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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放开他。”李鹜说。

李鹍二人立即松开了手,二虎想也不想就拔出刀子往营地冲去。

“你去吧,去了以后,你们山寨就连给大虎小虎收尸的人都没有了。”李鹜说。

二虎的脚步猛地停了下来。

“被水淹没的地方那么大,我是不会一个个去找的,到时候把你也往水里一扔,就算是给你们兄弟合葬了。”

“你——”

二虎变了脸色,气红了脸,握着小刀就朝李鹜扑来。

牛旺还未来得及帮忙,一个眨眼,二虎就被李鹜按在了地上。

“你这么弱,还想为谁报仇?”李鹜说。

二虎的头被李鹜单手按在地上,他紧咬牙关,喉咙里发出用力的嘶吼,全力以赴依然没能摆脱李鹜的钳制。

“老子说过,交了入伙费,就是老子的兄弟。”

荒野寂静无声,李鹜的声音清晰无比地落在地面上。

“老子不会让任何一个兄弟枉死。”李鹜说,“如果商江堰坍塌真是人为,不管是谁做的——就算是皇帝老子做的,我也会让他血债血偿。”

“你若是信我,就暂且忍上一时,你若是执意送死——我不会再拦你。”

李鹜说完,松开了按在二虎头上的手。他后退一步,站直了身体,静静看着从地上爬起的二虎。

二虎双眼通红,目不转睛地盯着李鹜,许久后,他开口道:

“……好。”

他捏紧手中小刀,用恨不得食肉寝皮的声音,一字一字地从牙缝里磨出声音:

“我便信你一回,不论害我大哥小弟的人是谁,我定要他血债血还!”

“你咒谁死了?”

一个虚弱的声音从荒野方向传来,二虎倏地瞪大眼睛。

明晃晃的日光下,一群衣衫湿透的镇川军相携走来,为首二人正是凶多吉少的大虎和小猢。

“大哥!小弟!”二虎怔怔地看着二人,“你们……你们回来了……你们……”

“敢不回来么?”小猢搭着大虎的肩膀,故作轻松道,“我们要是不回来,二哥岂不是要伤心死了?”

“你……放屁!你们要是死了,我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伤心!”二虎猛地回过神来,面红耳赤地从地上站起。

他慌张藏起小刀,转而掏出折扇,想要优雅地展开,却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什么破扇子!”他恼羞成怒,将扇子扔在脚下,一脚踢开。

“二哥……”

小猢开口刚要打趣,突如其来的疼痛席卷上来,让她强撑到此的力气乍然泄去。

她脚下一软,搭在大虎肩上的右手跟着滑了下去。

最后听见的,只有几声呼声。

“小虎!”

大虎扶着小猢失去意识的身体,急声道:“快去叫军医!”

“交给李鹊吧。”李鹜的目光落在神色平静的李鹊脸上,“你去给她找个大夫。”

“……大哥放心。”李鹊走向小猢。

李鹜环视众人,说:

“剩下的人,除了伤员,会洑水的都跟我来,不会洑水的加班加点赶制木筏。”

“你是要……”二虎一脸震惊,既期望,又不敢确信地看着李鹜。

“今日的老子,是李大善人——”李鹜转身大步走出,“免得家里那婆娘,又因为别的男人哭哭啼啼。”

第178章

商江堰坍塌的动静不亚于山崩地裂, 紧邻商江的所有州城都感受到了水流的变化和大地的动摇。

沈珠曦人在襄阳县的家中,同样感受到了大地的摇晃。

她和其他一无所知的百姓一样,以为是遇上了地震, 慌里慌张奔出家门避难后,大地却重回平静, 再也没有摇动。

受惊的平民陆续返回家中,沈珠曦的心却怎么也安定不下来。

第二天一早, 府里外出采办的小厮一脸惊慌地向她禀报:

“夫人, 不好了!昨晚的地震,是因为商江堰塌了!”

小厮的话让沈珠曦脸色一白。

“商江决堤,淹没了京城在内的京畿四洲,襄州旁边的房洲也被淹了,襄阳县的城门外已经有不少房洲的遇难百姓闹着要进城了!”

“白蛉平原有事吗?!”沈珠曦想也不想道。

“夫人放心, 襄州虽然水位暴涨,但至今没听说什么受害, 白蛉平原也离江河很远,影响不到大人的!”

沈珠曦定了定神,又问道:“城门为什么不让难民进?”

“他们都是逃出来的, 拿不出路引,自然就过不了城门守卫那一关。”小厮一脸后怕,“事发突然, 商江堰毫无征兆地塌了,能够来到这里的都是妻离子散的幸存者, 他们保住小命已经是奇迹了, 怎么可能还拿得出路引?”

“此事县衙可知?”

“这么大的事,县衙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们没有拿出个什么章程吗?”沈珠曦眉头紧皱。

小厮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要出去。”沈珠曦说。

媞娘刚要开口阻拦,沈珠曦神色变化, 目光变得坚毅。

“随我出去。”

媞娘一怔,下意识地就去准备车马和随行人员了。

直到坐上马车,她才懊悔不已:她怎么就没劝夫人不要出门呢?外边这么乱,有那么多难民围聚在一起,她一个弱女子出门多危险啊!

马车在襄阳县城门停下,沈珠曦戴上帷帽,在媞娘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还没靠近过关的城门,难民们失魂落魄的面庞和游魂似断断续续的哭声就先强势地占据了沈珠曦的眼和耳。

一门之隔,茶肆和商铺檐下响着蚊蝇般的窃语。

“幸好洪水没来襄州……”

“真是造孽,不如让他们进来吧……”

茶客们面露恻隐之色,一个拿着幌牌的算命先生模样的人则一脸严肃道:

“不能放进来!这是天谴,我们龙王会生气的,到时候商江淹了我们襄州怎么办?”

另一茶客附和道:“就是啊!他们找不到生计,到时候在城里偷东西抢东西,你来负责吗?”

“这是天灾,不是天谴!”一个文弱书生激动道,“如果我们襄州再离商江近一点,今日被挡在城门外的就是你我了!难道那时,你也希望城内众人都是你一般铁石心肠的人吗?”

茶肆里非议之声络绎不绝,算命先生见反对自己的人占多数,拿着幌牌灰溜溜地走了。

剩下茶客还故作镇定地坐在原位。

“关我什么事?”茶客脸上浮出一抹心虚,嘴上还强撑着说道,“又不是我不让他们进来的!说几句实话,难道就是铁石心肠吗?”

沈珠曦一行走过传来阵阵争执声音的茶肆,快步来到城门处。

她寻了一个距离最近的守门守卫,开门见山道:“你们的上峰是谁?”

“……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又是谁?”士兵狐疑地上下打量着沈珠曦。

“放肆!这是你们襄州知府的夫人!”媞娘怒声喝道。

小兵一听,吓得魂不守舍:“小的这就去叫校尉来!”

没过一会,神色匆匆的校尉从城楼上跑下。

沈珠曦让他确认了身份后,跟着他一起来到了城楼上。

“现在聚在襄阳县外的大约有三百余人……入夜后,这个数量应该会翻上两三倍,毕竟,还有大量难民正在四处逃难的路上。”

校尉一脸凝重地看着城楼下聚集的人群。

“因为我们紧挨房洲,围在这里的难民大多都来自房洲,后续应该还会有均州、商州、京兆三个地方的难民赶来。”

金州虽然不在四州之中,但岚河就是商江的分支,商江决堤,岚河水位也会暴涨。由于鱼头县地处山谷,洪水会在此处汇聚,鱼头县注定难逃一劫。

如果不是跟着李鹜他们离开了金州鱼头县,随蕊和九娘等人今日恐怕也会遭难。

即便如此,沈珠曦熟悉的鱼头县肯定也不复存在了。

她出宫后第一个落脚,像是避风港的那间小院,还有李鹜和鸭群长大的那片土地,如今都被滔滔洪水淹没。

像鱼头县这样的地方,被洪水吞没了无数个。

因此丧命的生灵,也不计其数。

无尽的悲伤和茫然挤压在沈珠曦的胸口。

五百余年都和商江相安无事的商江堰,怎么突然就塌了呢?

如果是和平时期,还能让国库拨款立即修缮堰堤,可现在,谁能去修?指望伪辽?还是指望至今连国都都没有定下来的大燕?

沈珠曦怔怔看着城楼下惊魂未定,面白如纸的难民们。

他们刚刚才从鬼门关里逃出,一个个衣衫半湿,在寒风下瑟瑟发抖地躲在城墙下。

其中有佝偻着背的老人,有黄发垂髫的小孩,还有在母亲怀里嗷嗷大哭的婴儿。

他们都失去了自己的家。

“县衙里可有对策?”沈珠曦问。

“这……”校尉露出尴尬神情,“应该有吧。”

“好,”沈珠曦说,“我就在这里等。”

她只是知府夫人,不是知府。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那么——那些身在其位的人,谋其政了吗?

媞娘给她找来一个椅子,她就坐在城楼上,一直用目光守护着楼下的百姓,校尉给她送来点心和热茶,她也摇头拒绝,将其晾到一边,未曾动过。

楼下这些惊弓之鸟,都是大燕的子民。

大燕皇族因为自己的骄奢淫逸,荒唐怠政而导致的国破家亡,尚能说是自食其果。

那么这些百姓——这些每日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百姓,他们又做错了什么才要受此惩罚?

从前,沈珠曦以为让她国破家亡的是攻入皇城的叛军。

后来,她渐渐醒悟,让大燕山河破碎风飘絮的,恰恰是包括她在内的拥有特权的人们本身,是那些大兴土木,纸醉金迷的皇族,是那些身在其位不谋其政的官吏,是那些上行下效的豪绅,是这些原本有能力将国家带往光明的人,将国家拉向了地狱。

其中,最为无辜的就是底层百姓。

他们没有享受到贵族的特权,却要陪着他们一起堕向地狱。

越是清醒,沈珠曦就越是羞愧,越是羞愧,她就更加清醒。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若是本末倒置,终将引来毁灭。

元龙帝在外流落两年,是否也已明白这个道理?

大燕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百姓和国家,都需要一个明君。

沈珠曦怀着沉重的心情坐在城楼,半个时辰后,一个官僚模样的人匆匆走上城楼。

“……下官见过夫人。”襄州通判揖手道,“此处风寒,夫人不如随下官换个地方说话?”

“楼下的百姓比我更冷。”沈珠曦说,“你们可商量出了什么对策?”

应该是来时就被告知了她等在这里的原因是什么,通判立即说道:“夫人,这些流民没有路引,不能入城,这是规矩。”

“他们是遭难的难民,连家都被泡在水里了,难道还拿得出路引吗?”

“没有路引,谁也无法保证里面没有居心叵测的探子隐藏其中。”

“如果真的担心开放城门会引起后患,你该做的是登记身份,核实查对,隔离安置,排查心怀不轨者——而不是粗暴简单地将所有人都拒之门外!”

她原本已经放好了自己的位置,打定主意不要过多干涉外政。

她原本已经告诉自己,你只是知府夫人,不是知府。

她反复告诉自己,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可是这些在其位的人呢?百姓的哀痛就在眼前,他们为什么能够视若不见?

通判无动于衷的态度激怒了沈珠曦,戳破了她一直努力压抑在胸腔深处的愤怒。

她难压心中的悲怒,怒声道:“你们说是照规矩办法,其实只是懒政罢了!”

“你——”通判被说中心思,恼羞成怒地瞪着她,“……我们只是在照规矩办事,夫人莫要为难我们了。知府恐怕也不希望,夫人一个内宅妇人过多插手政务吧?”

沈珠曦不擅与人争吵,可她只要一想到楼下饥寒交迫的难民,身体就又充满了力量。

而且,她很确定——

“知府若是知道此事,绝不会像你们一样什么都不做!”

李鹜和这些道貌岸然却冷血自私的人不一样,李鹜虽然和鸭群一起长大,虽然因生活所迫走上过歪路,但他的灵魂依然是清澈的,比这些学富五车的人仁义百倍!

她据理力争道:“我只是要求你们按照现在的情况,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这原本就是你的分内之事,如何叫作为难?”

通判躬身拱手,看似谦卑,说出的话却和谦卑毫无关联。

“夫人以内宅妇人身份,干涉政务决策,于下官而言,就是为难。”

沈珠曦气愤地看着他。

如果她有诰命还能用官阶压人,可她如今只有一个知府夫人的名誉头衔,到了关键时刻,谁都命令不动。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可行了吗?

如果是李鹜——如果是他,会怎么破局?

“下官知道夫人心善,可有些事情能做,有些事情不能,政务上的事,夫人还是不要插手的好。天快黑了,城楼上风大,还是让下官护送夫人回府吧。”

通判说完,脸一沉,目光扫向周围的城门守卫:“你们还不把夫人请回马车?夫人若是着凉生病,你们担当得起吗?”

“谁敢动我?!”

沈珠曦气势一凝,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从她的怒容上滂湃而出,城楼守卫和通判都为之一愣。

她勇敢无畏的目光注视着身穿官服的通判,义正词严道:

“食君之禄,就应忠君之事。门外的既是大燕的子民,也是你我的子民,我无法置之不理。”

“夫人想做什么?”通判脸色难看。

“你们没想到妥当的办法安置这些难民之前,”沈珠曦说,“我出去。”

“夫人!”媞娘震惊地睁大眼。

“我会在城门准备好帐篷和粥棚,陪着这些无家可归的人,直到你们给出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

通判想到此举会招致的风言风语,脸色越发难看:“夫人是在威胁下官——”

“通判怎么这样说?”沈珠曦强装镇定,用坚决的口吻说道,“你不愿给出解决方案,我就帮你想了一个,通判若是拿不出更好的解决方案,我就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了。”

一州首脑的夫人被关在城门外——即便是她自愿的,和同样被拒之门外的难民同吃同住,这事要是传出去,襄州的颜面不仅全部丢光,知府回来了,他的乌纱帽一样要丢掉。

通判前思后想,不得不让了步。

州治所的官员们匆匆聚在一起,经过一番激烈的争吵,制定出了针对难民的接收流程。

这时,太阳已经下山,城门外围聚的难民远超校尉的估量,即便是粗略估算,也有数千人不止。

一旦暴乱,后果不堪设想。

搭帐篷要钱,施粥要钱,请人手要钱,什么都要钱。

沈珠曦看向通判,通判坦然地直视着她的双眼:

“夫人,襄州的州库已经持续亏空三年了,实在拿不出钱救济啊。”

沈珠曦只好回家翻箱倒柜,将除了凤牌以外的珍贵物件都收拾了出来——连那盆她珍爱的豆绿都没放过。

她带着自己的全部珍藏,来到独眼龙的当铺里。

得知她典当的目的后,独眼龙沉默地看了她一会,给了她想都没想过的优渥价格。

月亮爬上高高的树梢后,一间间简易帐篷在襄阳县外搭了起来,一个个粥棚飘起了清粥的芳香,随蕊手脚利索地帮着樊三娘熬粥分粥,义诊的棚子前排满长龙,九娘临时充当起唐大夫的助手,负责给伤员包扎换药。胡一手带着他的人手四处巡逻,维持现场秩序。

沈珠曦坐镇主帐,看着帐内的小吏给每个登记了身份来历的难民一个临时号牌,他们凭借号牌,可以看病、领粥、分帐篷。

这些死里逃生后好不容易才得到一片庇护之地的人,不约而同地拿出了他们所能拿出的全部来向她表示感谢——一个香囊,一只草编的燕子,一声真诚的感谢,一次泪流满面的叩头。

一个刚会走路的女童,捧着几支不知何处采来的黄色野花送给了沈珠曦。

她笑着用双手接过,转过头后,却悄悄擦了擦发红的眼眶,然后继续用坚强沉着的表情面对众人。

主帐里还有许多小吏,他们负责将沈珠曦登记来的资料进行整理、归类、查实——既然都是四洲受害的百姓,彼此之间或多或少能有共同点,凭借这些共同点,就能将一部分身份明确的百姓先放入城。

在这期间,继续考察那些身份暂时不能核实的人,按他们的表现,分次放入城中。

虽说不能完全保证没有心怀不轨的漏网之鱼,但这已经是沈珠曦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做,总比不做好。

救,总比不救好。

李鹜在前方为家国而战,她也必须坚强起来才行。

这样,才不愧为公主,为儿臣,为臣妻——

才不愧为人。

第179章

“醒了?”

小猢扫了眼陌生的环境, 手撑在床板上想要坐起。

“别乱——”

李鹊话没说完,她已经带着被子一起坐了起来,绣着燕子的花被自然落下。

身上的伤已经被处理过了, 裹胸的布条不见踪影,敞开的亵衣里面只有层层叠叠紧绷的纱布, 最下层的纱布还露着一抹伤口浸出的绯红。

她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胳膊和腿,一阵撕扯的钝痛从身体四处传来。

小猢疼得龇牙咧嘴, 说出的话却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

“我又不在乎, 你害羞什么?”

把身子转过去背对她的李鹊坐在圆桌前,声音冷硬:“你是用脚趾头看出我害羞的吗?”

“你不害羞你转过去做什么?”

小猢掀开被子,双腿放到床下,踩上自己的鞋履。

“我的衣服呢?”

李鹊的声音充满厌恶:“下人拿去洗了,脏得都硬了——也不知道几天没洗。”

“你污蔑我的名声”小猢一脸不满,“你去洪水里滚一遭, 衣服也会和我的一样脏……喂,雀头,没有衣服, 你让我穿什么?”

雀头二字换来李鹊十分之一的一个余光,即便是只有那么一丁点的眼角余光,小猢也感受到了他没有言说的强烈不屑。

“你可以就这么出去。”李鹊讽刺道, “反正你也不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

“……你今日是吃火药了?”小猢说,“你不会是还在为那刀生气吧?咱们半斤八两, 能不能扯平算了?你让我差点命都没了, 我还没计较呢——”

李鹊刚要反驳,小猢已经一瘸一瘸走到他身前,转身拉下亵衣, 露出纱布下一道长长的新疤痕。

当日的伤痕已经愈合掉痂,化为足有两指宽的瘢痕,像条狰狞的山脉,从右下方腰侧起,钻出纱布,一直爬到她瘦骨嶙峋的左边肩胛骨。

这一刀,几乎贯穿她的整个后背。

“这一刀差点把老子命都砍掉了——我计较了吗?都是糙爷们,你怎么就这么小气?”小猢还在说。

“我是糙爷们,你不是——还有,是你心怀不轨,自食恶果。”李鹊面无表情道。

“鬼扯!那时候我还什么都没做呢!你都不知道我是好人还是坏人就想借刀杀人——那我要是好人怎么办?”

李鹊冷笑:“你是好人吗?”

小猢想了想,认真道:“也不算太坏。”

李鹊用一声满含嘲讽的冷笑作为回应。

“行了,咱们现在都是一个阵营里的人了,不如喝它十坛八坛,一笑泯恩仇怎么样?”

小猢把手刚一搭上李鹊的肩,李鹊就蹭地站了起来,抖开她的手不说,还再次用后背对向她。

他怒声道:

“你不穿衣服还动手动脚,要不要脸?!”

“你不给我准备换的衣服,还骂我不要脸——”小猢的耐性耗尽,她想要和李鹊和平相处的想法被忘到九霄云外,想也不想道,“说不准就是想偷看老子,你才不要脸!”

李鹊面色铁青地转过来,也不顾避嫌了,从牙缝里说道:

“我,偷看你?”

“你们这是怎么了?”口舌之争即将升级的前一刻,沈珠曦抱着一叠衣裳从门外走进,看见李鹊面前春光乍泄的小猢,惊得都结巴了,“小猢,你、你……你快把衣服穿好。”

“这里是襄阳?”小猢吃惊道,“你怎么送我回来了?”

“不送你回来,难道要你这副模样留在军中吗?”李鹊冷声说完,转头对沈珠曦说话时又如若春风,“嫂子既然来了,我就先走了,大哥那里还需要人手。”

“你去吧,记得要小心——”沈珠曦说,“也叮嘱李鹜一声,叫他量力而行。”

“好,嫂子安心在家呆着。我会帮衬大哥的。”李鹊笑道。

小猢在心中腹诽:这双面雀变脸的水平着实高超。

“等等,我也要去。”小猢拿过沈珠曦手里的衣裳就想当场换上,“我会洑水,我马上就能换好,我……”

小猢一顿,低头看向手里抖开的裙片。

“……这是什么玩意?”

“这是下裙呀!”沈珠曦兴冲冲道,“这里还有上襦和外衣,我按你平常的喜好,挑了一套翠蓝色的,你看你喜不喜欢?”

小猢刚要拒绝,沈珠曦神色一黯道:“衣裳是我穿过的,你别嫌弃……新的都……”

沈珠曦顿了顿,没继续说下去,转而抬头对她笑道:“虽然我穿过,但是一点都看不出来!真的,你仔细瞧瞧!”

沈珠曦的双眼满是明亮的期待,被这双眸子专注凝视,很难坚持自己的想法。

小猢被她带偏了方向,不知不觉就收下了陌生的裙装,而回过神来,李鹊那家伙早就消失在了门外。

“……为什么要让我穿女装?”她一脸纠结道。

“你到处都受了重伤,大夫要至少休养一月再说,这段时间,你就住在李府吧,女装不引人注意,也方便我照看你。”

小猢不想休息,可她身体四处都在传来的疼痛让她不得不放弃这个想法。

她叹了口气,接过衣裳穿了起来。

换好衣服后,她在桌前坐了下来,打量着沈珠曦脸上的疲色:“你一夜没睡?”

沈珠曦避重就轻道:“……这不是回来睡觉了么。”

“你害怕?”

小猢误以为她是因为害怕睡不着觉,等沈珠曦告诉她昨夜通宵的原因后,小猢盯着她看了好久。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沈珠曦不自在地摸了摸脸颊。

“你和山寨里只会勾心斗角的女人不一样。”小猢说。

“一样的。”沈珠曦摇头否定了她的话,“际遇造人,如果有选择的机会,谁也不想过只能勾心斗角的生活。”

小猢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