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或许远比表面看来容易。
无论难易,他找不到任何解决之道,因此备感挫折。
帕克清理完玻璃片,将注意力转回证物。他研究了这两页仅存的部分。令他懊恼的是,灰烬大半已经化为粉末。大火造成的损害比他想得严重得多。
尽管如此,有几片纸灰较大,他仍有办法鉴别歹徒在上面写的字母。他在纸灰表面照射红外线,烧焦的墨痕或铅笔字迹反弹回来的波长,异于被烧焦的纸张,因此能分辨出多数的文字。
帕克小心翼翼地将夹有证物的玻璃片并排放在红外线“福斯特+弗里曼”的视窗里。他弯腰拿起桌上一支手持式放大镜。忽然想起可恶的掘墓者害他损失了价值五百美元的古董莱茨放大镜,不禁越想越气。
哈迪看了左边那片:“迷宫。他画的是迷宫。”
只是帕克不想管那一片。他想检视的是提到梅森剧院的那片。他猜想,主谋事先写好了最后两个目标——一个在八点,另一个是在午夜十二点。可惜这几片纸灰损毁过于严重,无法辨认。
“我看出了一些东西,”他喃喃地说,他眯着眼睛,将手持式放大镜对准纸张的另一部分,“天啊!”他气得边说边摇头。
“怎么了?”C.P.问。
“能清楚看出的部分,写的是掘墓者已经攻击过的地方,地铁站和梅森剧院。接下来的两个目标……我就看不清楚了。半夜的目标,最后一个……比第三个容易看出来。帮忙记一下。”他对哈迪说。
哈迪警探拿起一支笔和一沓黄色的纸:“说吧。”
帕克眯起眼仔细辨认:“看起来好像是,‘我去的地方……’我再看看。‘我……带你去的地方。’然后是破折号。然后是‘黑’字。不对,是‘那个黑’。然后纸上出现一个窟窿,完全看不出写了什么。”
哈迪念出他记下的东西:“我带你去的地方,破折号,那个黑……”
“对。”
帕克抬头问:“这是什么玩意儿?”
没人知道。
凯奇看着手表:“八点钟的目标呢?我们该专心追查的是八点的目标吧。只剩不到一个钟头了。”
帕克仔细看着第三行,就在提到梅森剧院的那一行下面。他研究了整整一分钟,弯着腰,一字一顿地念出:“‘……以南两英里。R……’是大写的R。后面的纸灰全乱了。只能看见笔画,可惜只有片段。”
帕克拿起听写的内容,走到墙壁上的黑板边,抄下来以供大家阅览:
……以南两英里。R……
……我带你去的地方——那个黑……
“什么意思?”凯奇问,“他到底在说什么?”
帕克也毫无头绪。
他离开黑板,凑向玻璃片,仿佛面对着学校的坏孩子,想用瞪眼赢对方似的。
但赢的却是纸灰的碎片。
“什么东西以南两英里?”他喃喃地说,“‘R’。R什么?”
他叹了一口气。
文件室的门打开,帕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了又看:“托比!”
托比·盖勒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年轻的他换了衣服,看起来也洗过澡,却仍带着烟味,也不住咳嗽。
“嘿,小伙子,这里的事用不着你操心。”凯奇说。
卢卡斯说:“你疯了吗?快回家去。”
“回到我那间凄惨的单身公寓去吗?本来说好今晚要陪女朋友,却临时毁约,这下子她绝对要跟我玩儿完了,我回去干吗?”他想笑,开口之后却化为咳嗽。他压制下来,深吸了一口气。
“你还好吧,兄弟?”C.P.问。他用力搂了托比一下。魁梧的C.P.脸上露出真挚的兄弟情义。攻坚探员间毫不掩饰这种关怀之情。
“我这种烧伤,他们根本连等级也分不出来,”托比解释,“根本等同于被太阳晒伤。我没事。”他再次咳嗽,“只是肺脏有点问题。和某位总统不同,我可是真的把毒烟吸进去了。好了,现在案情发展到哪里了?”
“那张黄色便条纸,”帕克懊恼地说,“我真不愿意说——上面的字迹实在认不出来多少。”
“唉。”托比探员叹了口气。
“唉,真可惜。”
卢卡斯走向鉴定桌,站在帕克身边。他嗅到的已经不是香皂的气息,而是刺鼻的烟味。
“嗯。”她看了一会儿后说。
“怎么了?”
她指向凌乱的纸灰:“这几片,应该可以排在R后面吧?”
“可以。”
“这样的话,你能联想到什么?”
帕克向下看。“拼图游戏。”他低声说。
“对,”她说,“你不是解谜大师吗?可以拼出原图吗?”
帕克仔细端详数百片细小的纸灰。想拼出原貌的话,即使用不了几天,起码也要花上好几个小时。而且这些碎片不像真正的拼图玩具片,边缘多少都已受损,不一定能完全契合。
但帕克灵机一动:“托比?”
“在!”年轻的探员咳嗽着,举手敬礼,手指摸摸被烧焦的眉毛。
“有些电脑程序能解开回文字谜对吧?”
“回文字谜,回文字谜?那是什么东西?”
答话的人是有文身的C.P.。大多数人认为他平常从事的活动中最需要动脑子的,就是比较打折啤酒的价格:“以同一组字母来排列组合成不同的单词。比如说n-o-w可以拼成o-w-n或w-o-n。”
托比说:“哦,的确有。可是,你解谜的时候,绝对不会用软件来帮忙,对不对,帕克?”
“不会,用电脑算是作弊。”他对卢卡斯微笑。卢卡斯只是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然后继续研究纸灰的碎片。
帕克接着说:“在‘……两英里。R……’后面,看到纸灰上那些小片的字母没有?你能拼凑出单词吗?”
托比笑着说:“棒极了。”接着又说,“我们可以先把勒索信上的笔迹扫描进电脑,让电脑辨识他手写字母的标准结构,然后再用装有红外线滤镜的数码相机对着纸灰拍几张,降低烧焦纸的色调,就能露出原来的字母片段。之后我再运用电脑来排列组合。”
“办得到吗?”哈迪问。
“没问题,”托比自信地说,“只是不清楚会花多少时间。”
托比接上数码相机,对着纸灰拍了几张,也给勒索信拍了一张,然后将数码相机连上电脑,开始上传图片。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其他人都沉默不语。
因此过了一会儿,帕克的手机响起时,声音更显得刺耳吓人。
他被吓了一跳,打开手机,发现来电显示是家里的电话。
“你好?”他接听。
听见卡瓦诺奶奶声音不太自然地说:“帕克。”他的心跳几乎停了。
他听到罗比在后面哭泣。
“怎么了?”他问,尽量不要心慌。
“大家都没事,”她赶紧说,“罗比也没事,只是有点害怕而已。他以为看见那人出现在后院了,那个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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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根本没人。我打开后门的电灯,只是邻居约翰逊先生的狗又跑出来了,在后院的树丛里蹿来蹿去。就这么简单。不过他被吓着了,真是吓坏了。”
“让他接电话。”
“爸爸吗?爸爸!”罗比声音虚弱,充满惊恐。对帕克而言,这是最令他难过的声音。
“嘿,罗比!”帕克故作开朗地说,“出什么事了?”
“我往外面一看。”他又哭了一声。帕克闭上双眼。儿子的恐惧等同于他的恐惧。儿子继续说:“以为看到船夫了。我……我好怕。”
“不记得了吗?只是树丛而已,我们明天去后院大砍一通。”
“不对,这次是在车库。”
帕克在心中狠狠地责备自己,偷懒没关上车库的门。车库里堆满了杂物,看起来可能像是陌生人入侵。
帕克对儿子说:“记得该怎么做吧?”
没有回应。
“罗比?记得吗?”
“拿好盾牌。”
“做得好。头盔呢?”帕克抬头看了一眼,看见卢卡斯正出神地望着他,“头盔准备好了吗?”
“好了。”小罗比说。
“电灯呢?”
“全打开了。”
“多少灯?”帕克问。
“每一盏都开了。”男孩背出父亲教过的话。
唉,听着儿子的语调,真让他难过……他不得不作出这个决定了。他环顾文件室,看着今晚与他同生共死的弟兄。他心想,你可以——只要多一点运气、多用一点心力——狠下心离开妻子、爱人或是同事。但是要离开子女的话就办不到了,做父母的无论如何也离不开自己的孩子,孩子永远牢牢地攫住父母的心。
他对着手机说:“爸爸这就回家,别担心了。”
“真的吗?”罗比问。
“我尽快开车回去。”
他挂断电话。大家都望着他,一动也不动。
“我得走了,”他说着,望着凯奇,“我会再回来的。不过现在非走不可。”
“我能帮上什么忙吗?”哈迪问。
“不用了,谢谢,哈迪。”帕克回答。
“天啊,帕克,”凯奇抬头看着时钟说,“我知道他很害怕,只是——”
卢卡斯举起一只手,阻止这位资深的同事再讲下去。她说:“掘墓者不可能知道你的身份。不过我会派两名探员去你家外面守护。”
他以为卢卡斯想用这个做借口,劝他留下来。但她说完这句话后,又声音轻柔地说:“是你的儿子吧?回家吧,照顾好他,让他开心点儿,需要多久都没关系。”
帕克与她目光交汇了片刻,心想:难道我揭开了特别探员卢卡斯的谜底?
或者这只是一条虚假的线索?
他正要开口致谢,却忽然感觉到,如果他表达谢意,或作出任何反应,恐怕都会破坏两人之间这种微妙的默契。因此他只是点点头,快步朝门口走去。
他离开的时候,文件室里唯一的声响只有托比哑着嗓子对电脑喊:“快点儿,快点儿,快点儿。”活像赌马人眼看自己下注的赛马快输时的央求声。
第二十一章
晚上七点二十分
一个块接一个块。
大家眼看着托比屏幕上的影像逐渐成形,却依然混乱无序。
卢卡斯踱着步,思考着回文字谜,想想纸灰,又想想帕克。
回家后,他会如何安慰儿子?会拥抱他吗?念故事书给他听,还是陪他看电视?他是那种会对儿子倾吐心声的父亲吗?或者他会尽量分散孩子的注意力,好让他脱离恐惧?要么是买礼物送儿子,以冲淡他的悲伤?
她不知道。玛格丽特·卢卡斯只知道自己想叫帕克马上回来,陪在她身边。
其实她心中有两个声音。一个声音叫嚷着让他回来,另一个声音则希望他再也不要回来,希望他永远躲藏在那个郊区的小堡垒里。她可以——
不行,不行……快点儿,要集中精神。
卢卡斯转向埃文斯博士,看着他细心审视着勒索信,一手揉着短髭。他的灰色眼珠令人十分不安,她认定自己绝对不想找他做心理治疗师。他再度从热水瓶里倒出咖啡。接着他宣布说:“对这个已死的歹徒,我整理出了几个想法。”
“说吧。”她鼓励他。
“并不是十分可靠,还需持保留态度,”埃文斯先提醒道,“如果要准确推测,则需要更多资料,也要花上两个星期的时间才能彻底分析。”
卢卡斯说:“我们现在就是把想法通通抛出来,充分讨论。尽管畅所欲言,说错了也没关系。”
“我认为,从我们找到的线索来看,掘墓者就像一台机器。这种人我们称为‘防分析型”枪手。想分析掘墓者的心理是白费力气,就等于分析一把枪。至于主谋呢,那个躺在停尸间的歹徒,他就不一样了。他属于计划型罪犯,你们明白吗?”
“当然明白。”卢卡斯说。这是犯罪心理学第一课的内容。
“好吧,他是个计划周密的歹徒。”
埃文斯描述着写信的人时,卢卡斯的目光飘向勒索信。
他继续解释:“每件事他都计划得天衣无缝,时间、地点,一个都不放过。他对人性的了解十分深刻——比如,大部分当权者都不愿与歹徒妥协,但是我们这个市长却准备付钱了事。他的后备计划后面还有后备计划。比方说,他在藏匿地点放置汽油引爆的手法。而且他找到了一个万无一失的武器——掘墓者。这个人表面正常,实际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管杀人就行。歹徒已经开始实行这个计划了,要不是被车撞死,他很可能会得手。”
“我们在钱袋里装了追踪器,所以就算他拿到钱,也跑不掉。”卢卡斯指出。
“那算什么,”埃文斯说,“我敢打赌,他肯定有应对的措施。”
卢卡斯明白,他的话其实很有道理。
埃文斯继续说:“他生前不是要求两千万美元吗?他情愿杀害好几百人来赚取这笔钱。他不是渐进式罪犯,却不断提高勒索的金额,因为他知道——应该说他相信——自己能逃过追缉。他相信自己够聪明。而他也的确很聪明。换句话说,他骄傲自大的背后确实有过人的天分在撑腰。”
“这样一来,这混账就更危险了。”C.P.嘟囔着。
“完全正确。他不会自我膨胀到把事情搞砸。他很聪明——”
“帕克说他受过高等教育,”卢卡斯说着再次希望这位文件鉴定师能在这里参与讨论,“他写勒索信时曾试图掩盖教育程度,却被帕克一眼识破。”
埃文斯想了一会儿:“被送进停尸间的时候,他穿的是什么衣服?”
C.P.找到死者的服装列表,念出来给埃文斯听。
埃文斯概括为一句话:“全是便宜货。”
“对。”
“穿那种衣服的人,不太像是有足够智商来策划这么大案子、又要求两千万的人吧。”
“有道理。”凯奇说。
“那又怎样?”卢卡斯问。 棒槌 学堂·出品
“我看这个事情存在阶级问题,”埃文斯解释道,“我认为他比较喜欢杀有钱人,上流社会人士。他认为自己比这些人高尚,把自己当做是具有英雄风范的平民百姓。”
哈迪指出:“可是,在第一起扫射案发生时,他让掘墓者扫射的就是平民百姓,不只是有钱人啊。”
埃文斯说:“你要考虑地点。杜邦环岛,是雅皮士聚集的地方,远离穷苦的东南区。而梅森剧院呢?芭蕾舞剧的门票少说也有六十美元。至于第三个地点,”埃文斯提醒大家,“四季酒店。虽然他没有在酒店发动攻击,却把我们引向那里。因为他对那里很熟悉,四季酒店是家高档酒店。”
卢卡斯点点头。这么一听,她恍然大悟,后悔自己怎么没有早一步想出来。她再次想到帕克——想到他解谜的方式,扩大思考范围。只是有时候很难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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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他生前痛恨有钱人,也痛恨社会精英。”
“为什么?”凯奇问。
“我还不清楚,因为手上的线索不多。不过他生前的确痛恨这些人,满怀仇恨。我们也应该记住这一点,才可以找到他的下一个攻击目标。”
卢卡斯将停尸间的主谋照片拿过来仔细端详着。
这人生前想的是什么?杀人的动机又是什么?
埃文斯看了她一眼,短促地笑了一声。
“怎么了?”卢卡斯问。
他朝勒索信扬了扬头:“我感觉我在分析这封信,而这封信就是主谋本人。”
她也有同感。
帕克·金凯德也说过同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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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大家注意,”托比说,“快来看。”众人凑向屏幕,看到上面写着“……以南两英里。R……”
在这个句子后面,电脑努力将残破纸灰上的字母组合出单词,如果一个字母的笔画不符合左边的片段,电脑就排除这个字母。但电脑这时在R后面加上字母i。而后面另有一个字母正在成形。
“正是帕克说过的那种写法,i上面有个奇怪的小点。”托比说。
“恶魔的泪珠。”卢卡斯低声说。
“对,”托比说,“在i后面……是小写的t。是t吗?可恶,我的眼睛一直流泪,看不清楚。”
“没错,”卢卡斯说,“绝对是个t。是Rit。”
“接下来的字母是什么?”哈迪凑近屏幕问道。
“看不出来。”卢卡斯喃喃地说,“太模糊了。是个形状比较短的字母,没有帕克说的那种情况——高出中间格或低于中间格的字母。”
她靠向托比的肩膀。他身上的烟味依旧浓重。在屏幕上,字母仍显得极为模糊,但的确能看出i和t。只是下一个字母仍是一团模糊。
“该死,”托比喃喃地说,“电脑说这个字母笔画吻合,可是我怎么看都拼不出来。有没有人的视力比我好,帮忙看一下吧?”
“看起来笔画是曲折的,”卢卡斯说,“是a或是x吧?”
凯奇猛然抬头:“曲折?会不会是z?”
“Ritz!”哈迪脱口而出,“说不定是丽兹-卡尔顿酒店?”
“肯定是这个!”卢卡斯边说边向埃文斯点点头,“他的确是想再对付有钱人。”
“没错!”埃文斯说,“从逻辑上看也说得通——歹徒有愚弄我们的倾向,他觉得我们会以为他刚刚锁定过酒店,所以认定酒店不可能是下一个目标。”
坐在办公椅上的托比滑向另一台电脑。五秒钟后,他在屏幕上调出酒店注册的电话号码簿:“这一区有两家丽兹,一家在泰森角,另一家在五角市。”
卢卡斯说:“帕克说他锁定的目标在特区。所以五角市最接近。”
她打电话给贝克,向他通报最近一次的目标:“我希望动员特区和北弗吉尼亚的所有探员。再派几个基本组员去泰森角的那家查看。”她接着说,“不许戴面罩和钢盔,即使不喜欢也得接受。”
她的意思是,不准戴诺梅克斯【注】头套与凯夫拉【注】钢盔,这在FBI意味着要便服出勤。
【注】诺梅克斯(Nomex),美国杜邦公司生产的一种耐热人造纤维。
【注】凯夫拉(Kevlar),美国杜邦公司生产的一种高性能防弹材料。
“你确定吗?”贝克质疑。执行秘密跟踪任务时,身上的防弹装备不能穿得像明显的攻坚任务一样多,风险也随之陡增,特别是碰上持有自动武器的歹徒。
“不这样做不行,贝克。上次我们差点儿就逮到这个枪手了,现在他像小鹿一样容易受到惊吓。他一发现苗头不对,就会马上跑掉。出了事我负全责。”
“好吧,卢卡斯。我来调动。”
她挂断电话。
她发现哈迪正盯着她。他的面容忽然变得沧桑、冷峻。她怀疑哈迪是否又想吵着出攻坚任务,但他问的却是:“你打算派便衣执行任务吗?”
“对。警探,你有意见吗?”
“是不是意味着你不打算疏散酒店人员了?”
“对,没有疏散的打算。”她回答。
“可是,今晚里面起码有一千个人啊!”
卢卡斯说:“必须装得一切正常,不能让掘墓者产生一丝一毫的怀疑。”
“可是,如果他经过我们的人身边……我是说,我们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这点我清楚,哈迪。”
他摇摇头:“你不能这样做。”
“我们别无选择。” 棒槌 学堂·出品
警探说:“你知道我赖以糊口的职责是什么吗?统计数字。进行暗地攻坚任务时有多少无辜群众死亡,你想不想知道?今晚酒店里人们摩肩接踵,如果想制伏掘墓者的话,造成无辜群众伤亡惨重的概率大概有百分之八十。”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吗?”她大吼一声,让他见识一下她的怒气。
“穿便服执行任务的确可以,不过得先叫所有的客人都离开。如果必须维持假象的话,可以留下酒店的工作人员,不过你一定要疏散其他人。”
“最理想的做法是派五六十名探员进驻酒店,”她指出,“掘墓者踏进前门,本指望会看见五百个客人,结果却发现只来了这么多人,他肯定会掉头就走,跑到别的地方去开枪。”
“看在上帝的分上,卢卡斯,”哈迪喃喃地说,“至少先疏散儿童。”
卢卡斯沉默下来,望着勒索信。
“求你了。”警探坚持。
她直视哈迪的眼睛:“不行。无论疏散什么人,只要走漏半点风声大家就都会恐慌起来。”
“这么说,你只期待最理想的结果?”
她又看了勒索信一眼。
结局是今晚……
似乎正在讥笑她。
“不对,”卢卡斯说,“我们要阻止他。就这么简单。”她向埃文斯看了一眼,说,“博士,如果你能在这里待命的话。”然后又看看哈迪,“由你来负责通信联络。”
哈迪气恼地叹了口气。
“我们出发吧,”卢卡斯对凯奇说,“我想先去办公室一趟。”
“干吗?”凯奇问,他看见卢卡斯的踝套里没有佩枪,“是去补充装备吗?”
“不,是去拿宴会的服装。我们要融入现场才行。”
“他为我们准备了些好东西。”杰弗里斯说。量身定做的衬衫袖子卷得高高的,露出健身房锻炼出来的手臂。
市长首席助理口中的“他”,指的是斯莱德主播,这点市长明白。
两人正在市政厅的办公室里。市长刚开完一场记者会,场面十分难堪,因为出席的记者只有十几个,在他发言的时候,甚至有几个人还忙着接听手机,检查呼叫器,看看能不能从别的消息来源处获得更好的新闻。谁能怪罪这些记者呢?天啊,他实在想不出什么话好说,只能通报一下他去医院探视伤者的情况。
“他的节目九点播出,”杰弗里斯这时告诉市长,“是特别报道。”
“报什么?”
“他不肯说,”杰弗里斯说,“好像认为事先透露有悖职业道德。”
肯尼迪伸了个懒腰,靠向沙发椅的后背。这个仿乔治王朝风格的长椅是前任市长购置的。扶手上的亮光漆已经开始剥落。供他十二号的大脚歇息的垫脚椅也是廉价货,需要折起厚纸板塞在下面才能止住摇晃。
他看了一眼黄铜时钟。
尊敬的市长,感谢您今天拨冗前来本校演说,能聆听您的演讲是我们的荣幸。市长非常关心我们这些儿童和学生,我们希望在此诚……诚……诚挚地献上礼物,感谢您莅临演讲,希望您喜欢……
分针又向前移动一格。他心想,再过一个小时,又会断送几条人命?
电话铃响起。肯尼迪懒洋洋地看了一眼,让杰弗里斯去接听。
“你好!”
杰弗里斯迟疑一下。
“没问题,请稍等。”他将听筒递给肯尼迪,一面说着,“好戏开场了。”
市长接过听筒:“什么事?”
“肯尼迪市长吗?”
“我就是。”
“我是伦纳德·哈迪。”
“哈迪警探吗?”
“对。旁边……没有人在听吧?”
“没有。这是私人专线。”
警探迟疑了一下,然后说:“我一直在考虑……考虑我们之前谈过的事。”
肯尼迪坐直身子,把大脚从垫脚椅上移开。
“说吧,小伙子。你人在哪里?”
“第九街,FBI总部。”
然后他沉默不语。市长鼓励他:“说吧。”
“我实在无法继续袖手旁观了,一定要做点什么。我觉得她快要铸成大错了。”
“卢卡斯吗?”
哈迪继续说:“他们查到了枪手掘墓者今天晚上即将攻击的地点。”
“真的吗?”肯尼迪强壮有力的大手紧握话筒,他向杰弗里斯打了个手势,要他拿纸笔过来,“什么地方?”
“丽兹酒店。”
“哪一家?”
“他们不确定。大概是五角市那家……不过,市长,她不打算疏散群众。”
“什么?”肯尼迪怒不可遏地大吼一声。
“卢卡斯不打算疏散酒店里的人。她——”
“等等,”肯尼迪说,“他们知道枪手准备攻击的地方,却不想向任何人提出预警?”
“对,她准备拿客人当诱饵。除了这种说法,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比喻才算贴切。总而言之,我考虑了你说过的话,所以决定打电话通知你。”
“警官,你作的是正确的抉择。”
“但愿如此,我真的希望如此。我不能再说了,市长,只是想通知你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