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特拉维斯·布里格姆醒了过来,他向床边一只水桶撒尿,用瓶装水洗了手。他整理了一下把他脚踝上的脚镣和墙上的大铁栓连接在一起的锁链。
他又想到了那部愚蠢的电影,《电锯杀人狂》,其中有两个人被用锁链拴在墙上,就像他现在一样,要想逃脱只有把腿锯断。
他喝了些维他命饮料,吃了一些格兰诺拉燕麦片,然后陷入思考中,试图把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连缀起来,找到他为什么来这里的答案。
下此毒手的人到底是谁?
他回想起那天,就是警察或探员到他家的那一天。他爸爸一副无赖的样子,妈妈只知道抹眼泪,一副可怜相。特拉维斯抓起工作服,骑上自行车朝百吉面包店奔去,虽然那地方让他恶心。他进入屋后的树林没多远就控制不住了,撂下车子坐在一棵橡树旁大哭起来。
没有救了!谁都恨他。
他擦了擦鼻子,这棵橡树下面是他最喜欢的地方——这让他想起了阿厄忒里亚里的一个地方——他听见身后有脚步声,移动得很快。
还没等他来得及转身朝向那个声音,他的视线就一片昏黄,身上从脖颈到脚趾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收缩。呼吸不再受控制,他很快昏了过去。后来他在这个地下室醒了过来,头感到无休无止地痛。有人用泰瑟枪击中了他,这种枪的使用他在YouTube里看过。
他最害怕的事情到头来是一场虚惊。他仔细摸了摸——沿着裤裆,从后面摸的——他意识到没有人对他做过什么——没有做那种事。但这……只是绑架,就像斯蒂芬·金的小说里一样被劫持到了这个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
特拉维斯从廉价的折叠床上坐起来。他每动一下床就会摇晃一下。他又朝四周看了看这个监狱,是一间脏兮兮的地下室。他仔细地看了看留给他的食物和饮料:大部分是薯片、包装的饼干和盒装的奥斯卡·梅尔公司生产的速食产品——火腿或火鸡。喝的有红牛饮料、维他命饮料以及可口可乐。
真是一场噩梦。这个月他的生活中的一切都是让人无法承受的噩梦。
这场噩梦是从在1号公路旁的那座山间房子里举行的毕业聚会开始的。他去那里只是因为有几个女孩讲凯特琳希望他去。不,她是真正地想让他去!于是他一路免费搭车顺着公路来了,其间还经过了加拉帕他州立公园。
他走了进去,让他感到恐怖的是,他只看到很酷的人,没有一个懒散的人或是游戏玩家,都是歌星麦莉·赛勒斯那种味道的人。
更糟糕的是,凯特琳看他的眼神好像不认识他一样。让他来的那些女孩在跟她们的体育迷男朋友们一起咯咯地笑。所有的人都在盯着他,心想特拉维斯·布里格姆这个乡巴佬来这里要干什么。
这一切都是一场骗局,是为了看他的笑话。
真他妈的见鬼了。 棒槌 学堂·出品
但他不会转身离开,绝不能。他要转一转,看看这家人拥有的上百万张CD,搜一搜电视频道,吃一吃好吃的食物。他最终还是觉得伤心和尴尬,决定回去,担心晚上这个时间还能不能搭上车,因为已经接近午夜时分了。他看见凯特琳猛喝着特奎拉酒,显然在吃迈克·丹吉洛和布里安娜一起离开的醋。她摸索着找钥匙,嘴里念念有词地说要跟着他俩……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特拉维斯心想:是英雄救美的时候了。把钥匙拿过来,送她回家。你不是个体育迷她无所谓,你的脸长着红痘痘她也无所谓。
她会懂你的心的——她会爱上你的。
但是凯特琳自己跳进了驾驶座,朋友坐在后座上。满耳朵都是“女朋友,女朋友……”的歌声。特拉维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他坐在副驾驶座上,试图说服她不要开车。
英雄……
但是凯特琳一下子就飞驰起来,直接沿着车道开上了1号公路,没有理会他来开车的恳求。
“喂,求求你了,凯特琳,把车停下!”
但她甚至连听都没听到。
“凯特琳,好了!求求你了!”
然后就是……
汽车飞出了路面。金属撞在石头上的声音,尖叫声——特拉维斯还从没有听见过这么大的声音。
无论怎样我还是要逞逞英雄的。
“凯特琳,听我说。你能听见我吗?告诉他们是我开的车。我没有喝酒。我会告诉他们我失去了控制。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他们认为是你开的车,你会坐牢的。”
“特蕾,瓦……?她们为什么不说话?”
“你能听见我吗,凯特琳?坐到副驾驶座位上去,快!警察马上要到了。是我开的车!你听见没有?”
“噢,该死,该死,该死。”
“凯特琳!”
“好的,好的。是你开的车……噢,特拉维斯。谢谢你!”
在她用胳膊搂着他时,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传遍他的全身。
她爱我,我们会在一起的!
但是好景不长。
从那以后,他们在一起聊过天,他们会去星巴克喝咖啡,在赛百味餐馆吃午餐。但是很快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变得有些不自在。凯特琳会沉默不语,不正眼去看他。
最后她不再给他回电话了。
凯特琳变得比他在替她顶包前更加遥不可及。
接下来就看到了发生的这一切。半岛上的每个人——不是,是世界上的每个人——都开始恨他。
不愿向你们透露太多,但是[那个司机]是一个十足的笨蛋和倒霉鬼……
但是即使那个时候特拉维斯也没有放弃希望。塔米·福斯特星期一遭到袭击的那天晚上,他还想着凯特琳,无法入睡。他去了她家,看看她怎样了。他指望她有可能在后院或观景前台溜达。她看到他后说:“哦,特拉维斯,对不起,我这个人太拒人于千里之外了。我是在想办法忘掉特蕾和瓦尼莎。可我确实爱你!”
但是房子里黑魆魆的。他是在凌晨两点骑自行车回家的。
第二天警察就来了,问他那天晚上去哪里了。他本能地说了谎,说他在游戏厅。当然他们发现他没有去过。于是他们确定无疑地认为,袭击塔米的背后黑手是他。
每个人都恨我……
特拉维斯回想起被泰瑟枪击中之后在这里醒来的情形。那个大块头的人站在他面前。他是谁?难道是车祸中死去的一个女孩的父亲?
特拉维斯问了这些问题。但是那人只是指指用来方便的水桶,还有食物和水。他警告说:“我的同伴和我会过来看你的,特拉维斯。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保持安静,要是你不听……”他拿起一根烙铁给男孩看了看,“听懂了没有?”
特拉维斯哭着脱口说道:“你是谁?我做了些什么?”
那人把烙铁的插头插进了墙上的插座。
“不!对不起。我会保持安静的!我答应!”
那人把插头拔下,跺着脚上了楼梯,地下室的门关上了。又听到更多的脚步声,前门咣当关上,接着是一辆汽车发动的声音。特拉维斯独自一个人留了下来。
第二天他记得有些模糊,老是出现幻觉或梦境。为了消解苦闷——和疯狂——他在脑子里玩《维度追踪》游戏。
此时,特拉维斯倒吸了一口冷气,听见楼上的前门打开了,接着是脚步的咚咚声。
抓他的那个人回来了。
特拉维斯紧抱着自己,克制住不要哭。要安静。你知道那些规则。想想泰瑟枪,想想烙铁。
他盯着天花板——他的天花板,绑架者的地板——那人穿过房子。5分钟后脚步开始按照一定节奏走动。特拉维斯紧张起来;他知道那声音意味着什么。他在朝下走来。没错,几秒钟后地下室的门锁啪的一下打开了。脚步踩在楼梯上,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正在向下走来。
看见抓他的那个人越来越近,特拉维斯蜷缩回床上。一般情况是那人带来一只空水桶,然后把那只满了的水桶拎上楼。但他今天只拿了一只纸袋子。
这可把特拉维斯吓坏了。里面装的是什么?
烙铁?
还是更可怕的什么东西?
他站在他面前,仔细端详着特拉维斯,“你感觉如何?”
糟透了,你这个杂种,那又怎样?
但他说道:“还行。”
“你没有力气吧?”
“我想是的。”
“但你一直有东西吃啊。”
他点点头。不要问他为什么会这样做?尽管你想问,但还是不问的好。就像是被世界上最大的蚊子叮了一口,你想抓痒,但是又不能。他有烙铁。
“你可以走吗?”
“我想可以。”
“那好,因为我想给你一个离开这里的机会。”
“离开这里?太好了,求你了!我想回家。”眼泪立刻从特拉维斯的眼睛里夺眶而出。
“但是你要付出代价才能获得自由。”
“付出代价?我什么都可以做……是什么代价?”
“不要答应得这么快,”那人说道,话音里透着凶多吉少,“你也可以不做这个选择。”
“不,我要——”
“嘘,你可以选择不按我的要求做。如果你不选择的话,你会待在这里直到饿死。还有另外的后果。你的爸妈和弟弟也会死掉。现在正有人在你们家外面。”
“我弟弟还好吗?”特拉维斯近乎疯狂地小声问道。
“他目前还行。”
“不要伤害他们!你们不能伤害他们!”
“我可以伤害他们,我也要伤害他们。哦,相信我,特拉维斯,我要伤害他们的。”
“你们想让我干什么?”
那人仔细地打量着他,“我想让你杀个人。”
他难道是在开玩笑?
但是这个绑架者没有笑。
“你是什么意思?”特拉维斯小声说。
“杀个人,像在你玩的游戏里那样,那个《维度追踪》游戏。”
“什么?” 棒槌 学堂·出品
“这跟你无关。你需要知道的是,如果你不按我的要求去做,你会饿死在这里,我的同伴会把你的全家杀掉,就这么简单。现在看你的选择了。去还是不去?”
“可我不会杀人。”
那人把手伸进纸袋,拿出一把用袋子裹起来的手枪,扔到床上。
“等等!那是我爸爸的!你是从哪里弄到的?”
“从他的卡车上。”
“也就是说我的家人还好了?”
“是的,特拉维斯。我没有伤害他。这枪是我两天前偷来的,当时他们在睡觉。你会用吗?”
他点点头。实际上,他从未打过真枪。但是他在游戏厅玩过射击游戏。他也看电视。看过《火线》和《黑道家族》的人都知道怎么用枪。他嘟囔着说:“但是如果我按你讲的做了,你会马上杀了我。然后是我的家人。”
“不,不会的。让你们活着对我有好处。我告诉你杀谁你就杀谁,然后扔掉枪跑开。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会打电话给我的朋友,告诉他放过你的家人。”
这话里有很多东西说不通。但是特拉维斯的脑子很麻木。他既怕答应又怕拒绝。
特拉维斯想到了弟弟,还有妈妈,甚至爸爸面带微笑的形象也出现在脑海里。他只会看着萨米笑,从来没有对特拉维斯笑过。但那毕竟也是笑,并且似乎是为了让萨米高兴。这一点很重要。
特拉维斯,你给我带M&M巧克力豆了吗?
萨米……
特拉维斯眨眨眼睛,眼泪流了下来,低声说:“好吧,我答应。”
第四十二章
在午餐时由于喝了过多的霞多丽葡萄酒,唐纳德·霍肯愈发伤感。
但他无所谓。
他从跟莉莉坐在一起的长沙发上起身,拥抱詹姆斯·奇尔顿。奇尔顿来到了位于霍利斯特的度假别墅,还带来了好几瓶白葡萄酒。
奇尔顿也回抱他,只是稍微有些不自在。莉莉说了她丈夫一句:“唐纳德。”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霍肯笑了起来,“但我控制不住。噩梦终于结束。上帝啊,你可是遭了不少罪。”
“我们都受了不少罪。”奇尔顿说。
新闻里都是关于那个变态狂的报道,说蒙面杀手不是男孩,而是一个疯狂的恶人,只因为几年前奇尔顿在报道上登的一个帖子而要报复杀人。
“他真的是要一面摄像一面要把你杀了吗?”
奇尔顿挑起眉毛。
“耶稣,我的主啊。”莉莉说,脸色苍白——这让霍肯有些吃惊,因为她自称是一个不可知论者。但莉莉跟丈夫一样也有些微醉。
“我为那个男孩感到伤心,”霍肯说,“他是无辜的受害者,或许是最惨的一个受害者。”
“你认为他还活着?”莉莉好奇地问。
“我怀疑,”奇尔顿严肃地说,“谢弗会杀了他的。但还没有迹象。我对此担心得要命。”
霍肯很高兴他拒绝了让他回圣迭戈的要求——丹斯探长几乎像下命令一样提出的那个要求。坚决不能答应。他回想起萨拉去世时那些艰难的日子,当时詹姆斯·奇尔顿二话不说就赶到了他的身边。
这是作为朋友应该做的。
莉莉为了打破笼罩在他们身上的阴郁气氛说道:“我有个主意,明天我们去野炊,我和帕特里娅都会做饭。”
“主意不错,”奇尔顿说,“我们知道附近有一个美丽的公园。”
但是霍肯还没有从酒后的伤感中恢复过来。他举起一杯索诺玛—古特酒庄酿的葡萄酒,“这一杯敬朋友。”
“敬朋友。” 棒槌 学堂·出品
他们抿了一口。莉莉有着一张漂亮的脸庞,一头卷曲的金发。她问:“帕特里娅和孩子们什么时候过来?”
奇尔顿看看手表,“她是大约15分钟前离开的。她去夏令营接孩子,然后再赶过来。时间不会太长。”
霍肯感到高兴。奇尔顿住在世界上最美丽的滨水区附近,但是他们的度假别墅却选择了山区民风淳朴的一个地方,进入内陆有55分钟的路程。这里的山一眼看去泛着灰尘,阴沉沉的。但这个地方却很平静安宁。
“太好了,”霍肯宣布说,“我都等不及了。”
“等不及?”奇尔顿问,脸上浮现出迷惑不解的笑容。
“我有没有告诉你我带来了什么?”
“噢,难道是那幅画?真的吗,唐纳德?你真的不需要那样做。”
“不是‘需要不需要’的问题,是我想做的问题。”
霍肯走进客房。他跟莉莉住在里面。他拿回一张小画布,上面画着一幅印象派风格的油画,是一只蓝天鹅,背景的蓝色调更深一些,是他已故妻子萨拉在圣迭戈或是拉霍亚买的。有一天,当时詹姆斯·奇尔顿在南加州帮助他料理萨拉的后事,霍肯发现他很欣赏地盯着这幅画。
霍肯当时就决定要把这幅作品送给朋友,以感谢在自己艰难时期奇尔顿为他所做的一切。
这时,他们三人都注视着画上从水上飞起的那只鸟。
“太漂亮了,”奇尔顿说,把画支在壁炉架上,“谢谢你。”
霍肯已经喝了半杯酒,更有些伤感了,正举起酒杯准备祝酒。就在这时,厨房的门吱呀响了一声。
“噢,”他说,“是不是帕特里娅?”
但是奇尔顿皱了皱眉头,“她不可能这么快。”
“但我听到了什么动静,你们听到没有?”
博主点点头,“我也听到了,是有动静。”
莉莉朝门道看去,说:“那里有人,我敢肯定。”她皱起眉头,“我听见了脚步声。”
“或许是——”奇尔顿正要开口。
但他的话被莉莉的尖叫声打断了。霍肯迅速转身,酒杯掉在地上,摔碎的声音很大。
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头发歪斜着,脸上长满了粉刺,站在门道里。他好像吸过毒一样有些恍惚,眨着眼睛没有重点地四处观望。他手上拿着一把枪。糟糕,霍肯想,他们来时忘记锁后门了。这小孩溜进来是要打劫他们。
团伙,肯定是一个团伙。
“你想要什么?”霍肯低声说,“钱?我们给你钱!”
男孩继续斜睨着,目光落在了詹姆斯·奇尔顿身上。
唐纳德·霍肯倒吸了一口冷气,“是博客里的那个男孩!特拉维斯·布里格姆!”只不过比电视上的画面更瘦一些,也更苍白一些。但肯定是他。他没有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有一件事他明白:男孩来这里是为了杀死詹姆斯·奇尔顿。
莉莉紧紧抓住丈夫的胳膊。
“不要!不要伤害他,特拉维斯。”霍肯喊道,有一股试图走上前去挡在奇尔顿前面,保护他的冲动。要不是被妻子抓住,他就这样做了。
男孩又向奇尔顿迈了一步。他眨着眼睛,接着目光转开——朝霍肯和莉莉看去,用微弱的声音问:“他们就是你让我杀的人?”
他这是什么意思?
詹姆斯·奇尔顿低声说:“没错,特拉维斯,动手吧,按你答应的去做,开枪。”
在海水一般刺目的灯光下,特拉维斯眯着眼睛盯着这对夫妇——半个小时前绑架他的那个人说的就是他们,他必须把他们杀掉:唐纳德和莉莉。绑架他的人讲他们很快会到,在楼上——这个房子里,他过去两三天就是待在这幢房子的地下室里。
特拉维斯不明白为什么他的绑架者想让他们死。但这无所谓。他在乎的是要让自己的家人活着。
特拉维斯,你给我带M&M巧克力豆了吗?
他举起枪,对准他们。
这对夫妇脱口讲了什么话,但他基本没有听清楚。他试图端稳手枪。这让他费尽了浑身的力气。被锁链拴在床上这几天让他虚弱得像只小鸟。即使爬楼梯也成了苦差事。枪摇晃着。
“不,请不要!”有人喊道,不是那男的就是那女的。他没有辨别出来。他有些昏头昏脑,被刺眼的灯光照得不知所向。灯光太刺眼了。特拉维斯对准这对夫妇,但他还是在纳闷:他们是谁,唐纳德和莉莉?在地下室的时候那人曾经说:“就把他们当成是你打的那个游戏里的角色。《维度追踪》。唐纳德和莉莉只不过是两个化身,仅此而已。”
但是在他面前啜泣的两个人并非是虚拟的化身。他们是真人。
他们还看起来像是绑架者的朋友——至少他们彼此这样以为。“出什么事了?求你不要伤害我们。”莉莉说道,“詹姆斯,求你了!”
但是这个人——詹姆斯——好像用那双眼睛,那双冷漠的眼睛,盯在特拉维斯身上,“动手吧,开枪!”
“詹姆斯,不要!”
特拉维斯稳了稳手中的枪,指着唐纳德。他扳上击铁。
莉莉尖叫了一声。
特拉维斯的脑子里发出嗡的一声。
詹姆斯?
博客男孩。
路边十字架。
特拉维斯眨了眨眼睛,“詹姆斯·奇尔顿?”难道就是那个博主?
“特拉维斯,”绑架者语气强硬地说,走到他身后,从背后口袋抽出另一把枪,顶在特拉维斯的脑袋上,“动手,照我说的做。我告诉你不要说话,不要提问,只是开枪!”
特拉维斯问唐纳德:“他就是詹姆斯·奇尔顿?”
“是的。”那人低声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特拉维斯心想。
奇尔顿更加用力地拿枪戳着特拉维斯的头骨。很疼。“动手,快动手,不然你就没命了。你的家人也就没命了。”
男孩放下枪,摇摇头,“你在我家没有朋友。你在对我撒谎。这事是你一个人在干。”
“如果你不动手,我把你们都杀掉,然后去你家把他们也干掉。我发誓我会的。”
霍肯喊道:“詹姆斯!这是……看在上帝的分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莉莉失控哭了起来。
特拉维斯·布里格姆现在明白了。不管杀不杀他们,他都得死。他的家人会没事儿;奇尔顿对他们不感兴趣。但他是死定了。一声微弱的笑声从他的喉咙里挤出来。他感到眼泪刺蜇着他本已被太阳灼痛了的眼睛。
他想起了凯特琳,她美丽的眼睛和微笑。
他想起了他的妈妈。
他想起了萨米。
还有博客上人们说的关于他的坏话。
但他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完成学业,玩让自己高兴的游戏,照顾弟弟,邂逅一个不在乎他是电脑极客也不在乎他脸上有痘痘的女孩。特拉维斯在生活中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没有对谁大不敬,也从来没有贴帖子讲过他们坏话。
而全世界的人都在攻击他。
他自杀了也不会有人在乎。
没人在乎。 棒槌 学堂·出品
于是特拉维斯做了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他举枪顶住自己的下巴。
看看这个倒霉鬼,他的生活真是失败透顶!!!
特拉维斯的手指滑向手枪扳机。他开始扣动。
爆炸声大得可怕。窗户在晃动,刺鼻的烟雾弥漫了整个房间,一只精致的瓷猫从壁炉架上滚下,落在炉床上摔成了碎片。
第四十三章
凯瑟琳·丹斯的汽车转弯驶向了长长的土路车道,前面就是詹姆斯·奇尔顿在霍利斯特的度假别墅。
她在反思自己犯下了一个多么大的错误。
格雷格·谢弗不是那个路边十字架杀手。每个人都被误导了,但丹斯不能藉此获得任何宽慰。她曾很满意地认为是谢弗杀了特拉维斯·布里格姆。既然那人已经死了,也就不会再有袭击了。
她是大错而特错了……
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纳闷会是谁打的,但决定最好还是不要看来电显示,因为这段路弯弯曲曲,两边还都是陡坡。
又开了50码。
她看见眼前那幢房子了,是那种布局凌乱的老式农舍。院子里乱七八糟,到处是荒草和灰色的断枝。她本以为詹姆斯·奇尔顿拥有的是一幢漂亮的度假别墅,因为他从岳父那里继承了不菲的财产,以及他在卡梅尔拥有那么漂亮的一幢房子。
即使在阳光下,这个地方也散发出诡异的气息。
但是那当然是因为丹斯知道里面发生过什么。
我怎么会把这一切都看走眼了呢?
路变直了,她继续向前开着。她从座位上把手机摸起来,看看屏幕。乔纳森·博林打过电话。但是短信标记没有出现。她为要不要按“已接来电”键犹豫了一下。但她还是按了迈克尔·奥尼尔电话号码的快捷键。响了4声后转入语音信箱。
他大概在办另外那一个大案。
或者他有可能在同妻子安妮通话。
丹斯把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上。
离房子越来越近的时候,丹斯发现了6辆警车,还有两辆救护车。
圣贝尼托县警察局警长示意她过来。他们以前经常在一起合作。几个警官让开,她开过坑坑洼洼的草丛,来到了警长站着的地方。
她看见特拉维斯·布里格姆躺在轮床上,脸盖着。
丹斯猛地刹住车,从车里钻了出来,急速走向男孩。她注意到了他裸露的双脚,脚踝上的勒痕,苍白的皮肤。
“特拉维斯。”她低声说。
男孩抽动了一下,仿佛她把他从沉睡中惊醒了过来。
他移开脸上的湿布和冰包,眨眨眼,盯着她,“噢,噢,警官……我好像记不得你的名字了。”
“丹斯。”
“对不起。”他说。
“没什么问题。”凯瑟琳·丹斯紧紧抱住男孩。
“是吗?”男孩听到这个消息似乎有些警觉。
“他们非常担心你。”
他点点头,但她从他的脸上看出了几分怀疑。
“你妈妈都哭了,我告诉她时她很高兴。”
那倒是真的。丹斯不知道他爸爸如何反应。
一名警员给男孩拿来一份饮料。
“谢谢。”他喝起了这瓶可乐,很渴的样子。他被拘禁的这几天,情况还不算太糟。一名医护人员检查了他腿上擦破的皮外伤,抹了点消毒药膏,用绷带绑上,不需要其他治疗。她瞪视着奇尔顿,他正由圣贝尼托县警察局转押到蒙特雷县警察局的车上,但是博主的眼睛始终低垂着。
“你最喜欢的体育是什么?”给他可乐的那位警察问男孩,想起个话头,让特拉维斯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