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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冒险了,”吉勒特说,“我跟你说过了。”
“可是,别忘了飞特很自大,”诺兰反驳,“他认为没有人厉害到可以入侵他的电脑,所以可能没有安装下载警报。”
“真是慢得受不了,”斯蒂芬·米勒说,“到现在才打印了三页。”
“由你来决定了。”吉勒特对毕晓普说。
毕晓普探身向前,盯着屏幕,吉勒特的双手则停留在前方的空中,猛敲着不存在的键盘。

  在家中干干净净的餐厅里,飞特正舒舒服服地坐在笔记本电脑前。
只是他其实根本不在家里。  棒槌 学堂·出 品
他迷失在计算机世界中——在他刚侵入的电脑中漫游,计划着稍后的攻击行动。
突然,他的电脑喇叭发出紧急报警声,屏幕右上角同时出现一个红框,里面写着:

  进入

  他倒抽了口凉气。有人想从他的电脑上下载文件!这种事从来没发生过。震惊的同时,汗水从他的脸上冒出。他连检查系统这个程序都省掉了,立刻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以为是弗拉斯特寄来的照片,其实是吉勒特寄的,里面夹带的“后门”病毒侵入了他的电脑。
他妈的叛徒“山谷人”此刻正在他的电脑里为所欲为!
飞特伸手想按下电源开关,如同开车的人看见路面上有松鼠时立刻就要踩刹车。
然而就在此时,正和有些驾驶员一样,他冷冷一笑,让电脑继续全速运行。
他的双手重回键盘,按下SHIFT和CONTROL键,再同时按下E键。

 


00011111/第三十一章

 

  怀亚特·吉勒特眼前的屏幕上闪现几个红色的粗体字:

  开始成批加密

  随后以下信息蹦出:

  加密中——国防部标准十二

  “不!”吉勒特大叫,这时下载飞特文件的进程停止了,“后续计划”文件的内容变成数字化的燕麦粥。
“怎么了?”毕晓普问。
“飞特果然安装了下载警报,”诺兰轻声说,懊恼不已,“我想错了。”
吉勒特无助地看了看屏幕。“他终止了下载,但没有关机。他按下一个热键,正在给他电脑里的所有东西加密。”
“你能破解吗?”谢尔顿大叫。
贝克尔特工紧盯着吉勒特。
“没有飞特的解密密钥就没办法,”吉勒特坚定地说,“就算米德堡的平行计算机组也没办法在一个月内解密这么多东西。”
谢尔顿说:“我不是问你有没有解密密钥,只是问你有没有办法破解。”
“没办法。我说过了。我不知道怎么破解标准十二。”
“妈的,”谢尔顿咕哝着,瞪着吉勒特,“我们要是查不出他电脑里的东西,恐怕有人会因此丧命。”
国防部的特工贝克尔叹了口气。吉勒特注意到他的眼光转到白板上,看着拉若·吉布森的照片。然后他对吉勒特说:“只管干吧。如果能救人一命,就尽量破解吧。”
吉勒特转回屏幕前。这次他总算停止了对着空气敲键盘的动作,手指停在前面,眼睛则盯着屏幕上涌现的一串串密密麻麻的乱码。其中任何一组字母,都可能让他查出肖恩的身份、飞特的住处、下一个被害人的地址。
“干吧,看在老天的分上。”谢尔顿嘟囔着。
贝克尔低声说:“我是说真的。这一次,我假装没看见。”
吉勒特如同被催眠了一般,看着数据流流过屏幕。他的双手靠向键盘,感觉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赶紧动手吧。”毕晓普说完从打印机上拿走一叠纸张,那是他们在资料加密前,以屏幕打印的方式从飞特电脑中盗取的资料。他对其他成员说:“我们来看看这些东西。”
电脑还在闷烧,烟雾熏得吉勒特的眼睛和嘴巴很难受。他注意到毕晓普、谢尔顿和桑切兹都暂停了手上的动作,不安地盯着冒烟的电脑,他们无疑在思考着同样一件事:如此微不足道的软件代码——只是一连串的0和1——居然能轻易触及人的身体,造成伤害,甚至夺人性命。

  在照片中他假造出的家人的注视下,飞特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气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山谷人”入侵了他的电脑……
更糟糕的是,他竟然用简单的“后门”程序来入侵。这种程序连中学里的计算机高手都能编写出来。
当然,他立刻更改了电脑的身份和网址,吉勒特绝对无法再次入侵。但现在令飞特烦恼的是,警方究竟看见了什么?在这台电脑里,没有线索指向他在洛斯拉图斯的房子,却含有很多关于目前和以后的攻击行动的信息。“山谷人”看到了“后续计划”文件夹的内容吗?他看到了数小时后飞特即将付诸实施的计划吗?
下一次攻击已经计划周全……可恶,其实早已进行了。
他该另选新的受害者吗?
然而,要他放弃计划很难,他已经在这个计划上花了很多时间和心血。尤其一想到放弃原定计划,都是因为一个曾经背叛他的人,这比浪费心血更让他懊恼。那人曾向马萨诸塞州警方告密,暴露了他的伟大社交工程,这等于是谋杀了乔恩·帕特里克·霍洛维,逼得飞特永远不能见天日。
他又在电脑屏幕前坐下,将长了茧的手指放在光滑如女人指甲的塑料键盘上,闭上双眼,如同一个思索着如何修改程序漏洞的骇客,任由思绪随意漫游。

  珍妮·毕晓普披着难看的从后面开合的病号服。
她想,布料上这些蓝色的小点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她将枕头竖起来,心不在焉地环视着黄色的房间,一边等待着威利斯顿医生前来。十一点十五分,医生迟到了。
她想着做完检查后要做的事——买东西、接布兰登放学、带他去网球场。今天小家伙的对手是琳达·加兰德,她是整个四年级最可爱的小女孩,也是个顽皮透顶的小坏蛋,打网球的唯一策略是抓住机会上网,以便使出她的必杀绝招,企图——珍妮深信——用球打断对手的鼻梁。
她当然也想到丈夫弗兰克。丈夫不在身边,这让她大大松了口气。他是个矛盾体。在奥克兰的大街上奋力追缉歹徒,逮捕个子比他大一倍的凶手时毫无惧色,跟妓女、毒贩聊起来轻松自在——她好像从未见过弗兰克乱过阵脚。
不过她总算在上个星期见识到了。体检结果出来了,珍妮的白血球数量不正常,而且找不出合理的原因。她将结果告诉弗兰克·毕晓普时,他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沉默不语。他使劲地点了十几次头,她觉得他快哭出来了——她从没看见丈夫哭过,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那么,这代表什么?”弗兰克用发颤的声音问。
“可能是感染上了某种怪病毒,”她告诉他,盯着他的眼睛,“也可能是癌症。”
“好了,好了。”他低声重复,仿佛声音太大,或再说其他话,就会将她投入逼近的险境中。
夫妻俩谈论着毫无意义的细节,如约诊时间、威利斯顿医生的资历,随后她就赶着弗兰克出去照料果园,而她自己则开始准备晚餐。
可能是感染上了某种怪病毒……
珍妮爱弗兰克,胜过爱任何人,也无法再这样爱任何人。但现在珍妮非常庆幸丈夫没有陪她来医院。此刻她没有心情握着另一个人的手安慰他。
也可能是癌症……
总之,结果很快就会出来。她看着时钟。威利斯顿医生去哪里了?她不怕医院,也不怕接受可怕的检验,却痛恨等待。说不定电视上有精彩的节目。连续剧《激情男女》几点播出?或者她可以听听收音机,说不定——
一名矮胖的护士推着医院推车走进来。“早上好。”她说话时带有浓重的拉美口音。
“你好。”
“你是珍妮·毕晓普吗?”
“是的。”  棒槌 学堂·出 品
病床上方的墙壁上固定着生命功能检测仪,护士替珍妮连线。柔和的嘟嘟声开始有规律地响起。然后护士查看了一下电脑打印资料,在一大堆药品中翻找着。
“你是威利斯顿医生的病人,对吧?”
“是的。”
她看着珍妮的塑料腕环,点点头。
珍妮微笑着说:“不相信我,是吗?”
护士说:“多检查一次肯定没错。我爸爸是个木工,他总是说:‘在下锯之前多量一次。’”
珍妮拼命忍着笑,心想对医院的病人说这种话也许不是很好。
她看着护士用针筒抽取透明液体,问道:“威利斯顿医生吩咐要打针吗?”
“是的。”
“我只是来做检查的。”
护士再次核对打印材料,点点头。“他是这么吩咐的。”
珍妮看着那张纸,却看不出来上面的文字和数字代表什么意义。
护士用酒精棉擦拭了她的手臂,注入药物。她抽出针头时,珍妮感到一阵异样的麻痛从注射处蔓延到整个手臂,冷冰冰的,难受极了。
“医生马上过来。”
珍妮还来不及问她注射的是什么药物,护士就已经走了。这一针让她有点烦恼。她知道根据她目前的状况,必须谨慎用药,但她接着告诉自己,没什么好担心的。珍妮知道,她怀孕的情况很明白地注明在病历上,这里当然没有人会做出危及胎儿的事。

 


00100000/第三十二章

 

  “我只需要他的手机号码,哦,还有,他在我周围方圆一英里的范围内打电话,这样我就有办法一路查到他的背后。”
这句信心十足的话出自加维·哈布斯。他是个金发男子,年龄难以猜测,人很瘦,肚子却出奇的大,这表明他很爱喝啤酒。他身穿蓝色牛仔裤和花格子衬衫。
哈布斯是北加州主要的电话服务提供商美国移动公司的安全主管。
吉勒特先前在飞特电脑里发现的肖恩的一封电子邮件,提到有关电话服务的问卷调查。那份调查的目的是分析电话用户最想用哪家公司的服务上网,而美国移动公司名列榜首,因此办案小组的成员推测,飞特会听从肖恩的建议,选用美国移动公司的服务。托尼·莫特拨了电话给哈布斯,计算机犯罪调查组过去经常和他合作。
哈布斯证实,许多骇客是美国移动公司的用户,因为用手机上网时信号必须清晰、稳定,而美国移动公司能满足这样的要求。哈布斯朝斯蒂芬·米勒点点头,米勒正和琳达·桑切兹忙着让计算机犯罪调查的电脑恢复正常,连上网络。“斯蒂芬和我上个星期才聊过,他认为我们公司应该改名叫美国骇客。”
毕晓普问他,既然现在知道了飞特是用户——尽管很有可能是非法用户——要怎样才能查到他的下落。
“只需要他手机的ESN号和MIN号。”哈布斯说。
经验丰富的电话飞客吉勒特知道这些缩写代表什么。他解释说,每个手机都有保密的电子序列号ESN和识别号码MIN——区号加手机本身的七位数号码。
哈布斯接着解释,如果知道了这两组号码,并且他在对方使用手机时处于方圆一英里的范围内,就能用无线电定位设备找到距离对方几英尺的地方,或者如哈布斯之前所言:“直接查到他的背后。”
“我们怎么才能查到他手机的这两个号码?”毕晓普问。
“啊,这就是难点所在。大多数情况下,我们是在用户挂失时才知道这些号码。不过这家伙好像不是手机扒手。不管怎样,你们得设法弄到这两个号码,否则我也帮不上忙。”
“如果我们找到了的话,你的动作会有多快?”
“我?快得很。如果能坐上一辆上面闪着灯的车子,甚至更快。”他开玩笑说,然后递给他们一张名片。哈布斯有两个办公室电话号码、一个传真号码、一个呼机号、两个手机号码。他咧嘴一笑:“我女朋友希望随时能找到我。我告诉她,有这么多号码是因为我爱她,事实上,因为线路被拦截的事经常发生,公司希望随时能找到我。相信我,盗用手机服务肯定会成为二十一世纪最大的犯罪种类。”
“或是其中之一。”琳达·桑切兹低声说,眼睛盯着桌上安迪·安德森和他的家人的照片。
哈布斯离开后,小组成员继续研究在飞特对数据加密前,他们抓住机会抢着打印出的少量资料。
米勒宣布他临时搭建的网络开始运行了。吉勒特查看了一下,监督着新近的备份磁盘的安装——他只是想确定从这台电脑仍然无法连上全州联合执法网。他刚运行完最后的检测程序,电脑就开始发出滴滴声。
吉勒特看着屏幕,想着他的机器人软件是否又找到了新东西。不是,那声音只是在提示有人发来了电子邮件——来自3-X。
吉勒特读出邮件的内容:“发来一份文件,里面有关于我们的朋友的好东西。”他抬起头,“他把‘文件’和‘朋友’中的f都拼成ph。”
“关键全在于拼写。”毕晓普陷入沉思,然后说,“我还以为3-X疑心很重——只愿意用电话联络。”
“他没提到飞特的名字,文件本身也加密过。”吉勒特注意到国防部的特工动了一下,就补充道,“贝克尔特工,对不起,让你失望了,他用的不是标准十二,而是一个商业加密程序。”接着他皱起眉头,“不过他没发来解密密钥。有谁收到过3-X的信息吗?”
没人接过骇客3-X的电话。
“你有他的电话号码吗?”吉勒特问毕晓普。
毕晓普说没有。他说先前3-X打电话通报飞特的邮箱地址时,他电话上的来电显示表明3-X用的是公用电话。
但吉勒特细看了一下加密程序后笑着说:“我敢打赌,没有解密密钥我也可以破解。”他将自己存储骇客工具的磁盘插入一台个人电脑,上传了他几年前编写的一个解密软件。
琳达·桑切兹、托尼·莫特和谢尔顿一直在检查飞特“后续计划”文件夹里的资料,这是飞特截断下载过程、对文件进行加密之前,吉勒特用屏幕打印的方式取得的。
莫特将这些资料贴在白板上,小组成员则挤在白板前研究。
毕晓普说:“里面提到很多和设施管理有关的东西——大楼管理、停车、安保、食品服务、人事、薪酬。看来这个目标是个大机构。”
莫特说:“看最后一页。医疗服务。”
“医院,”毕晓普说,“他打算攻击医院。”
谢尔顿补充道:“有道理——安全措施严密,受害人任他挑选。”
诺兰点点头。“符合他追求挑战和玩游戏的个性。而且他可以假扮成任何人——外科医生、护士、工友都行。大家有什么头绪吗?”
然而没人能从这几页纸上查出确切是哪家医院。
毕晓普指向其中一张纸上的一行打印字。

  CSGEI理赔号——第四十四号单位

  “看起来有点眼熟。”
这一行下面是一串像社会保障号的数字。
“CSGEI,”谢尔顿说着点点头,也努力回想,“对呀,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忽然琳达·桑切兹说:“哦,当然。我知道了,是我们的保险公司。全名是加利福尼亚政府职员保险公司。那些号码一定是病人的。”
毕晓普拿起电话,拨了在萨克拉门托的这家保险公司的号码。他把办案小组的发现告诉了理赔专家,然后问他这些号码代表什么。他边听边点头,接着抬头说:“是最近州政府职员的医疗理赔资料。”毕晓普接着又对话筒说,“第四十四号单位是什么?”
他听了一会儿,皱起眉头,瞥向小组成员。“第四十四号单位代表州警署——圣何塞总部。就是我们。那些东西是机密资料……飞特怎么弄到手的?”
“天哪,”吉勒特喃喃地说,“问问他那个单位的记录有没有被登在全州联合执法网。”
毕晓普问了对方,然后点点头。“显然登上去了。”
“该死,”吉勒特骂道,“飞特侵入全州联合执法网后,待了不止四十秒。该死,他更改了日志文件,让我们误以为他没待多久。他一定下载了海量的资料。我们应该——”
“哦,不!”一个男人的声音短促地惊叫,异常痛苦、恐慌。
小组成员转身看见弗兰克·毕晓普大张着嘴巴,一脸震惊,手指着贴在白板上的号码。
“怎么了,弗兰克?”吉勒特问。  棒槌 学堂·出 品
“他准备攻击斯坦福-帕卡德医疗中心。”毕晓普低声说。
“你怎么知道?”
“倒数第二行的那个号码,看到了吗?那是我妻子的号码。她现在正在医院。”

  一个男人走进珍妮·毕晓普的病房。
她从关掉声音的电视机上移开视线。她之前一直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上肥皂剧的夸张镜头,研究着女演员的发型。她在等威利斯顿医生,来人却不是他。对方身穿深蓝色制服,年纪不大,蓄着浓密的黑胡子,与沙色的头发不太协调。他蓄胡子的目的,显然是想让年轻的脸显得稳重。“毕晓普太太吗?”他说话时带有轻微的南方口音,在加州这一带很少见。
“是的。”
“我叫赫尔曼,是医院的保安人员。你丈夫打电话来要我守在你的病房里。”
“为什么?”
“他没说。只是要我们确定没人进你的病房,只有他、警察或医生除外。”
“为什么?”
“他没说。”
“我儿子还好吧?布兰登?”
“没听说他不好。”
“为什么弗兰克不直接打电话给我?”
赫尔曼拨弄着皮带上的梅斯催泪剂罐子。“大概半小时前,医院里的电话全都出故障了,维修工正在抢修。你丈夫是通过我们联络救护车的无线电找上我们的。”
珍妮的手机放在皮包里,但她看见墙上贴着禁止在医院里使用手机的标语,因为电话信号有时会干扰心律调整器和其他仪器的工作。
警卫四下看看病房,然后拉了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下。她没有正眼直视这个人,却察觉得到他正在打量她的身体,仿佛想透过布满圆点的病号服袖孔窥视她的胸部。她转过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他及时地转开了视线。
威利斯顿医生走进房间。他年近六十,长得圆乎乎的,已经开始谢顶。
“你好,珍妮,今天还好吧?”
“还好。”她的口气不太确定。
接着医生注意到了警卫,扬起眉毛看着他。
那人回应道:“毕晓普警探叫我来陪着他的妻子。”
威利斯顿医生仔细打量他,然后问:“你是医院的保安?”
“是的,先生。”
珍妮说:“弗兰克办案时,我们有时会碰上小麻烦。他喜欢谨慎一点。”
医生点点头,然后摆出令人安心的表情。“好了,珍妮,今天做的检查不会花太多时间,不过我想先跟你说一下我们准备做的检查,以及我们想找的东西。”他对着打针后贴上的胶带点点头,“他们已经抽过血了,这样——”
“不对。刚才是注射。”
“注射?”
“你知道的,就是刚才那一针啊。”
“怎么回事?”他皱着眉头问。
“大概二十分钟前,你吩咐过要注射的那一针。”
“没有安排注射啊。”
“可是……”她觉得因恐惧产生的寒意蹿遍全身,那冰冷、刺痛的感觉就如同针管里的药水注入手臂时一样,“负责注射的护士……她拿了电脑打印出来的东西,那上面说你吩咐要注射!”
“注射了什么药,你知道吗?”
她呼吸加快,恐慌起来,低声说:“我不知道!医生,胎儿……”
“别担心,”他说,“我去查一下。护士叫什么名字?”
“没注意。她长得矮矮胖胖,黑头发,南美裔,推着推车。”珍妮哭了起来。
警卫凑向前去。“发生了什么事?我帮得上忙吗?”
两人都没理他。医生的表情吓坏了她——连医生也恐慌起来。他倾身向前,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手电筒,照进她的眼睛,然后又测量她的血压,随后抬头看生命功能检测仪。“脉搏和血压都稍微偏高。不过我们先别担心,我去查一下发生了什么事。”
他快步走出病房。
我们先别担心……
警卫站起身,关上门。
“不,”她说,“把门打开。”
“抱歉,”他平静地说,“你丈夫吩咐过。”
他又坐下,将椅子拉近她。“这里太静了。打开电视怎样?”
珍妮没有反应。
我们先别担心……
警卫拿起遥控器,将音量调得很大。他换了个台看另一部肥皂剧,然后向后靠坐。
珍妮察觉到警卫又在看她,但她已经无暇顾及这个人。她的脑子里只有两件事:一是那可怕的一针,二是胎儿。她闭上双眼,祈求一切平安无事,一边抚摸着肚子。躺在肚子里的胎儿两个月大,也许正在睡觉,也许正静静地漂浮着,伴随在他耳边的是焦虑、惶恐的母亲剧烈的心跳,此时这声响无疑充斥着小生命整个黑暗的世界。

 


00100001/第三十三章

 

  国防部的特工亚瑟·贝克尔觉得浑身僵硬,而且有些不耐烦,他将椅子移到一边,以便能更清楚地盯着吉勒特的屏幕。
吉勒特低头看了一下,因为贝克尔的椅子在廉价油毡地板上磨出了声响。随后他又将视线转回到屏幕上,继续敲着键盘,手指在键盘上跳动。
计算机犯罪调查组的办公室里只剩下这两个人。毕晓普得知妻子可能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后,火速赶往医院,其他人也跟了过去。吉勒特留了下来,负责解密3-X寄来的电子邮件。吉勒特提议过,贝克尔跟去医院或许更能派得上用场,但贝克尔只是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他知道这种笑容最令嫌疑犯恼怒——并将椅子拉得离吉勒特更近。
吉勒特长了茧的粗糙手指在键盘上飞速舞动,贝克尔的眼睛根本看不过来。
奇怪的是,这个特工竟然能欣赏高超的计算机输入技巧。一方面,他的雇用单位国防部是最早涉足计算机世界的联邦单位——在此,国防部的公关人员会赶紧提醒他,国防部也是因特网的创立者之一——另一方面,贝克尔接受例行培训时,也修过多个由联邦调查局、司法部、国防部联合授课的有关计算机犯罪的课程,花过数小时研究骇客展现身手的录像带。
看着吉勒特敲键盘,他不由得想起最近在华盛顿参加的培训。
在五角大楼的一间办公室里,一群犯罪调查科的特工坐在廉价的纤维板桌子前,接受两个年轻人的指导。这两人并非部队里典型的终身教育军官。其中一人长发及肩,穿着花边凉鞋、短裤和皱巴巴的T恤。另一个人的打扮比较保守,但身上刺了多个挂饰物的小孔,小平头染成绿色。这两人是“老虎小组”的成员,这个小组称号用来指一帮改邪归正的少年骇客。他们大多是从旧同伙那儿得知保护公司和政府单位的系统不受骇客入侵,能有多大的赚头后,才决定改过自新的。
贝克尔起初对这两个朋克族半信半疑,后来却对他们佩服至极。他们头脑聪明,能把加密和骇客攻击这些难以理解的课程讲得简单易懂。他们授课时条理清晰,深入浅出,这是六年来他在国防部犯罪调查科上过的最容易理解的课。
贝克尔知道自己不是专家,但多亏那些课程,现在他能大致了解吉勒特的解码程序在做什么。表面看来,这程序和国防部的标准十二加密系统无关。但绿头发的教官讲解过伪装程序的手法。举例来说,你可以给标准十二装上外壳,让它看起来像别的程序,甚至可以将它伪装成游戏或文字处理软件。所以现在他才凑向前去,兴奋地喘着粗气。
吉勒特的肩膀再次紧绷起来,停止敲键盘的动作,看着特工。“我真的需要专心。你朝着我的脖子吹气,让我有些分心。”
“你又在运行的程序叫什么?”  棒槌 学堂·出 品
“根本不存在‘又’。我一开始就没有跟你提过这个程序。”
他又微微一笑。“好吧,告诉我,行吗?我很好奇。”
“这是我从骇客超市网站下载的加密-解密程序,自己修改过。这是个免费软件,所以我猜我没有违反著作权法。反正这也不是你的管辖范围。嘿,你想知道这程序用的算法吗?”
贝克尔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屏幕,一直保持着那个惹人生气的半笑不笑的表情。
吉勒特说:“听我说,贝克尔,我得干活。你去倒点咖啡喝,吃点烤面包圈或别的什么吧,让我好好干活。咖啡间就在走廊的另一边。”他高兴地补充道,“等我忙完了,你再看;高兴的话,你再胡乱编个罪名逮捕我。”
“哇,过于敏感了吧?”贝克尔说着让椅子腿在地上擦出很大的声响,“我只是奉命行事。”
“我也是奉命行事。”吉勒特转回到电脑前。
贝克尔耸耸肩。吉勒特的态度并没有影响他的兴奋,不过他倒想吃个烤面包圈。他站起来,伸展一下四肢,然后走向走廊,闻着咖啡的香味一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