰山是造物钟神秀,我看这神女峰才是这样。姐姐,你那亲戚住在那里,可美得很哪。”茹临微听他话题时不时引到那“亲戚”上,愈发觉得他此来神女峰定是别有目的,也不说破,笑道:“那可没看出来。”正说笑行走,忽听得天空中有鸟儿尖声鸣叫,颇是急促。几人吃了一惊,抬头瞧时,见一只鹞鹰正与一群野鸽打架。鸽群约摸十二三只,鹞鹰扑向一只,其余鸽子便来相救。空中追逐啄击,竟然很有法度。
忽然之间,鹞鹰向一只灰白点的鸽子扑去。它身后三只鸽子见同伴危急,奋力抢上啄击。那鹞鹰正是要诱敌,突然间返回身来,利爪起处,已抓住一只,向西便飞。群鸽见状,咕咕齐鸣,追将过去。那鹞鹰体形不大,带着一只鸽子飞行不快,只见它翅膀一抿,攸然向下疾冲,俯冲之技,群鸽难以比上,那鹞鹰眼看快到一块石头前,突然间扔下爪中的鸽子。却见那鸽子扑愣愣飞起来,又一头栽下去,乱飞乱栽,看来眼睛已被抓瞎。那鹞鹰已飞进树林不见了。
群鸽落在石头周围,围着那伤鸽咕咕鸣叫,似是不胜同情怜悯。忽然之间,那鹞鹰疾飞而至,早已又抓起一只,向东飞去。
群鸽促声而鸣,又追将过去。那鹞鹰故技重演,仍然是抓瞎鸽子眼睛,弃于石头上,遁入树丛。茹临微摇头道:“一只小小的鹞鹰,竟是这样狡诈!”
许乐道:“姐姐既不喜欢这恶禽,小弟便送它一程!”反手从背后囊中取中一张小巧的画角弓来,看模样中小孩玩物似的,更取出一枝小箭,说时迟那时快,早已嗖的一声射出。那鹞鹰翻了个筋斗,栽落下地,群鸽争相扑近啄击。那鹞鹰一时未死,吱呀鸣叫,声传四野。
茹临微赞道:“小哥好箭法!”许乐听她夸奖,颇是得意,却道:“姐姐见笑啦。”从不白道:“我家少爷是武学奇才,射只鸟儿不过雕虫小技,何足挂齿!”茹临微笑道:“那我便是大惊小怪啦?”从不白道:“不敢不敢。小姐只是管中窥豹而!”茹临微领教过此人用成语之高明,不禁笑不拢口。许乐见她开心,有意打趣:“从不白,你学问极高,不去考个状元,着实可惜啦。”从不白忙道:“小的虚怀若谷,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茹临微与许乐一齐大笑。
忽听得群鹰鸣唳,天空中从南突然飞来数十只苍鹰。茹临微不由得色变,许乐双目中精光大动,低呼道:“阴魂不散的东西,他们竟然到了神女峰?”
茹临微忽然间恐惧起来,她虽知无花姥姥武功卓绝,可如果楚一鸣、贺天雄唆使恶兽相害,焉能无恙?当下向许乐道:“小哥,我有要事先走一步,后会有期!”许乐道:“哎……”茹临微早已向南峰奔去,身形曼妙,快得令人匪夷所思。丁不空道:“啧,这位姑娘若是肯跟咱们搭伙,什么东西取不来?”许乐笑道:“亏你想得出来!她肯跟你们搭伙……咦,我知道了,她就是我姐姐。姐姐!”
他突然间激动之极,纵声呼喊。却只听茹临微的声音远远传来:“后会有期!”

茹临微惊慌之下,一路奔向神女峰。还未到达峰脚,便吃了一惊,只见平日寂静的峰脚前,竟然聚集了许多人。茹临微一时摸不着头脑,赶紧找了一丛灌木藏身,凝神细看。
却见那群人不下六十人,男女老少,僧俗道侣,不一而足,并非一门一派之人。茹临微再细看之下,认出其中大多数是在龙腾庄见过的贺客。她心里嘀咕:“莫非我在龙腾庄多管闲事,把麻烦带给了神女峰?”
却见一人跃到一块高石上大声道:“众位武林同道,此事关系到我川鄂黔三省武林命脉,正所谓同舟共济,人人不能独善其身。我们大伙儿虽然武艺低微,却绝不是退缩之辈!”众人听他得说的豪杰,纷纷响应,赞同叫好之声良久方绝。茹临微想起此人的名号,却是土地公端有庆。
只听端有庆又道:“大伙儿也曾见过那个茹临微的武功,我想请问大家,有谁能超过那个女娃?”
众人默然。有的人摇头,有的人叹气,有的人一边摇头一边叹气。茹临微暗道:“姥姥曾告诫我不要轻露武功,果然麻烦来啦!”
端有庆旁边走上一人,与他并肩面向大伙,是位年约四十的汉子,茹临微记得曾在申家见过此人,称作哈哈先生安着锦。此人着锦那是不假,只不过将一身锦袍穿得如同乞丐罢了。只听他说道:“那天山四王武功邪异,更兼驯化了不少恶禽恶兽,此番来到川境,明着是替那个秀才与申家姨太太说理,其实是要重创四川武林元气!湖北贵州两省豪杰与四川武林往来甚密,这番也既惹上了天山四王,仅在龙腾庄,两省豪杰就死伤了四十六人,那也脱不了干系了。是各自缩头等着天山四王来提脖子呢,还是大伙儿拧成一股绳跟天山四王一决雌雄,大伙儿想想罢!”
众豪杰纷纷点头,议论纷纷。不过声音嘈杂,茹临微一句也听不清楚。她寻思:“那楚一鸣、贺天雄此举只不过是逼着杜不休出山,他们却是搞错了意思。”想到龙腾庄中湖北、贵州两省贺客就死伤四十六人,当日贺客中以本省人物居多,则四川武林人物那日惨死的不知又是多少?远非前几天所听到的数字那般。想到楚一鸣的凶狠毒辣、贺天雄的阴絷猛恶,不禁不寒而栗。更想到那杜不休一旦下山,脱离佛法管束,不知将变成一个怎样的杀神?
却听一位花白头发的胖老者道:“大伙儿且安静,听听端先生有什么话说。”那老者额头有一个大肉瘤,茹临微虽没见过他,但猜他就是颇有名气的党宗人。据说他的五虎断门刀已经炉火纯青,是四川有名的高手。当日在龙腾庄却没见过他。
端有庆道:“在下以为,只有这神女峰上的无花姥姥,才有可能抵挡得了那天山四王。她的女弟子不过二十岁吧,武功如何,我们大伙儿都见识过了。当此之际,必须要请无花姥姥出山。”那党宗人道:“正是如此。可我们来了都半天了,谁也找不到上峰的路径,无花姥姥又没有消息,这可如何?依小老儿之意,三省武林兴衰命运,大可不必全将希望寄托于无花姥姥身上。”言下之意,是寄托在自己身上,也未尝不可。


四、姐弟

端有庆瞥了他一眼,摇头道:“非是我有意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党门主的刀法我是佩服的,可说到要与天山四王一较高下么……呵呵,呵呵。”剩下的话不言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