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的幕僚正在跟大欧洲异星事务局还有五角大厦确定指挥职权。除非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内能证实这是一件很普通的谋杀案,否则我会建议你带点热带服装。”
万斯向后仰,陷入车内座椅,“好吧,把她的档案给我。她是怎么样的囚犯?”
“以终身监禁的囚犯来说,表现算是良好。”
万斯看着他的e-i把几个监狱档案丢入他的网格,档案内容被直接打入他的脑中。官方的评估和报告把安杰拉·特拉梅洛过去二十年的人生做了一番总结。她与其他犯人的打斗事件——这也是无可避免的,因为她被囚禁太久——之后的禁闭处罚,监狱心理医生都说她受到的心理影响似乎没有预料中大。没有毒品使用记录——这很有意思,但是她的决心向来让人畏惧。教育——她不断更新网络系统和经济学的新知。工作记录——良好。健康记录——极优。“暂停。”他指示他的e-i后紧闭起眼睑。安杰拉的影像在他面前停住,他微微气恼地看着。这项计划已经有五十个公务人员参与,但档案汇整还是乱七八糟。“你能不能帮我弄到一张现在的影像?这张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了。”
维梅齐亚的笑容带着一丝不怀好意,“不是。”
“我见到安杰拉是二十二年前。相信我,这是当时拍的。”
“这是六个星期前拍的。你可以查看日期码,是真实的影像。”
“不可能。”万斯再次闭眼,看着她美丽的脸庞,以及咄咄逼人的眼神。发型现在不一样了,变得更短,也没有设计打理,可是那五官,可爱的小圆鼻,锐利得能切割钻石的颧骨,完美平整的下巴,宽而微翘的嘴唇,还有绿色的眼睛,充满愤怒——即使在最悲伤的时候,她仍然牢牢抓住这份愤怒。影像分辨率很好,皮肤光滑,充满光泽,是青春正盛的人才能保有的肤色。她的遭遇,足以让他至此都不能忘怀这张脸。她当年是十八岁,当时是2121年。他那时也只有二十五岁,同样年轻,身材高大,拥有一具他为了加入大学足球队努力锻炼出的身体。一百八十六厘米高,当年的得州,他的家乡,还保留着老算法,说是六英尺一英寸,黝黑的皮肤上疤痕累累,来自多场球赛,还有一些最好通通忘光的年轻不懂事时打的群架。跟她毫无瑕疵、经过健身房锻炼出的蜂蜜金色肌肤与白金色的头发,是彻底的对比。他们的差异是根深蒂固的:肤色、财富、阶层、成长环境、文化。当时他们光是看了彼此一眼,就知道两人之间涌起的敌意将是永远的,这还是她到了前线,经历一切之前。如今,他的皮肤上已经出现皱纹,虽然他努力吃得健康,也进行一堆中年人都会从事的运动,去健身房,慢跑,打壁球,但脸颊还是慢慢地垮了,反应也不再是当年足球场上的闪电下凡;无论他的梳理多有技巧,发际线都无情地继续后退。可是她,到了现在,看起来仍然像刚满二十岁。
“是真的。”维梅齐亚开心地说。
“可是……这表示是她是个‘十选一’。”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当时我们不知道。”万斯说。“十选一”生殖治疗:人类的受精卵DNA被特殊处理过,所以生理机能转为每十年才会老化一年。即便在今日,这也是很罕见的事,更不要提当时……好吧,她的出生证上是写着2103年,但他们从来不想去证实,因为那不是当初的调查方向,而她很显然一脸就是十八岁的模样。他惊骇地看了维梅齐亚一眼,“我们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
“重要吗?”
“当然重要。这是口径测定的一部分。”
“你是说盘问的时候?”
“她的档案说她是十八岁,她也确认了。但那是错的。我们要求她确认背景材料上的一切——”
“你从来没有复查过那个档案?”
“那个档案是从英国司法部直接送来的。我们当时认为不会有问题。”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犯下的第一个错误。政府档案。官方档案中有高达百分之二十五的资料都是废物。我个人觉得,如果能降到这么低的比例,我就要开心得学兔子跳了。”
“该死的!她要说什么谎都行。不对,最后的谈话不可能是错的,那个没问题,除非她已经完全进入妄想状态了。”
“好。我同意你对她最后用的方法会产出有效的数据。可是,她为什么一开始要对自己的年纪以及背景档案上的所有内容撒谎呢?”
“我不知道。该死的,这意味着……老天啊,我们还漏查了什么?”
维梅齐亚夸张的手势仿佛环抱了全世界,“看样子,是一目了然的事。”
一行五辆车转入帕克赫斯路。霍洛韦监狱在右边,密闭式的区域以不讲求外观的水泥块围起墙面,两扇金属大栅门已经打开,车子进入停车场。这个监狱的最新版本搭建于2099年,当时以大吊车、自动机、最少的人工和技术完成,由全网络自动化工厂根据政府标准大批制造出来的房间与走廊都预先铺设系统与管线,油漆和瓷砖也都按照规定完成。只需要把线路和管子接好,就能组装完成,得到一栋完工的建筑物。理论上应该是这样,只是没办法解释为什么预算最后超出八亿欧法元,完成时间延后七年,最后于2106年才重新开放,容纳囚犯。
欧洲跨太空局于2050年开放通往米尼萨星的通道,一开始是因殖民补助方案的需求,后来GE的机会移民政策把长期无业人群和罪行不严重的罪犯迁移到新地区,从那时开始,便有人质疑人类母星上是否还需要监狱。直接把罪犯关起来已经是过时已久的做法了,当下的思维是追求社会进化,催化这个理念的契机是把罪犯直接丢到离犯案环境好几光年外的地方,他们会因为环境限制而完全无法再次犯罪——主要也是他们将发现自己身处茫茫荒野,只有一公顷地、一顶帐篷、一袋玉米种子、一个工具箱,还有眼中消散的一团烟尘——那是重置服务处的公交车滚着车轮离开,把下一个不受社会欢迎的人丢到半英里外的贫瘠土地的最后景象。
可是有些人,即使经过心理医生、药物、社工、特殊教育教师,还有老派的粗暴守卫的调教,依然不适合被流放到任何地方,无论那里距离担惊受怕的纳税人有多少个光年。那些真正危险的人——疯子、连环杀人犯、恋童癖、不要性命的狂热分子、纯粹邪恶分子……这类人的唯一选择就是终身监禁。2143年,终身监禁的意思是到死为止。
霍洛韦监狱专门监禁女囚,整个大欧洲的大不列颠王国区仅存两处,阴森的建筑结构与智慧粉尘标记明示,这些囚犯想从里面出来,只有待到她们成为一团骨灰时。为了强调这点,医护所后面设有专属的骨灰焚化炉。
这里的生活非常严格,所有活动都安排固定时间,规律决定一切。这点让狱卒们可以尽量维持里面的平静,因为这里关着一群喜欢享受别人甚至自己的痛苦的人。
每个人都知道霍洛韦生活规律,分毫不差。她们也以狂热的执着遵守规律,与规律紧密结合,几乎成为它的一体。规律是流窜在整栋建筑物中让每个人能度过每一天的电力。在浅绿色的走廊、挂满布告的牢房,还有简直像是19世纪造的工作间中,任何最微小的动静都会被感觉到其近乎微不可察的颤动。
下午两点时,典狱长在她的办公室里,在那儿她拥有微薄的隐私,方便她接一通极不寻常的电话。当她招来三名资深人员进行简报时,在行政大楼外面造成的影响就像是狼群在满月下抬起鼻子,嗅着受伤猎物的血腥味一般。
有什么事正在发生。新的事。不同的事。这种感应呼啸穿透相连的监狱大楼,形成电流的高低峰波。警戒牢房中,向来与不安共生的暴戾开始出现。针对狱方的小冲突、争执、辱骂泛起涟漪。在第二个人的鼻子被打断后,中庭的手球活动宣布即刻中止。
三点时,典狱长命令所有人回牢房里冷静。规律被彻彻底底地打破了。每排牢房都回荡着此起彼伏的猥亵歌曲,还有大声尖号的杀人威胁。典狱长亲自带领五名狱卒走过J栋,承受从每扇门上的小铁窗中被丢出的五花八门各类物品。她甚至已经对辱骂充耳不闻了。这几乎是一种仪式。其实所有人只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典狱长每经过一道牢房的门,囚犯就会整个人贴上小窗户,热切地往外望。
典狱长停在十三号牢房外,手按上掌纹板。两名警卫抽出电击棒,做好准备。其实这是多此一举,因为里面的人平静又沉默。
安杰拉·特拉梅洛望着走廊,脸上是几乎令人不安的宁定表情。看着她,所有监狱管理人员不约而同地起了一个令人忧虑的念头:她简直像是为这一刻等了二十年,知道这一天总会来临。
“请跟我们来,安杰拉。”典狱长开口。
一瞬间的沉默让警卫们把手中的电击棒略略握得紧了一些,然后安杰拉点点头,“没问题。”她走出牢房,进入一片叫骂声,上层牢房还抛下一捆捆正在燃烧、沾满粪便的卫生纸。她完全忽略这一切。
警卫们围在她身边,典狱长带着她们出了J栋。她们没有离她太近,手中随时握着电击棒。安杰拉被囚禁的二十年中,从未袭击过监狱人员,但是她们仍然不信任她。不信任一个在一夜之间夺取了十四条性命的人。
她被带入行政大楼的会议室,铺着地毯,有皮革办公椅、一张桌子和屏幕墙,还有一面大大的投影墙。温度和暖,挂在壁上的暖气风扇稳定地轰隆旋转,甚至还有一扇粗重金属条覆盖的窗户,可以望向外面的街道。安杰拉几乎是又恐惧又警戒地环顾房间。眼前这一幕简直是另一个宇宙,只出现在她的记忆中,遥远到几乎像是个虚构的故事,是监狱以外的新世界。好陌生,这曾经是她的人生,如今却威胁要粉碎她坚持了这么久的决心。这也太讽刺了吧?她充满怨恨地想。
“请坐。”典狱长说。
安杰拉听话地在桌子最前面的椅子坐下。典狱长坐在她身边,看起来很不自在,但安杰拉很享受她的不自在。逆转终于开始了。在某个地方,一定有巨大齿轮开始运转的声音,这齿轮大到可以反转整个宇宙。
“安杰拉。关于你的案件,出现了特殊的进展。”典狱长开口。
“把他们带进来吧。”
典狱长很明显惊愕地看了她一眼,“不好意思,我没听清楚?”
“我不会攻击任何人。我不会闹事。把他们带进来,让他们告诉我,他们提出什么样的交换条件。他们就是为此而来的,不是吗?”
“我为了你好,安杰拉。我想让你对可能出现的变化有点心理准备。”
“你当然是站在我这里的,真开明,真符合你的作风。在这里待了二十年之后,我真的是朵温室娇花。别再拖了,快点吧。”
典狱长深吸一口气,“既然你坚持。”
八个人排成一列走了进来。三女,五男,普通人穿西装,四名人类保卫联盟军官穿着笔挺的制服。他们都是各个领域中的顶尖官员,所在的位置完全无须顾及民主制度强调的民治概念,而且他们很不习惯“紧张”这种情绪。但让他们全身肌肉紧绷、每个人的肢体语言变得如此不自然的原因,不只是因为面对恶名昭彰的女杀人魔,更因为她身后也许存在的影子,是他们内心最深处的真实恐惧。
安杰拉只注意到其中的一个人,别的都视而不见。他在,正如她一直都知道的那样。当然年纪也大了,跟她不一样。他会因此火大的,她很满意地心想。他当年甚至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公务员。可是她知道他有一天会成为大人物。他就是那种令人作呕的人,像拉弓射箭,除了朝上冲以外,不会有别的方向。
她盯着他看,迫切地想要研究他的反应,探查他们重新出现在彼此面前后,能够在他如杀手般冰冷的双眼中引起的任何情绪冲突。她缓慢、刻意地分开双唇,露出毫无笑意的微笑。这是纯粹的讽刺,他一定明白。她得到的反应是一闪而过、很快就被隐藏起来的愤怒。她笑得更欢了。
其中一名非军方人物,某个政府高级律师,开始跟她说,她的状况也许有变。他的声音如窗户上的苍蝇嗡嗡作响、让人厌烦。“……不影响你的法律立场……”她毫不理会他,“……与继续调查行动的完全配合将被视为……”她有兴趣的是万斯·埃尔斯顿。她想要看到因为不确定与愧疚而辗转不安的人,正是万斯·埃尔斯顿,“……很遗憾的是,我们不能保证……”她想看见那张自大、自以为是的脸因为终于见到自己如此努力否认存在的怪物而惊恐啜泣。
安杰拉举起手,律师安静下来。所有人带着紧张的期待看着她,但是她眼里仍然只有埃尔斯顿。她品尝着最甜美的胜利滋味,开口问他:“它回来了,对不对?”
伊恩和席德整个下午轮流待在全像亭里。晚上六点半的时候,他们已经看完了整条泰恩河,一路到北岸的南班威,还有连接到泰恩河南岸的德文特运河。这里比潮汐能在两个小时里把尸体冲刷到的位置要更靠近上游,但是席德决定谨慎为上。他们在罩网监控记录中总共找到十一个可能的空白区隔,大多数比泰恩河桥墩旁发现的第一块要宽很多。检视整个邓斯顿船坞之后,席德认为这是最有可能的地点,毕竟有非常多的船只不完全在当地罩网的覆盖范围内。
伊恩刚完成最后一块区段的检查工作,伊娃便问:“十一处?那现场调查的工作量可不小啊,而且我们又浪费了今天,剩下的证据一定不多。”
席德打个哈欠,伸伸懒腰。他面前的一幅屏幕墙正显示一张简洁的地图,上面标出了十一处空缺。“不是我的问题。”
伊恩出来,全像亭的门在他身后关起。“你能把那些区域封锁起来吗?”
“不知道。我得问问欧鲁克。”席德坦承,但他很不愿意这么做。他把椅子一转圈,“阿布纳?”
两名诺思家族成员面面相觑。“没有,抱歉,老大。”阿布纳回答。
“老兄,你认真的?一个名字都没有?”
“基因样本确认他是二代。我跟我们所有的兄弟都亲口谈过话。他们全都在。”阿里说。
“所以他是B支或C支。”席德说。
“一定是。”阿里同意,“可是布琳凯尔的组织声称没有失踪的二代。”
“木星呢?”
“奥尔德雷德跟奥古斯丁谈过,已经送信息给康斯坦丁。他也声称地球上没有C支二代。”
“你放屁。”伊恩气呼呼地对阿布纳和阿里说,“你们是不是在掩护谁?”
阿布纳站起来,走向毫不退缩的伊恩。“我的兄弟被人杀了,你这混蛋。”
“够了!”席德说。
伊恩跟阿布纳互相瞪视,随时会有人挥出一拳,他们才不在乎内部传感器和官方记录。席德知道他在这个案件结束、交给检察署之前,一定要把这记录修改一下。他知道二楼有个数头可以帮忙。
“阿布纳,给我你认为最有可能的推断。”席德说。
阿布纳朝伊恩最后鄙夷地一瞪,转过身。“有两个假设:一个是有我们不知道存在的二代——不太可能,但不是不可能。再不然,就是康斯坦丁和布琳凯尔没有说实话。”
“为什么不说实话?”伊恩问。
阿布纳耸耸肩。“我想不出任何理由。”他朝伊恩瞥了一眼,“绝对不是因为企业斗争——不是为了钱。”
“好。”席德立刻回答。
“还有第三个可能。”阿里说。
阿布纳惊愕地看了他一眼。
“是什么?”席德问。
“以前有人想要模仿我们。”
“你说你跟所有的二代都谈过话了。”伊娃说。
“对。但是说实话,全都是一通三十秒的通信,问问他们是不是活着而已。”阿里说。
“把他们全带进来。审讯,取DNA样本,这是唯一可以确认的方法。”伊恩说。
“那就祝你好运了。”阿布纳说。
“我们需要奥古斯丁的许可。”席德沉吟着说。他完全不愿去想象跟欧鲁克提出这样的要求会引来多火爆的回答。最好先探探奥尔德雷德的口风。
“是他的‘合作’。”阿里纠正。
席德正要回答时,所有人都听到直升机的声音在外面越来越大声。洛雷勒离开她的桌子,滑动椅子到最近的窗户边,抬头朝夜空看。又开始下雪了。“卡诺夫130型。”她赞赏地说,“附尾翼。这东西飞得很快。我不知道有哪个单位负担得起这种装备来进行警察工作。”
每个人都看向席德。“我们的新任指挥长?”伊娃说。
“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席德抗议。
“所以接下来呢?”伊恩问。
席德搓一搓脸。他只想回家,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没必要大家都待在这里。把你们手上的档案收好、封好,然后回家吧。我把今天的调查整理整理,排一下后续工作给新来的家伙看看。”
晚上七点半,他还在处理对河岸进行鉴证调查的正式请求公文,这时欧鲁克终于把他叫到六楼。他进入巨大的角落办公室之后,并不意外地看到里面有一名高大的非裔美国人,穿着一身黑西装,等着以坚定的握手与打量的目光跟他打招呼。万斯·埃尔斯顿一脸政府秘密探员模样,只差没在额头刺上“特工”两个大字,只不过,他没料到奥尔德雷德也会出现。
最后一名成员是从布鲁塞尔的办公室用安全智能会议连入,画面出现在窗户对面的屏幕墙上。欧鲁克介绍她是查莫妮克·帕萨姆,大欧洲异星事务局委员。席德没听说过她,也没听过她的单位,但是他立刻就认出这种人:政客,最差劲的那种。她五十出头,全身的发型和打扮可笑地想要模仿富裕阶层。某个巴黎高级定制品牌套装,深色头发牢牢地被固定成型,中间掺杂褐色挑染,印度裔肤色的脸颊与眼睛周围抹上粉红与蓝色的彩妆。她整个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大,席德猜想可能是故意的。她的顾问一定跟她说年龄意味着沉稳。席德想象不出要花多少钱和多少脑力才能弄出这么一个可笑又可悲的形象来。另一件他不了解的事情是,为什么她今天要通过智能会议接入。他没机会问。
“有进展吗?”欧鲁克一介绍完所有人便开口问。
这开场白会不会太好了?席德心想。“我们辨识出了最有可能的弃尸地点。但是最有意思的,还是身份问题。”
“死者是谁?”万斯·埃尔斯顿问。
“我们不知道。”
“你认为这点最有意思?”
“很有意思。我们确认他是诺思二代,但是诺思二代全部都活着。目前我们相信,有人假冒了某个诺思二代,可能是出于企业斗争。一旦我们确认弃尸地点,就可以开始执行回溯追查。”席德语调平稳地回答,“我已准备好所有的程序,只需要获得授权即可。”
“谁去?”查莫妮克·帕萨姆问。
“我需要跟局长讨论。”席德谨慎地回答。她的语气让他知道,这个问题绝不单纯。不过话说回来,她的口音像是上个世纪皇室成员一般,充满上位者的优越感。席德知道自己对她的印象正直线下滑,于是很努力不要让心态这么偏激。但如果会议持续太久,他口气中的讽刺就要藏不住了,那对谁都没好处。
“我不是在问你要外聘哪个机构。我是想知道你的小组成员都有谁。”
“对不起,我不太明白?”席德从眼角瞥到欧鲁克的脸一僵,皮肤渐渐转红。血压问题大概要不了多久就要害死他了。有趣的是,埃尔斯顿没有反应,完全没有,这点很令人佩服,他就像个正在平静等小孩发完脾气的家长。
“成员组织似乎有点过于男性主导。没有别的意思。可让我很惊讶的是,在这个时代,我居然还必须提出这点。我以为在过去一百年通过了十八条不同性别平等法之后,这种问题早就已经解决了。那可是十八条非常有意义的法案。”
你又知道我们的任务内容是什么,更哪会知道我们要到哪里去找人,还提要找女人,拿这么一点屁钱,处理像山一样高的破事,这全都是政府,就是你这种人丢给我们的。“如果你对我的团队有所不满——”席德恼怒地开口。
“不。我没有表达不满,警探。我只是提出观察结果而已。”
“我明早可以去跟HR提。”
“HR?”
“人力资源。”
“在布鲁塞尔,这种单位我们称之为人力成就处。‘资源’听起来像是从地里挖出来的东西,基于历史上出现过多起稀土矿物资源冲突,这种用词对许多人而言是种冒犯。”
“好。”滚你的,你脑子里灌的是糨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