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什么?”
“检查车牌呀?”
“还没有。”
库柏上网开始检查。但是他们在所有登记的车主中都没有找到相关搜捕令的记录。根据莱姆的指示,他还检查了案发时间这个区域是否开出过违停罚单。但是也没有找到。
“好吧……梅尔,检查一下受害人的姓名。他有罚单吗?还有其他与他有关的信息吗?”
亚当斯没有收到过州立政府机关开具的罚单,普拉斯基回想起来受害人的姐姐曾提供过与他有关的信息——他很明显没有任何可能导致谋杀的敌人或个人生活问题。
“那么,为什么要杀死这些受害人呢?”莱姆问,“他们是不是被凶手随机选中的?……我知道戴尔雷现在很忙,但是这个案子也很重要。给他打电话,请他检查一下亚当斯的姓名。看看他们局里有没有跟他相关的资料。”
塞利托给联邦调查局打了电话,接通了戴尔雷的分机——对方情绪很糟糕,因为他正在调查一起“像泥潭一样”难以对付的财务诈骗案。不过,他还是设法查询了联邦调查局的数据库和正在调查的案件档案资料。但是,没有找到关于西奥多·亚当斯的信息。
“好吧,”莱姆大声说,“在我们找到有用的信息之前,我们就假定有一个疯子在随机寻找杀人对象。”他眯着眼睛盯着照片看:“那两只时钟到底在哪儿?”
他们打电话给排爆队,得知这些钟并没有构成生化武器或毒剂武器的威胁,因此目前正在送往莱姆住处的途中。
现场找到的钞票夹里的现金好像是刚从自动取款机里取出的。这些钞票都没有被人动过,但是库柏在仿镀金票夹上却发现了一些清晰的指纹。不幸的是,当他在联邦调查局的综合自动指纹识别系统里进行比对时,并没有发现吻合的记录。
亚当斯口袋里的现金上只有寥寥无几的指纹痕迹,而且它们也没能提供任何线索。钞票上的序列号表明这些钱没有被财政部做过特殊标记,以便追踪可能的洗钱行为或其他犯罪行为。
“查过沙子了吗?”莱姆问。他指的是罪犯使用过的痕迹遮蔽手段。
“那是普通的沙子,”库柏大声答道,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他的显微镜。“是学校操场上用的那种沙子,并非建筑工地用的沙子。我会再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其他的痕迹。”
码头上却没有沙子,莱姆记得萨克斯曾告诉过他这个情况。萨克斯推断的原因是,也许凶手打算再次回到案发的小巷子,所以才在那里使用了沙子,或者也许是因为码头上不需要使用遮蔽痕迹,哈得孙河上凛冽的寒风会把现场吹得干干净净。果真是这样吗?
“有多长?”莱姆问。
“什么有多长?”
“压断受害人脖颈的那根金属杠。它的两端有针眼大的小洞。”莱姆曾研究过城市里的建筑材料,因为很多罪犯都惯用建筑工地来处理尸体。库柏和塞利托称了一下整根金属杠的重量——它重达八十一磅——然后又将它搬到检查台上。它大约有六英尺长,一英寸宽,三英寸高。两端各钻有一个小孔。“主要用于造船、重型设备、起重机、天线或桥梁。”
“这一定是我所见过的最重的杀人凶器了。”库柏说。
“比雪佛兰车还要重吗?”林肯·莱姆问。对他来说,精确才是第一要务。他所指的是另一起案例:几个月前,就在第三大道的马路中央,一位疯狂的妻子驾驶超大型的雪佛兰多用途车碾死了她那位花心的丈夫。
“噢,那件案子……负心的男人。”库柏用尖厉的高音唱了起来。接下来,他在金属杠上寻找指纹,但是没有找到。他从上面锉下一些金属屑。“可能是铁。我还发现了氧化的痕迹。”随后的化验表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没有发现能指认罪犯的痕迹?”
“没有。”
莱姆露出了愁容。“这可是个麻烦。在纽约市区应该有五十个材料来源。艾米莉亚说现场附近有一处施工工地——”
“哦,”普拉斯基说,“她让我去那里检查过,不过没有人在那儿使用这种金属杠。我忘了说了。”
“你忘记了,”莱姆低声说,“嗯,我知道市政当局在皇后区大桥进行大规模的整修。我们到那儿碰碰运气。给皇后区的施工队打电话,看看他们那儿是否有人在用这种规格的金属杠。如果有人用,那么核对一下是否有遗失现象。”
新手普拉斯基点了点头,马上拿出了他的手机。
库柏注视着沙粒的化验过程。“好了,我有发现了。这里有硫酸铊的成分。”
“那是什么?”塞利托问。
“这是一种鼠药,”莱姆说,“在美国是禁止使用的,但有时会在移民社区里出现,或者在有移民工作的大楼里出现。浓度有多高?”
“浓度很高……而且里面不含艾米莉亚采集到的泥土和药剂残留。这说明它也许来自罪犯去过的某个地方。”
“也许他正计划用它来杀人。”普拉斯基说出了他的想法。
莱姆摇了摇头。“这不大容易被用作杀人武器。需要很大的剂量才能让人毙命,而且容易被人察觉。查一查城里最近有没有没收过这类东西,或者环保署是否有过相关投诉。”
库柏随即拨打了电话。 棒槌学堂·出品
“我们再来查一下捆扎用的胶带。”莱姆吩咐道。
技术专家库柏检查了一下扁长形的亮灰色胶带。它曾被用来捆住受害人的双手、双脚,还被用来堵住他的嘴。库柏说这只是普通的胶带,在全国上万家装修用品商店、便利店或杂货店都能买到。在对胶带上的黏合剂成分进行检测后,他发现可疑痕迹很少,只有少量扫雪用的盐粒,这与萨克斯从现场附近带来的样本是吻合的;胶带上还黏着钟表匠用以清理现场的沙粒。
胶带没能给出更有帮助的线索,莱姆感到很失望,他转头看着萨克斯拍摄的亚当斯尸体照片。然后,他驱动轮椅,靠近检验台,盯着显示屏看。“看看胶带的边缘。”
“有意思。”库柏边说边将视线从数码照片移到胶带上。
令他们感到奇怪的是,几条胶带的边缘都有极为精准的切割痕迹,捆扎动作也非常仔细。其他罪犯通常都随便将胶带从卷轴上撕扯下来,有时还会用牙齿来将其咬断(这样做经常能留下含有DNA物质的唾液),而且也只是胡乱绕在受害人的手上、脚踝上或嘴上。但是钟表匠所用的胶带却是用锐器精心切割过的。每一条的长度都是相同的。难道他用尺子量过?
罗恩·普拉斯基挂上电话,大声说道:“大桥施工处的人说他们没有使用针眼状的条钢构件。”
“那好吧。”莱姆不希望听到这种没有经过深究就轻易获得的答案。
“那么受害人抓过的绳子呢?”
库柏检查了一下绳子,又核对了一些数据库。他摇了摇头说:“只是普通的绳子。”
莱姆冲着实验室角落里的一些没写字的白板点了点头。“开始制作列表吧。你,罗恩,你的字写得不错吧?”
“写白板足够了。”
“那就行。开始写吧。”
分析案情时,莱姆将他们能发现的所有证据都制作成列表。对他而言,这些表格就像是巫师的水晶球;他会紧盯着上面的文字、照片和图表,试图找出罪犯的身份、藏身之处以及下次作案的地点。这种凝视白板的时刻是林肯·莱姆最接近冥想状态的时刻。
“我们用他的姓名作为标题,因为他很懂礼貌,竟然让我们知道他愿意透露给外界的名字:‘钟表匠’。”
正当普拉斯基将莱姆口述的信息写在白板上的时候,库柏拿起了一支装有少量土壤状样本的试管。他将样本放在显微镜下观察,从最小的放大倍数开始(这是检验工作的首要规则;如果一开始就使用最大的放大倍数,那你最终只能看到极具艺术性但丝毫没有刑侦价值的抽象图形)。
“看起来很像你的原始土壤样本。我来检查一下是否还有别的东西。”他准备了一些样本,以便进行色谱仪/质谱仪测量,这是一种大型的仪器,能对痕检证物中的物质加以区分和识别。
检验结果出来时,库柏盯着电脑屏幕大声说:“好的,我发现了一些油污、氮元素、尿素、氯化物……还有蛋白质。我来比对一下这份资料。”片刻之后,他的电脑屏幕上就充满了更多的信息。“鱼类蛋白。”
“那么,罪犯有可能在海鲜餐馆上班,”普拉斯基说,“或者在唐人街的菜场鱼铺工作。或者,等一下,也许在杂货店的鱼肉柜台工作。”
莱姆很喜欢这种精力充沛的年轻人,但有时他们真的需要经过认真思考再发表意见。
他问:“罗恩,你有没有听过演讲者说过这样的话:‘在我开始演讲之前,我先有一点声明’?”
“嗯。我想我听过。”
“这种说法有些奇怪,因为如果他开口讲这句话,说明他的演讲就已经开始了,是不是?”
普拉斯基扬起了一边的眉毛。
“我的意思是,在分析证据时,开始之前,你就应该已经采取了行动。”
“什么行动?”
“找出证据的来源。那么,萨克斯从哪里找到这些含有鱼类蛋白的土壤呢?”
他看了一眼证物标签。“哦。”
“‘哦’是什么地方?”
“在受害人的外套内发现的。”
“那么这种证物能提供什么人的信息呢?”
“当然是受害人的信息,而不是罪犯。”
“没错!知道他的外套上有鱼类蛋白,这对我们有帮助吗?谁知道呢?也许有点用吧。但是我们要做的,并不是立即派出警力去搜查城里所有的鱼贩子。你能接受这个理论吗,罗恩?”
“完全接受。”
“我太高兴了。在受害人的档案里写上‘含有鱼类蛋白的土壤’这一条信息,然后我们一起来调查,好吗?……验尸官什么时候能把报告给我们?”
库柏说:“也许还得等一段时间。正好赶上圣诞节期间。”
塞利托唱了起来:“杀戮季节已经来临……”
普拉斯基皱了一下眉头。莱姆对他解释说:“一年中谋杀发案率最高的时候就是高温季节和节假日。记住,罗恩:压力不会把人杀死;凶手都是人——但是压力会驱使凶手去杀人。”
“这里发现了纤维,棕色的,”库柏说。同时,他瞥了一眼证物袋上的记录。“受害人所穿的鞋子的后跟,以及手表的腕带。”
“什么类型的纤维?”
库柏仔细检查了这些纤维,然后在联邦调查局的数据库里检索了这份档案。“看上去像汽车用的纤维。”
“有道理,因为他有一辆车——罪犯不可能扛着一根八十一磅重的铁杠去乘地铁。所以,我们的这位钟表匠应该将车停在了巷子的前端,然后将受害人拖到了最后的位置。关于这辆车,我们都知道些什么信息?”
其实并没有发现多少信息。这种纤维来自汽车用的地垫,可是有四十多款轿车、卡车和运动休闲车都使用这种地垫,而且,从车胎压痕来看,罪犯在案发巷子里的停车位置覆盖了防止结冰用的盐,这就减少了车胎与路面鹅卵石之间的接触,警方因此也无法提取轮胎印。
“车辆调查部没能给我们提供任何信息。好吧,我们来看一下凶手留下的‘情诗’。”
库柏从塑料信封袋里抽出一张白纸。
苍穹一轮冷月,
照耀大地寒尸,
预示死亡的来临,
终结那始于生之初的旅程。
——钟表匠
“真的是这样吗?”莱姆问。
“真的是什么?”普拉斯基问,一脸茫然的神情。
“一轮圆月。这很明显。就是今天。”
普拉斯基翻看了一下莱姆的《纽约时报》。“是的。月亮是圆的。”
“他用大写字母写出的冷月是什么意思呢?”贝克尔问。
库柏在因特网上进行了搜索。“有了,这是阴历的一个月份……我们用的是太阳历,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这是根据太阳的周期来规定的。阴历根据新月出现的周期来计算日期。这些月份的名称同时也描述了我们从出生到死亡的生命周期。这些名称是根据一年中的重要节气来命名的:春天有草莓月,秋天有收获月和猎人月。冷月指的是12月份,这时,生命周期中不会发生任何事情。这是死亡的月份。”
正如莱姆先前所注意到的那样,那些在作案时联系到月亮或阴历的凶手往往都是连环杀手。有一些文献曾经记载过,人们的犯罪行为实际上受到了月亮的刺激,但是莱姆相信这只是心理暗示的作用——就像斯蒂芬·斯皮尔伯格的电影《第三类接触》发行之后,纽约警察局收到的关于遭受外星人绑架的报案与日俱增。
“在数据库里查找一下‘钟表匠’这个名字,同时加上‘冷月’这个检索关键词。哦,还有阴历月份的其他名称。”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他们查找了联邦调查局的暴力罪犯逮捕计划数据库和国家犯罪信息中心数据库,还搜索了一些州一级的数据库,但都一无所获。
莱姆让库柏找出留言上诗句的出处,但是库柏访问了几十家诗歌网站,结果连近似的诗句都没有找到。他还给纽约大学的一位文学教授打电话,因为这个人曾给他们提供过帮助。这位教授也从未听说过这样的诗歌。这首诗要么是因为名气太小,没法通过搜索引擎来查找,要么就是钟表匠本人的独创之作。
库柏说:“至于这张留言本身,所用的纸张很普通,属于电脑打印的文件。惠普公司出品的激光打印机墨粉……没有什么明显的证据。”
莱姆摇了摇头,显得很沮丧。如果凶手是一位根据周期作案的罪犯,那么他可能已经现身某处,正在搜寻——甚至正在谋杀——下一位受害人。
不久艾米莉亚·萨克斯就到了,进门就将外套脱了下来。她和丹尼斯·贝克尔初次见面,彼此认识之后,贝克尔表示很高兴看到这起案件由萨克斯参与调查;他还说自己对萨克斯的名声早有耳闻。说这番话时,这个显然处于单身状态的警察一脸微笑,带着暧昧的挑逗语气。萨克斯和他轻轻握了一下手,以示回应,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对这位女警官而言,这一天的工作实在太复杂了。
莱姆向她简要介绍了他们目前从物证中所能得到的所有信息。
“信息很有限,”她喃喃地说,“罪犯是个高手。”
“嫌疑犯有什么情况?”贝克尔问。
萨克斯冲着门点了点头:“他一会就将被带到这里来。我们抓他时,他拔腿就跑。但我想他可能不是我们要抓的人。我对他进行了彻底的调查。已婚,在同一家公司担任了五年的经纪人。我觉得他不可能搬动它。”她用下巴指了指金属杠。
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萨克斯领着两位穿制服的警察押进来一个满脸苦相、戴着手铐的男人。这人名叫阿里·科布,三十五六岁,长相不错,符合典型商人的模样。这人身材瘦小,穿着漂亮的外套,面料可能是开司米绒线,但是衣服沾上了路面上的淤泥,也许是在被警察逮捕时弄脏的。他一副非常难受的样子。
“你有什么要交待的?”塞利托粗暴地问他。
“我都告诉她了——”他面无表情地朝着萨克斯点了点头,“——昨天夜里,我在雪松街上步行前往地铁站,在路上丢了些钱。就是那些钱。”他对着证物中的钞票和票夹点了点头。“今天早上,我发现自己钱丢了,所以回去找。我看到有警察在那儿。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不想被卷进去。我是个经纪人。有些客户对经纪人的名声非常敏感。卷入案件调查可能不利于我做生意。”直到这时,这个人似乎才意识到莱姆坐在轮椅上。他眨了眨眼睛,定了定神,然后重新摆出一副愤怒的表情。
警察搜查了他的衣服,没有发现细小的沙粒,没有血迹,也没有能证明他与凶杀案有关的其他痕迹。和萨克斯一样,莱姆也不相信这就是钟表匠,但是考虑到这些案件的重要性,他不会轻易做出决定。“查查他的指纹。”他命令道。
库柏遵命开始检查,发现钞票夹的防滑侧面上有他的指纹。不过综合自动指纹识别系统数据库里没有该指纹的记录。车辆管理局记录表明科布并不拥有汽车。库柏打电话查询他的信用卡发卡公司,发现他最近也没有用自己的卡租过车。
“你什么时候丢的钱?”塞利托问。 棒槌学堂·出品
他解释说,自己昨天晚上七点半左右下班。然后和朋友们一起喝了几杯,在九点左右离开酒吧,走向地铁车站。他记得,在雪松大街上行走时,曾从口袋里掏出过地铁票,钱可能就是在这个时候掉出来的。他继续走到车站,然后在九点四十五分左右回到了位于纽约上东区的家中。他妻子出差了,所以他一个人去公寓附近的酒吧吃晚饭。再次回到家的时间是十一点左右。
塞利托打了几个电话去证实他的说法。写字楼保安证实了他的确是晚上七点半下的班。信用卡消费发票表明他在九点左右去了沃尔特街上的一家酒吧。他所住的公寓楼里的门房和一位邻居都证实他是在他所说的时间回家的。在九点一刻到十一点之间的这段时间里,他不可能绑架两名受害人,在码头上杀死其中之一,然后再赶到小巷子里,给泰迪·亚当斯精心设计死亡的场面。
塞利托说:“我们在调查一起非常重大的案子,就发生在昨晚你丢钱的地方附近。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可以帮助我们破案的事情?”
“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现。我发誓,如果可能的话,我一定会帮你们。”
“凶手可能会再次作案,你知道的。”
“对此我感到很遗憾,”他说,可是语气一点也不难过。“但是我当时很害怕。那算不上犯罪吧。”
塞利托看了一眼押送他的警察。“先把他带出去一会儿。”
科布被带走之后,贝克尔咕哝着说:“这是浪费时间。”
萨克斯摇了摇头。“他一定是知情者。我有预感。”
每当涉及到警察工作中的“人情味”时,莱姆都会听从萨克斯的意见,当然他也表现出一种礼贤下士的态度。这种包含“人情味”的情况包括证人、心理还有预感。
“好吧,”他说,“不过你的预感有什么用呢?”
回答这个问题的人并不是萨克斯,而是隆恩·塞利托。他说:“有主意了。”他敞开上衣,露出皱得不像样的衬衫,摸出了手机。
第六章 [上午 11:03]
文森特·雷诺兹沿着SoHo区【注:位于美国曼哈顿岛西南部纽约市的一个区,因其画廊、商店、饭店和艺术家阁楼闻名。这个区位于休斯敦大街(Houston Street)的南部(South),因此而得名。】清冷的街道往前走,来到一个笼罩着蓝光的荒废街区。他身处百老汇以东,离那些时尚的餐馆和服饰店还隔着几个街区。他在卖花女乔安妮身后五十英尺的地方跟着她,这个女人很快就会落入他的手中。
他紧盯着这个女人,感到一阵渴望,这种感觉非常强烈,令他感到很紧张。他第一次遇见杰拉德·邓肯时也有这种同样的感受。
在莎莉·安妮的事情发生之后——文森特因为行为失控而遭到逮捕——他告诫自己一定要变得聪明一些。于是他戴上滑雪面罩,从女人的身后下手,这样她们就看不到他的脸了,他还会在作案时使用避孕套(这还能帮他延长享受的时间),他从不在家门口捕捉猎物,而且会变换作案手法,选择不同的袭击地点,让警方不会怀疑他是连环强奸犯。他会仔细地计划作案的过程,他还准备好逃跑的路线,以防被人抓住。
瞧,这就是文森特的犯罪理论。但是在过去的一年里,他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的渴望。冲动占据了他的思维,只要他看见大街上的单身女性,他就会想,我一定要把她弄到手。现在就要满足!我不在乎有没有人看见我。
这种渴望真是难以抗拒。
两个星期之前,有一次他在自己经常充当临时雇员的那家公司附近找了一家餐馆,边吃巧克力蛋糕边喝可乐,发现了一位新来的女服务员。他不认识这个女孩。她长着一张圆脸,身材苗条,一头金色的鬈发。他看着女孩绷得紧紧的上衣,发现最上面两粒纽扣是敞开的,于是兽欲从他的灵魂深处爆发了出来。
服务员在送账单时对他微笑了一下,他决定非得占有这女孩不可。
他听见女孩对老板说,她要到巷子里去抽根烟。于是文森特结完账,来到了外面。他走到巷子里,朝里面瞥了一眼。女孩果然在巷子里,穿着外套,倚靠在墙上,目光与他的方向正好相反。天色已晚——他最喜欢下午三点到晚上十一点这个时间段——尽管人行道上有些行人,这条小巷子却空无一人。空气很冷,路面上的鹅卵石会更冷,但他不在乎;女孩的身体能让他感到暖和。
这时,他听到耳边有人小声说:“等五分钟。”
文森特惊得跳了起来,转了一圈,发现一位五十来岁、长着圆脸的瘦男人。这人表情很镇定。他将目光投向文森特身后的小巷子。
“你说什么?”
“等一下。” 棒槌学堂·出品
“你是谁?”文森特并不感到害怕——他比这人高两英寸,比他重五十磅——但这个人蓝得可怕的眼睛里有股诡异的神情,让文森特感到毛骨悚然。
“这不重要。假装我们正在交谈。”
“去你的。”文森特心脏狂跳,双手颤抖,拔腿便走。
“等一下。”那男人温和地说了一句。他的声音简直具有催眠的效果。
强奸犯停下了脚步。
很快,他看见餐馆后部的巷子对面打开了一扇门。女服务员走到门口,对两个男人低声耳语了一番。其中一人身着西装,另一个则穿着警察的制服。
“天哪!”文森特喃喃地说。
“这是个圈套,”那男人说,“这女人是个警察。我想,这家餐馆老板正在搞赌博活动。警察在设陷阱抓他。”
文森特迅速恢复了镇定。“是吗?这跟我没关系。”
“如果你做了你想做的事情,那么你现在早就被铐起来了。或者已经被一枪打死了。”
“我想做的事情?”文森特问话的语气似乎很无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个陌生人只是笑了笑。然后他问:“你住在这附近吗?”
文森特愣了一会,然后答道:“新泽西。”
“你在纽约上班吗?”
“是的。”
“你对曼哈顿很熟悉吧?”
“挺熟悉的。”
那男人点了点头,上下打量着文森特。他自称为杰拉德·邓肯,来自“遥远的西部”。他提议两人另找一个地方聊一聊。他们走了三个街区,来到一家餐馆,邓肯点了咖啡,文森特又要了一份蛋糕和苏打水。
他们谈论着深秋的寒潮、天气、城市的预算、曼哈顿下城的午夜。
然后,邓肯说:“文森特,我有个建议。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想给你找份活干干,我想找一个不喜欢受法律约束的人来做这事。这件事能让你有机会……有机会享受你的爱好。”他朝刚才那条巷子的方向点了一下头。
“帮你收集70年代的情景喜剧吗?”“聪明人”文森特问。
邓肯又微笑了一下,而文森特开始喜欢上了这个人。
“你想让我做什么?”
“纽约我只来过几次。我需要一个熟悉这里街道、地铁、交通规律、街区的人。一个了解警方工作方式的人。我会记住这些细节,以备将来使用。”
“嗯。”
“你是做哪一行的?”文森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