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游海点头道:“原来如此。”忽的左手疾伸,一招“青龙探爪”向知空咽喉拿到。知空方丈合十为礼,道:“阿弥佗佛!”头肩微微一低,退开一步。龙游海一招走空,心下暗暗吃惊,呼呼两招“龙行天下”、“龙腾虎跃”又已出手。知空再退数步,忽然身边闪出名僧人,双掌齐出,啪啪两响,将龙游海这两招接下,宣号道:“敝寺方丈自重身份,不愿出手伤人,请龙施主稍安勿躁,有什么话慢慢说不迟。”此人正是寺中老僧知虚,排行比方丈还高。
却见十数条人影如矫矢游龙,腾空而行,停在龙游海身前。这正是龙家十四名少年,合称“十四龙太子”。龙家轻身功夫独步江湖,这一亮相身形美妙之极,霍金南虽是此道行家,却也忍不住暗暗佩服。心想:原来龙家也是来找金光寺的麻烦的。这位龙二庄主人称霹雳龙,果然是火爆脾气。不知金光寺又怎么得罪了聚友庄?
龙游海方才与知虚对了两掌,只觉得气血翻涌,心知自己决不是对手,向知空抱拳道:“好好。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今日姓龙的算是认栽了。但须知贵寺会暗箭伤人,我们聚友庄未必就学不会。告辞!”他心中又是气愤又是难受,险些掉下泪来,转身便走。却见人影一晃,知空已经挡在身前。龙游海这才知道这老和尚一身修为不同凡响,但天生禀性,却是不甘示弱,双掌一曲,护在胸前,冷笑道:“贵寺还要强留不成?”
知空道:“阿弥佗佛!方才龙施主所说暗箭伤人之语,却是何意?”龙游海冷笑道:“欲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知空一头雾水,又施礼道:“请龙施主明示。”龙游海奇道:“大师让敝庄今日赴会,怎么装起糊涂来了?”知空道:“阿弥佗佛。老衲并不知情,请龙施主等进寺详谈。”却听一人接话道道:“不错,在下也有不明之处欲要请教金光寺高僧。”
众人回头看时,又有二十余人走近山门,皆是身穿紧袖,裤脚严缠。
龙游海向为首那人看了一眼,道:“江帮主,你这回来也是与龙家过意不去的吗?”一人大步走上,腰中插了一把细长的利刀,连刀鞘都显得锋华冷冽,正是马帮帮主江一刀来了。江一刀冷笑道:“龙二庄主,江某再没出息,我们之间的事也不用跑到金光寺来打搅各位高僧清修。只不知龙二庄主到这里来又是何意?”聚友庄与马帮向来有隙,龙游海本来担心江一刀乘机算旧账,马帮来了二十余人,己方却只有十四名,何况江一刀以“一刀无赦”而弛名武林,确非易与之辈,此时听他并非为自己而来,放下心来,淡淡道:“好说,好说。在下另有事要请教金光寺。与贵帮无干。”
知空虽然久经阵仗,但见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三个帮派登门,也心下忐忑,右掌内拢,道:“请各位进寺。”
哪知方行了不到十步,只听山道上叮叮铃响,众人看时,却是七峰骆驼驱来,每峰骆驼上各有一名乘客,来势甚快,不一会儿便到了近前。驼上乘客均是绿袍黑裤,外披玄灰斗篷。江一刀想着儿子的病情,冷笑道:“今儿金光寺可是热闹得很哪,连大名昭著的‘大漠十八峰’都来了七峰!”马帮与大漠十八峰素来不睦,因此江一刀虽是嘴上傲慢,心里却很是吃惊,他忽觉这一切好像都是预先安排好的,专等自己前来上钩。
那七峰骆驼长途奔来,虽是善能吃苦耐劳的牲畜,却也禁受不住,其中一匹收蹄不迭,四腿岔开,跌翻在地。驼上乘客极是矫健,早从驼峰上跃下,反钻入骆驼腹下,肩膀一扛,硬生生撑起骆驼,呼喝一声,那骆驼站稳了。
他身形之快已非同凡响,力气之大更令人惊叹,龙游海自诩力气过人,但也自忖没这等本事,两撇大八字胡不自禁抽了一抽。
其余六名乘客均飘身而下,七人一齐走上前。他们与知空方丈中间隔了三个门派的四十余人,这四十余人哪一个都不是泛泛之辈,何况身带兵刃,悉数盯着七人,那七人却神色如常,走得不快不慢,在知空方丈面前站定。为首一名四十余岁的丰美男子右手抚心为礼道:“大漠十八峰洪双奇携六名兄弟拜见知空大师。”知空大师回礼道:“不敢。洪二当家名动江湖,老衲幸会。请,进寺叙话。”他已知这四伙人今日都是来者不善,只吃不准是否暗中约齐与金光寺为难,因此眉头愈发皱得紧了。
至此山上来了风云堡、马帮、聚友庄、大漠十八峰,所有来客加起来,足足五十多名,知空心下盘算,一路慢慢踏着石阶上行。
四派豪雄人人敲打自家算盘,一边打量,但见寺院依山而建,错落有致,正前是三处大殿,四周屋宇相接,这里露出一片檐角,那里透出一截塔尖,掩映于苍松古柏之间,当真气象不俗。走得近了,却见三座大殿当中一座面北背南,门额楹匾上“大雄宝殿”四个大字遒劲浑朴。另两座偏殿东西相向,规模比正殿略小。众人正待走进,知空却已在场心站定,说道:“阿弥佗佛,众位武林朋友请稍候。”命僧侣搬出十数张条凳,在四周放了,道:“佛门清净之地,不容滋扰,请各位体谅,便在这里坐下说话吧。”
四派首领哪一个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之人,此时强压怒气,各自坐下了。各派中年纪大、身份高的人物也有八名落了座,余者便全都站着。
知空道:“今日众位施主驾临金光宝寺,老衲本来不胜之喜。但方才听各位之语,这其间似有什么原因,请各位指教,老衲洗耳恭听。”
四名首领皆互相望望。龙游海脾气最急,抢着道:“我先说!我也知道咱们聚友庄一向小有名气,得罪了不少好朋友。可我不懂,我们与金光宝寺有什么过节?金光宝寺为何要对付在下已经八十岁的老母亲?”
众人听了,无不心头一凛。霍金南惊道:“怎么?龙老夫人可是遇到什么不……不如意的事么?”总算他舌头上站了把门的,及时将“不测”改作“不如意”。武林人物,忌讳最多,一句话不小心,往往便结下极深的梁子。果然见龙游海听见第一个“不”时怒目而视,听到“不如意”三个字脸色便稍缓,冷笑道:“龙某已经是望六十的人了,但为人之子,对母亲感恩戴德,拳拳之心,便如婴幼。今日在下专程来此,适巧众位有名有姓的好朋友也在,便是想问一句:“金光宝寺哪位高手将家母满头乌发……剃光了?”这话一说,众人更是大吃一惊。老龙婆天生异禀,虽然年届八十,但一头黑发犹如青壮,非但老龙婆颇为得意,四个儿子更是引以为傲,常说其母智谋武艺可追当年宋朝杨家忠烈之佘老太君,而老当益壮、精神矍铄犹有过之。
此时众人听老龙婆一头乌发竟为人全部剃光,惊奇之后,人人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精光头皮的八旬老太,忍不住便要笑出来,但接着便是暗暗心惊:龙家上下人人武艺不凡,禁卫甚严,老龙婆自己一身武功更是非同凡响,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下手?众人更由“光头”二字想到和尚,推想金光宝寺的高僧自以光头为是,择人剃度,选中老龙婆也非奇事。江一刀、霍金南等想:我凭了十二个字来找金光宝寺说理,本来还觉得理不足气不壮,但老龙婆的头发准定是金光宝寺的和尚剃去的,这可无法抵赖。却见知空神色如常,既无笑意,亦无惊讶,左手持在胸前,说道:“善哉善哉!老衲久闻龙老夫人大名,却缘悭一面。龙二庄主何来剃发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