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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普森锐利的蓝眼睛注视着穿着皱巴巴外套的大个子警探,他正在看着一张纸。
冷静如枯木,汤普森将枪放在左前臂上,小心地瞄准,用稳定的手,射出了最后四发子弹。
第一颗子弹射进了人行道上一名女子的大腿。
其他三颗子弹击中了他的目标。那人的胸膛中央冒出三个小小的点,而当他摔倒在地时,那已经变成了三朵血蔷薇。
两个女孩子站在他面前,虽然她们的身材完全相反,但林肯·莱姆第一眼注意到的,却是她们双眼中的不同。
丰满的这一位——身穿艳俗的服装,戴着闪闪发光的首饰,长长的指甲涂成橘色——有一双像受惊昆虫般跳动的眼睛,无法在莱姆或任何东西上停留超过一秒钟。她充满疑惑的眼神扫视着他的实验室:那些科学仪器、烧杯、化学药剂、电脑、显示器以及满地的电线。当然,还有莱姆的腿和轮椅。她大声地嚼着口香糖。
另一名女孩,又矮又瘦,像个男孩,但却有一股沉静的气质。她沉稳地注视着莱姆,仅快速瞥了一眼轮椅,眼光就回到莱姆身上。实验室一点都没有吸引她的注意力。
“这是吉纳瓦·塞特尔。”冷静的女巡警詹妮弗·罗宾逊向莱姆介绍说,同时朝那个眼神坚定沉稳的瘦女孩点点头。罗宾逊是阿米莉亚·萨克斯的一个朋友,在萨克斯的安排下她驾车将这两名女孩从中城北区分局送到这里。
“这是她的朋友,”罗宾逊继续说道,“拉基莎·斯科特。把口香糖吐掉,拉基莎。”
那女孩露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但还是将那一小块口香糖从嘴里拿出来,塞进她的大皮包里,甚至没有想到要先将它用什么东西包起来。女巡警说:“她和吉纳瓦今天早上一起去的博物馆。”
“只是我什么也没看到。”拉基莎抢着说话。这个大女孩是因为见到攻击而紧张,还是因为他是个残废而不自在?两者都有可能。
吉纳瓦穿着一件灰色T恤和黑色宽松裤子,脚上是一双跑步鞋,莱姆猜想这就是目前高中生的流行装束。塞林托说过这女孩十六岁,但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小。拉基莎的头发是一大把黑金两色的小辫子,由于扎得太紧,头皮都露了出来;吉纳瓦的头发则剪得短短的。
“队长,我刚才告诉了女孩们你是谁,”詹妮弗解释道,还用多年前的称谓,“并且说了你将会就发生的事情,问她们一些问题。吉纳瓦想要回学校,但是我告诉她最好等一下。”
“我有考试。”吉纳瓦说。
拉基莎从她洁白的牙齿中发出吸气的声音。
詹妮弗继续说:“吉纳瓦的父母不在国内,但是他们会乘下一班飞机赶回来。他们出国的期间,她的舅舅住在她家里陪她。”
“他们在哪里?”莱姆问道,“你的父母。”
“我的父亲在牛津大学做一个专题讲座。”
“他是一位教授?”
她点点头,“教文学。在亨特学院。”
莱姆不禁自责起来,自己竟然会因为一个来自哈莱姆区的女孩有一对全世界跑的知识分子父母而感到很惊讶。他固然对刻板印象很生气,但更恼火的是自己做出了一个有瑕疵的推论。没错,她是打扮得像一个在街上混的不良少女,但是他应该能想到她有教育基础——她是一大早去图书馆查资料的时候遭到的攻击,而不是在街头闲荡或上学前看电视。
拉基莎从她的皮包里摸出一包香烟。
莱姆开口:“这里不——”
托马斯穿过门廊。“不能吸烟。”他从那个女孩手中拿走那包香烟,塞回她的袋子里。托马斯对这两名少女的突然出现毫不惊讶,他微笑道:“要喝汽水吗?”
“你有咖啡吗?”拉基莎问道。
“是的,我有。”托马斯瞥了一眼詹妮弗·罗宾逊和莱姆,他们都摇摇头。
“我喜欢浓一点的。”大女孩宣称。
“是吗?”托马斯说,“我喜欢。”他对吉纳瓦说:“你要喝什么?”
那女孩摇摇头。
莱姆瞥了一眼旁边架子上的那瓶苏格兰威士忌。托马斯注意到了,笑了笑,接着人就不见了。而令莱姆苦恼的是詹妮弗又说:“长官,我要回局里去了。”
“哦,你真的要走吗?”莱姆有点失望地说,“你能肯定不需要再多待一会儿吗?”
“不行,长官。但是如果你需要任何其他东西,打个电话给我就行了。”
一个保姆如何?
莱姆并不相信命运,但是,如果他相信的话,就可以注意到这里有一个巧妙的还击:他为了逃避医院的测试而接下这宗案子,而如今他的代价是要和这两个高中女生度过很不自在的半个小时,或者更久。和孩子相处可不是莱姆的长项。
“再见,队长。”詹妮弗走出门。
他只嘀咕了一声:“哦。”
几分钟后,托马斯端着一个托盘回来了,托盘上有一个咖啡壶。
他为拉基莎倒了一杯,又递给吉纳瓦一个大杯子。莱姆闻到那里面是热巧克力。
“我猜你也许会想喝这个,”助理说,“如果不要,就放着。”
“不,这很好。谢谢。”她盯着热热的饮料,啜了一小口,又啜了一口,然后将杯子放下,继续盯着地板。过一会儿,又啜了几小口。
“你还好吗?”莱姆问道。
吉纳瓦点点头。
“我也是。”拉基莎说。
“他攻击了你们两个人吗?”莱姆问。
“不,我当时不在。”拉基莎端详着他,“你就像那个跌断了脖子的演员?”她吸吮着她的咖啡,然后加了一些糖,又继续吸吮起来。
“对。”
“你一点都不能动吗?”
“基本上是。”
“真惨。”
“基莎,”吉纳瓦小声说,“客气一点,基莎。”
“可是,你知道的,真惨。”
再度陷入沉默。她们才来了八分钟,但感觉却像数小时之久。他应该做些什么?那个托马斯,难道跑出去买玩游戏用的纸牌了吗?
当然,是应该问她们一些问题。但是莱姆并不想自己一个人来做这件事。访谈及询问向来不是他擅长的事,在他还是警察时,他也许曾经有过十几次询问嫌疑犯的经历,但从来不曾有过被问人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一下子全部招供的神奇时刻。而在这一方面,萨克斯却是一位天生的艺术家。她曾经警告新手们:你可能因为说错一个字就搞砸了整件案子。她称之为“污染心智”,用这句话和莱姆口中的第一大罪“污染犯罪现场”相对应。
拉基莎问道:“你在这轮椅里要怎么移动?”
“嘘!”吉纳瓦警告着。
“我只是问问嘛。”
“哦,别问。”
“问一问又不会怎么样。”
拉基莎现在完全没有惊惶失措的样子。莱姆判断,她事实上很聪明,她先表现出惊恐不安的样子,使自己看起来好像很天真、很脆弱,而让你占了上风,但其实她是在观察局面。一旦掌握情况后,她马上就知道该不该嬉笑怒骂。
能够有点话题聊聊,莱姆心里其实非常高兴。他给女孩们解释什么是环境控制器,他左手无名指下的那个触控板如何能够指挥轮椅移动的方向及速度。
“就一根手指?”拉基莎看了一眼自己的一根橘色指甲,“你只有那里能动?”
“没错,除了我的头和肩膀外。”
“莱姆先生,”吉纳瓦看着她纤瘦手腕上戴着的一个又大又显眼的红色斯沃琪手表,说,“第一场考试在几个小时内就要开始了,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
“学校吗?”莱姆惊讶地问,“哦,你今天可以待在家里。发生这样的事情后,我肯定你的老师会理解的。”
“嗯,我并不想待在家里,我要去参加考试。”
“哎哟,行了,姑娘。这位先生肯定你不用去考试就可以过关,而你却不要。别这样了,人家会觉得奇怪的。”
吉纳瓦抬头看着她朋友的眼睛,基莎足足比她高出六英寸,说:“你也要去考试。你不可以逃课。”
“这不是逃课,这是让你过关。”大个子女孩用毫无破绽的逻辑指出。
莱姆的电话响起,他对这个打扰心存感激。
“指令,接电话。”他对着麦克风说。
“天哪!”拉基莎的眉毛扬起,说,“吉恩,你看看,我也想要一个。”
吉纳瓦的两眼向中间靠拢,对她的朋友小声地说了些什么,她的朋友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又啜饮了几口咖啡。
“莱姆。”萨克斯的声音传来。
“她们在这里,萨克斯,”莱姆声音很烦躁,“吉纳瓦和她的朋友,而且我希望你能——”
“莱姆。”她重复道,声音里有一种奇特的语调,哪里出错了。
“怎么了?”
“总之,现场很烫手。”
“他人还在那里?”
“对。从未离开过;或是离开后又回来。”
“你还好吗?”
“对。但他并不是在追我。”
“发生了什么事?” 棒槌学堂·出品
“他靠上来,躲在一条巷子里,开了四枪。他打伤了一名旁观者……而且他杀了一名证人。他的名字是巴里,负责博物馆里的图书馆。他的心脏中了三枪,当场死亡。”
“你确定开枪的是同一个人?”
“对。我从他射击的位置找到了鞋印,和在图书馆里找到的一样。朗刚开始要对巴里进行询问;因此事情发生时,他就站在巴里的面前。”
“他看到了下手的人吗?”
“没。没人看见。他躲在一个垃圾箱后面。现场的几个制服员警忙着救那名受伤的女人。她的伤口大量出血。他从人群里逃走,就这样不见了。”
“有人在负责细节部分?”
打电话给他的亲人,这个就是细节。
“朗本来要打电话,但他的电话有问题或怎么的。现场有一位警察,他打了电话。”
“好吧,萨克斯,带着你找到的东西回来……指令,关机。”他抬起眼,发现两个女孩正瞪着他看。
他解释道:“总之,似乎是那个攻击你的男人并没有离开;或是他走了又回来。他杀了图书馆主任,而且——”
“巴里先生?”吉纳瓦·塞特尔倒抽了一口气。她整个人都僵住了,一动不动。
“对。”
“妈的。”拉基莎低声说道。她闭上眼,身体在发抖。
过了一会儿,吉纳瓦抿紧了嘴,并且眼睛往下看。她把热巧克力放在桌上,“不,不……”
“我很抱歉,”莱姆道,“是你的朋友吗?”
她摇着头,“不能算是。他只是帮助我准备我的报告。”吉纳瓦坐着的身子向前倾。“但他是不是我的朋友并不重要。他死了,”她愤怒地低语,“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猜,他是一名证人。他可以指认攻击你的那个人。”
“所以他是因我而死的。”
莱姆喃喃地对她吐出几个字,不对,这怎么会是她的错?她又不是故意要被攻击,只是巴里的运气不好。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
但是这样的安慰对这个女孩并没有帮助。她的脸绷了起来,眼神变得冰冷。接下来该怎么做?莱姆毫无头绪。他连如何跟两名少女相处都不太知道——现在却要去安慰她们,让她们的心思从这个悲剧中转移。他将轮椅移近女孩们,用他最大的耐性,试着和她们聊天。
第五章
过了似乎无穷无尽的二十分钟后,萨克斯和塞林托抵达了莱姆的住所,一起来的还有一位金发的巡逻警察,叫普拉斯基。
塞林托解释说,他命令这名警察护送证据回莱姆的住所,并协助调查。这巡警一看就是个新手,把“热情”全写在脸上。显然,他事先已被告知这位刑事鉴定专家身体残障的事情,而他对于这个事实则过度地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态度,莱姆痛恨这些假装的反应,他还比较喜欢拉基莎的粗鲁。
只是,你知道的,真惨……
两名警探向女孩们打招呼。普拉斯基带着一种过度同情,用对儿童说话的和善语调问她们情况如何。莱姆注意到他的手指上有一枚满是擦痕的结婚戒指,估计他大概高中一毕业就结婚了;也只有自己有孩子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神情。
拉基莎回答道:“我被弄得晕头转向的。烦死了……有个混蛋想要欺负的我朋友。你觉得呢?”
吉纳瓦说她还好。
“你和亲戚一起住?”萨克斯问道。
“我舅舅。他住在我家,直到我父母从伦敦回来。”
莱姆这时正好看到朗·塞林托,他有些不对劲。在过去这两个小时里他发生了剧烈的变化。欢快的心情已完全消失。他的眼神令人毛骨悚然,整个人坐立不安。莱姆还注意到他的手指反复地触摸着脸颊上的一块地方,都把它搓红了。
“被打到哪里了吗?”莱姆问道。他想起嫌疑犯开枪时,塞林托就站在那位图书馆员身旁。也许当一颗子弹穿过巴里,击中某个建筑物时,塞林托被一个弹片或一块小碎石击中。
“什么?”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揉搓皮肤,于是放下手。为了怕女孩们听见,他用一种低沉的声音说:“我离那名被害人很近,溅到了一些血。就这样,没什么。”
但是,过没多久,他又开始不自觉地揉搓。
这个让莱姆想到萨克斯总是习惯性地去抓头皮和咬指甲。这种强烈的冲动不时地出现,多少和她的需求、抱负,以及大部分警察心中难以言喻的内心挣扎有关。警察伤害自己的方式有上百种,包括萨克斯的轻度自残、用残酷的言语破坏婚姻或儿童的心灵,甚至用双唇含住自己的警用手枪刺鼻的枪管。但是,他从来没见过朗·塞林托这样做。
吉纳瓦问萨克斯:“没有弄错吗?”
“弄错?”
“有关巴里博士。”
“我很遗憾,没有弄错。他死了。”
她一动不动。莱姆可以感受到她的悲伤。
还有愤怒。她的双眸是两个愤怒的黑点。然后,她注视她的手表,对莱姆说:“我刚才说的考试怎么样?”
“好吧,我们先随便问几个问题,然后再看看接下来该怎么办。萨克斯?”
证据已经放在桌子上,所有的证物保管卡也已全部填妥,萨克斯拉了一张椅子坐在莱姆身边,开始向女孩们提问。她询问吉纳瓦事情的详细经过,吉纳瓦说自己当时正在一本旧杂志中寻找一篇文章,接着有一个人进到图书馆里。她听到走走停停的脚步声,然后是一阵笑声。还有一个男人在跟人道别,以及阖上手机的声音。
女孩建议道:“说起那个电话,我想也许我们可以到城里所有的手机公司进行查对,看看当时在电话那头的是谁。”
莱姆笑了笑:“这是一个很好的想法。但在曼哈顿,随时都有大约五万个手机在进行通讯。此外,我怀疑他是否真的在通电话。”
“他是假装的?你怎么知道?”拉基莎问道,偷偷地塞了两片口香糖到嘴里。
“我不知道。我只是怀疑。就像那个笑声,他那么做只是要使吉纳瓦放松戒备。你不会去注意那些在打电话的人,而且你通常不会认为他们有威胁。”
吉纳瓦点头。“对。他走进图书馆,把我吓坏了。但是当我听到他在打电话时,呃,我只是认为在图书馆打电话是不礼貌的,但我不再害怕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萨克斯问。吉纳瓦说,当时她听到一声咔嗒声——她觉得听起来像是一把枪——并且看到一个戴着滑雪面罩的人。然后她讲述了自己如何剥掉人形模特儿的服装,再替它穿上自己的衣服。
“了不起,”拉基莎骄傲地表示,“我的姐妹可真聪明。”
的确如此,莱姆想。
“我躲在书架后面,等到他走到读片机前,我就往逃生门跑。”
“你没有看到有关他的其他事情?”萨克斯问。“没有。”
“面罩是什么颜色?”
“暗黑色。我不太能确定。”
“他的衣服呢?” 棒槌学堂·出品
“我没有看清他的衣服。我记得是这样的,当时我吓坏了。”
“我想是这样的,”萨克斯说,“你藏在书架后面时,是往他那个方向看的吗?所以你才会知道什么时候应该逃跑。”
吉纳瓦皱起眉头想了一下。“呃,是的,没错,我都忘记了,我当时的确在看。我是从书架的底层看过去的,以便等到他靠近我的椅子时,我就可以趁机逃跑。”
“所以那时你或许又看到他更多的东西。”
“哦,对了,我的确看到的。我想他穿着一双褐色鞋子。对,是褐色的,比较像浅褐色,不是暗褐色。”
“很好。那他的裤子是什么样的?”
“黑色,我能肯定。但我只看到裤口的褶边。”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气味?”
“没有……等一下,好像有。哦,有一种像花一样的,甜甜的味道。”
“然后呢?”
“他走近椅子,我听到一阵哐啷啷的声音,后来又有几声。好像是什么东西裂开了。”
“是那台读片机,”萨克斯说,“他把它摔坏了。”
“当时我已经开始拼命地跑,跑向逃生门。我冲下楼梯,在街上找到基莎,我本来是要继续跑的,但后来想到他可能会伤害其他人。于是我转过身,然后——”她转身看着普拉斯基,“我们看到了你。”
萨克斯问拉基莎:“你看到了什么吗?”
“什么都没有。我站在那里,这时吉恩跑过来了,跑得可快了,而且筋疲力尽。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吧?我什么都没看到。”
莱姆问塞林托:“那名凶手杀了巴里,因为他是一名证人,那么巴里看到了什么?”
“他说他什么都没看见。他把博物馆白人男性员工的名单给了我,万一是他们其中一个人干的。名单上有两个人,但是都不在馆里。一名当时正在送女儿上学,另一名在办公室,他四周都是人。”
“所以,这名嫌疑犯是一名机会主义者,”萨克斯说,“看到她进入博物馆,然后跟踪她。”
“博物馆?”莱姆说道,“奇怪的选择。”
塞林托问两名女孩:“你们今天发现被人跟踪吗?”
拉基莎说:“我们是乘C线地铁来的,当时是高峰时间。第八大道那条线……又挤又乱,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人。你呢?”
吉纳瓦摇摇头。
“那么最近呢?有没有人骚扰你?攻击你?”
她们都想不出任何可能有威胁的人。吉纳瓦有点尴尬地说:“不会有很多人打我的主意。他们会找那种更丰满,你知道,比较闪的。”
“比较闪的?”
“她是说比较抢眼的。”拉基莎解释说,她显然就是那种又闪又丰满的类型。她皱起眉头注视着吉纳瓦。“你干吗那么想,姑娘?别把自己看扁了。”
萨克斯注视着莱姆,他正皱着眉,“你怎么想?”
“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趁吉纳瓦在这里,让我们来分析一下证据,也许她可以帮忙解释一些事情。”
那女孩却摇着头。“考试怎么办?”抬起她的手表。
“这要不了多少时间。”莱姆说。
吉纳瓦看着她的朋友,说:“你还可以赶得上阅读课。”
“我要陪你留下来。我可没办法在教室里呆坐好几个小时,一直担心你这个那个的。”
吉纳瓦苦笑。“不行,基莎。”她问莱姆,“你不需要她,对吧?”
他看着萨克斯,萨克斯摇摇头。塞林托记下了基莎的住址及电话号码。“如果我们有任何问题,会打电话给你。”
“别去上课了,姑娘,”她说,“快点回去,待在家里。”
“我们学校见,”吉纳瓦坚决地说,“你会去的,对吧?”然后,扬起一道眉毛,“一言为定?”
两声嚼口香糖的咂嘴声,加上一声叹息,最后她说:“一言为定。”走到门口时她停了一下,转头问莱姆:“嘿,先生,你还要多久才能离开那轮椅?”
没有人开口打破这难堪的寂静。莱姆想,这对别人来说是很难堪的,但对他可不。
“可能要很久。”他说。
“哦,那可真是糟糕。”
“是呀,”莱姆说,“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
她走进到厅里,往门口走去。他们听到了“妈的,小心点,你这家伙。”然后外面的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梅尔·库珀走进房间,一边还回头望着那个自己差点被一个比他还要重五十磅的女孩撞倒的地方。“好,”他说话时并没有对着任何人,“我什么都不问。”他拉一拉他的绿色风衣,向大家点头打招呼。
这位消瘦的秃顶男人几年前担任了纽约州警察局的刑事鉴定科学家,当时他曾以礼貌而坚决的态度,告诉当时担任纽约市警察局首席刑事鉴定专家的莱姆,他有一项分析是错误的。对于能够指出他错误的人,莱姆的尊敬远远超过那些只会阿谀奉承的人。当然,后来证明库珀是对的。莱姆立刻开始大费周章地争取他到纽约市工作,这是一项挑战,最终莱姆大获全胜。
库珀是天生的科学家,而更重要的是,他是个天生的刑事鉴定科学家,这两者之间的差别是很大的。“刑事鉴定科学”常被泛指为在犯罪现场的工作,但事实上,它指的是在法庭中可作为辩论议题的任何一个层面。要成为一名成功的刑事鉴定专家,你必须将粗糙原始的事实转化为检察官起诉犯罪的利器。例如,仅仅简单地判断出马钱子的植物原料出现在一个有嫌疑的犯罪现场是不够的,许多马钱子被用在无毒的医疗用途上,如治疗耳朵发炎。但像梅尔·库珀这样一个真正的刑事鉴定科学家会马上知道,这同样的原料却可产生致命的生物硷毒药:番木鳖。
库珀符合一个电脑游戏怪才一切标准——他和妈妈住在一起;到现在还穿着花条纹衬衣,搭配着斜纹裤子,他还有着一副伍迪·艾伦式的体格。但是,外表是会骗人的。库珀有一个固定交往的女友,是一位身材高挑的金发美女。他们经常获得国际标准舞比赛的冠军;两个人配合得天衣无缝,一起在舞池里滑行。他们最近把兴趣转向了飞靶射击及酿酒(在进行这些活动时,库珀会不厌其烦地应用化学及物理学原理)。
莱姆向他简单陈述了这个案子,然后他们便转向证物。莱姆说:“让我来看看那个袋子。”
“你要我去拿过来吗?”普拉斯基问道,同时眼睛扫过那些证物。
“不用,”刑事鉴定专家喃喃地说,“让他们来处理。”
库珀戴上乳胶手套,朝萨克斯瞥了一眼,她指着那个装着强奸用品袋的纸袋。他在一大张白纸上将它打开——为了捕捉任何微量迹物——然后取出其中的物件。它是一个小小的塑料袋,上面没有店铺的标记,只有一个大大的黄色笑脸。当这位技师打开嫌疑犯的塑料袋时,忽然停了下来。他说:“我闻到……”然后深深吸气,“花的香味。这是什么?”库珀把袋子拿给莱姆,让他闻了一下。这个香味闻起来有点熟悉,但是他无法判断。“吉纳瓦?”
“嗯?”
“这是不是你在图书馆时闻到的气味?”
她用力地嗅着。“是的,就是它。”
萨克斯说:“茉莉。我想这是茉莉花香。”
只能听她的,莱姆对这个问题没有什么概念。
“放进图表里。”莱姆宣布。
“什么图表?”库珀四下打量着,问道。
每一件案子,莱姆都会在写字板上以图表的方式列出在犯罪现场找到的证据及对嫌疑犯的描述。
“画一个表,”他下令,“我们要怎么称呼他,谁能给我一个名字?”
没有人有灵感。
莱姆说:“没时间搞创作了。今天是十月九日,对不对?就称他为不明嫌疑犯一○九。托马斯!我们需要你漂亮的写字板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