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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官,窗户被封起来了,”B队的带队回答,“是合板。我们无法把手榴弹扔进去。完毕。”
门口的警察现在已经倒地,他的手还黏在门把手上,依然颤抖着。霍曼用一种急切的声音低声说:“我们在浪费时间!把他拖走,把门撞开。快!”另一名警察抓住了突然发病的同事。
第二名警察也开始全身颤抖。
警察们往后退。有一人喃喃说道:“怎么——”
就在此时,第一名警察的头发开始起火了。
“他把门通了电!”霍曼指着门前地上的一块金属板。在老旧的建筑物中,你常常可以看到这样的情况——他们把这种东西当作修补硬木地板的便宜材料。而这一块,却被不明嫌疑犯一○九当作电击的陷阱;高压电使两名警察都被电倒了。
火苗蹿上第一个警察的头顶、眉毛和手背,然后从他的衣领处冒出来。另一名警察也已经昏迷,但当电流经过他的身体时,他还是可怕地抖动着。
“耶稣啊。”一名警察用西班牙语小声说着。
霍曼将他的H&K轻机枪交给身边的一名警察,自己拿起攻门筒,用力击在那名警察抓着门把的手腕上。这可能打断他的骨头,但使他的手指松开了。电流中断,两人都倒在地上。萨克斯将火扑灭,但走廊里已经充满了头发和肌肉烧灼的难闻气味。
两名后援警察开始对他们昏迷的同伴进行心肺急救,另一名A队的警察抓住攻门筒,用力向门撞去。门一下就被撞开了,警察冲进室内,高举枪械。萨克斯也跟着冲了进去。
只需五秒钟,他们就知道这间公寓是空的。
第十三章
鲍尔·霍曼对着他的无线对讲机说:“B队,B队,我们进来了。没有嫌疑犯的踪迹。下楼,搜查巷子。记住——他会在最后现场附近等待;他会对无辜的人下手。他也会对警察下手。”
一盏台灯已经烧毁,当萨克斯触摸那把椅子的椅垫时,发觉它还是温的。书桌上放着一台小闭路电视,闪动的屏幕画面显示着前门处的走廊。他在外面什么地方装了一个监视器,所以看到了他们。就在刚才,那名杀手逃走了。但去了哪里?警察们四下查看,寻找他逃跑的路线。消防逃生口旁边的窗户用合板覆盖着,另一扇窗户是敞开的,但离地面三十英尺。“刚才他还在这里,这个该死的家伙是怎么逃走的?”
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看这里!”一名警察叫道。他刚才正在查看床下。他把那张小床从墙边推开,找到一个大小恰好能让一个人爬过去的洞。看起来,不明嫌疑犯似乎撬开了灰泥板,挖开了这一间公寓和隔壁之间的砖墙。当他在电视监视器上看到他们时,他踢开了墙壁另一侧的灰泥板,逃到了隔壁。
霍曼派了更多的警察去检查天花板和附近的街道,其他人则找到了通向隔壁的入口,将它封锁起来。
“来一个人进到这个洞里。”特勤小组的指挥官命令。
“长官,我去。”一名小个子警察说。
但即使他卸下那一身厚重的装备,也还是无法爬进那道缝隙。
“我去,”萨克斯说,她是在现场的所有警察中最苗条的一个,“但是不要让其他人进入这个房间,以保存证据。”
“收到。我们先让你进去,然后从这里撤出。”霍曼命令将那张床推到一旁。萨克斯跪下来,用手电筒往洞里照,在洞的另一边,是一条通往货仓或工厂的狭窄通道。要在狭窄的空间中爬行四英尺,才能过去。
“要命!”阿米莉亚·萨克斯低声抱怨。她能以一百六十英里的高速飞车,也能和躲在角落的歹徒交火,但只要遇到和幽闭恐惧症有关的事时,她就会全身发软。
头先进,还是脚先进?
她叹了口气。 棒槌学堂·出品
头先进会比较恐怖,但也比较安全;在他拔出枪瞄准前,她至少还有几秒钟去找到他开枪的位置。她看着那狭小、黑暗的空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手枪抓在手上,开始向前。
我他妈的到底是怎么了?朗·塞林托心里想着,这会儿他正站在草药进口商隔壁的货仓前,这幢建筑物的前门是他负责把守的。他盯着那个出入口和几扇窗户,寻找着逃脱的凶手,祈祷他会露面,让自己干掉他。
也许是祈祷他不要出现。
我他妈的到底是怎么了?
在他加入警队的多年里,他参与过数十起枪战,从因为嗑药而头脑不清的疯子手上夺下武器,有一次甚至还扭住一个要从熨斗大厦【注】顶楼跳楼自杀的家伙,他当时距离那装饰华丽的边缘仅六英寸,再往前一步,就去天堂了。当然,有时候他也会受到惊吓,但他总是能迅速作出反应。从来没有一件事像今天早上巴里的死一样影响着他。他不否认,在火线前沿的确曾经令他紧张,但这件事却完全不同,那一刻,他离某个人那么近……死亡的一刻。他无法将那个图书馆员的声音从脑子里赶出去,那是他活着的时候说的最后一句话。
【注】:熨斗大厦(Flatiron Building),建于一九○二年,当时是纽约最高的建筑。
我什么都没看到。
也无法将那三颗子弹打在胸膛上的声音从脑子里赶出去。
啪……啪……啪……
声音很轻、很微弱,几乎听不见。但他从没听过这样的声音。朗·塞林托现在有些发抖,觉得胃里在翻腾。
还有那个男人棕色的眼睛……被子弹打中时,那双眼睛正看着塞林托。那一刻,那里面有惊讶、然后是痛苦,然后……什么都没有了。那是塞林托所见过的最奇怪的事情。不是要睡着时的迷离,也不是散乱。唯一的形容是:在那一刻,在他的双眼里有一种复杂而真实的东西,一转眼便成了一片空白,接着他在人行道上倒了下去,便什么都不剩了。
那时警探还是呆立着,看着这个毫无生气的人倒在他面前——尽管他知道自己应该去追那名枪手。那些紧急救护人员要把他推到一旁以便接近巴里,那时他还是无法移动。
啪……啪……啪……
接下来,在要打电话给巴里的亲属时,塞林托又犹豫了。多年来,他打过很多这种困难的电话。当然,没有一次是容易的。但是,今天他就是无法面对这件事。他找了一些拙劣的借口,说他的电话有问题,然后让其他人来承担这个责任。他怕自己会说不出话来,怕自己会哭出来,而这是在他几十年的警察生涯中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现在,他从对讲机上听到了追踪凶手任务失败的消息。
听着,啪……啪……啪……
妈的,我只想要回家。
他想和雷切尔在一起,两人坐在布鲁克林家中的前廊下,喝杯啤酒。呃,喝啤酒可能太早了,咖啡吧。不过,也许是一杯啤酒,甚至是一杯苏格兰威士忌,也不算太早。他想坐在那里,看着绿草和树木;聊聊天,或者,也许什么都不说,只是和她在一起。忽然,警探的思绪转到他那十几岁的儿子身上,他现在和塞林托的前妻住在一起。有三或四天没有打电话给他了。必须要打电话给他。
他——
妈的。塞林托忽然发现自己站在伊丽莎白街的中间,背对着他本应守着的建筑物,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天哪,你在干什么?那名枪手在这附近失踪了,而你居然还在做白日梦?他可能躲在那边的一条巷子里,或是另一条,就像他今天早晨那样。
塞林托低下身子,去查看那些不知因为被烟熏还是加了遮阳罩而显得很暗的窗户。那个家伙现在可能就在某一扇窗户的后面,手里拿着他那把该死的枪,往下看着。啪……啪……当子弹里的细针爆开时,肌肉被撕开。想到这里塞林托不由颤抖了一下,同时往后退,藏身在两辆送货卡车之间,避开窗户的视野范围。他在卡车的一侧向四下查看,他在看黑暗的窗户,在看大门。
但他看到的并不是这些。他看见的是面前那名图书馆员棕色的眼珠,就在眼前,几英尺之外。
我什么都没……
啪……啪……啪……
生命变成了死寂。
那双眼睛……
他在西装裤子上擦了擦握枪的手,告诉自己出汗只是因为穿着防弹衣的关系。这该死的天气到底怎么了?就十月来说,它实在太热了。谁他妈的能不出汗?
“我没看到他,完毕。”萨克斯对着麦克风小声说。
“什么?”霍曼的声音里满是静电干扰声。
“没有他的踪迹。完毕。”
不明嫌疑犯一○九逃入的那间货仓是一个很大的开放空间,分隔成很多网状通道。地上是一板板的瓶装橄榄油和番茄酱罐头,全部都用薄膜封装好。她所处的狭窄通道在边上,离地面大约三十英尺——和不明嫌疑犯在隔壁建筑里公寓的高度相同。这是一个正在使用的货仓,不过可能只是偶尔才用,因为这里没有工作人员最近进入的迹象。虽然没有开灯,但从肮脏的天窗透入的光线足够她看清这个地方。
地板打扫得很干净,她找不到能够泄露不明嫌疑犯一○九去向的足迹。除了前门和运送货物的后门之外,一楼还有另外两个侧门。有一扇门上面写着洗手间,另一扇上面没有标记。
她慢慢移动着,手上的格洛克手枪举在眼前,她的强光手电筒的光束也在寻找着一个目标。阿米莉亚·萨克斯很快就搜查完了各个通道及货仓开放区,并向霍曼做了报告。接着,特勤小组的警察们从装货门进入了货仓,立刻分散。萨克斯因为支援火力加强而放松了,她用手势示意那两扇侧门。警察们立刻向目标集中。
对讲机里传出霍曼的声音:“我们仔细搜查过了,但是外面没有人看到他。他可能没出来。完毕。”
萨克斯轻声表示收到。她走下楼梯,来到一层,加入到警察中。
她指向那厕所。“数到三。”她小声说道。
他们点头。一个警察指着他自己,但是萨克斯摇摇头,表示她要冲在前面。萨克斯很恼怒——那个家伙竟然跑了,他把强奸用品袋放在一个印着笑脸的袋子里,他为了分散注意力就滥杀无辜。她要这个家伙伏法,而且她要亲手抓到他。
当然,她穿着防弹衣,但她还是不由地想到如果那些装着细针的子弹如果击中她的脸或手臂,会发生什么的情况。
或者击中喉咙。
她举起一根手指。一……
迅速进入,压低身体,在承重两磅半的手枪扳机上加上两磅的力量。
姑娘,这事你有把握吗?
林肯·莱姆的面孔出现在脑海中。
二……
接着是她当巡警的父亲临终前传授给她生命的哲学,“记住,艾米,只要你移动,他们就抓不到你。”
所以,移动……
三。
她点点头。一名警察一脚将门踢开——没有人会再靠近任何一个金属门把——萨克斯迅速向前冲,接着痛苦地蹲下,同时用手电筒照遍了这间很小但有窗户的厕所。
空的。
她退出,转向另一扇门。同样的程序。
数到三,又一次用力踹门。那扇门被向里砸开了。
枪和手电筒都举起来。萨克斯想着,老兄,没那么简单,不是吗?她看着一段向下延伸进入一片黑暗的长楼梯。她注意到这个楼梯下面是空的,因此不明嫌疑犯可以站在他们后面,将子弹打进他们的脚踝、脖子或背部。
她小声说:“暗。”
那些警察关掉手电筒,将它装在机关枪的枪筒上。萨克斯在最前面,她的膝盖很痛。有两次她几乎因为失去平衡而摔倒。四名特勤小组的警察跟着她。
“四角队形。”她小声说,虽然她知道,从理论上说她并不是负责人,但现在她必须这么做。部队并没有质疑她的指挥。他们肩膀靠肩膀地调整队形,形成一个正方阵,每个人都脸朝外,各自盯着地下室的四分之一部分。
“亮!”
几把枪在寻找目标时,强力卤素灯泡的光束充塞了这个狭小的空间。
她没有看到威胁,也没有听到声音。除了该死的心跳声外。
这是我的心跳声。
地下室里有一个暖气炉、水管、油槽、大约一千个空啤酒瓶和成堆的垃圾。还有好几只被激怒的大老鼠。
两名警察在那些发出恶臭的垃圾袋中翻找,但显然那家伙不在那里。
她用对讲机告诉霍曼他们找到了什么,没有一个人看到不明嫌疑犯的半点踪迹。接下来,所有的警察要回到充当指挥所的紧急勤务卡车处集合,继续搜寻社区,萨克斯会留下来搜查现场,寻找证据——但大家都知道,早上在博物馆时,凶手并未走远。他也许还在附近。
……小心背后。 棒槌学堂·出品
她叹了口气,将武器放回,转身向楼梯走去。接着,她停下脚步。如果她从同样的路线回到一楼——这对她的膝盖来说简直是场噩梦——她就得再走一段才能到街道上。有一个比较容易的替代方案是走一段较短的路,直接到人行道上。
她想,有时候,你就只是要放纵一下。
朗·塞林托开始专注地盯着其中的一扇窗户。
他听到了对讲机上的内容,知道货仓里已经安全了,但是他很想知道特勤小组是否真正仔细搜查了每个角落和缝隙。无论如何,今天早上在博物馆,大家也都错过了不明嫌疑犯。他轻易就进入了他的射程内。
啪,啪,啪。
那一扇,右边,二楼……塞林托好像看到它抖动了一两次。
也许只是风。但也许是有人试图打开窗户。
或是隔着窗子在瞄准。
啪。
他颤抖着,往后退去。“喂,”他叫住一名刚从草药进口商那里出来的特勤小组警察,“看一下——那扇窗户里有东西吗?”
“哪里?”
“那个。”塞林托从掩护处探出一点点,指着那个黑色玻璃方块。
“没有。但是那个地方已经搜查过了。你没听到吗?”
塞林托从掩护的地方又多探出一点,听到啪,啪,啪的声音,看到褐色的眼睛逐渐失去生气。他眯着眼睛,抖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着那个窗户。然后,他忽然感觉到左边有动静,并且听见一扇门打开的声音。一道光反映出某种金属色。
是他!
“天哪!”塞林托轻声说道。他一面伸手拔枪,一面蹲下来,同时迅速转向那个闪光的地方。但是,他并没有遵守快速拔枪时必须将食指放在扳机护弓外的程序规定,反而在惊慌中一把抽出了他的科尔特自动手枪。
但这也是为什么那把枪能迅速击发的原因,子弹朝那个点飞去。而阿米莉亚·萨克斯此时正从货仓地下室的门走出来。
第十四章
汤普森·博伊德站在离他的安全屋十个街区远的坚尼街和第六大道的角落里,等着红绿灯变信号。他一边喘着气,一边擦着脸上的汗。
他没有发抖,也没有惊慌——呼吸急促和汗水是他向安全地带疾速狂奔的原因——但他却很想知道他们是如何找到他的。他跟人联络和使用电话总是非常小心,而且他总是会留意自己是否被跟踪。因此,他猜想他们一定是根据物证找来的。这很有道理——他很确信,在博物馆图书馆现场像响尾蛇一样走来走去、穿着白衣的女人,也出现在了伊丽莎白街他公寓外的走廊上。他在博物馆留下了什么?强奸用品袋中的某件东西吗?还是他的鞋子或衣服留下的蛛丝马迹?
他们是他所遇到过的最优秀的调查人员。他必须牢记这一点。
他注视着来往的车辆,回想起刚才的逃跑。看到那些警察走上楼梯时,他迅速就将那本书和从五金店买来的东西放进购物袋,抓起他的随身包及枪,再打开开关,将门把通上电。然后他踢开假墙,进入隔壁的货仓,从那里爬上屋顶,再向南逃到街区的末端。他从一个消防逃生口下到地面,接着转向西,依照他早就规划好,并且练习过几十次的路线,开始奔跑。
现在,他站在坚尼街和第六大道的交会口,混在等红绿灯的人群中,听见鸣着警笛的警车加入搜寻他的行列。他脸上没有表情,他的双手没有颤抖,他不生气,也不惊慌。他必须如此。他曾经一次次地见过这样的情况:很多他认识的职业杀手之所以被擒,就是因为他们在警察面前惊慌失措,失去了冷静,在一般性的问话中崩溃。在这种情况下,或者说在工作中慌乱紧张的人,就会留下证据或证人。情感——爱、生气、害怕——会让你脆弱。必须冷酷。
麻木……
看到好几辆警车在第六大道上加速行驶,汤普森紧紧握住他藏在雨衣口袋里的手枪。这些警车疾速转过街角,向东上了坚尼街。他们正全力搜捕他。汤普森知道,这并不令人意外。纽约最优秀的警察对有人竟敢对他们用电刑大为恼火,虽然在汤普森看来,这其实是那名警察自己不够谨慎而犯下的错误。
当他看到另一辆警车在三个街区外的一个停车标志前刹车停下时,忽然感觉到一丝担忧。警察下车,并且开始询问路上的人。接着,另一辆警车在离他约两百英尺处停下,而且有警察正朝向这个方向走来。他的车停在哈得孙河附近,约有五分钟的距离。他必须现在就上车。但是,交通灯仍然是红色的。
更多的警笛声响起。
这开始变成一个问题了。 棒槌学堂·出品
汤普森看着身边的人群,他们大部分都往东看,注视着那些警车和街上的警察。他需要某些能分散注意力、能掩护他穿过街道的东西。只要有点什么……不必太引人注目,能分散人们的注意力一会儿就行。比如垃圾桶里起火、汽车警报、打破玻璃的声音……还有别的主意吗?他向左侧南边看了一眼,注意到一辆大巴正向第六大道驶去,现在正在靠近大批行人聚集的十字路口。是在垃圾桶里放火,还是这个?汤普森·博伊德决定了。他若无其事地走到人行道边缘,站在一名苗条的、二十多岁的亚裔女孩后面。他只在她的后背下方轻轻一推,把她送到了大巴的前面。她在惊慌中挣扎、喘气,然后就滑下了人行道。
“她摔倒了!”汤普森大叫,“抓住她!”
那辆大巴右侧的后视镜撞上她的肩膀及头部,将她的身体撞出去,沿着人行道打了几个滚,她的哀号声戛然而止。血溅在了车窗和附近的一些行人身上。大巴尖锐的刹车声,人群中的几个女人也发出同样的尖叫。
大巴在坚尼街的路中间滑行了一段后停了下来,堵塞了交通,它必须停在那里等待意外事故调查。在垃圾桶里放火、打破一个瓶子、触发一辆车的警报……这些可能都会起作用。但他还是觉得杀了那个女孩会更有效。
交通立刻瘫痪,那两辆在第六大道上正要接近的警车也停了下来。
他慢慢地穿过街道,把那一群吓坏了的路人留在身后,他们在哭泣或尖叫,或是在惊骇地瞪着那个蜷曲在一道铁链围栏下的血淋淋的身体。她那双已经看不见东西的眼睛空洞地瞪着天空。显然,所有的人都认为这场悲剧不过是一场可怕的意外。
人们向她奔过来,有人用手机打九一一……混乱。汤普森现在冷静地穿过街道,在那些停着的车辆中穿梭。他已经把那亚裔女孩抛到了脑后,开始考虑更重要的事情:他失去了一个安全屋。但是至少他带着武器、在五金行买的东西以及他的手册逃脱了。在藏身的公寓里,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可以指向他,或是那个雇他的人;即使是那个一身白的女人也找不到任何与他有关联的东西。不,那不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在一个公用电话旁停了下来,打电话给语音信箱,并且收到了一些好消息。他知道了吉纳瓦·塞特尔在哈莱姆区的兰斯顿·休斯高中上学。他同时也发现她受到了警方的保护;当然,这并不令人惊讶。汤普森很快就会找出更多的细节——比如说她住在哪里,如果运气好的话,甚至会有一个机会自动出现,那女孩会被射杀,任务完成。
汤普森·博伊德继续走向自己的车子,那是一辆三年新的别克,刷着无趣的蓝色,一辆普通的车,是给“凡人乔”用的平凡的车。他汇入车流,远远地绕过大巴车祸现场。他向第五十九街大桥驶去,脑子里不断想着过去一个小时里他从书中学到的东西,就是那些贴了方便贴的地方,想着如何运用他学到的新技巧。
“我不……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朗·塞林托抬头看着队长说,他一听说意外枪击事故就从市警察局直接赶来了。塞林托坐在路边,头发垂在一旁,大肚子挤在皮带上,纽扣绷开了,露出粉红色的肉。他穿着磨损严重的鞋子的脚向外耷拉着。现在一切都乱套了。
“怎么回事?”这位身材高大、秃头的非裔美国人队长的手里拿着塞林托的左轮,垂在身体一侧,子弹没有上膛,弹夹打开。他正在履行纽约市警察局规定的武器射击后的处理程序。
塞林托看着高个子警官的眼睛,说:“我拔枪不当。”
队长缓缓地点点头,转向阿米莉亚·萨克斯,“你还好吗?”
她耸耸肩,说:“没什么。子弹离我很远。”
塞林托看得出队长知道她想淡化这件意外事故,故意轻描淡写。
她的保护使这名大个子警探更加痛苦。
“但你当时是在射击线上。”队长说道。
“这并没什么——”
“你是在射击线上吗?”
“是的,长官。”萨克斯说。
萨克斯知道,那发点三八小口径的子弹还差三英尺才会打中她。她知道。
离我很远……
队长查看了货仓。“即使这件事没有发生,那名歹徒还是会逃脱吗?”
“是的。”鲍尔·霍曼说。
“你肯定这和他的脱逃无关吗?这件事是要上报的。”
特勤小组指挥官点点头。“从现在的情况看来,似乎不明嫌疑犯爬上了货仓的屋顶,然后向南或向北逃跑——可能是向南。那一枪——”他指了指塞林托的左轮,“是在我们控制了隔壁建筑之后。”
塞林托又一次想着,我这是怎么了?
啪,啪,啪……
队长问:“你为什么拔枪?”
“我没想到会有人从地下室的门走出来。”
“你难道没有听到对讲机上说这幢建筑已经被控制了吗?”
一阵犹豫。“我没有听到。”朗·塞林托上一次对上司撒谎是为了要保护一名在营救被绑架的人质时没有遵守程序的新手,当时他是故意的,而且那是一个善意的谎言。但这次却是在替自己遮丑,简直就像断了骨头一样难受。
队长看了看现场。好几名特勤小组警察在走动。没有一个人看着塞林托,他们似乎为他感到尴尬。队长终于说道:“没有人受伤,没有严重的财产损失。我会写一份报告,不过枪击审核委员会调查就不一定了。但我不建议这么做。”
塞林托感到全身一阵放松。对于一次意外枪击事故而言,被枪击审核委员会调查所带来的名誉损失,和被政务处调查差不多。即使你是清白的,但给你带来的不愉快还是会维持很长一段时间。有时,甚至是永远。
“想要休个假吗?”队长问。
“不,长官。”塞林托坚定地表示。
对他——对任何一位警察——来说,全世界最糟的一件事就是这种事件后的低潮时期。他会忧心忡忡,会喝酒、吃垃圾食品,会影响身边每一个人的情绪。他也会比现在更加不安。(他还想起今天那辆卡车逆火时,他曾经像个女学生一样地跳起来,这简直是耻辱。)
“我不知道。”队长有权力下令进行强制性的停职休假。他想询问萨克斯的意见,但那是不合规定的。她还是一名新的、资历不深的警探。不过,队长迟迟不做决定其实是要给她一个机会发表意见。也许,说一声,嘿,朗,这可是个好主意。或者:没关系,你不在的时候我们也能行的。
但她什么也没说。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是在支持。队长问道:“我知道今天有人就在你面前被杀了,是不是?那和这件事有任何关系吗?”
不能说是,也不能说不是……
“很难说。”这会是另一场冗长的讨论。但是你能对高级长官说什么?他们在纽约警察局的升级是用身经百战换来的,他们对街头生活了如指掌,也知道这对警察会产生什么影响。“好吧,我让你继续工作。但是,你得去找咨询顾问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