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勒妮哭了,她又一次听到去年春天父亲的声音:因此你应该在家里,你应该在家里,你应该在家里……
她的思绪飞到哥哥身边,他躺在距这里六百英里的医院的病床上,他现在一定听到了,听到了一对夫妇在凯迪拉克里被谋杀,听到了绑架事件。他会因担心而生病。对不起,丹尼。真希望能和你在一起。
鲜血在空中喷溅…… 棒槌 学堂·出品
哈斯特朗太太蜷缩着、颤抖着,她的脸色非常难看。梅勒妮因苏珊的死产生的恐惧一下子变成了对老师突发疾病的担心。
“不要这样,”她比画着,“孩子们会吓坏的。”
但是这个女人没有注意,或者她注意了,但没有反应。
因此你应该……
梅勒妮擦了把脸,把头缩到两臂中间。
……在家里。
如果她一直在家里,像她父母要求的那样——哦,是父亲,但是她父亲的决定就相当于她父母的决定——她现在就不会在这里。
她们也不会在这里。
苏珊也还活着。
不要再想这些!
熊从屠宰房门口走过,向里面看了一眼。他按着自己的胯部,冲香农喊着。他抬高了膝盖,好像在问她是否还想再踢他。她努力想用蔑视的目光看他,但实际上盯着自己的胳膊,擦着褪了色的自己画的超级英雄文身图样。
布鲁图喊着什么,熊抬头看着他。这个大个子男人怕他,梅勒妮看到熊的眼神,突然明白了。他毫无幽默感地笑着,冷笑。他瞥了哈斯特朗太太一眼,但目光更长时间地游移在女孩儿们身上,特别是双胞胎和艾米丽,她的服装、长袜、黑色的高档皮鞋,这套服装是专门为了看梅勒妮在堪萨斯州聋人剧院夏季朗诵会上的表演而买的。他花了好长时间才把目光从小女孩儿身上移开,很不情愿地回到屠宰厂的主房间。
把她们弄出去,梅勒妮告诉自己,无论怎样,一定要把她们弄出去。
可是,我不能。布鲁图会杀了我。他会强奸我。他是个魔鬼,他不是人。她想起了苏珊,又流下了眼泪。他是对的,她的父亲。
因此你应该在家里。
她会活着。
托皮卡朗诵会之后将不会再有秘密约会,没有谎言,没有艰难的决定。
“转过身,面向墙。”她向那些女孩儿做着手势。她必须让她们远离熊,不让他看见她们。她们听话地移动着,眼里含着泪。瘦小的香农没动,瞪着愤怒而蔑视的眼睛——这个假小子。凯莉也没动,尽管她不愤怒也不蔑视,只有怪异的克制。这个女孩让梅勒妮很不安,她的眼睛里到底是什么?那是苏珊眼里曾流露出的影子?这是个有着成年女人表情的孩子。我的上帝,她的眼里是复仇、冷酷和原始的仇恨。她真的是苏珊的继承人吗?梅勒妮很困惑。
“他是磁力发电机。”凯莉不带感情地做着手势,盯着布鲁图的方向,向香农提出自己的观点。这是她自己给汉迪起的绰号。另一个女孩儿不同意:“不对,他应该是恶毒先生,而不是那种讲兄弟情谊的人,是坏蛋中的坏蛋。”
凯莉想了一下:“但是,我觉得——”
“哦,你们俩,别闹了。”贝弗莉打断她们的对话,她的手举起又放下,像她挣扎着起伏的胸脯一样,“这不是愚蠢的游戏。”
梅勒妮点着头:“什么都不要再说了。”哦,哈斯特朗太太,梅勒妮暗暗地生气,求求你……你怎么还哭?脸红一阵青一阵,浑身颤抖。求你不要这样!她抬起手,“我一个人不行。”
但是哈斯特朗太太已衰弱无力,她躺在地上,一句话也不说,头靠着一个排血槽。就是在这些排血槽上,热血从垂死的牛羊身上涌出,生命消失了。她一言不发。
梅勒妮抬起头来,女孩儿们都注视着她。
我必须做点儿什么。
但是她能想起的只有她父亲的话——幻影中的话——去年春天他坐在他家农舍前廊的秋千上,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他对她说:“这是你的家,这里欢迎你。要知道,这是个归属的问题,在某个地方停留下来是上帝的旨意,那么,你的地方就是这儿。无论在什么地方,做你能做的事,这样,你的问题就不会再困扰你。上帝会安排的。”
当时她非常准确地理解了这些话的意思,即使有那些难处理的齿擦音和容易忘却的声门停顿。就像现在理解汉迪——布鲁图——一样清晰。
父亲最后说:“因此你应该留在家里。”他站起身,拿起装氨水的桶,没有让她在纸板上写下回答的话,尽管在家里她总是随手拿着纸板。
突然梅勒妮感到贝弗莉的头上下摆动。哮喘又发作了。女孩儿的脸色变暗了,痛苦地闭着眼睛,使劲地喘着气。梅勒妮抚摸着她汗湿的头发。
“想想办法。”乔斯琳用她那粗笨的手指比画着。
一道阴影在房中一晃,是机器和电线的影子,那么明显,然后开始移动。梅勒妮站起来,走进屠宰房。她看见布鲁图和鼬鼠在重新整理灯。
也许他会给我们屋里一盏灯,求……
“我希望他去死,我恨他。”金发碧眼的凯莉愤怒地打着手势,当她盯着布鲁图时,圆圆的脸被仇恨扭曲着。
“安静点儿。”
“我要他去死!”
“别动!”
贝弗莉躺在地上,她用手语说:“求求你,救命。”
房间外面,布鲁图和鼬鼠一起坐在晃动的灯下,灯光反射着鼬鼠苍白的平头,他们在看那个小电视,调换着频道。熊站在窗口,在数着什么。警车,她猜想。
梅勒妮向这几个男人走去,在离他们十英尺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布鲁图看着她的黑裙子,红衬衣,金项链——她哥哥丹尼送的礼物。他在研究她,脸上挂着奇怪的笑。和熊不同,他不是盯着她的胸脯和腿,而是只盯着她的脸,特别是她的耳朵。她意识到他也曾这样盯着崩溃的哈斯特朗太太——好像在悲剧中又增加了其他一些元素。
她模仿着写字的样子。
“告诉我,”他慢慢地说,声音那么大,她感觉到有振动撞击着她,“说出来。”
她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你也不会说话?” 棒槌 学堂·出品
是的。她不想说话,尽管她的声带没有任何问题。因为是后天耳聋,梅勒妮了解语言构成的基础,然而,和苏珊一样,梅勒妮远离了口语主义,因为它不时髦,聋人团体憎恶在两个世界游移的人——聋人世界和非聋人的世界。梅勒妮已经五六年没有说过一句话了。
她指着贝弗莉,使劲地喘着气,手抚着自己的胸脯。
“是的,那个病孩子……她怎么了?”
梅勒妮模仿吃药的样子。
布鲁图摇着头:“我没药给她,回去,坐下。”
梅勒妮把两手合在一起,表示祈祷、请求。布鲁图和鼬鼠大笑着。布鲁图对熊喊着什么,梅勒妮突然感觉到那个坚定的脚步振动声越来越近了。然后一只胳膊绕过她的胸前,熊在地板上拖着她,他的手使劲地捏着她的乳头。她推开他的手,眼泪又流了下来。
在屠宰房,她推开他,倒在地上。她抓住地上的一盏灯,热乎乎、油腻腻的,攥在胸前。她的手指被烫着了,但是她还是抓着它,就像抓住生命的保护者。熊低头看着她,好像在问什么问题。
但是就像春天跟父亲在农场的门廊里一样,梅勒妮什么也没说,只是走开了。
去年五月,她爬上吱吱作响的楼梯,坐在自己卧室的摇椅上,现在,她躺在屠宰房的地板上,像个孩子一样,比双胞胎还小。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她的心飞走了。在别人看来,她好像昏了过去,但实际上她根本没在这儿,她已经去了另外一个地方,一个安全的地方,一个任何生灵都不知道的地方。
当他被招募为人质谈判官时,波特发现自己在面试中处于特殊的位置——所有条件似乎都是为他制定的。人过中年,守旧乏味,态度随和,职业警察。
过去一度认为谈判中应该运用心理学,尽管障碍战在许多方面更像是一个疗程,但神经科医生还是不能解决问题,他们有太多的分析,太关注诊断。DSM IV【注】中没有提到与劫持者谈判的关键,除了说服他举手投降之外。这需要常识,集中的精力,敏捷的头脑,有耐心——哦,波特在这方面下了很大工夫,健康的自我意识,杰出的语言天赋,还有杰出的倾听才能。
【注】:指《精神紊乱的诊断与统计手册》。
而且最重要的,一个谈判官是个能控制自我情绪的人。
波特在与自己的情绪斗争着。他努力忘掉苏珊·菲利普斯的胸脯在他面前炸开,热血喷溅到他脸上的那一幕。在过去那些年他参加过的障碍战中,曾目睹了很多死亡,但是,他从没有这么近距离目睹如此残酷的死亡。
韩德森来电话,说记者们已听到了枪声,急于得到一些信息。“告诉他们我将在半小时后发表讲话。不要走漏风声,皮特,他刚杀掉了一个。”
“哦,天哪,不!”但是这个皇家空军一等兵听上去没有一点儿不安,反而几乎近于高兴——也许是因为波特在这场正在进行的大悲剧中担任主要角色。
“把她杀了,从后背开的枪。听着,这会变得很糟,赶快向华盛顿报告,加紧集合人质营救队的集合。明白了吗?”
“他为什么这么做?”
“没有什么明显的原因。”波特说,然后他们挂断了电话。
“亨利?”波特对勒波说,“我这儿需要帮助。什么话题我们应该回避?”
谈判官努力通过研究个人问题增加与劫持者的亲善关系,但是一个涉及敏感话题的问题可能会使不安的劫持者变得暴怒,甚至促使他杀人。
“没什么资料。”情报官说,“我猜得避开他在军队服役的事,还有他的哥哥鲁迪。”
“父母呢?”
“亲属关系还不清楚。我们先回避一般性的问题,直到我们掌握更多资料为止。”
“他的女朋友呢?她叫什么名字?”
“普里西拉【注】·加德。没问题,像是这个名字。把他们自己想象成真的邦妮和克莱德。”
【注】:前文出现的“普里斯”是普里西拉的昵称。
“除非,”巴德指出,“他进监狱之后,她抛弃了他。”
“这个点子不错。”波特说,决定向汉迪提起他的女友,看看他会说什么、有什么反应。
“一定要避开他的前妻。看来他们之间有些敌意。”
“个人关系大体如此。”波特归纳说。这些在罪犯材料中是很典型的。通常内心不安的劫持者愿意谈起依然相爱的从前的伴侣。波特盯着屠宰厂说:“我设法救出一个来。我们救哪一个呢?迄今有什么关于人质的信息?”
“只有一些孤立的事件。我们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材料,只有等安吉来了再说。”
“我在想……”巴德说。
“好,尽管说。”
“那个患哮喘的女孩儿。你之前问起过她,当时她刚咳完一阵——我知道哮喘这种病。汉迪是那种对有些事不是很清晰的人,这点像我。他可能准备把她撵出来了。”
“这是个好主意,查理。”波特说,“但是从谈判心理学来看,一旦你遭到拒绝,你只能换个话题和人。暂时不能再谈贝弗莉了,试着把她弄出来,这样我们显得太笨,而且他也显得很笨——已经拒绝了又让步。亨利,关于别人还有什么资料吗?”
“哦,有个叫乔斯琳·魏德曼的女孩儿。我从安吉那里得到的记录,她曾几次因抑郁症去咨询过,总是哭哭啼啼,歇斯底里,她会因恐慌而逃跑,这会让她送命的。”
“我赞同。”巴德说。
“好吧,”波特说,“我们想办法把她弄出来。”
当他走近电话,托比举起一只手:“下行线。”
电话响了,录音机转动起来。
“喂?”波特问。
沉默。
“你那里进展得怎么样,洛?”
“还行。”
指挥车厚厚的窗户正好挨着他,但是波特仰着头,盯着勒波已经做好的屠宰厂CAD图表。那是人质营救队的梦魇。此时汉迪出现的地点是一间大房子——一间家畜的候宰栏,但是在屠宰厂的后面是三层迷宫般的围场——小的办公间、分割包装间、香肠搅拌填充间、贮藏区,彼此通过狭窄的走廊相连。
“你的伙伴一定很累了。”波特说。
“听着,阿特。告诉你我要什么。你可能弄了个磁带录音机,但又假装什么也没做。”
“是的,我们录下了每句话。我不打算对你说谎,你了解军事训练。”
“你知道,我最恨在带子上听到的声音。在一次审讯中,他们在法庭上放了我忏悔的磁带录音,我不喜欢我发音的方式。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忏悔。我猜想我只是急于告诉别人我对那个女孩儿做了什么。”
波特急于了解这个男人的任何事情,问:“你到底做了什么,洛?”他推测他会回答:太肮脏了,我想你不会想知道那种事。
“哦,没啥开心的,阿特。一点儿也不美,尽管我为我的工作感到骄傲。”
“可恶。”托比嘟哝着。
“没有谁喜欢自己在磁带上的声音,洛。”波特轻松地继续说,“我每年都参加一次这种训练研究会,他们总是录音。我痛恨我的声音。”
闭上你的臭嘴,阿特。
“别太在意,阿特。现在准备好铅笔,听着,我们要一架直升机,大型的,有八个座位的那种。”
九个人质,三个劫持者,一名飞行员。留下了五个人。她们会发生什么事呢?
勒波在电脑上记下了这些情况,他给键盘垫上了棉花,因此一点儿也听不到键盘的声音。
“好的,你要一架直升机。警察局和联邦调查局只有两个座位的。要花些时间我们才能……”
“听我说,阿特。其他不重要,直升机和飞行员,这是第一位的,能搞到吗?”
“当然能,洛。但是像我以前跟你说的,我只是个特工,我没有权力征用直升机。我必须向华盛顿汇报。”
“阿特,你没听明白吗?那是你的问题。我只要这个。时间过得飞快,我不管你是给几英里远的机场打电话还是跟圣城的罗马教皇联系。”
“好吧,继续说。”
“我们要些吃的。”
“答应你。有什么特殊要求吗?”
“麦当劳,要很多。”
波特对巴德打了个手势,他拿起电话小声下达了命令。
“在路上了。”
了解他,进入他的思维。他会要些酒,波特猜。
“一百发十二口径的子弹,两套防弹服和毒气面罩。”
“哦,这样,洛,我想你明白我做不到。”
“我什么都不明白。”
“我不能为你提供武器,洛。”
“即使我给你一个女孩儿?” 棒槌 学堂·出品
“是的,洛。武器和弹药都是违背协议的,对不起。”
“你叫了我这么长时间,阿特。好吧,如果我们做个交易,你想要哪个女孩儿?有哪个特别要的吗?我们不谈武器之类的话题。”
勒波扬起眉毛,点点头。巴德冲波特伸出大拇指。
梅勒妮。波特一下子想起了她。但是他相信他们的安排是对的,而且他们必须营救最危险的女孩儿——乔斯琳,那个惹麻烦的学生。
波特告诉他说有个女孩儿挺特殊,他们想要。
“哪一个?”
勒波旋转了一下显示器,波特看着屏幕上的字,说:“黑色短发,稍胖,十二岁,叫乔斯琳。”
“她?那个哭鼻子的小东西?她像个断了腿的小狗一样呜呜叫着。总算摆脱她了,谢谢你选择了她,阿特。她是那个五分钟内吃枪子儿的人,如果你不答应提供军火和弹药的话。”
电话挂断了。
下午两点
该死,波特想,用拳头敲着桌子。
“哦,老兄,”巴德嘟哝着,然后又说,“哦,耶稣啊!”
波特拿起双目望远镜,看见一个小女孩儿出现在屠宰厂的窗户里。她长得很胖,圆圆的脸颊上挂着泪珠。当枪口碰到她剪短的头发时,她闭上了眼睛。
“报一下时间,托比。”
“四分三十秒。”
“那是她吗?”波特低声问勒波,“乔斯琳?”
“我肯定。”
“你注意到那把霰弹枪是十二口径的了吗?”波特平静地问。
勒波说他注意到了。“也就是说他们可能缺乏弹药。”
德里克瞥了他们一眼,为他们无情的谈话感到震惊。
“上帝,”巴德粗声粗气地说,“得做点儿什么。”
“什么?”波特问。
“唔,再给他打电话,告诉他你会给他子弹。”
“不行。”
“四分钟。”
“但是,他就要杀了她。” 棒槌 学堂·出品
“我想他不会。”他会吗?他不会吗?波特思考着。他真的无法确定。
“看他,”巴德说,“注意!枪对着那女孩儿的头,从这儿我能看见她在哭。”
“那是他有意让我们看到的。沉住气,查理。绝不能协商武器和弹药的事。”
“但是,他会杀了她。”
“三分三十秒。”
“如果那样,”波特说,努力控制着不耐烦,“他不就完全没有弹药了吗?他只能坐在那里,拿着两把空手枪和一把霰弹枪?”
“哦,或许他剩下一颗子弹,他打算把它用在这女孩儿身上。”
一名人质命悬一线。
波特继续盯着那个孩子难看的脸。“我们现在只能假定有九次灾难——里面所有女孩儿。整整一百发十二口径子弹?那会使伤亡人数翻倍。”
“三分钟。”托比说。
外面,斯蒂尔威尔变得很不安,他蓬乱的头发竖了起来。他看了看指挥车,又注视着屠宰厂。他没有听到那个交易,但是,像所有其他警察一样,从窗户能够看见那个可怜的女孩儿的头。
“两分三十秒。”
“给他一些空包弹,或者一些能够堵住枪口的子弹。”
“好主意,查理。但是我们没有这些东西。他不会这么早就浪费一个人质。”这是真的吗?波特也拿不准。
“浪费一个人质?”另一个警察——德里克,那个技师——的声音从指挥车的另一头传来。波特相信那个人还会低声加上一句:“婊子养的。”
“两分钟。”托比镇定地说。
波特向前弓着腰,盯着窗外。他看见了警车构成的马其诺防线后面的警察,一些人正不安地回头看着指挥车。
“一分三十秒。”
汉迪要干什么呢?他怎么想的?我看不透他。我需要更多的时间。我要和他再谈谈。从现在开始一小时内我应该知道他是否会杀了她。现在,所有我看见的都是幻象和危险。
“一分钟。”托比报出时间。
波特拿起电话,按了快拨键。
“上行线。”
“洛?”
“阿特,我已决定我还要整整一百发格洛克子弹。”
“不行。”
“准备一百〇一发格洛克子弹。我三十秒损失一发,我需要弥补。”
“没有子弹,洛。”
德里克跳到前面,抓住波特的胳膊。“答应他,看在上帝的分上。”
“警官!”巴德喊道,把那个人拉走,推到角落里。
汉迪继续说:“记得越共得到子弹的事吗?那是在电影中,在头上,血像喷泉一样喷涌而出。”
“我不能那么做,洛。你不理解吗?我们关系不好,或者别的原因?”
“您应该开始谈判!”巴德低声说,“跟他谈点儿别的。”现在他有些后悔把德里克·埃尔伯推走了。
波特不理他。
“十秒钟,波特。”托比边说边不安地用手抚弄着耳洞。他从他那珍爱的拨号盘边转过身,望着窗外。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十分钟,或一小时。控制车里一片寂静,除了电话线里传出的静电噪音,就像指挥车的扬声器在滴血。
波特发现自己正屏住气,他调整了一下呼吸。
“洛,你还在吗?”
没有回答。
“洛?”
突然,枪放下了,一只手抓住了那个女孩儿的衣领。当她被拖回屠宰厂时,她的嘴张大了。
波特推测他会说:你,阿特,怎么回事?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