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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和我们非亲非故,”李鹊说,“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无凭无据的话?”

“……随你。”小猢说。

她一转过眼,看见沈珠曦复杂的表情。

“小猢,你……”沈珠曦看着她穿着裙子却大大咧咧敞开的双腿。

小猢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在条凳上坐直了身体,大开的双腿也规规矩矩地并拢起来。

“腿上有伤,并着不舒服。”小猢解释道。

沈珠曦不太信,刚刚那分明就是习惯成自然的动作。一个采药女,再怎么缺乏女德教育,也不会像个男人一样大开而坐吧?

她不禁再次往小猢的喉咙看去,没有分毫喉结的起伏。

要不是因为这个,她都会忍不住怀疑小猢是在男扮女装。

“我看到你的背篼里还有一些药草,那些都是什么?”沈珠曦假装好奇的样子。

“苦地胆和照山白,不是值钱东西。”小猢说,“原本想挖几株人参补贴家用,没找到。”

“苦地胆是做什么的?”李鹊忽然道。

坐在车外的他不像李鹍那样,毫无心机地将后背展现给人,他靠在开着的车门上,侧对着车里的小猢。

“清热解毒,专治疑心病——”小猢没好气道,“我看你这人就该拿苦地胆煎水喝。”

“疑心重,也比脑袋掉了再来后悔的好。”李鹊冷笑。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沈珠曦连忙插话打圆场。

“你们都少说两句,雀儿要专心驾车,小猢姑娘也需要静心养伤,这山这么大,即便有山匪,也不一定会被我们遇上。”

小猢拿过李鹊留在条凳上的匕首,大大方方地当着沈珠曦的面揣进了怀里。

“不是不一定,而是一定。”小猢神色肯定,“等着瞧吧,最迟太阳下山,你们就会知道我说的是真的。”

沈珠曦犹豫地看向李鹊,他面无波澜,丝毫没有改道返回的意思,沈珠曦也只好按下不安,继续坐着马车前进。

就像和小猢专门对着干似的,除了先前的山崩外,沈珠曦一行再没遇到任何意外。

眼见着太阳渐渐和地平线融合,山路两边的密林依然风平浪静。

别说土匪了,就是连只土拨鼠都没见着。

沈珠曦刚松了口气,欲开口说点什么,小猢就把她往车里一推,自己挪到了车门边。

“有情况。”小猢警觉的视线灵敏地扫视着马车两边安静的树林。

“……太安静了。”李鹊低声道。

他脸上的凝重比起小猢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吗?”坐在一旁的李鹍掏了掏耳朵,“什么时候停下吃饭我们?”

“大个子,你头埋低一点。”小猢不满地看着挡住她绝大部分视野的李鹍。

“不是大个子我!”李鹍也不满了,转过头瞪了小猢一眼。

“难道你还是小个子?算了……我没时间和你掰扯。”小猢转头看向李鹊,“要吗?”

她递出先前收到怀里的匕首。

李鹊看了一眼,说:“你留着,保护我嫂子。”

小猢不快道:“我也是女人!”

李鹊冷笑着看了她一眼:“……不太明显。”

“你这人嘴怎么这么毒啊?”小猢叫道,胸脯挺了起来,“哪里不明显了?!”

“哪里都不明显。”李鹊看向沈珠曦,说,“嫂子,一会要是有个万一,你别管我们,我们在姚县汇合——”

“姚县也是定海寨的地盘。”小猢说。

“……在茭县汇合。”李鹊面不改色地更改了汇合地点。

小猢动静很大地翻了个白眼。

“好,我会保护好自己……还有小猢。”沈珠曦知道自己留下只有拖累的份,郑重地点了点头,“你们也要保护好自己。”

“小心身边人,别被卖了还帮人数钱。”李鹊说。

“你说谁呢!”小猢叫道。

“没让你对号入座。”李鹊说。

眼见两人又要吵了起来,沈珠曦还来不及劝解,一声尖利的哨响从林中响了起来。

“抓紧了!”

李鹊一鞭子狠狠抽在马屁股上。

“驾!”

这一鞭子直接把老马抽出了血,疼痛激发出了它年轻时的速度,沈珠曦被甩到车壁上,光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在不断后退。

一闪而过的窗景里闪过许多手拿弓箭的山匪。

“嗖——”

“嗖——”

叮叮当当的声音不断响起,沈珠曦白着脸扑到窗边,用力关上了摇晃的车窗。

一只箭矢穿过车窗上的白纸,嗖地钉在了对面的车壁上。

“嫂子小心!”李鹊叫道。

有什么东西落到了沈珠曦身上,她抬眼一看,是小猢把软垫扔了过来。

“趴下!如果车壁破了,就用这个挡住胸口!”小猢急声道。

沈珠曦连忙照做。

“快停下!不想死就下车!”

四面八方都传来山匪的威吓,李鹊闪开一支朝着他脑门射来的利箭,弩弓一抬,箭影一闪,马车左边传来一声惨叫。

“砰!”

车窗被人从外撞开,一个凶神恶煞的山匪挂在车身上,想要爬进车内。

沈珠曦吓得尖叫一声。

小猢拔出匕首刚要赶去帮忙,就见着娇滴滴的女子一边尖叫一边用手边的茶壶把人砸了个头破血流。

“你走开!”

.

沈珠曦砰砰砰几下,砸碎了茶壶,也把满脸是血的山匪砸下了马车。

她松了口气,一脸虚惊地抚了抚胸口。

“吓死我了……”

小猢对这句话心存疑惑:她吓没吓死很明显,头破血流掉下车的那人死没死,倒是值得一个问号。

第145章

李鹊忽然驾着马车往左侧的山林冲去。

急转弯后, 沈珠曦和小猢都摔在了车里。

横冲直撞的马车像撞沙袋一样,砰砰几声撞走迎面的山匪,以险之又险的动作完成了急转弯。

马车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李鹊又是一鞭子下去,老马惨叫一声,再次拉着马车飞奔起来。

迎面而来的是四五个骑马的山匪,他们大声叫着停下, 杀气腾腾地朝马车冲来。

李鹊抬手射出一只弩箭, 正中最近那匹马的马前腿。

伴随一声嘶鸣,马上的土匪和中箭的马一起摔了出去, 掀起一片尘埃。

“二哥!其他的交给你了!”李鹊叫道。

李鹍气沉丹田一声怒吼, 从车上毫不犹豫地飞身扑向最近的骑马山匪。

一个不慎, 他就会落到地上,被马蹄踩踏, 被大刀贯穿!

沈珠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也不敢眨, 死死地盯着飞扑出去的李鹍。

漫长的一瞬之后, 李鹍准确落到了骑马山匪的马上, 没等山匪反应过来, 山匪已经被李鹍的怪力给甩了出去!

李鹍用和庞大身躯毫不相符的灵活动作坐上马背, 紧接着,他接住李鹊扔给他的长刀, 怒吼一声向着前方的土匪冲去!

李鹍还没真正发力, 但他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已经震慑住了前方拦路的土匪。

在片刻怔愣后他们才反应过来,但此时反应也已经迟了,李鹍的大刀近在眼前。

一颗人头伴随飞溅的鲜血扬了起来。

沈珠曦不忍再看,闭上了眼。

马车在颠簸中前进。

一只斜射进来的箭矢射中了沈珠曦护在头上的软枕。

她浑身一颤, 不敢动弹,死死抓着手中的软枕。

不知过了多久,打杀声渐渐停了,沈珠曦睁开眼一看,他们刚好再次经过先前山崩的地方。

李鹊扬鞭的次数越来越多,老马的速度却不再有质的提升。

一身血迹的李鹍骑着抢来的马追了上来。

李鹊拉住缰绳,勒停了老马。

“嫂子,带上细软下车,二哥带你先走。”李鹊说。

“小猢呢?”沈珠曦问。

“她和我一路。”李鹊道。

“我也要和她一路!”小猢叫道。

“不行,坐不下。”李鹊毫不犹豫。

“我会骑马,我可以带她走!”

“想都别想。”李鹊冷笑道,“要么和我走,要么你一个人走。自己选吧。”

“你——”

小猢气得跺脚,一跺脚,她又疼得龇牙咧嘴起来。

李鹊没理她,转头对沈珠曦道:“嫂子,快走吧,按我们之前说的地点汇合。”

沈珠曦犹豫片刻,点了点头:“好。你们一定要赶上来。”

她换乘到李鹍的马上,仍担忧地看着留下的李鹊二人。李鹍误会了她的意思,一脸淳朴道:“猪猪别怕……靠着我,横着走,不怕不怕……”

“……我不怕。”沈珠曦对他安慰地笑了笑。

“好。”李鹍点点头,“走了!横着走!”

他一夹马腹,膘肥大马疾驰而出。

沈珠曦回头朝李鹊二人喊道:“你们自己保重!”

李鹊远远朝她挥了挥手。

弃车之后,沈珠曦和李鹍的速度明显提升。

“我们要是走老路回去,会不会被那些村民告密行踪?”沈珠曦担心道。

李鹍一脸懵懂:“怎么办你想?”

沈珠曦想了想,说:“避开村庄,走山路过去。”

“好。”李鹍没什么想法地点了点头,“听猪猪的。”

马蹄踩上陡峭的山路,虽然颠簸了许多,但周围人迹罕至,撞见定海寨眼线的可能大大降低。

沈珠曦忍着屁股在坚硬的马鞍上颠来颠去的疼痛,两个时辰后,他们终于沐着月色赶到了茭县的城门。

已经过了可以入城的时间,城门紧闭着,守卫不见踪影。

零星几个同样来晚的路人就在城楼下蜷缩着等待天明。所幸已经入夏,夜里温度也不是很低,沈珠曦也放弃了生火的想法,决定就在城楼下凑合一夜。

她是城门外唯一的女人,虽然引来不少觑视的目光,但好在李鹍在她身边,光是他那不寻常的身量,就能震慑住许多宵小之辈,更别提他身上还有没干的血迹。

沈珠曦和李鹍选了个地方席地而坐后,附近的两人自觉挪开了地盘。

出事的地方离茭县并不远,两个时辰的路程,如果没有意外,李鹊二人应该在天明之前赶到。

可是直到东方既白,打着哈欠的守卫懒洋洋地拉开城门,李鹊二人的身影依然没有出现。

要不是不知道该上哪儿去找他们,沈珠曦都想调头往回走了。

她压下心中的不安,做着自己该做的事:定下客栈,车行买下结实的新马车,准备好伤药,调查好医馆的位置,随时准备着迎接李鹊和小猢。

李鹊机灵,小猢看上去心眼也多,只是小猢身上有伤,李鹊带着伤员,行事上肯定多有不便,沈珠曦始终没法放心。

她安排好一切后,在城门处的茶肆坐了一整天。李鹍也陪着她,在一旁吃了一整天。

夕阳再次下山的时候,茶肆老板收拾起锅炉桌椅,催促着他们离开。沈珠曦犹犹豫豫地起身,目光始终看着空旷的城门。

李鹊他们要是再不来,城门又要关闭了。

“来了来了!”李鹍忽然叫了起来。

沈珠曦也看见了那两个身影,他们坐在一辆老汉驱赶的牛车里,通过了城门守卫的检查。

老汉甩了甩手里的柳枝,老牛迈着悠闲的步子,拉着木车走出城门。

“雀儿!”

沈珠曦提起裙子,心急火燎地小跑过去。

“嫂子!”李鹊从车里站了起来。

驱车的老汉见状吆喝一声,拉停了老牛。

沈珠曦气喘吁吁跑到牛车前,首先把车里的李鹊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确认他身上没有明显伤势后,才放下了一直提在喉咙口的心。

此时她才有心思去看同车的小猢,这一看,她不由脱口而出:“小猢受伤了?!”

比起分别时的样子,小猢的伤势更加重了。她面色苍白,高挺的鼻梁上浮着一层虚汗,嘴唇白中透青,沈珠曦借给她的衣裳上染着大片血迹,血迹从后背一直浸染到胸前。

“不小心让敌人砍了一刀。”李鹊说。

李鹊的轻描淡写激起小猢的愤怒,但她体力衰弱,动了动嘴唇却什么都没说出,只是怒瞪了李鹊一眼。

沈珠曦的事前准备派上了用场,她急声道:

“我知道医馆的位置!我带你们去!”

“还是嫂子周到,你和二哥先上车吧。”李鹊向她伸出了手,“我和这老人家谈好了请他送我一程,我们坐牛车比步行更快一些。”

沈珠曦拉住他的手,李鹊顺势将她拉上了牛车。

李鹍攀着车壁,轻而易举就爬上了车。

老汉挥了挥柳枝条,老牛又慢悠悠地往前走去。闭市的时刻,街上人流量不减反增,来往的行人都诧异地看着车上满身鲜血的小猢。

唯有老汉视若无睹,还不忘沿途招揽生意:“牛车来啰,牛车来啰,三个铜板一个人……”

沈珠曦看着小猢身上的鲜血,忍不住开口催促:“老人家,你能不能快一些?车上还有等着就医的伤员……”

“够快啦。这牛已经十三岁了,再快又能快到哪里去?”老汉像是压根看不到车上的伤员一样,神情和他身下的老牛一般从容,“你就放心吧,她既然能撑到进城,那就一定能撑到走进医馆——出不了事的。”

沈珠曦也不知道他是哪儿来的自信断定小猢出不了事,她看着小猢身上的鲜血心急如焚,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她这般反应,反倒让一开始脸色难看的小猢泄了怒气。

“你……你哭什么啊,又不是你受伤。”小猢不自在地动了动受伤的身子,木车上立时留下一道血痕。

“……我就是看着难受。”沈珠曦扁着嘴道。

“我都没难受,你难受什么……”小猢移开眼,过了一会,又飞快瞥了她一眼,“还死不了呢,别哭了!”

沈珠曦看向一旁没说话的李鹊:“你呢?你有没有受伤?”

“他能受什么伤?”小猢没什么力气,依然在这时抢过话头,没好气道,“他能有什么伤?刀子砍过来的时候跑得比谁都快!”

李鹊对她的嘲讽无动于衷。

“刀子来的时候,傻子才跑得不快。”

“你跑了,把我的后背露出来怎么办?!”

李鹊冷笑:“你自己没注意后背的敌人,关我什么事?”

眼见小猢又有动怒牵动伤口,沈珠曦连忙出言制止了这场口舌之争:“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吵!”

沈珠曦的话,李鹊还是听的。

他转过头,一言不发地看着街道前方。

李鹍看了看车上三人,附和道:“就是……什么时候了还吵,饭都没吃呢……”

沈珠曦不禁看了理直气壮说这话的李鹍一眼。

难道,在他眼中,馄饨、烧饼、枣泥酥、糖葫芦……这些都算不上饭吗?

牛车迈着悠闲的脚步终于到了医馆门口。

李鹊似乎是看在沈珠曦的面子上,主动向小猢递出搀扶的手,却被小猢不客气地一把打开。

“我自己能走!”

小猢强撑着身体起身,还没站稳就先踉跄了一下,沈珠曦连忙上前扶住,她身体一僵,看了沈珠曦一眼,这次没再拒绝。

沈珠曦扶着小猢下了车,进入医馆立即唤来药柜前的大夫给她检查。

因为是外伤,大夫叫来了他在后院炮制药材的女儿帮忙止血包扎。

过了许久,大夫的女儿从内室走了出来,双手染着血迹。

“有几处外伤,我已经做了止血处理。”她对沈珠曦几个外行言简意赅地说明之后,对大夫则说明了更详细的伤口长度和深度。

抚着长须的大夫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一脸关切的沈珠曦。

“背上的外伤有些重,再加上肩膀和腿上的内伤,要好好养上两三个月才能痊愈。在这之前都不要让她做重活了。”大夫说,“我给你开几服药汤和外用的药膏,一日三次,马虎不得。”

“多谢大夫!”沈珠曦道。

重新穿好衣裳的小猢撩开门帘走了出来,大夫的女儿惊叫一声,说:“你伤得这么重,怎么自己出来了?”

“我是后背被砍了,又不是断了脚。”小猢脸色惨白,仍嘴硬道。

“她是怕被我们丢下。”李鹊状若随意地说。

“那你怎么没丢下?”小猢针锋相对道,“你之前丢的不是挺顺手吗?”

沈珠曦左右为难地看着两人。

想了想,她问出另一个颇为关心的问题。

“你们把马带回来了吗?”

她的李鹃呢?

第146章

她的李鹃四世啊!

沈珠曦一路流着眼泪回到定下的客栈, 李鹊和小猢在她的眼泪面前自动和解,再没有起过争执。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

当天晚上, 沈珠曦打起精神,端着煎好的药来到小猢房里。

小猢在床上昏睡,听到脚步声立即警醒过来。见到是沈珠曦,她缩回伸向枕头下的手, 强撑着坐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她声音沙哑, 没什么力气。

沈珠曦看她面色潮红,在她床边坐下后, 用空着的左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还好没有发烧, 你先把药吃了。”沈珠曦把药递了过去。

小猢看着黑乎乎的药汤, 迟疑了片刻接到手里。

“……这是你煎的药?”

“是雀儿煎的。”沈珠曦道,“他是刀子嘴豆腐心, 冒犯之处你就宰相肚里能撑船,别和他一般计较——”

一听是李鹊煎的药, 小猢毫不犹豫把碗推了回来。

“我怕被他毒死。”

一声冷笑从门外响起。

“你不是采药女么, 闻一闻难道不知道这药有没有毒?”

李鹊站在门外, 讥讽的神情在说完后随之一转, 温和地看向沈珠曦:“嫂子, 该吃晚饭了。二哥在楼下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你们先吃吧,我马上就来。”沈珠曦忙道。

“好, 你尽快来。”李鹊眼神落到小猢身上, 又恢复了冷淡,“别浪费时间。”

李鹊正要转身离开,小猢突然开口:“你站住!”

李鹊停下脚步后,小猢看向沈珠曦, 说:“你喝一口。”

“你不要得寸进尺——”李鹊沉下脸。

沈珠曦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道他们怎么才一日功夫就势同水火了。

“我喝!”她不等两人再度升级争执,一气喝了一大口。

不光李鹊愣住,就连开口要求的小猢也目瞪口呆。

“你还真喝……”她一脸震惊。

“喝一口药也不妨事,你现在放心了吧?”沈珠曦笑道。

她没觉得小猢的要求有什么过分的地方,虽说是失礼了些,但一个弱女子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即便为此失了些礼,又算得了什么?

她把药碗再次推了过去,耐心劝道:“快喝罢。大夫说了要一日三次,你不喝药怎么好得快呢?”

“嫂子,她不喝算了,你管她做什么?”李鹊冷下声。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铁石心肠?”小猢立即回道。

她接过沈珠曦手里的药碗,一口气喝光了。

再把药碗送回来的时候,她没有多说什么,可是看着沈珠曦的眼光,已不似之前防备。

“……嫂子,快些过来。”李鹊说完,转身离开了门口。

沈珠曦起身关上门,重新走了回来。

“你怎么还不走?”小猢问。

“我还没给你上药,你让我去哪儿?”沈珠曦奇怪道。

“我自己能上。”

“你连起身都难,要怎么给后背上药?大夫说了,你背后的伤容易感染,一定要多搽药才行。”沈珠曦拿着大夫开出的药膏,罕见地强硬道,“你是自己脱衣服,还是我帮你脱?”

“……不用,你去用饭吧。”

小猢说着,要重新躺下,沈珠曦一把拦住她,不由分说就开始脱她的上衣。

“你、你干什么!”小猢大惊失色,一张脸红得飞快。

“当然是给你上……”

沈珠曦话音忽然熄灭,她看着少女瘦削的肩膀下层出不穷的陈年旧伤,哑然许久。

大大小小的伤痕遍布小猢清瘦的上身,少女的女性特征发育并不明显,几乎可算一马平川,也难怪她穿着沈珠曦的衣裳时,像男扮女装的少年。

那些伤痕,有的是箭簇穿刺的,有的是刀剑砍伤的,偶尔也有几处沈珠曦看不出来路的伤痕,都已因为年岁过久,成了发白的瘢痕。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