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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那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公蛎恨不得扑上去将她的脸抽成破鞋底儿。

空气有些凝滞,三人默默相对。公蛎看毕岸的神态,似乎有些不知如何处置的意味。毕岸率先打破平静,拉了个凳子坐了下来,无奈道:“本来以为您会彻底交代,没想到还是要我问。李婆婆走了,我们来谈谈其他的话题吧。我该继续叫您赵婆婆,还是叫您银姬?”

“银姬?”正在闭目养神的赵婆婆睁开了眼睛,低声重复了一遍。黑衣人的影子 隐约映射在窗户上,看起来像是阿隼的身影。

赵婆婆挺直腰身,盯着阿隼的影子,脸上的表情飘忽不定,似乎在衡量要不要承认这个称呼。

毕岸道:“听闻禁婆银姬精通媚术,见之无不倾倒。我一直以为银姬是个妙龄 少女,没想到是个婆婆。”

公蛎本来已经打起了哈欠,听道“禁婆银姬”这个名字,又恢复了精神:“禁婆,银姬,什么东西?”

赵婆婆收回目光,嫣然一笑道:“小子,放尊重些,禁婆银姬,就是我。” 又朝毕岸笑道:“你还是叫我银姬好了。每日赵婆婆、赵婆婆的,叫得人家都老了。”

公蛎觉得哪里有些别扭。等赵婆婆手指点腮,歪头娇笑之时,忽然明白,是因 为她一个年逾五十的老太婆做出这等妙龄女子的动作,看起来十分别扭。

赵婆婆麻利地站起来,扭了下身腰,轻轻柔柔道:“啊,我这些年来,还觉得 做婆婆也挺好的呢,怎么经你一提,我又想做回银姬了呢?”说着转过身去,一件件褪去衣物,就在毕岸和公蛎面前脱了个精光。

公蛎的眼睛直了。这赵婆婆,不,禁婆银姬,皮肤光亮洁净,带着一丝通透,如同白玉雕成的一般。她个子小巧,却更显精致。

银姬转过身来,连窗外隐蔽的黑衣人都忍不住发出一阵低呼。

双峰挺立,玉臀微翘,柳腰轻摆之时曲线毕露。公蛎下意识捂住了眼睛,却留 了极宽的手指缝。

银姬咯咯笑道:“龙掌柜,你也看看人家的脸嘛。怎么总盯着胸部看?”

公蛎浑身一阵燥热,往上看去。她的容貌已经变成二十几岁的模样,长相倒说不上十分漂亮,但眉眼如水,嘴角含笑,难以言说的娇媚,特别当她微微眯起眼睛,带着一丝慵懒的时候,更是魅惑至极,让人恨不得一把揽入怀中。

此时,她便是这么一种模样,懒懒笑道:“毕掌柜,你觉得我美吗?”

公蛎抹去嘴边的一滴哈喇子,偷偷看向毕岸。毕岸眼神如常,淡然道:“若是跟李婆婆比,那自然是极美的。”言下之意,再美也五十多岁了。

显然这句话戳到了她的痛处,银姬笑容僵了一下,表情瞬间变得更加柔媚,娇嗔道:“毕掌柜你欺负人。”款款走到床前,撕开被子取出了一件银色长袍穿上,然后坐在梳妆台前对镜描眉,举手投足,无一不美。

公蛎终于说得出话了:“禁婆是什么?”

银姬从镜中朝他一笑,娇滴滴道:“龙掌柜不学无术,该打。”公蛎忽然觉得一阵不安,仿佛她的眼睛带着一种奇怪的魔力,要把人吸进去一般。

毕岸简短道:“禁婆是巫教中的护法。”公蛎不敢多问,也不敢去看她的眼睛,慢慢挪到毕岸身边。

银姬朝公蛎抛了个媚眼,道:“龙哥哥,你一向喜欢美人儿,如今有我在你面前,怎么反倒不敢正视了?哦,你是喜欢我不穿衣服的样子是吗?那我还是将衣服脱了吧。”说着竟然真的将衣服褪下一半,露出圆润光洁的香肩和一大片洁白的胸脯,飞扑过来,便要依偎在公蛎怀中。

公蛎哪里见过如此放荡的勾引,竟然比青楼里的姑娘还要肆意大胆,耳热心 跳之余,却下意识一闪。银姬扑了个空,顺势坐在了地上,刚好将头伏在毕岸膝盖上,拖长了声音撒娇道:“毕哥哥。”

这一声当真如同天籁,听得公蛎心肝儿颤抖,不由后悔了刚才的举动。

毕岸面不改色,正襟危坐,淡淡道:“您还是叫我毕掌柜吧,或者叫名字也可。被一个知天命的老女人叫哥哥,听起来实在令人作呕。”说着毫不犹疑一把推开了她,道:“您还是说说关于银蚕之事吧。”

银姬坐在了地上,却不怒不嗔,仰起脸儿,楚楚可怜道:“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

公蛎不住地在心里告诉自己,她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妖婆,但一看她的样子,只剩下心跳了。

毕岸冷冷道:“关于巫教,银蚕,银精。”

银姬垂下眼睛,道:“我早年加入巫教,跟龙爷学了银蚕养殖之术,银精 也是他找人寻得的。后来巫教败落,我虽然被封了护法,实际上是不怎么管事 的。”她一双眉目微微斜睨,带着点浅浅泪光,低声道:“我这辈子,全然毁了李宏手里啦。”

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个男人只怕都要心生怜惜之心,想要疼她爱她,令她有生之年再也不受半点苦楚,哪怕她已经年逾五十。

公蛎不由伸出手去,扶她起来。银姬朝公蛎灿然一笑,眼神澄澈清亮,亲切之感顿生。

毕岸道:“龙爷是谁?”公蛎想起梦中那个戴着面具男子,似乎也被称为龙爷。

银姬规规矩矩地坐着,双手交十放在膝上,像一个乖巧的小女孩,轻言细语地讲了起来。

在民间,具有特殊能力的女婴一般被人视为不祥,一旦发现常被溺杀或者抛弃。赵月儿两岁时,因偷吃祠堂供品,被同族一个叔叔骂了一顿,过了片刻,他便疯疯癫癫,在祠堂嚎哭,任谁劝都不行,直至吐出血来,几乎死掉。之后,类似的事情又发生了几次,次次皆与赵月儿有关。族中便有长辈心生疑惑,暗中留意,发现她能够控制人的意识,特别对青年男子。族长私下找到她爹娘,要求他们为了家族安宁,杀了赵月儿。

赵月儿爹娘万般不舍,正为难之际,一个道士借宿,他对赵月儿极其感兴趣,称此女骨血奇异,愿为她加持添福,并劝说族长改变主意。至于其中到底做了何事,当时赵月儿才三岁,记得不清,而爹娘对此讳莫如深,从不愿多言,只知道他 送自己一条细小的银链,要求必须佩带,不得摘下。自此以后,果然未再出现异事。但勾引魅惑男子这个,赵月儿无师自通,小小年纪便运用得极为娴熟,将周围年轻男子迷得颠三倒四。

十八岁那年,有个男子私下找到了她,自称龙爷,传授了她银蚕饲养之法,并留给她蚕种;之后又过了五年,那时她已经杀了阿宝和李宏,龙爷才第二次现身。

“他说他知道我杀人的事情,若要保全自己,只能为他做事。我当时试图用银蚕杀他,但银蚕根本不碰他,而我的媚术对他全然无用。没办法,我只好听命于他。”银姬偷偷看了一眼毕岸,样子又可怜又可爱,“他说以后我在教内的名字便叫银姬,身份为禁婆。他又传授我有关银魂魇术的修炼和使用。很奇怪,这次见过他之后,我的魇术进展飞快。倒像是……”她顿了一顿,道,“倒像是我一直都会似的。我猜测,小时候我也是有这种异能的,只是被那个不知道真假的老道士压制了。”

公蛎十分好奇,插嘴道:“龙爷长得怎么样?”

银姬道:“我只见过他几次,他每次都戴着面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属下众人,皆单线联系,个人信息全由龙爷一人掌握,所以众多教众相互之间只闻其名号,并不相识。”

她垂下头去,露出白嫩的脖颈:“我曾经想脱离巫教,可是不管我搬去哪里,他总能找到我。直到十年前,他在一场祭祀中受了重伤,蛰伏多年,再无音讯。所 以……所以我以为已经彻底摆脱了他的控制,这才重新来寻找刘兰心。”

毕岸像是认可了她的话属实,又问道:“巫教的禁公鬼冢,是为何人?” 银姬极其坦诚,轻声道:“禁公鬼冢,我在十年前的祭祀上见过一次,但他模样颇不起眼,大家也都戴着面具,并无交流。”

毕岸道:“巫教的组织果然严密。”这句却是对公蛎说的。

公蛎啊了一声,忙点头附和。他刚才看到银姬讲话时柔嫩的嘴唇微微上翘,如同花瓣,一时又想起丁香花女孩来,不由痴了,根本没留意银姬讲话的内容。

银姬低声道:“是。”

毕岸道:“十年前那次祭祀,发生了何事?”

银姬十分配合,道:“我当时并未在场,只打听到一些传闻。这场祭祀似乎关系到一个极大的秘密,巫教已经谋划了数十年。但好像途中祭祀的器皿忽然出现严重问题,致使祭祀中断,龙爷受伤。”

公蛎想起做的那个梦,试探道:“祭祀活动在哪里举行?”

银姬朝他一笑,道:“黑风崖。邙岭。”公蛎同毕岸交换了下眼神。

毕岸又道:“你以往以何种形式接收任务?都是什么样的任务?”

银姬道:“多是信件形式,送信的方式也不一而足,或信鸽传书,或不相识的人送来,甚至有时一觉醒来,会发现床头有一封画着骷髅的信。至于任务,通常都是……”她咬着嘴唇,道:“采血,杀人。”

若是没有之前听到赵婆婆关于杀死阿宝和李宏的认罪,公蛎打死也不会相信,银姬这么一个如同春花般美好的女子,会比蛇蝎还要歹毒。正如时下,当她楚楚动人带着泪光,说出“采血,杀人”几个字时,公蛎第一反应,便是她是迫不得已,有苦衷的。

银姬幽幽叹了口气,道:“从我加入巫教那一日,便逃不脱了。我只是个工具,知道的不一定比你更多。你若是有兴趣,我执行的六次任务,可慢慢说与你听。” 她忽然对公蛎一笑,柔声道:“龙哥哥,我有点冷。”

公蛎站在她左侧,而衣柜和床却在她右侧的那端。公蛎想也不想,抬脚从她前面走过。

毕岸伸手去拉,已经晚了,她的脸贴在公蛎的脸上,一双漆黑的眸子如同幽静的湖水,深不见底,深情地凝望着公蛎。

(九)

公蛎忘了身在何处,只闻见一股浓郁的紫丁香味道,面前的这个女孩,微微翘 起的粉嫩嘴唇,精致的面孔,正是梦萦魂牵的人儿。

她将头轻柔地倚靠在公蛎的肩上,声音如泉水一般动听:“我找你好久了…… 抱紧我。”

公蛎忽然热泪盈眶,抖抖索索地抱住了她,回道:“我也一直在找你……”

让人沉醉的香味,公蛎愿意一辈子就这么度过。

突然,两人被粗暴地拉开,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脸上咧嘴大笑的昆仑奴狰狞得如同地狱来的魔鬼:“血珍珠,我的血珍珠,可以采集啦。”

面具狞笑着,朝着她喷出一口毒雾。

丁香花女孩深邃的眼睛如同一弯漩涡,似乎要将公蛎吸进去。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抚摸着公蛎的脸颊,软软滑滑,轻轻哭泣道:“救我!”

公蛎弹跳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撞开男子。

女孩儿如同秋风垂落的花瓣,飘落在公蛎怀中,五官渐渐隐去,只剩下两只黑洞洞的眼窝和被砸开的颅骨,全身上下化为一具白骨。

一向没心没肺的公蛎,第一次明白了心碎的感觉。他泪流满面,发出一声几乎不像自己的低吼朝男子扑了过去,两人翻滚在地上。

眼睛已经发红。厚厚的墙壁外,那些潜伏的黑衣人迷失了本性,在院子里疯狂 地相互翻滚、厮打。周围的景象异常清晰,公蛎看到高阳手背上厚厚的汗毛,看到王进扭曲的脸,看到阿隼挺着勾一样的长鼻子将厮打的两人分开。帐幔在燃烧,地 面热得发烫,火光映照着丁香花女孩的白骨,无数黑色的鬼魂从地底下爬出来,抱 着公蛎的脚踝哭泣,如同地狱。

打啊,打死他。那些鬼魂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