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们来到那张晃晃悠悠、点着蜡烛的桌子边。
丹斯发现韦斯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他天生是个社交能手,现在正领着一帮孩子们做游戏。
她又想到了布赖恩,但随即就收回了遐想。
“关于这起出逃案件。你是不是……”玛蒂娜发现丹斯已经明白了自己要说什么,于是就止住了她那动听的声音。
“是的,我在负责调查。”
“这么说你会最早遇到危险。”她的朋友说。
“就快遇到了。如果我得在吃蛋糕和吹蜡烛之前走人的话,这就是原因所在。”
“真有意思。”汤姆·巴伯说。他是当地一名记者和自由撰稿人。“最近,我们一直都在思考恐怖主义的问题。他们是新一代的‘时髦’坏蛋。突然之间,佩尔这类人开始在你身后鬼鬼祟祟,而你往往会忘记,正是他这样的人才很可能构成我们大多数人生活中最可怕的威胁。”
巴伯的妻子说:“人们都呆在家里,整个半岛地区的人都躲了起来。他们都很害怕。”
“我来这里的唯一原因,”斯蒂夫·卡西尔说,“就是我知道这里很热闹。”
丹斯笑了一声。
迈克尔和安妮·奥尼尔夫妇也到了,带着两个孩子,阿曼达和泰勒。他们一个9岁,另一个10岁。
麦琪再次爬上楼梯。她拿上汽水和薯片,带着两个新来的小伙伴去了后院。
丹斯告诉他们葡萄酒和啤酒在哪儿,然后就去厨房帮忙了。但她母亲说:“你还有一个客人。”她指指前门,丹斯看到了温斯顿·凯洛格。
“我可是空着手来的。”他坦白道。
“我准备的东西根本就吃不完。如果需要的话,你还能打包带走。顺便问一下,你过敏吗?”
“对花粉过敏,是的。对狗吗?不过敏。”
凯洛格来这里之前换过了衣服。还穿着那件运动外套,但是换上了马球衫和牛仔裤,搭配“至尊”牌皮鞋和黄色短袜。
他看出了她的眼神:“我知道,对于一名联邦调查员来说,我看起来太像一个带孩子玩的足球老爹。”
她领他穿过厨房,介绍给伊迪认识。然后,他们来到露台上,她把他向客人们一一介绍。她没有透露他来蒙特雷县的真实任务,而凯洛格也只说自己来自华盛顿,“和凯瑟琳一起查几桩案子”。
然后,她带他下了楼梯,走向后院,介绍给孩子们认识。丹斯看见韦斯和泰勒正在仔细打量他,毫无疑问是在看他有没有武器,然后还彼此低声窃语。
奥尼尔来到两位探员身边。
韦斯热情地跟他挥挥手,又看了一眼凯洛格,然后继续玩游戏。很明显,这是他临时想出来的游戏方式。他正在制定游戏规则,内容似乎包括外太空和隐身的龙。那三条狗是外星人。双胞胎则是某个王室的成员。他拿了一颗松果,这要么是一个魔球,要么就是一颗手榴弹,也有可能两者皆是。
“你有没有把内格尔的事告诉迈克尔?”凯洛格问。
她简单说了一下他们所了解的佩尔生平往事,然后又补充说,那位作家打算尝试安排特雷莎·克罗伊顿和他们会面。
“这么说,你认为佩尔来这里的原因是因为那次谋杀?”奥尼尔问。
“我不知道,”她说,“但我需要掌握所有可能得到的信息。”
警探平静地笑了笑,对凯洛格说:“她会翻遍每一个犄角旮旯。我就是这么形容她的警察作风的。”
“我是向他学来的。”丹斯边说边笑,还向奥尼尔点点头。
接着,警探说:“哦,我还想到一件事。还记得吗?有一次佩尔在凯匹透拉监狱里打电话时谈到钱。”
“9,200美元。”凯洛格说。丹斯很佩服他的记忆力。
“嗯,我是这么想的:我们知道那辆雷鸟车在洛杉矶被盗,所以有理由假设,佩尔的女朋友就来自洛杉矶。我们不如联络洛杉矶县境内的银行,看看是否有女性客户在过去一个月或两个月里提取了这笔现金。”
丹斯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但工作量会很大。
奥尼尔对凯洛格说:“这需要你们那边的人帮忙:联邦调查局、财政部、国税局或国土安全部,我想这些都可能涉及到。”
“好主意。不过我们得仔细考虑一下。我是说,这涉及到人力的问题。”这正是丹斯的顾虑。“我们得调查数以百万计的客户。我知道,洛杉矶警局无法处理这项工作,而国土安全部则会取笑我们。如果那女人是个聪明人,她会在一段时间里分多次进行小额取款。或者,通过兑换第三方支票来把钱隐匿起来。”
“嗯,当然有可能。但如果能查明他女朋友的身份,这就太好了。你知道,‘第二嫌疑人——’”
“‘相对来说,这能增加侦破和逮捕的可能性。’”凯洛格接下奥尼尔的话茬,它的原文出自一本老的执法工作教科书。丹斯和奥尼尔也经常引用这句话。
凯洛格看着奥尼尔的眼睛,笑了笑。“人们以为我们联邦调查局的人会有很多办法,其实我们并没有。我能确定我们派不出足够的人手去查阅电话记录。这涉及到巨大的工作量。”
“我也是这么想的。你认为查阅数据库应该是小菜一碟,至少是那些大型的连锁银行。”迈克尔·奥尼尔有时非常倔强。
丹斯问:“你需要搜查令吗?” 棒槌学堂·出 品
奥尼尔说:“如果要公布用户名单,则必须出示搜查令。但如果银行愿意合作的话,他们可以自己查阅数据,然后告诉我们是否有相符的记录。只要半小时,我们就可以获得透露姓名和检查地址的搜查令。”
凯洛格抿了一口葡萄酒:“事实上,还有个问题。我担心,如果我们去找特派员或者国土安全局查这件事——因为这事太琐碎了——那么后面如果有什么实质性的事情需要帮忙,我们可能会失去他们的支持。”
“就像‘狼来了’的故事,是吧?”奥尼尔点点头,“我想,在那个层面上,你要比我们更会耍政治手段。”
“但我们可以考虑一下。我会打几个电话。”
奥尼尔越过丹斯的肩膀看过去:“嗨,生日快乐,年轻人。”
斯图亚特·丹斯戴了一枚写着“生日男孩”的徽章,这是麦琪和韦斯自己做的。他跟奥尼尔握握手,往奥尼尔和丹斯的酒杯里加满葡萄酒,然后对凯洛格说:“你们在谈工作,这可是不允许的,我要把你从这两个孩子身边带走,去跟大人们聊聊。”
凯洛格腼腆地一笑,跟着斯图亚特来到烛光餐桌边,这时玛蒂娜正好从琴盒中取出了她那把破旧的吉布森吉他,准备让众人合唱。丹斯和奥尼尔在一边站着。她看见韦斯抬起头,显然是在打量周围的大人们。他转过身,继续玩他们即兴创作的“星球大战”游戏。
“他看起来不错。”奥尼尔边说边把头偏向凯洛格。
“你是说温斯顿吗?他这人挺好的。”
通常,奥尼尔不会因为自己的建议被人拒绝而感到怨恨。他一点都不小气。
“他最近这里受伤了?”奥尼尔摸摸自己脖子的部位。
“你怎么知道?”今晚凯洛格的绷带并没有露出来。
“他摸这里的动作说明他在触碰一处伤口。”
她笑了一声:“你是位优秀的表意学分析家。是的,他刚受了伤。当时他在芝加哥。我想,罪犯先开了枪,而温斯顿回击将他击毙。对此他不愿意细说。”
他们俩都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后院。孩子、狗、夜幕下显得愈发强烈的灯光。“我们会抓住他的。”
“真的吗?”她问。
“是的,他会出错的。他们都会犯错误。”
“我不知道。他这人与众不同。你不觉得吗?”
“不觉得,没什么与众不同的,他只是更厉害些。”迈克尔·奥尼尔——她所认识的最博学的人——有着简单得让人惊讶的生活哲学。他不相信恶与善,更不相信上帝和撒旦。这些都是抽象的概念,会使你偏离自己的工作轨道。而你的职责恰恰是要抓住那些破坏人类为自身的健康和安全而制定规则的人。
没有好人,没有坏人。只有那些需要阻止的破坏性势力。
对迈克尔·奥尼尔来说,丹尼尔·佩尔就像是海啸、地震和龙卷风。
他看着孩子们玩耍,然后说:“我猜想,那个和你约会的家伙……你们分手了?”
布赖恩打来电话……
“你发现了,嗯?被我自己的助手露了底。”
“很抱歉。真的。”
“你知道怎么回事的。”丹斯边说边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词不达意。
“当然。”
丹斯转过身,看她母亲晚餐准备得怎么样了。
她看见奥尼尔的妻子正看着他们俩。安妮露出了笑容。
丹斯也朝她笑笑。她对奥尼尔说:“我们也一起去唱歌吧。”
“我必须得唱吗?”
“当然不是。”她赶紧说。他说话的声音很好听,低沉而略带自然的颤音。但是在唱歌的压力下,他却没法找准调子。
大家在一起唱歌、闲聊,笑声不断。半小时后,伊迪·丹斯、她的女儿、外孙女摆出了风干牛肋排、沙拉、芦笋和烤土豆。丹斯坐在温斯顿·凯洛格旁边。凯洛格和一群陌生人在一起相处得很好,他甚至还故作严肃地讲了几个笑话。这让她想起自己已故的丈夫,他不但跟凯洛格是同行,性格也同样随和——至少是当他收起联邦调查局工作证的时候。
大家边吃边聊,话题从音乐聊到安妮·奥尼尔对旧金山艺术界的批评,聊到中东、华盛顿和萨克拉门托的政治,还聊到一则更加重要的故事,那就是两天前,水族馆里一只海獭产下了幼仔,可它一生下来就成了“牢狱中人”。
这是一次令人惬意的聚会:朋友、欢笑、美食、佳酿和仙乐。
不过,凯瑟琳·丹斯当然体会不到那种彻底的惬意感。尽管今夜如此美好——玛蒂娜的旧吉他演绎出动人的低音旋律,可丹斯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一个念头:丹尼尔·佩尔依然在逃。
星期三第二十七章
凯瑟琳·丹斯坐在海狼岬旅馆的度假木屋里——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来这么贵的地方。这是高档的私人木屋旅馆,坐落于卡梅尔以南、远离1号公路的安静小路上,毗邻起伏秀丽的国家公园。这家旅馆就得名于该公园。带有英国都铎王朝风格的旅馆甚是幽静——一条长长的车道将它与大路分隔开——一名来自蒙特雷县警署的治安官将警车停在了屋前,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所有的进入道路。这就是丹斯选择这里的原因。
丹斯和奥尼尔办理了入住手续。此时,奥尼尔正在跟踪调查蒙特雷县一起人员失踪案。她打电话给TJ和卡拉尼奥。TJ没有什么新情况。而新手探员卡拉尼奥则说,关于佩尔可能入住的廉价汽车旅馆或公寓,他依然运气欠佳,无法找到任何线索。
“我一路找到吉尔罗伊和——”
“廉价酒店?”
他愣了一下说:“是的,丹斯探员。我没有查那些昂贵的酒店。我认为逃犯不可能有那么多钱去住那种酒店。”
丹斯想起,佩尔曾在凯匹透拉监狱偷偷打过一次电话,提到了9,200美元。“佩尔也许正在考虑你此刻的想法。也就是说……”她让卡拉尼奥自己去悟出没有说完的下文。
“也就是说,如果他入住昂贵的酒店,那他就更聪明了。嗯,好吧。我来查查。等等,现在你在哪里,丹斯探员?你认为他——”
“我已经把这里的每个人都查清了。”她让他放心。她挂断电话,再次看了看手表,心想:这个轻率的计划真的会起作用吗?
5分钟后,有人敲门。丹斯打开门,看见加州调查局的大块头探员阿尔伯特·斯坦普尔,他魁梧的身旁还站着一位二十八九岁的女子。矮小敦实的琳达·惠特菲尔德长有一副漂亮的脸蛋,没有化妆,留着红色短发。她的衣着有些寒酸:黑色长裤的膝盖部分已经磨得发亮,红色毛衣的线头挂在外面;毛衣的V字领里挂着一个锡合金材质的十字架。丹斯没闻到琳达身上有香水味,她的指甲也没有经过打磨,剪得很短。
她们握了握手。琳达握得很用力。
斯坦普尔扬起眉毛,意思是:还有什么事要我做吗?
丹斯谢过他,于是大块头探员放下琳达的手提箱,离开了。丹斯锁好门,琳达走进带有两小间卧室的木屋的起居室。她看了看这优雅的地方,似乎从来没有去过比戴斯连锁酒店更好的地方。“我的老天!”
“我正在煮咖啡。”丹斯指了指小厨房。
“我想喝茶,如果有的话。”
丹斯倒了杯茶。“我希望你不会在这儿呆很久。或许都不用过夜。”
“关于丹尼尔有什么新发现吗?”
“还没有。” 棒槌学堂·出 品
琳达看了看卧室,似乎选择其中一间就意味着她必须在这里呆上更长的时间。她的平静开始有些动摇,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挑了一间卧室,把手提箱放进去。过了一会儿,她回到起居室,接过一杯茶,往里面兑了些牛奶,坐了下来。“我已经好几年没坐过飞机了,”她说,“这飞机……真令人惊讶。它那么小,可是起飞时,速度却能把你整个人推靠在椅背上。有个联邦调查局的探员在飞机上,她人真好。”
她们坐在舒适的沙发上,中间放着大咖啡桌。
她再次环视了一下小木屋。“老天,这里真好。”
确实不错。丹斯在想联邦调查局的会计人员在看到账单时会说些什么。木屋旅馆的价格每晚将近600美元。
“丽贝卡正在赶来的路上。不过咱俩先开始吧。”
“萨曼莎呢?”
“她不来了。”
“你跟她说过了?”
“我去见过她。”
“她在哪里?……不,等等,你不可能告诉我的。”
丹斯露出了微笑。
“我听说,她做过整容手术,又改了名字,什么都不一样了。”
“是的,没错。”
“我在机场买了份报纸,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进展。”
丹斯想到她哥哥家里竟然没有电视;这难道是出于伦理或文化方面的考虑吗?或许是经济原因?
现在,买一台可以接收有线信号的电视只需几百美元。然而,丹斯注意到,琳达的鞋跟已经快磨平了。
“报纸上说,毫无疑问是他杀了警卫,”她放下茶杯,“对此我感到很惊讶。丹尼尔不是喜欢暴力的人。他只有在自卫的时候才会伤害别人。”
当然,从佩尔的角度来看,他的确是出于自卫才杀死了警卫。“但是,”琳达继续说,“他确实也饶过一些人。例如那名司机。”
那只是因为这样做对他有利。
“你怎么认识佩尔的?”
“大约10年前,在旧金山的金门大桥公园。我离家出走了,睡在公园里。丹尼尔、萨曼莎和吉米,还有其他一些人,他们都住在锡赛德。他们像吉普赛人那样,沿着海岸游荡。他们出售一些从别处买来的或自己手工做的东西。萨曼莎和吉米都很有才;他们会做相框、CD架、领带夹之类的东西。
“那个周末我从家里跑出来——也不为什么大事,那时我就是这副德性——丹尼尔在‘日本园’旁看到我。他坐了下来,我们就开始聊天。丹尼尔在这方面很有天赋。他倾听你的说话,就好像你成为了宇宙的中心。真的,你知道的,这很有诱惑力。”
“你再也没回过家吗?”
“不,我回去过。我总是想离家出走,然后就不断地往外跑。我哥哥也一样。他18岁离开家,就再也没回来过。但我可没那么勇敢。我父母——我们住在圣马特奥——他们非常严格,像军队的教官似的。我父亲是圣塔克拉拉银行和信托公司的总裁。”
“等等,你说的是那个惠特菲尔德吗?”
“是的,亿万富翁惠特菲尔德。就是那个给硅谷许多企业提供融资渠道的人,而且在市场崩溃时并没有垮掉。他曾试图步入政界——直到他的一个女儿成为媒体的焦点。”她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你有没有见过被父母断绝关系的人?现在,这个人就近在眼前……不管怎样,在我成长的过程中,他们都是独裁者。我做任何事情都必须服从他们的教训,比如我该怎么整理房间,我该穿什么,我在学校该学什么,我的成绩应该达到多少。在我14岁之前,他一直打我。我想他之所以后来不再打了,是因为我母亲对他说,女儿到了这个年龄,体罚便不是个好主意了……他们却说,是因为爱我才不再打了,还编了其他的谎言。但他们总是有控制别人的癖好。他们试图把我变成洋娃娃,这样就能替我随意打扮,还能带出去玩玩。
“所以,我又回家,但在家里,我总是忘不掉丹尼尔。我们只聊了大概几个小时,具体我也记不清了。但这种感觉太棒了。他把我当作一个真正的人来对待。他告诉我要相信自己的判断力,还说我很聪明,很漂亮。”她苦笑一下。“哦,其实,我不怎么——既不聪明,也不漂亮。但是当他这样说的时候,我相信了他的话。
“一天早晨,我母亲来到我房间,让我起床,穿好衣服。我们要去看我姨妈或者别的什么人。我本该穿裙子,但我却想穿牛仔裤。也不是要去什么正式场合——我们只是吃顿饭而已。但是她却小题大作,朝我大吼:‘你不配做我的女儿……’你能想象那种场面的。于是,我拿上背包,就离开了。我担心再也找不到丹尼尔了。但我记得他曾告诉我,那个星期他会在圣克鲁斯,出现在木栈道旁的一个跳蚤市场上。”
木栈道是海边著名的游乐场。很多年轻人会去那儿玩,呆上一整天。丹斯心想,如果丹尼尔·佩尔想要寻找猎物的话,那里真是一个绝妙的捕猎点。
“所以,我就沿着1号公路搭了一段车,就在那里找到了他。他看见我显得很高兴。我觉得我父母从没流露过这样的情感。”她笑了一声。“我问他能否给我提供一个安身之地。我对这种带有暗示意味的问题觉得挺紧张,但他说:‘这没问题。和我们住一起吧。’”
“在锡赛德吗?”
“嗯,我们在那里有一幢小平房,很不错。”
“你,萨曼莎,吉米和佩尔吗?”
“是的。”
她的身体语言告诉丹斯,她的这段回忆非常美好:双肩放松,眼周出现细小的皱纹,说话时双手做出相应手势,这些都强调了说话的内容,暗示出说话者对所说内容的强烈反应。
琳达再次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无论报纸上怎么说——邪教、滥用毒品——这都是假的。那里确实是个家,很温馨。我是说,根本没有毒品,也没有烈酒。有时吃饭时会喝一些葡萄酒。哦,那感觉真好。我喜欢周围的人能看重你的本色,他们不想改变你;相反,他们尊重你。我负责操持家务。就像母亲的角色,我猜你可能会这么说。这样我就彻底翻了身,成为了主宰者,有自己的主见也不会遭人呵斥,这样的感觉真好。”
“那些犯罪行为怎么解释呢?”
琳达有些紧张。“确实有过犯罪行为。有一些。但不像人们说的那么多。有一些店内行窃什么的。我从来都不喜欢这样,从来都不。”
她做出一些抵赖的手势,但丹斯觉得她没有撒谎;之所以她表现出表意压力,是因为她试图将犯罪的严重性降低到最低限度。丹斯很清楚,“佩尔家族”犯过比店内行窃更为严重的罪行。这些罪行包括入室行窃、巨额盗窃以及偷包和扒窃行为——这些罪行都是针对人身的威胁,依据刑法法典,它们比针对财物的罪行更为严重。
“但我们别无选择。作为‘家族’的一员,你必须参与其中。”
“跟丹尼尔一起生活感觉怎么样?”
“不像你想的那么糟。你只要按他说的做就行了。”
“那么,如果你不这样做呢?”
“他从不会伤害我们。没有肉体上的伤害。多数情况下,他会……疏远你。”
丹斯想起凯洛格关于邪教头目的描述。
他会威胁说要疏远他们,这是一种很有力的武器。
“他会不理你。你就会觉得很害怕。你也不知道这会不会是自己的末日,或许你会被赶出家门。我在教堂工作的同事曾告诉我电视上在播放一些真人秀节目,例如‘老大哥’和‘生存者’,我觉得有些相似。”
丹斯点点头。 棒槌学堂·出 品
“她说这些节目很流行。我想,这就是人们为什么这么痴迷的原因。一想到会被踢出‘家族’,人们就会觉得很恐慌。”她耸耸肩,抚弄了一下胸前的十字架。
“你被判的刑期比别人都长,那是因为你有毁灭证据的行为。这是怎么回事?”
那女人的双唇紧绷。“很傻,很慌张。我只知道丹尼尔打来电话,说吉米死了,说在他们会面的房子里出了些事情。我们得收拾行李,准备离开,警察可能很快就会来追他。丹尼尔把所有关于查尔斯·曼森的书籍和剪报之类的东西都放在卧室里。我在警察赶到之前烧了一些。我想,如果他们知道佩尔拥有这些关于曼森的东西,那么事情可能会更糟糕。”
丹斯想起检察官是如何利用查尔斯·曼森的问题来帮助自己赢得审判的。
针对丹斯的问题,琳达聊了很多关于自己目前生活的情况。服刑期间,她开始变得极其虔诚。出狱后,她搬到波特兰,并且在那里找到一份工作,为当地的新教教会工作。她之所以加入该教会,是因为她哥哥在那里做执事。
她曾经在波特兰和一个“非常好的基督徒”约会,还做过保姆,事实上,是帮她哥哥和嫂子照看领养的孩子。她自己也想领养孩子——她身体不好,不能生育——但因为有犯罪前科,所以想要领养是很难的。她以一种总结性的口吻补充说:“我没有多少物质上的享受,但我热爱我的生活。这是一种富足的生活,当然我指的是那种健康意义上的富足。”
敲门声打断了她们的谈话。丹斯的手伸向她那把沉甸甸的手枪。
“我是TJ,老板。我忘了暗号。”
丹斯打开门,年轻的探员带着另一个女人走进房间。她身材瘦削而高挑,大约三十五六岁,肩上搭着一只皮制的背包。
凯瑟琳·丹斯起身跟“佩尔家族”的第二位成员打招呼。
第二十八章
丽贝卡·谢菲尔德比“佩尔家族”的另一位成员——琳达——年长几岁。有着一副运动员的身材,长相很漂亮。但丹斯觉得,她短发中那些早白的发丝、随意搭配的珠宝首饰和素面朝天的面孔让她看起来颇为简朴。她身穿牛仔裤,配一件白色T恤衫,外加一件棕色山羊皮夹克。
丽贝卡用力握了握丹斯的手,但立即注意到了琳达——她站起身,带着从容的微笑注视着丽贝卡。
“哦,瞧,这是谁啊。”丽贝卡向前走了两步,抱住了琳达。
“多年不见了。”琳达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的天啊,我觉得我快要哭出来了。”说完她就哭了。
她们松开了拥抱,但丽贝卡依然紧握着琳达的双手。“琳达,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
“哦,丽贝卡……我经常为你祈祷。”
“你现在信教了吗?你以前都不知道十字架和犹太教的大卫之星有什么区别。嗯,谢谢你的祈祷。但不知道它们管不管用。”
“不,别这么说,你做了许多善事。真的!教堂办公室里有电脑。我看了你的网站。女性开始自己创业了。真是太棒了。我相信这很有好处的。”
丽贝卡似乎很惊讶,琳达居然一直这样关注着她。
丹斯指了指那间空着的卧室,于是丽贝卡拿着行李走了进去,然后去了一下洗手间。
“需要我的话,老板,叫我一声就行。”TJ走了之后,丹斯锁上门。
琳达拿起茶杯,把玩着,但一口也没喝。丹斯心想,在承受压力的情况下,人们非常喜欢有一个道具放在手中。她审讯过的嫌疑犯会紧握铅笔、烟灰缸、食品包装袋,甚至用手捏自己的鞋子来给自己减压。
丽贝卡走回起居室,丹斯问她要不要咖啡。
“好的。”
丹斯给她倒了一杯,拿出牛奶和糖。“这里没有对外开放的餐厅,但他们可以提供客房服务。想要什么,可以自己点。”
丽贝卡呷了一口咖啡,说:“琳达,我得说你看起来美极了。”
琳达脸一红:“哦,我可不知道。我的体型让我很失望。你却还很迷人,真苗条!我喜欢你的头发。”
丽贝卡笑了一声:“嗨,可不像在监狱里的那几年,头发都花白了,是不是?嗨,你没戴戒指,还没结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