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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当工头告诉他不要用白漆涂牛的时候,他立即面带愧色地听从了。
迈克·胡鲁贝克一辈子没挣过一分钱,现在忽然赚到了工资,每小时三块八毛美元。他和朋友们一道在医院食堂用餐,然后帮忙洗碗碟。他正在写一首歌咏内战时期“布尔溪战役”的长诗。他是科勒的妄想症治疗小组中的一个不可缺少的病员。当然,在科勒呈送本州精神健康局的医疗方案申请报告中,迈克·胡鲁贝克被列举为最突出的例证。
然而,使科勒医生至为惋惜的是,胡鲁贝克现在成了一个危险的逃犯。
迈克,你这个“演变”了的病人,现在到底在哪里?
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迈克·胡鲁贝克正在朝岭上镇前进。访问莉丝·艾奇森使科勒医生得到双重收获。他更深入地探寻了迈克的妄想症的根源,也更多地了解了莉丝本人。莉丝显然没对他说实话。他极力推断莉丝叙述印第安舍身崖事件时在哪些地方偏离了事实。但莉丝看起来像是一个有不少隐私的女人,她深藏着心思,压抑着感情,所以科勒猜不出她究竟隐瞒了什么。不过,科勒认为莉丝对他隐瞒的事情是相当重要的——很可能重要到足以促使迈克放弃目前这种虚幻但却很安稳的生活,促使迈克深更半夜作如此艰险的旅行。
是的,迈克正在赶往岭上镇。
冒着滂沱大雨在等候他的是迪克·科勒医生。这位医生情愿花自己根本出不起的数千美元来收买追捕者;情愿费尽心思跟医院里的各色人物周旋;情愿不辞辛苦地追赶这个暴躁而又危险的病人,说服他回医院——科勒为的是挽救迈克,挽救他这一生希望挽救的千百名其他精神病人。
医生紧盯着宽敞的停车场,裹紧了黑色外衣,却抵挡不住那暴雨狂风。他打开背包,取出粗大的金属注射器,往针管里灌了大量麻醉剂。他轻弹针管壁,让小气泡浮动最上边,然后朝空中挤出一小注药水,将气泡排出。他伸直身躯,雨点打在他脸上。他又抬起头来仰望头顶上不停地旋转着的霓虹广告。

 


第二十五章

 

  “瞧哇!”
迈克·胡鲁贝克拐过弯道朝前开了一英里后,忽然发出笑声。他记起了煞车踏板的位置,轻轻一踩,把车速降到每小时十英里。
“瞧!”他朝前倾身,脸快贴到挡风窗上,眼望着天。无数飞舞的雨水珠反射着红、白、蓝的缤纷色彩。
“啊,上帝,这是什么意思?”他激动得皮肤潮红,脸上绽开笑容。迈克把车停到路边。他下车走进雨里,像受到神明指点似的迳直朝停车场走去。他停在那圣物的下边,两手交握在胸前,虔敬地仰望天空。他把手伸进背包,发现还剩下两个头骨。他挑了其中的一个,放在广告牌脚下。
附近传来一个声音:“你好,迈克。”
年轻人一点也不吃惊。“你好,迪克医生。”
那瘦人坐在一辆白车的前盖上,那里一字儿并排停着五十辆汽车。他个头真小,身上也淋湿了,迈克想。他记起自己杀死的那头野獾。这些小东西——野獾,和这个人。
迪克·科勒医生走过来,迈克瞥了他一眼,目光却又被吸引到头顶上那旋转着的霓虹广告。
迈克不注意广告的中部,只盯视着顶端和底端的两行字,蓝色的,像政府军军服的颜色。顶端是“福特”。底端是“林肯”。(都是汽车牌名。)
“你就是在这里杀死了他,对吗,迈克?在剧院里。”
这简直是奇迹。啊,万能的上帝……
“福特……林肯……福特剧院……是的,先生,是我杀了他。一八六五年四月十四日晚十点半,我溜进了总统包厢。我走到他背后,对准他脑袋开了一枪。当时总统没死,一直支撑到第二天。”
“你喊了一声,‘暴君罪有应得’。”
“从那以后,他们一直在追我。”迈克望着他的医生。他不是伪装的,是真的迪克医生,迈克想。我醒了,你还在睡。他又仰头观看那广告牌。
“我要帮你的忙。”
迈克嘿嘿一笑。
“跟我回医院去吧。” 棒槌学堂·出品
“我不干傻事,迪克医生。我刚从医院跑出来,凭什么要回去呢?”
“因为回去更安全。有人在追你,他们想害你。”
迈克反驳说:“这是几个月以来,我一直在对你说的话。”
“是,你说得对。”医生笑了。
迈克从兜里掏出手枪,迪克医生朝下瞥了一眼,立即又望着他的病人。“迈克,我给你帮过不少忙。我给你在农场找到了工作。你喜欢在那儿干活,对吧?你喜欢在乳牛旁边干活,我知道。”
枪在手里握热了,感觉挺舒服,也挺时髦,他想。“我在想,这件事太怪了,这会不会是我用过的那把枪。”
“杀林肯的那把枪?”
“就是那把枪。你喜欢血的气味吗,迪克医生?灵魂什么时候升天?灵魂会在地上留一阵吗?”
他为什么越走越近?迈克想。离得越近,他越容易看透我的心思。
“我不知道。”
迈克举枪嗅着金属的气味。
“你杀了林肯,是吗,迈克?”
“当然。我有这个愿望和能力。”
“我给你治病时怎么从没有听你说过?”
迈克焦躁得心里发慌。“因为……”
“为什么?”
一种恐惧感袭上了迈克的心头,他喘着粗气说:“太可怕了。我做了一件可怕的事。他是那样一位伟人。看看我干了什么!我心里难受!别他妈的问了。”
“什么事情那么可怕?”迪克·科勒轻声问。“有什么事不敢对我说呢?”
“好多事。太多了。”
“讲出一件来吧。”
“不。”
“随便讲其中的一件事,迈克。”
“不。”
“迈克,讲。”这个瘦子医生的眼神变得严峻起来。他命令道:“快,讲!”
“月亮,”迈克脱口说了出来。“月……”
“月亮怎么啦?”
“月亮升起时红得像血。月亮是一张血毯。夏娃包在血毯里。”
“谁是夏娃?”
“好哇,你这坏蛋。别想套我的话。”迈克咽了一口唾沫,紧张地环视四周。
“哪儿来的血?”
“月亮上来的。哈,我开玩笑呢。”
“迈克,血是哪儿来的?哪儿?”
他压低声音说:“从……从头上。”
“谁的头上,迈克?”迪克医生提高了嗓门:“说,谁的头?”
迈克正要说话,忽又冷笑起来。“别跟我玩这套了,混蛋。他的头。他的他的。林肯的头。第十六届美国总统的头。”
“你是想说,有人头上受了伤,是吗,迈克?谁?除了林肯,还有谁受伤了?”
“没有!”
“想一想,迈克。回忆一下。你会讲给我听的。”
“不!”迈克捂住耳朵。“不,不!”
“血是从哪儿来的?到处都是血!”迪克医生低声说着,倾身向前。“那么多血,盖住了月亮,一层又一层。”
迈克嚷道:“那么多血。”
“还有谁?还有谁被杀了,迈克?”
“我告诉你,你就会给中央情报局发电报!”
“就咱俩知道,迈克。我绝不会告诉第三个人。”
“我……”
“迈克,告诉我!你为什么哭了?”迪克医生抓住他的胳膊。“你在想什么?”
他在想:我走进屋,妈在卧室里,还穿着那件睡衣。很时髦。她手里握着枪,躺在床上。看见我,她坐了起来。她用枪指着她自己的金发。血一下子窜得老高,落在她头上,像一顶帽子,也流到了毯子上。后来他弯下腰,尴尬地握住她抖动的手。这是多年来母子之间第一次身体接触。
随后,好像按了一个电钮似的,记忆都消失了。迈克俯视着离自己仅有一步远的迪克医生。
医生闭了一会眼睛,叹了口气。“好吧,迈克。”他沉默了—会,说:“咱们一道回医院好吗?我有一辆BMW汽车。我们说过要一起开车兜风的,你说过BMW车挺不错。”
“那是纳粹的车,”迈克说。
“咱们走吧。”
“哦,不行,迪克医生。我要去看莉丝。嗯,那边出了事。我今晚上有事要办。”
“去干什么?”
“她是背叛的夏娃,”他满有把握地说。
迪克医生的脸松缓下来。迈克注意到他脸上的神情开朗起来,只有眼睛还阴沉着。
“瞧那边,”医生不经意地说,“瞧那一排汽车。都是林肯车。”
“很有意思,迪克医生,”迈克表示赞同,他的眼睛没看汽车,却紧盯着医生的脸。“可是,更有意思的是,你为什么老把手藏在背后呢,你这混蛋?”
“上帝,不!”迈克一把从医生纤细的手里夺过注射器,医生挥动左拳打在迈克宽厚的胸膛上,却一点效果也没有。
“这是什么?亮晶晶的,挺漂亮。是给我送来的礼物?哼,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诡计?你一个人跑来从背后给我一针,再把我交给密探。这样谁都不知道我的去向,谁都不知道迪克医生的秘密,等你编好了谎言再向外宣布,对吧?想从背后扎我一针,再把我塞进运尸袋,是吗,混蛋?”
“哦,别这么干!”
迈克倾身向前,把尖端呈斜面的锋利针头举到医生眼睛的高度。针头越移越近,医生拚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第四部·罪恶之花·

第二十六章

 

  波霞笑了一声,惊讶地问道:“你?婚外恋?”
姐姐的眼睛疾望着从窗上流下来的一大片灰色的雨水。
“我。你想不到吧?”
是的,莉丝想,我头次向人坦白了这件事。天上打着雷,可没劈死我。
“你从没提起过,”波霞显然觉得这件事很有趣。“我一点都看不出来。”
“我想,我是害怕被欧文发现。你了解他,知道他的火暴脾气。”
“我为什么要去告诉他呢?”
“我并不认为你会告诉他,不过我感到知道的人越多,走漏风声的可能就越大。”她停了一下。“不过,还有一个原因……我觉得不好意思。怕你会看不起我。”
“我?怎么会呢?”
“私通总不是什么不什么光彩的事。”
“你们只是睡觉呢,还是真的相爱?”
莉丝生气了,不过波霞这么说显然只是出于好奇。“不不,不仅仅是肉体方面的。我真不知道先前为什么不告诉你。本应当让你知道。咱们之间不该有那么多秘密。”她看了一眼波霞。“欧文也和人私通了。”
波霞会意地点点头。莉丝感到惊异,波霞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不,她只是从欧文的为人作出了这种猜测。
这也使莉丝觉得不快。“我只干过一次,”她为自己辩解说。
“说真的,莉丝,我真奇怪你怎么一直没找一个男朋友。”
“你怎么这样说呢?”莉丝生气地说,“我不是那种……”她没有说下去。
“不像我,对吧?”波霞挖苦道。
“我是说,我并没打算找。欧文和我正在商量一个解决办法。他再不和那个女人来往了,我们正在努力——”
“努力?” 棒槌学堂·出品
莉丝没有从她的话音里听出嘲笑的口气,便接着说:“——努力弥补我们夫妻的关系。那件事……是偶然发生的。”
她那次婚外恋发生在一个尴尬的时候,就在去年冬天一连串意外事件当中:欧文与人私通;她母亲久病后去世;她的教学越来越不顺利;搬进这幢老宅……
莉丝想,如果当初她把精神和肉体区分开,就不至于受那样痛苦的煎熬。然而她坠入了情网,她的情夫也一样。莉丝承认,起初她跟那男人相好是怀有报复意图的。这有些下作,但她要和欧文打个平手。另外,她也的确无法控制自己——完全陷进去了。
波霞问:“事情过去了吗?”
“过去了。”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不,”莉丝正色说,“很值得一说。有些事情你还不知道。”
莉丝打算把一切都讲出来。她正要开口讲话,一辆车开来了。
波霞转过身,从厨房窗户朝车道上望去。
“是欧文!”莉丝望着窗外,一面为他回来而高兴,一面又为姐妹俩的谈话被打断而遗憾。
她们走进厨房,从被雨水冲刷的窗子往外看。
“不,我看不是他。”妹妹慢慢地说。她们望着汽车前灯沿着车道蜿蜒前行。波霞说得对,尽管被树丛挡住了视线,但莉丝还是看得出,开来的是一辆浅色车。欧文的切洛基越野车是枪管一样的黑色。
莉丝推开厨房门,透过雨帘往外看。
是一辆警车。一个年轻警察下了车。他朝陷在泥水中的Acura车看了一眼,就跑进了厨房。
“莉丝。”他脱下帽子。“我很抱歉,给你带来了不好的消息。我们刚刚在一条山沟里发现了欧文的汽车。”
“噢,上帝!”
“他是被撞下去的——被那个胡鲁贝克,好像是。那个疯子。像是预先埋伏好的。”
“不对!胡鲁贝克去了波里斯顿。你弄错了!”
“他去不了波里斯顿啦。他的车头都撞扁了。”
莉丝本能地转身朝放手提包的长台桌走去。“他伤得重吗?我得去看他。”
“我们不知道。找不着他。也找不着胡鲁贝克。”
“在哪儿撞的车?”波霞问。
“在老铁路桥旁边,靠近市中心。”
“哪儿的市中心?”她气冲冲地问。
他怔了一下。也许他认为莉丝急糊涂了。他说:“岭上镇市中心。”
离这里不到三英里。
车撞得不太厉害,警察解释说。“我们猜测胡鲁贝克下了车,欧文正在追他。”
“或许是欧文下了车,胡鲁贝克在追他。”
“我们也认为有这种可能性。总监和汤姆·司卡伦都出发找他们去了。这一带的电话线路都不通了。斯坦利总监让我开车来通知你们。他说你们最好离开这里,等抓到他你们再回来。可你们的车好像开不动了。”
莉丝没说话,波霞告诉警察,她们叫不到托车。
“看样子你们这种汽车光用拖车还弄不出来,”他朝那辆Acura车一摆头。“我带你们走吧。把东西收拾一下。”
“欧文呢……”莉丝朝四周打量,又往树丛里张望。
“我看,”警察说,“咱们该走了。”
“找不到我丈夫我哪儿也不去。”
警察好言相劝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不过我看待在此地除了发愁什么也干不了。我想——”
“我哪儿也不去,”她一字一顿地说。“你明白吗?”
他望着波霞,波霞没有说话。最后警察说:“听你的,莉丝。反正这是你的事。不过斯坦利让我来保护你的安全。我最好打电话告诉他你不打算离开这儿。”他走进雨里,到警车前座去打无线电话。
“莉丝,”波霞劝道,“咱们在这儿什么也干不了。”
“你可以跟他一道待在警车里,或者让他开车送你去旅馆。很抱歉,我不打算走。”
波霞望着外边一棵被暴风吹弯了腰的树。“我打算留下来。”
“你关上所有的窗子,我检查一下各个房门。”
欧文离开之前曾锁死了住宅大门,现在莉丝又挂上了保险链,心想和胡鲁贝克受审时戴的手铐相比,这铜制的保险链就显得太单薄了。她又锁上了通向杂物间的厨房门,挂上保险链。她不知欧文是否锁上了板条遮阳棚——那是从住宅楼外通往暖房的唯一入口。
莉丝朝板条遮阳棚入口走去,刚走了几步,她就看见外边有个模糊的人影在动。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一扇窗前,用袖子擦擦玻璃,惊异地看到一个高个子男人站在住宅楼近旁。他背着手,像是在寻找住宅大门。他不是那个年轻警察。也许跟他一道来的还有一个警察,莉丝想。但这人好像没穿警服。
他看到通向杂物门的一个侧门,便冒着雨走了过去。他很礼貌地敲敲门,像第一次拜访女朋友似的。莉丝谨慎地走到门旁,透过帘子往外看。尽管她不认识这人,但他的面容十分文雅正派,而且浑身淋得透湿。她把他放了进来。
“晚安,夫人。你就是艾奇森太太吧?”他在裤腿上擦擦手,其实跟不擦一样湿,把手伸向莉丝。“对不起打扰了。我叫——”
他没能作完自我介绍,因为一条大警犬没被邀请就钻进了暖房,用力一抖身子,把无数雨水珠洒到两个人身上。

  欧文·艾奇森躺在小河中,一半身子浸在冰凉的水里。他慢慢苏醒后,坐了起来,心里祈祷着不要再晕过去。
切洛基车停止翻滚之后,欧文立刻爬出汽车,以防胡鲁贝克会从山坡上跳下来向他攻击。他检查自己的左肩,摸到一块本该有骨头却已经陷下去的地方。他摸摸衣袋,知道手枪和子弹的确在里边,便将猎枪的枪栓甩进小河。这样一个小动作竟使他疼得直吸凉气。
他站起来跑进两百码以外的树林里,停下来,倒在一块平坦的岩石上。他咬住一段树枝,用右手抓住左臂。他慢慢调理骨头的位置,闭上眼,断续喘着粗气,牙齿深深咬进树棍。忽然啪地一声,肩骨复了位。他轻唤了一声,痛得呕吐起来,随即又晕厥过去,倒在了小河里。
现在他睁开眼,爬到河边,侧身躺着。
只歇息了五分钟他就站立起来,解下腰带,将左臂固定在腰侧,以免突然的摆动会使自己疼得再次晕倒。雨越下越急,风抽打着他的脸,他开始艰难地穿过树林,慢慢朝北面岭上镇的市中心走去。他当然不想让胡鲁贝克发现自己,但也不愿意让别的什么人看见,最怕碰到爱管闲事的总监或是警察。缓慢地行进一英里之后,他来到北街和雪松路交界处。他找到一个公用电话亭,拿起话筒——什么声音都没有。这并不使他吃惊。
开车去他家的唯一通道是沿雪松路北行。从相反方向也可以开到他家,但那样得绕过二百英亩的国家公园,经过另一个城镇,再往南开回来。胡鲁贝克撞得那样凶,他的米色客货车肯定也开不动了。那疯子定是在步行。他的目标假若是艾奇森家的住宅,就一定会走现在这条路。
尽管欧文停下来摆弄自己的胳膊耽搁了工夫,但他料想胡鲁贝克不可能超到他前边。胡鲁贝克对这一带不熟悉,首先得找一张地图,也许他会砸开一个加油站。他还得弄清方位,找到要找的街道。许多街道的位置地图上并没有标清楚。
欧文谨慎地走到两条街道的交会处——像一个打前锋的侦察兵,观察着敌方的埋伏工事和火力区。他看到一条排水沟和一根波纹钢管,管子有四英尺粗,是很好的掩体——他不知不觉中用起了战场的行话。他想像胡鲁贝克俏悄走到马路中间,他则无声无息地钻出钢管,举枪绕到胡鲁贝克身后。

  莉丝·艾奇森把那人让进厨房,递给他一条毛巾。他站在那里,缩着一条发僵的腿,她猜想他大概摔伤了。
莉丝向他介绍了波霞,波霞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海克孩子气地笑了笑,想知道她为什么起了个异国风味的名字。波霞没回答,只向他伸出了手,脸上并无笑容。
年轻的警察在警车里,正打电话了解胡鲁贝克目前的去向。
“海克先生,”莉丝说,“你要喝点什么吗?”
他不要啤酒,却在不到半分钟时间里灌下去一瓶可乐,然后靠在厨房的木案桌上朝窗外打量。这使莉丝以为他是个便衣警察,可他解释说,他不是警察,而是来给警察局帮忙的。他告诉她胡鲁贝克怎样骗得追捕者误入歧途,自己却又绕回了原路,莉丝会意地摇摇头说:“他可精得很哪。”
“当然。” 棒槌学堂·出品
“他不是疯了吗?”波霞抚摸着警犬的头,那警犬却显得并不欣赏她的热情。
“哦,他是疯子,但那家伙可聪明透顶。”
莉丝问他怎么会到了这儿。
“我在福里德雷克碰到你先生。我们找到那个女人。胡鲁贝克告诉她,他要去波里斯顿。所以我朝波里斯顿追去,你先生朝这边追来。警察告诉我,胡鲁贝克把你先生撞到山沟里去了。”
“我们不知道他到了哪儿。这两个人都不知去向了。你怎么会改变主意到这边来呢?”
海克说他只是凭感觉。他朝波里斯顿方向走了一半路程时,意识到胡鲁贝克又在迷惑人。“他的目标是朝西走,他一直在有计划地甩掉我们,阻止我们。他竟然在路上放了捕兽夹来对付爱米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