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椅子》一改惊悚推理小说的陈旧模式,但依旧让你无法逃出他所设下的陷阱。少年被杀,少女遭绑架,在一个没有孩子的南方小镇。连环杀手是怎么形成的?支离破碎的家庭,毫无亲情的领养家庭,倍受同龄孩子的羞辱。这一切难道还不足以让一个小孩埋下仇恨的种子吗?林肯面对的是最意想不到的对手。隐秘的不安与恐惧,难以言喻的惊悚之旅……
作者简介
杰佛瑞·迪弗,1950年出生于芝加哥,11岁时写出了他的第一本小说,从此再也没有搁下笔。
迪弗当过杂志社记者。为了成为《纽约时报》或者《华尔街日报》的法律记者,他去福德汉姆法律学院学习,毕业后在法律界实践了一段时间,就在华尔街一家大律师事务所开始了律师生涯。这几年间,他开始写那种他最喜欢读的小说。1990年,迪弗成为了一名全职作家。
迄今为止,迪弗共创作了22部小说,获得六次MWA(美国推理小说作家协会)的爱伦·坡奖提名,一次安东尼奖、三次获得埃勒里·奎因最佳短篇小说读者奖。2001年,《空椅子》一书获W.H.史密斯好书奖。2004年,因为《野兽花园》,迪弗被CWA(英国犯罪小说家协会)授予钢匕首奖。
迪弗的小说被翻译成35种语言,多次登上世界各地的畅销书排行榜,包括《纽约时报》、《泰晤士报》以及《洛杉矶时报》这样的大媒体。他的名作《人骨拼图》被环球电影制片公司拍成同名电影,由奥斯卡奖得主丹泽尔·华盛顿与安吉丽娜·朱莉联袂主演;《少女的坟墓》被HBO改编为电影《死寂》,由詹姆斯·加纳主演。另一部小说《蓝色骇客》的改编权亦已售出。
杰佛瑞·迪弗兴趣广泛。除了犯罪侦探小说,作为美食家的他还有意大利美食方面的书行世。
迪弗将执笔《007》小说最新作。《007》系列小说原创作者伊恩·弗莱明(Ian Fleming)的家族习惯在他的忌日(5月28日)公布《007》的最新动态,并邀请间谍小说作家续写这位绅士间谍的故事。日前,该家族在网站上公布了最新的续写者——非“土生土长”的美国作家杰佛瑞·迪弗(Jeffery Deaver)获此殊荣。
年近60岁的迪弗已出版25部小说,他擅长写凶手与侦探之间的较量,且在侦探小说的传统形式上,加入大量的犯罪心理和魔术等奇幻元素。
关于神探莱姆系列
自爱伦坡以后,让一百五十年来的推理小说家梦寐以求的,不外乎是创造出如福尔摩斯、艾勒里·昆恩、波洛等风格独具且家喻户晓的角色,并且不可免俗的希望自己的作品能深入人心,在销量上创下耀眼的佳绩,甚而登入读者心中的名人堂。而杰佛瑞·迪弗显然已达成了这个愿望。
无论是在《人骨拼图》,或是随后出版的同系列小说中,我们看到的林肯·莱姆是一位苦心搜集资料、注重微细证物,一办起案来便忘我投入,就连全身瘫痪也无法阻挡办案热情的刑事鉴识专家;而面对写作时的杰佛瑞·迪弗,抱持的也正是这种态度。当构思一部小说时,他会花费八个月以上的时间搜集资料、寻访相关知识的专家;而在正式动笔时,多年的创作经验使他不会犯下大量倾销知识的错误,只全心投入细节的架构与情节的推展。因此,他的作品始终能够呈现出一种扎实、节奏畅快的特性,即使本本皆有不可小观的厚度,仍然让读者在合上书的那一刻觉得意犹未尽!
关于真人测谎机凯瑟琳·丹斯系列
真正的大师级作家果然无所不能!在写了数本林肯·莱姆和艾米莉亚·萨克斯合作的系列小说,成功塑造了形象鲜明的“神探莱姆”之后,杰佛瑞·迪弗二○○七年推出了另一个全新系列——“真人测谎机”凯瑟琳·丹斯!
这名字是否让身为杰哥忠实读者的你觉得耳熟?没错,她就是曾在《冷月》出现暖身的那个有著锐利鹰眼的探员凯瑟琳·丹斯。与信奉科学鉴识的莱姆完全相反,凯瑟琳擅长的是“犯罪心理”。在有“真人测谎机”之称的凯瑟琳面前,你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细微的心理反应,都逃不过她那双“法眼”;甚至嫌犯不在眼前,她仍然能根据蛛丝马迹推敲出对方的可能踪迹!
令人胆寒的是,这位犯罪心理分析第一把交椅,竟有另一个人能与之相抗衡,而他却是个犯下灭门血案的杀人凶手!在全新系列的首打书《沉睡的娃娃》中,凯瑟琳·丹斯首次领衔办案,要追缉的就是“另一个真人测谎机”?!两强对峙,绝对精采可期!
第一部 帕奎诺克河之北第一章
她来此地,是为了把鲜花放在这个男孩被害、女孩被绑架的地方。
她来此地,是因为她很胖,满脸雀斑,没几个朋友。
她来,是因为有人希望她来。
她来,是因为她自己想来。
二十六岁的莉迪娅·约翰逊汗流浃背,蹒跚地沿着一一二号公路脏乱的路肩【注】往前走——她刚才把那辆本田雅阁停在那儿了。她小心翼翼地往山下走,一直走到黑水运河和帕奎诺克河交汇处泥泞的河岸边。
【注】指公路两侧由路面边缘到路基边缘的部分,与行车道连接在一起,作为路面的横向支撑,可供紧急情况下停车或堆放养路材料使用。
她来此地,因为她觉得自己应该这样做。
所以尽管很害怕,但她还是来了。
天才亮了没多久,但这是北卡罗来纳有史以来最热的一个八月。当莉迪娅走到河岸边的空地时,她身上的白色护士服已经湿透了。空地周围环绕着柳树、蓝果树和阔叶月桂树。她没费什么劲儿就找对了地方:黄色的警用隔离带在晨雾中格外显眼。
四周发出只有清晨才有的响动:潜鸟轻啼,某只动物在密林中窸窸窣窣,热风轻拂过蓑衣草和沼泽边的水草。
天啊,真有点瘆人,她心想。斯蒂芬·金和迪恩·孔茨小说里那些让人毛骨悚然的场景生动地浮现在她脑海中。她经常在晚上捧着一杯本杰瑞【注】冰淇淋,跟同伴们一起读这些小说。
【注】 Ben&Jerry's,美国第二大冰淇淋生产商。
树丛又传出一些声音。她迟疑了一下,四处看了看,又接着往前走。
“嘿!”有个男人的声音传来,就在她身边。
莉迪娅屏住呼吸,猛地转过身去。鲜花差点儿从她手里掉下来。“杰西,你吓死我了!”
“对不起。”杰西·科恩站在一棵垂柳下,就在隔离带圈起来的区域附近。莉迪娅发现他们的眼睛都盯着同一个方向:标着发现男孩儿尸体地点的刺眼的白线。白线条勾勒出了死去的比利头部的位置,周围有一摊深色的污迹。身为护士的莉迪娅一眼就看出这是已经干了很久的血迹。
“这应该就是犯罪现场了吧。”她喃喃自语。
“没错,是的。”杰西擦掉额头的汗水,捋了捋凌乱的金发。他身上那件帕奎诺克郡警察局的灰棕色制服皱巴巴的,弄得很脏,腋下两团深色的汗渍。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了,但他仍然像个大男孩儿一样淘气。
“你在这儿待了多久了?”她问。
“我不知道,好像五点以后就一直在这儿了吧。”
“我刚才看见了一辆车,”她说,“就在公路边。是吉姆的吗?”
“不是,那是埃德·舍弗尔的。他在河对岸。”杰西朝着鲜花扬了扬下巴,“这花儿很漂亮。”
莉迪娅愣了一下,又低头看看手里的花。“两块四毛九。昨天晚上在狮子超市【注】买的,因为大清早别的商店都不开门。嗯,戴尔专卖店倒是开门了,但他们可不卖花儿。”她有点纳闷自己怎么变得啰里啰唆的。接着又四处看了看,问道:“还没有玛丽·贝斯的下落吗?”
【注】狮子超市(Food Lion),美国最大的超市连锁店之一。
杰西摇摇头。“一点头绪都没有。”
“我猜,他也一样。”
“他也一样。”杰西看了看手表,然后转头望向肮脏的水面,茂密的芦苇,丛生的水草和破败的码头。
一个郡警,手里有枪,却跟她一样紧张——莉迪娅可不喜欢这种感觉。杰西想往杂草丛生的山坡上爬,从那儿可以一直走到高速公路边上。不过他停了一下,看了一眼花儿,“只卖两块九毛九?”
“四毛九。狮子超市买的。”
“真值。”这位年轻的警察一边说,一边瞥了一眼茂密如海的草地,然后转身朝坡顶走去。“我先回巡逻车上去了。”
莉迪娅·约翰逊往命案现场走去。她想到上帝,又想到天使,然后祈祷了好几分钟。她为比尔·斯泰尔【注】的灵魂祈祷。昨天早上,就在这个地方,他的灵魂脱离了血淋淋的肉体。她祈祷发生在田纳斯康纳镇的不幸事件能早日结束。
【注】比尔是比利的正式称呼。
她也为自己祈祷着。
树丛中又响起一些声音。噼噼啪啪,沙沙……
天色亮了一些,但是太阳仍然还没有照到黑水河码头上。河水很深,四周是杂乱的黑柳树、杉树和柏树粗大的树干——有些还活着,有些被苔藓和葛藤缠绕,已经死了。在东北边不远处,就是迪斯默尔沼泽【注】。和帕奎诺克郡所有的女童子军一样,莉迪娅·约翰逊对关于此地的所有传说都烂熟于胸:湖中女巫,无头列车员等等,等等。但这些都吓不着她;黑水河本身就有个鬼怪——那个绑架了玛丽·贝斯·麦康奈尔的男孩儿。
【注】迪斯默尔沼泽(Great Dismal Swamp),位于美国弗吉尼亚州东南和北卡罗来纳州东北部沿海平原上的一片沼泽地。
莉迪娅打开皮包,抽出一支烟,用颤抖的手点上。这让她觉得平静了一些。她信步走到河边,站在一丛被热风吹弯了的野草和香蒲前。
她听见在山坡顶上有辆汽车在发动引擎。杰西难道还没有离开?莉迪娅警觉地往那边看。但发现那辆车并没有动。她于是猜想:也许只是开了车内空调而已。这样想着,她回头看向水面,蓑衣草、香蒲和野稻草仍低垂着,随风摆荡,沙沙作响。
看起来好像那儿有个人正在压低身子靠近黄色的警戒带。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她告诉自己这不过是风而已。她庄严地把花放在一株长满瘤节的黑柳树弯曲的树枝上,不远处就是那形状古怪的尸体轮廓。它周围四溅的血渍犹如河水—般黯淡。她又一次开始祈祷。
在命案现场的对岸,隔着帕奎诺克河,埃德·舍弗尔警官正靠在一棵橡树上。他对露在短袖制服外的手臂周围飞舞的蚊子丝毫没有察觉。他俯下身子,搜寻树林地面上与那个男孩儿有关的所有线索。
他必须靠着树干才能稳住身体:因为他已经筋疲力尽,头晕眼花了。跟大多数郡警察局的同事一样,为了搜寻玛丽·贝斯·麦康奈尔和那个男孩,他已经几乎二十四小时没有合过眼了。当其他人一个个回家洗澡、吃东西、补觉的时候,埃德仍然在搜寻线索。他是警察局现役警官中最大的一位(从年纪和体重上来看都是如此:五十一岁,体重二百六十四磅——多数是无用的赘肉),但是疲劳、饥饿和关节僵硬都不能让他放弃找寻那个女孩儿。警官又一次检查着地面。
他按下对讲机的通话按钮,说:“杰西,是我。你还在吗?”
“请说。”
他低声说:“我找到几个脚印,是新的。大概一个小时前留下的。”
“你认为是他?”
“还会是谁?这么早,谁会来帕奎这种鬼地方?”
“看来你是对的。”杰西·科恩说,“我一开始不相信,但这次也许被你说中了。”
在埃德看来,那个男孩儿应该会回到这里的。并不是因为那种“犯罪分子总会重访犯罪现场”的理论,而是因为黑水河码头一直都是那个男孩儿的领地,这么多年来,不管他惹了什么麻烦,他最终总会回到这个地方来。
埃德朝四周看了看,当他看到四周凌乱的枝叶时,疲倦与劳累渐渐被恐惧感取代了。这位警官心想,天哪,那个男孩儿一定就藏在附近什么地方。他对着对讲机说道:“这些足迹好像朝着你那个方向去了,但我不能肯定,因为他基本上是踩着落叶走的。你最好留神。我现在去看看他是从哪儿来的。”
埃德站起来,膝关节咔咔作响。他以一个大个子尽量可能做到的程度,蹑手蹑脚地沿着那个男孩儿的足迹往回走——离河越来越远,没入树林中。
他沿着那些足迹走了大约一百英尺,发现来到了一幢废弃的猎人小屋前。这间屋子大约可容纳三四个猎人。放枪的地方已经发黑,屋子也已经很破败了。好吧,他想,好吧,他也许不在这儿,但是……
埃德深吸了一口气,做了一件这一年半以来都从没做过的事:掏出了手枪。他把左轮手枪握在汗湿的手里,往前走,视线不停地在小屋和地面之间变换,选择最佳落脚点,这样才不至于发出响动。
这男孩儿有枪吗?他猜想着,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暴露了,就像一个在毫无遮蔽物的沙滩上径直冲向滩头堡的士兵。他想象着也许现在正有一把来复枪从枪洞中探出,瞄准他。想到这儿,一阵惊慌猛地涌上心头。埃德赶紧压低身子,冲过最后十英尺。他紧贴在木头上,屏住呼吸,仔细倾听。但除了昆虫飞舞时发出的嗡嗡声,什么也没有听到。
没事,他对自己说。扫一眼,只需要迅速地看一眼。
在勇气消失之前,埃德站起来,透过一个枪洞往里看去。
没人。
然后扫视地板。他看到的东西让他禁不住笑了起来。“杰西。”他对着对讲机兴奋地呼叫。
“请说。”
“我在河北面大约四分之一英里的一间小屋附近。我想那小子应该在这里过过夜。这儿有一些空的食物包装袋和水瓶,还有一捆水管。你猜怎么着?我还发现了一张地图。”
“地图?”
“没错。看起来是这个区域的地图。没准儿它可以告诉我们他把玛丽·贝斯弄哪儿去了。你怎么想呢?”
但是埃德·舍弗尔绝对没有想到他的伙伴对这个好消息竟然是这样的反应:一个女人的尖叫声充满了整个树林,紧接着,杰西·科恩的对讲机也断了。
莉迪娅看到从高大的蓑衣草丛中蹿出一个男孩,她吓得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又高声尖叫起来。男孩用力抓住她的胳膊,手指甲掐进了她的肉里。
“哦,天啊,请别伤害我!”她哀求道。
“闭嘴。”男孩低声呵斥。他神色慌张地向四处看了看,眼中充满厌恶的神情。这孩子长得又高又瘦,外表看起来跟卡罗来纳州大多数小镇里的十六岁少年没什么两样,但力气却很大。他的皮肤红肿,似乎是在树林里奔跑时被毒橡树划伤的。还留着一个难看的平头,像是自己剪的。
“我只是来献花的……就这样!我并没——”
“嘘——”他低声说。
但是他那又长又脏的指甲掐进她的肉里,很疼,于是莉迪娅又尖叫起来。他立刻很生气地伸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莉迪娅感觉到他紧紧贴着她的身体,能闻到他身上发出的酸味,由于长期没有洗澡,都发臭了。
她把头扭过去不看他。“你弄疼我了!”她哭着喊道。
“住嘴!”他的声音急促,就像因为覆盖了过重的冰雪而上下颤动的树枝,有一些唾沫喷溅到她脸上。他粗暴地拉扯着她,好像她是一只不听话的狗。他的一只球鞋在厮打中掉了,但是他根本不在意,而是又用手使劲捂住她的嘴,直到她不再反抗。
杰西在山坡顶上叫道:“莉迪娅?你在哪儿?”
“嘘——”男孩儿又一次警告她,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露出癫狂的神情。“你再叫,我就要你好看。你明白吧?明白吗?!”他把手探进口袋里,亮出刀子给她看。
她点点头。
他推着她往河边走。
“哦,别去那儿。我求求你,别。”她向自己的守护天使祈求:别让他把我带到那儿去。
帕奎诺克河之北……
莉迪娅回头望去,看见杰西站在一百码外的路旁,手搭凉棚,四下察看。“莉迪娅?”他喊道。
男孩儿推搡着她加紧了步伐往前走:“上帝啊,快点儿!”
“嗨!”杰西叫道,他终于看到了他们,于是拔腿冲下斜坡。
但是他们已经走到了岸边,男孩儿在芦苇荒草丛里藏了一只小船,他推搡着莉迪娅上了船,然后把船荡开,奋力往河的另一边划去。船到对岸,他就拉着莉迪娅下船,拖着她钻入树林中。
“这是要去哪儿?”她低声问。
“去看玛丽·贝斯。你会跟她待在一起的。”
“为什么?”莉迪娅低声说道,并开始抽泣,“为什么是我?”
男孩儿没有理会她,只是下意识地弹拨着手指甲,拉着她往前走。
“埃德!”收话器里传出杰西急切的声音。“哦,简直是糟透了。他抓走了莉迪娅,我现在找不到他了。”
“他什么?”埃德·舍弗尔停住脚步,喘了口气。刚才他一听到尖叫声,就拔腿往河边跑去。
“莉迪娅·约翰逊。他把她也弄走了。”
“他妈的!”体形庞大的警官骂道。要知道,他骂人的次数跟他拔枪的次数一样少,“他为什么这么干?”
“他疯了。”杰西说,“这就是原因。他已经到河对岸了,可能朝你那个方向跑过去了。”
“好吧。”埃德想了一下,“他可能会去猎人小屋里拿东西。我打算躲在里面,等他一进门就抓住他。他有枪吗?”
“我没看清楚。”
埃德叹口气。“好吧,那……你尽快赶过来。记得呼叫吉姆。”
“已经呼叫了。”
埃德放开对讲机红色的通话按钮,隔着树丛往对岸看去。那儿没有男孩和他那新战利品的踪影。埃德气喘吁吁地跑回小屋,找到木门,把门踢开。门扇向内打开,发出碎裂的声音。他迅速走进去,伏在枪洞前。
被恐惧和兴奋的感觉刺激着,埃德集中精力思考着当那个男孩出现的时候他该怎么做。因此,他没有留意到有两三个黄黑色的小点在他脸前飞舞。也没有理会一阵搔痒正从颈部向后背蔓延。
但很快,搔痒突然变成剧痛,从肩膀,手臂向下蔓延。“哦,上帝啊。”他叫着,大口喘息,跳了起来——他看见数十只颜色鲜艳的大黄蜂聚集在他的皮肤上。他慌乱地驱赶它们,但是这个动作却更激怒了这些昆虫。它们刺向他的手腕、手掌和指尖。他大叫起来。这种痛楚超出他往日的体验,甚至比断了腿还疼,比不小心被珍妮放在炉上加热的平底锅烫着时还疼。
此时,小屋里的光线黯淡下来。从屋角的灰色蜂窝中飞出一大群黄蜂,如云似雾。他刚才踢门时,蜂巢被大开的木门撞烂了,因此招惹了这数以百计的小东西群起攻击。它们钻进他的头发里,落在他的手臂上,飞进他的耳朵里,爬进他的衬衫中,连他的裤腿里都是。好像知道隔着衣服叮不管用,它们专找皮肤下嘴。他冲向大门,边跑边扯掉衬衫,看到自己的大肚皮和胸膛上爬满了鲜亮的、有新月形图案的昆虫。他不敢用手扫掉它们,只得昏头昏脑地跑进了树林。
“杰西!杰西!杰西……”他叫喊着,但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像是耳语,因为刺入脖子的毒针已封住了他的喉咙。
快跑!他告诉自己。往河边跑。
他正在往河边跑。他穿过树林。他从没有跑得这么快过。他的双腿急速摆动。跑……接着跑,他命令自己。不要停。要跑在这些小王八蛋前头。想想你老婆,想想你那对双胞胎孩子。跑、跑,跑……尽管他还能看到三四十个小黑点儿挂在他皮肤上,它们弯起令人厌恶的后腿想再刺他一下,但是黄蜂的数目已经在减少了。
用不了三分钟我就能跑到河边了。我要跳进水里。它们会被淹死的。我会没事的……快跑!摆脱这种疼痛……疼痛……这么小的东西怎么会引起如此剧烈的疼痛?哦,疼死了……
他像匹赛马那样奔跑,像只鹿那样奔跑,飞速穿过那在他的泪眼中已经模糊的灌木丛。
他已经……
但是且慢,等等。怎么不对劲儿?埃德·舍弗尔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在跑。他甚至站都站不住了。接着,他一头倒在离小屋不到三十英尺的地上。双腿不是在全速奔跑,而是在失控地痉挛着。
他把手伸向无线电对讲机,尽管拇指因为毒液渗入而肿胀起来,但他仍试图按下通话钮。可是脚上传来的痉挛已蔓延到躯干、脖子和手臂,对讲机掉在了地上。有那么一会儿,他还能听见对讲机里传出的杰西的声音。讲话声停止后,他只听见黄蜂的嗡嗡声。这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最后一切归于沉寂。
第二章
只有上帝能治好他。但他老人家好像并没有这个兴致。
不过这也没关系,因为林肯·莱姆相信科学,而不是神学。而且他既不是去卢尔德【注】,也不是去都灵【注】,或者是其他什么准备采用疯狂的信仰医疗法的施洗信徒的营帐,而是来到了这家位于北卡罗来纳的医院。他希望即使不能让他完全恢复,至少局部能有所改善。
【注】卢尔德(Loudres),法国南部城市,是著名的天主教朝圣地。
【注】都灵(Turin),意大利西北部城市。
莱姆操纵着他的“暴风箭”牌轮椅滑下旅行车的活动坡道。这辆轮椅就像一辆鲜红的考维特跑车【注】。从曼哈顿到这里,他的助理和阿米莉亚·萨克斯开了足足五百英里的路程。他用嘴叼着控制管,很专业地驱动轮椅,加速爬上了通向医院正门的斜坡,这所医院正是位于艾维利的北卡罗来纳大学附属医学中心的神经研究学会。
【注】美国雪佛兰公司出产的跑车。
助理托马斯收起旅行车的坡道。这是一辆可供轮椅使用的克莱斯勒旅行车,发着幽幽的黑光。
“把车停在残疾人使用的车位。”莱姆笑嘻嘻地说。
阿米莉亚·萨克斯冲托马斯一挑眉毛。托马斯说:“他心情不错,好好利用这个机会,不然稍纵即逝。”
“我听到了。”莱姆大声说。
托马斯把车开走,萨克斯赶上了莱姆。她正在给当地一家租车公司打电话,等待他们的回复。托马斯下周的绝大部分时间都会待在莱姆的病房里,而萨克斯想为自己争取些自由时间,在周围逛逛。另外,她是个开跑车的人,不喜欢旅行车,尤其不想开最高时速只有两位数的车。
萨克斯等了足有五分钟,最后只好沮丧地放弃了。“我不介意等,但是这电话里的背景音乐也太糟糕了。我过一会儿再打。”她看了看手表。“才十点半。但是这儿也太热了吧,我的意思是说,热得有点过分了。”曼哈顿的八月天虽然不是最宜人的,但它的位置比北卡罗来纳偏北一些。昨天他们离开纽约经过荷兰隧道往南开的时候还不到华氏七十度(摄氏二十一度),空气干燥得像盐。
莱姆倒不介意这里的热天。他的心思全在他来这儿的目的上。自动门顺从地在他们面前打开(他寻思:这应该是第凡尼供残障人士使用的装置),随后他们走进凉爽的走廊。萨克斯向人问路时,莱姆四下打量着主厅。他注意到有五六辆落满灰尘的空轮椅堆放着。要么是治疗太成功了,他们干脆扔了轮椅,变成了可以自己行走或者可以借助拐杖自由行走的人。要么就是有的人情况恶化了,只能困在床上或者改用电动轮椅。
或者有的人已经死掉了。
“这边。”萨克斯说,点头示意大厅的方向。托马斯在电梯间赶上了他们(门比普通的电梯宽两倍,扶手和按钮离地只有三英尺高)。几分钟后,他们便找到了要去的房间。莱姆滑向门口,发现门上有个免提式对讲机。他调皮地大喊一声:“芝麻开门。”门居然应声而开。
“这样的设备我们有很多。”他们进门后,一位活泼的女秘书拖长了声音说,“你一定是莱姆先生,我这就告诉医生你来了。”
乔莉·韦弗医生大约四十五岁,身材苗条,穿着入时。莱姆很快注意到:她眼神锐利;作为外科医生来说,她的手臂可算是相当结实;她的指甲没有涂指甲油,修剪得很短。她从桌前站起身,微笑着与萨克斯和托马斯握手,然后向她的病人点头示意:“你好,林肯先生。”
“大夫,你好,”莱姆的目光落在她书架上那些书的书脊上。然后又看了看墙上挂着的一大堆证书奖状,全都是一些名校和知名机构颁发的。不过他一点儿也不惊讶。数月的研究让莱姆深信,艾维利的大学附属医学中心是世界上最好的医院之一。这里的肿瘤和免疫专科都是全美最忙碌的部门,而韦弗医生主持的神经科更代表了研究与治疗脊椎神经损伤的最高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