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自己的生活中,也有类似的经历。她现在是一名警察。
同时,作为寡妇,她曾盯着镜子,直视镜中那个截然不同的凯瑟琳·丹斯,在卸妆之前,口红还残留在双唇上。
这是何苦呢,真是何苦啊?
现在,她坐在苏珊·彭伯顿的办公室里,对面坐着死者苏珊的老板,伊芙·布洛克。丹斯凝视着这张同样悲伤的面庞。
“我不相信这是真的。”
不,永远都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她已经不再哭泣了,但这只是暂时的,丹斯能感觉到。这个敦实的中年女人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感情。她身体前倾,双腿蜷曲在椅子下面,肩膀有些僵硬,下巴收紧。她的表情正符合表意学上所说的悲伤表征。
“我不明白那些关于电脑和文档的事情。究竟是为什么?”
“我认为,他想把一些东西隐藏起来。可能是几年前他参加过的某次活动,而他又不想让别人知道。”丹斯向这女人提出的第一个问题是:在佩尔入狱之前,该公司是否已经营业了?答案是肯定的,当时已经开业。
这女人又哭了起来:“我想知道一件事,他有没有……”
丹斯察觉出某种含义,于是回答了这个没有问完的问题:“没有发生性侵犯。”她问起苏珊打算约见的那名客户,但伊芙并不知道其中的详情。
“能稍等一下吗?”伊芙·布洛克差点就要泪如雨下了。
“当然。”
伊芙向洗手间走去。
丹斯看着苏珊·彭伯顿办公室的墙壁,上面挂满了她以前举办过的各种活动照片:婚礼;犹太裔男孩和女孩的成人仪式;纪念日派对;本地公司、银行和互济会的短途出游;政治募捐会以及高中和大学的各种活动。该公司也跟殡仪馆合作,筹备葬礼后的餐饮招待。
她惊讶地看到了操办她丈夫葬礼的人的名字。
伊芙·布洛克回来了,脸颊通红,眼睛有些肿。
“对不起。”
“没关系。那么,她是下班后才去见那位客户的?”
“是的。”
“他们会不会到什么地方去喝酒或喝咖啡?”
“有可能。”
“在附近吗?”
“通常是的。在阿尔瓦拉多。”这是蒙特雷县中心的一条主干道。“或者可能是位于渔人码头的德尔蒙特中心。”
“有什么特别喜欢的酒店吗?”
“没有,顾客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对不起。”丹斯拿出电话,打给雷伊·卡拉尼奥。
“丹斯探员。”他应答道。
“你在哪儿?”
“在马里那附近。还在帮奥尼尔警探查找被偷的船只。目前还没有什么进展。汽车旅馆方面也没有任何线索。”
“好吧,继续查吧。”她挂断电话,又打给TJ。
“你在哪儿?”
“听你说话的重音我就知道,我是你的第二个通话对象。”
“快点回答。”
“靠近县中心。蒙特雷。”
“好的。”她告诉他伊芙·布洛克公司的地址,让他10分钟后来这条街上找她。她要给TJ一张苏珊·彭伯顿的照片,并让他去走访所有步行能到达的酒吧、餐馆,还有购物中心和渔人码头。再加上罐头厂街。
“你太青睐我了,老板。酒吧和餐馆,这些任务是我的最爱。”
丹斯还让他去电话公司查询所有打给苏珊的电话。她认为那个客户不是佩尔;尽管他很有胆量,但也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来蒙特雷县中心。但这位潜在客户可能掌握极有价值的信息,比如,苏珊在和他会面之后去了哪里。
丹斯从伊芙那儿找来电话号码,转告给TJ。
挂断电话之后,丹斯问:“被偷的文档里会有些什么内容?”
“哦,关于我们公司业务的所有相关信息。客户、宾馆、供应商、教堂、面包房、酒宴承办商、餐馆、酒店、花店、摄影师,还有曾聘请过我们的公司公关部门等……包罗万象……”这一连串内容似乎让她说得很累。
到底是什么让佩尔如此担心,以至于要销毁所有的文档呢?
“你有没有为威廉·克罗伊顿本人、他的家庭或公司服务过?”
“为谁?……噢,那个被谋杀的人……没有,从来没有。”
“或许是他公司的某个分公司,或者他的某个供应商呢?”
“我想可能服务过,我们承办了很多公司庆典活动。”
“你有没有这些材料的备份?”
“有些东西档案库里有……税收记录、付讫支票之类的东西。可能还有些发票的复印件。但很多东西我都没有备份。因为我从没想到有人会偷这些档案资料。复印件都存在我的会计那儿。他住在圣荷塞。”
“你能尽量把它们都拿过来吗?”
“有很多……”她的反应有些迟缓。
“截止8年前的资料,也就是到1999年5月。”
这时,丹斯又有了一个新的想法。佩尔会不会对苏珊即将策划的某个活动感兴趣呢?
“还有你们即将承办的所有活动的资料。”
“没问题,我会尽力的。”
这女人似乎被这场悲剧击垮了,浑身瘫软。
丹斯想到莫顿·内格尔的那本书《睡偶》,意识到她所面对的女人其实已经成为丹尼尔·佩尔的另一位受害者。

  在我看来,暴力犯罪就如同是在池塘里扔进一块石头。其后果就像激起的涟漪,绵延不绝,永无止尽。

  丹斯拿了一张苏珊的照片,准备交给TJ,然后下楼到街上跟他会合。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为奥尼尔的号码。
“嗨。”她说。看到这个号码她感到很高兴。
“我得告诉你一些情况。”
“你说吧。”
他的声音很轻。丹斯不动声色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会尽快赶到。”

  “这是一种福气,真的。”胡安·米利亚尔的母亲噙着热泪告诉丹斯。
蒙特雷湾医院的走廊上,丹斯站在面色凝重的迈克尔·奥尼尔身边,看着胡安·米利亚尔的母亲在尽力安慰他们俩,同时也接受他们的同情。
温斯顿·凯洛格也来了,向家属走去,表达他的哀思,然后又握了握奥尼尔的手——另一只手的手指放在奥尼尔上臂的二头肌上。这一姿势通常是商人、政客和哀悼者之间表示诚挚之情的举动。“我非常难过。”
他们站在烧伤科重症监护室的外面。透过窗户,他们可以看见结构复杂的病床以及周围类似航天仪器的器械装置:电线、管阀,还有各种仪表。床中间隆起一个人形,一动不动,上面盖着一块绿色的床单。
同样颜色的床单曾经盖在她丈夫的尸体上。丹斯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心中思绪万千:生命究竟去向何处,它到哪儿去了?
此时,丹斯开始厌恶这种特别的绿色。
丹斯盯着尸体,耳边响起伊迪·丹斯曾悄悄对她说过的话:他说:“杀了我”。他说了两遍,然后闭上双眼……
米利亚尔的父亲独自呆在病房里,向医生问一些问题,而对于医生给出的答案,他可能无法完全理解。但是,儿子去世后,父母必须做这些事情——在今后的几天里,他还要作更多的安排。
米利亚尔的母亲在跟大家说话,再次告诉他们,面对若干年的治疗和若干年的植皮,毫无疑问,这种情况下死亡是最好的解脱。
“绝对是最好的解脱。”她说,无意中使用了查尔斯·奥弗比最爱说的这个副词:“绝对”。
伊迪·丹斯今天临时上晚班。她来到大厅,看起来忧心忡忡,但却很坚定——她女儿一眼就能察觉出这种表情。她有时会装作很坚强,有时却是真情实感,过去这样的表情一直都能让她处变不惊。
当然,今天这是她真实情感的流露。
伊迪直接走向米利亚尔的母亲,用手挽着她,感觉到这位母亲快要歇斯底里了。伊迪赶紧对她说话——问一些关于她自己情绪的问题,但主要是关于她丈夫和其他子女的心情,目的是将她的注意力从这一无法承受的悲痛中引开。伊迪·丹斯在表达同情方面很有天赋,这使她成为了颇受欢迎的护士。
罗萨·米利亚尔刚平静下来,接着又哭了起来。
丹斯可以看出她刚才那种极度的恐惧渐渐演化为可以控制的悲痛。她丈夫走了过来,伊迪把罗萨交给他,就像荡秋千杂技演员在半空中把一名同伴传递给另一位演员。
“米利亚尔先生,”丹斯说,“我只想——”
这时她突然倒向侧面,尖叫了一声。她的双手没有伸去掏枪,而是捂住头以免撞上停在边上的手推车。她的第一反应是:丹尼尔·佩尔怎么会闯进医院?
“不!”奥尼尔大叫道。或许是凯洛格的叫声,也可能是他们俩一起叫了起来。丹斯单腿撑地,稳住了身体,把成卷的黄色软管和塑料杯撞翻在地。
医生也赶紧跑了过来,不过还是温斯顿·凯洛格控制住了狂怒不已的胡里奥·米利亚尔,将其胳膊反扭在身后,轻松地别过他的手腕将他按倒在地。
这套动作敏捷而干练。
“不,儿子!”父亲大喊道,母亲的哭喊声更响了。
奥尼尔把丹斯扶起来。她没受伤,但她心想明早可能会有瘀青。
胡里奥试图挣脱,但显然凯洛格比他看上去的样子更有力气,稍稍用力地向上托起他的胳膊。“放松点,别伤着你自己。放轻松。”
“你这个婊子,该死的婊子!你杀了他!你杀了我兄弟!”
奥尼尔说:“胡里奥,听着,你父母已经很伤心了,别再把事情搞得更糟。”
“更糟?还有什么更糟的呢?”他试图抬腿踢人。
凯洛格只是往旁边一让,将他的手腕抬得更高。
年轻人扭曲着脸,呻吟了一声。“放松。放松点,你就不会疼了。”联邦调查局探员看了看他的父母,看见他们绝望的眼神。“对不起。”
“胡里奥,”他父亲说,“你伤着她了。她是警察。他们会把你送进监狱的。”
“他们应该把她送进监狱。她才是凶手。”
老米利亚尔大叫道:“闭嘴,别再说了!你妈妈在这里,想想你妈妈吧。闭嘴!”
奥尼尔缓缓拿出手铐,但他有些犹豫。他瞥了一眼凯洛格。他们两个都在思考。胡里奥似乎平静了一些。
“好的,好的,松开我。”
奥尼尔说:“如果你控制不住自己的话,我们会把你铐起来。懂吗?”
“是的,是的,我懂。”
凯洛格松开他,把他扶起来。 棒槌学堂·出 品
大家都在看着丹斯。但她不想把这事闹到法庭上。“没什么,这样就没问题了。”
胡里奥盯着丹斯:“哦,有问题,还有一个大问题。”
他咆哮起来。
“我真的很抱歉。”罗萨·米利亚尔双眼饱含着泪水说道。
丹斯安慰她说:“他住在家里吗?”
“不,住在附近的公寓里。”
“今晚让他和你们住在一起。告诉他,你需要他的帮助,比如安排葬礼,还有整理胡安的遗物,凡是你能想到的,随便什么都行。他和其他人一样感到痛苦。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发泄痛苦。”
母亲挪到摆放儿子尸体的担架床旁,轻声说着什么。伊迪·丹斯又走了过去,一边在她耳边轻声低语,一边轻轻拉她的胳膊。这是女人之间的亲密举动——而她们在几天前还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
过了一会儿,伊迪回到女儿身边:“你想让孩子们到我们那里过夜吗?”
“谢谢。那样最好了。”
丹斯向米利亚尔一家告别,然后说:“还有什么需要我们来做吗?任何事都行。”
父亲似乎对这个问题感到有些困惑,他答道:“没了,没有了。”接着又低声说:“还有什么可做的呢?”

 


第三十章

 

  位于加利福尼亚纳巴市的瓦列霍斯普林斯小镇有很多知名的地方。
收藏有爱德华·迈布里奇众多作品的博物馆就坐落于此。爱德华·迈布里奇是19世纪的摄影师,也是电影的发明者。(另外——比他的艺术作品更有趣的是——他杀死了自己妻子的情人,在法庭上供认不讳,却被无罪释放。)另一处景点是当地的葡萄园,盛产一种特别优良的墨尔乐葡萄——这是用于酿制红葡萄酒的最知名的三种葡萄之一。与几年前一部电影里的拙劣批评恰恰相反,墨尔乐葡萄并不是劣质葡萄的代名词。
就拿佩特鲁斯酒来说吧——这是来自波尔多波默罗地区的一种葡萄酒,它几乎完全是用墨尔乐葡萄酿制的,可能永远都是世界上最名贵的葡萄酒。
莫顿·内格尔此刻正穿越小镇的边界,赶往瓦列霍斯普林斯的第三处胜地,尽管这个地方鲜为人知。
特雷莎·克罗伊顿,就是那个人称“睡偶”的女孩,目前和她的姨妈一家住在这里。
内格尔已经做过了事先的准备工作。经过一个月的曲折摸索和走访,他找到索诺玛的一位记者,他告诉内格尔一位律师的名字。这名律师曾为女孩的姨妈处理过法律事务。他不愿意告诉内格尔任何消息,但介绍说那女人很专横,令人讨厌——还很低俗。她还就付费的问题和他纠缠过。当律师确认内格尔是一位守法作家时,他透露出女孩一家所住的镇子,以及他们所用的新名字,条件是内格尔保证不提及这位律师的姓名。(“不愿透露姓名的消息来源”,这其实就是胆怯的同义词。)内格尔已经来过瓦列霍斯普林斯好几次了,跟“睡偶”的姨妈见过面,试图采访小姑娘(内格尔发觉,姨父并没有介入到这个事件中来)。她不同意,但内格尔相信总有一天她会答应的。
现在,内格尔回到这个风景如画的小镇。他把车停在一幢宽敞的房子旁,等待时机准备单独跟那个女人谈话。当然,他可以打电话。但内格尔觉得电话——就像电子邮件一样——不是一种有效的沟通方式。在电话里,跟你说话的人和你是对等的。
因而,你的控制力和说服力较之面对面的交流会大为逊色。
对方完全可能直接挂断电话。
他必须小心。因为他注意到警察频繁地在波林家周围巡逻——这是他们的新姓氏。这本身并不意味着什么——瓦列霍斯普林斯是一个富裕的小镇,拥有一支庞大的、获赠颇丰的警察队伍——但内格尔发现警车路过他家时似乎都会放慢速度。
他还发现巡逻的警车数量比上周多出许多。这让他想到自己早先的猜测:特雷莎成为了小镇上的甜心宝贝。警方会高度戒备,确保她不会出事。如果内格尔越界的话,他们会把他赶到小镇的外围,再把他扔进路边的尘土中,就像劣质西部片里那些让人讨厌的持枪歹徒一样。
他往后靠了靠,眼睛盯着前门,思考着他那本书的开头段落。
“海边的卡梅尔”是一处充满矛盾的乡村,是一个游人向往的圣地,也是中部海岸地区王冠上的宝石。然而,在这片纯静美好的外表之下,你会发现一个富裕而冷漠的隐秘世界,这些人来自旧金山、硅谷和好莱坞……
嗯,就这么写。
内格尔轻声笑了起来。
这时,他看见一辆白色凯迪拉克凯雷德SUV驶出波林家的车道。这是女孩的姨妈玛丽,正坐在驾驶座上,一个人开车。太好了。如果特雷莎跟她在一起的话,他就永远也无法接近了。
内格尔发动汽车——这辆别克车的整车价格只相当于那辆SUV变速箱的价格。他跟了上去。特雷莎的姨妈在加油站停车加油,用返利券付了油费。
她和油泵旁一个开捷豹“S”型车的女人聊了一会天。姨妈似乎有些焦躁。灰白的头发也没有打理,人看起来很疲惫。内格尔在停车场边缘都能看出她眼睛下的黑眼圈。
她开出加油站,穿过外形奇特、极富加州风情的市中心:点缀着花草和怪异雕塑的街道,两边有咖啡店和一些不起眼的餐馆,一处中心花园,一家独立经营的书店,一家瑜珈和普拉提健身中心,还有一些小型零售商店,经营葡萄酒、水晶、宠物用品和L.L.比恩风格的服装。
沿着这条路行驶几百码,有一家购物中心,当地人都在这儿购物。这里还有一家艾伯森食品超市和一家“来德爱”药店。玛丽·波林将车停在停车场,然后走进食品店。内格尔将车停在她的凯雷德SUV旁边。他伸手想要找香烟,但他已有20年没抽过烟了。
他继续进行那场无休止的思想斗争。
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任何出格的表现,没有破坏任何规矩。
他完全可以掉头回家,不做任何有违道德的事情。
但他可以就这么一走了之吗?
他也无法确定。 棒槌学堂·出 品
莫顿·内格尔相信他的生命中有一种目标,那就是揭露邪恶。这是一项重要的使命,一项让他充满激情的使命。这也是一项崇高的使命。
不过他的目的是揭露邪恶,留待人们自己去判断,而不是他亲自与邪恶展开搏斗。因为一旦行为越界,你的目标就会变成伸张正义,而不是表明正义。这样做是有风险的。他跟警察不一样,宪法没有规定他这个平民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这就意味着他有可能受到伤害。他找特雷莎·克罗伊顿来帮助寻找凶手,这样做就会将她以及她的家人暴露在极度危险面前——同时也会殃及他本人以及他自己的家庭。很显然,丹尼尔·佩尔在残杀未成年人的时候也丝毫不会手软。
描写人类以及他们生活中的冲突,这要比对这些冲突作出评判要好办得多。让读者去决定善与恶,并采取相应的行动。但另一方面,他明明可以采取更多行动,却坐视不管,任由佩尔继续杀戮,这难道是正确的做法吗?
他结束了举棋不定的状态。玛丽·波林走出了艾伯森食品超市,手推车里装满了各种食物。
去,还是不去?
莫顿·内格尔仅仅犹豫了几秒钟,随即就打开车门,走了出来。他提了提裤子,大步走上前去。
“对不起。你好,波林太太。是我。”
她愣了一会,眨眨眼睛,盯着他看:“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
“我并没有同意让你和特雷莎见面。”
“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是——”
“你怎么敢这样跑到我面前?你在跟踪我们!”
她手里拿着手机。
“求你了,”内格尔说。他真想冲上去摇晃这个女人。“这次不一样。我是来帮别人的。我们可以改日再谈那本书的事情。”
“帮忙?”
“我从蒙特雷开车过来,想问你一些事儿。我想当面跟你说。”
“你在说什么呢?”
“你知道丹尼尔·佩尔的事情吧。”
“我当然知道了。”她说话的语气好像当他是村里的傻子。
“有一个女警察想跟你的侄女谈谈。她认为特雷莎可以帮她找到佩尔。”
“什么?”
“别担心,这没有危险。她——”
“没有危险?你疯了吗?你这样做可能把他引到这儿来!”
“不会的,他还在蒙特雷的某个地方。”
“你告诉他们我们住在哪儿了吗?”
“没有,没有!那个女警察会根据你的意愿来安排和特雷莎的见面。这里也行,或者别的任何地方。她只想问问特雷莎——”
“任何人都休想跟她说话。任何人都休想见到她。”这女人探身向前。“如果你不立即离开的话,后果将会很严重。”
“波林太太,丹尼尔·佩尔已经杀了——”
“那些该死的新闻我都看了。告诉那个女警察,不管她是谁,特雷莎都没有任何话可以对她说的。你也休想跟她谈论你那本该死的书。”
“不,等等,求你了——”
玛丽·波林转身跑回她那辆凯雷德车,她丢下的手推车顺着狭窄的坡道朝相反的方向缓缓滑了下去。就在手推车即将撞向一辆迷你库珀车时,气喘吁吁的内格尔赶紧抓住了手推车,此时特雷莎姨妈的SUV已经疾驰而去,从停车场消失了。

  不久之前,加州调查局的一位探员——现在已经离任——曾戏称这一侧的大楼为“娘子军分部”。
他指的是蒙特雷县总部大楼的一部分侧翼,这里碰巧是两位女探员的办公地点——丹斯和康妮·拉米雷斯——在这里办公的还有玛丽埃伦·克雷斯巴赫和一脸严肃的办公室主管格雷斯·袁。
说这番话的前探员运气不佳,大约五十多岁,就像世界各地所有坐办公室的人一样,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计算还有多少日子可以退休——他们从二十多岁就开始这样混日子了。几年前,他曾当过公路巡警,但调往加州调查局工作却是个错误。因为他无法胜任这项工作所带来的挑战。
很明显,他也缺乏生存的紧迫感。
“这就是‘娘子军分部’。”他说话的声音洪亮,足以让每个人都能听见。说这番话时,他正利用午餐时间带着他所追求的一个女人在总部大楼参观。
丹斯和康妮·拉米雷斯交换了一下眼神。
那天晚上,她们去买连裤袜。等到第二天,当那个可怜的探员回到办公室时,发现整间办公室变得像个蜘蛛网,到处都是网眼丝袜和闪闪发光的人造丝袜。这套装饰方案还包括女性的某些个人卫生用品。他哀号着跑去找当时的分局长斯坦·菲什波恩。上帝保佑,这位分局长在这个事件的调查过程中都忍俊不禁,差点有失威严。“你说你只是说了句‘娘子军分部’,这是什么意思,巴尔特?你真的这么说了吗?”
他威胁说要向萨克拉门托主管部门投诉,但他却没能留在加州调查局看到这件事的结果。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等这位讨人嫌的家伙离开后,这个办公区的人立即采用了这个绰号,于是这里的走廊现已成了加州调查局尽人皆知的“女人区”。
凯瑟琳·丹斯此刻正走在这条没有装饰的走廊上。
“玛丽埃伦,你好。”
“哦,凯瑟琳。听说胡安的消息我很难过。我们正打算捐款。你知道他父母要去哪儿吗?”
“迈克尔会告诉我们的。”
“你妈妈打来电话。如果可以的话,等会儿她会带孩子过来。”
任何时候,只要有可能,丹斯都会见见孩子。如果案子要花很长时间,她会工作到很晚,因此即使是在办公时间,她也会抽空和孩子们在一起。“好的,戴维的情况怎么样了?”
“问题已经解决了。”这女人肯定地说。丹斯所问及的戴维是玛丽埃伦的儿子,跟韦斯一般大。他因为卷入少年帮派的打架问题而在学校惹了麻烦。
玛丽埃伦面带一种沾沾自喜的恶意表情,告诉丹斯问题已经解决。这说明校方已经采取极端措施让打人者转学,或者已经制服了他们。
丹斯相信玛丽埃伦·克雷斯巴赫会成为一名好警察。
她来到办公室,把外套放在椅子上,又将那把笨重的格洛克手枪挂在旁边,然后坐了下来。她查看了电子邮件。只有一封与佩尔的案子有关。他的哥哥理查德·佩尔从伦敦发来的回信。

  丹斯探员:

  我收到了你通过美国大使馆转发的邮件。是的,我听说他逃跑了,这里的新闻也报道了。我已经12年没跟我弟弟联络了。最后一次见面是他来贝克斯菲尔德看我和我妻子,当时我妻子23岁的妹妹也从纽约来看我们。有一次星期六,我们接到警方的电话,说她因为在市中心的一家珠宝店行窃而被拘留了。
那个女孩曾是大学里的荣誉学生,而且热心于教堂事务。她以前从来没有惹过麻烦。
她似乎是和我弟弟“混”在一起的,是他说服她去偷“一些东西”的。我翻查了他的房间,发现了价值近万美元的物品。我小姨子被判缓刑,妻子也差点离开我。
之后,我再也没有跟他联系过。1999年卡梅尔谋杀案发生之后,我决定举家搬往欧洲。
如果我有他的任何消息,一定会告诉你,不过几乎不可能有什么消息。至于我现在的生活,这样来描述才最为恰当:我已经联系了伦敦大都市警察局,他们派了一名警官来保护我们一家。
就这么多可用的线索。

  她的手机响了。莫顿·内格尔的电话。他用警惕的语气问:“他又杀人了吗?我刚看到新闻。”
“恐怕的确如此。”她把详情告诉他。“胡安·米利亚尔死了,就是那个烧伤的警官。”
“我很难过。案件有什么进展吗?”
“几乎没有。”丹斯告诉他,她跟丽贝卡和琳达聊过了。她们提供了一些可能有用的信息,但都和佩尔的下落没有直接联系。关于“一笔大的”勾当或山顶地产,内格尔所作过的调查也没有记录。
尽管他的努力失败了,但他还是要告诉丹斯他都做了些什么。他找过特雷莎·克罗伊顿的姨妈,但她拒绝让他或者警察见那个女孩。
“她还威胁我。”他的声音有些烦躁。丹斯确信此时他的眼神一定失去了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