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去哪里?”她当时问。
“暂时拘留的地方。”
这个回答应该让她脑子里的警铃声大作,但是她在巴特拉姆宅邸里看到的种种惨状,害怕在通道被抓到,还有担心,无比担心一切会失败——让她实在反应不过来。可是没有有关那个人的任何迹象,没有消息,质问她的笨警察也没有提到他,所以一定没事。汇款一定成功了。在这场闹剧般的审判过程中,她牢牢抓住这个信念。
即便是当时,穿过整个伦敦前往法官要她度过余生的监狱的路上,她仍然紧抓着这点宝贵的信念。他们不知道。一切都会没事。即便是当时,她已经很确定,有一天她会出来,因为怪物是真的,而有一天他们会再次碰到它。
车子停在泰晤士河畔附近的一块小空地,栅栏上有着HDA标志。一架水晶白的高级VTOL喷气式飞机正停在停机坪上。她没有留心,这种事与她无关,所以她被动地坐在礼车上,车子开向那闪亮夺目的小小机器。GE先锋军的HDA守卫站在台阶旁,然后他们停在飞机边,埃尔斯顿打开门。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问。她的脑子终于又开始运转、评估、推算出情况。没有一种是好的。
“跟我来。”埃尔斯顿说。
“你不是要带我去监狱。这是怎么一回事?发生了什么事?”
他拿起手掌大小的电击器,“要不你自己上飞机,要不我就用这个把你电昏之后,拖上楼梯。”
她往后一缩,躲开他,结果他真的动手拿电击器的两根尖叉朝她的肩膀一戳。当她终于停止尖叫时,两名随扈把呆滞、发抖的她从车子里拉出来,拖上楼梯。
旅程有三个小时,但是她不知道速度有多快,她也不认识任何地标。飞机有着狭窄的三角形机翼,所以大概是超音速飞机。他们降落时已经是晚上了,所以她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不重要——就算她知道经纬度也没有用。她没有办法联络任何人,没有任何人能帮她。
她只知道他们在海边,她走在停机坪温热的柏油路面上时,闻到空气中海洋的气味。一辆没有窗户的卡车正等着他们。埃尔斯顿叫她上车,这次她没有抗议。
这一次路程不到十分钟。停下来后,重力已经不一样,感觉比地球轻。接待区是一个巨大的金属山洞,跟机场的停机库一样大,圆弧形的墙壁被明亮的灯点亮。墙上有很多三角形的支柱撑起墙壁。
她很快地被赶入一条像是由水管、管线、胶带组成的走廊,唯一没有杂物的表面就是水泥地,每个路口都有压力门。她穿过许多路口。她认为他们也许是故意的,刻意让她失去方向感。
最后,她来到的地方像是某个赤贫国家的医院,只有数量不多的金属家具。桌子上有着最少量的电子模块,乱七八糟地堆放,支棱出一堆纤维跟电线。没有窗户。守卫被命令不准与她交谈。
她只知道这地方有三个房间。她的牢房,每边四米宽,有一张贴在墙角、可以平放的小床,一张塑料办公椅,一张桌子——她在桌子上吃了每一顿放在塑料餐盘上送来的食物——一个马桶,还有一个洗脸盆;二号房,审问室就在旁边。
安杰拉被直接带去那里。里面几乎跟牢房一样。方形的房间,中间有张桌子,一边是她的椅子,另一边是两张椅子。守卫让她坐下,把她的手腕和脚踝铐住,然后一名技术人员进来,在她的皮肤上粘了不同的电子点与感应片,一边轻蔑地微笑,一边拉开她连身监狱装胸前的拉链,贴上心跳监控器,又在胸罩下方贴了两个冰冷的贴布,监控体温和出汗情况。她回以瞪视,内心的恐惧逐渐蹿高。
死亡是唯一真正的恐惧,但那不是她所能控制的,在这点上她完全面对现实,不过他们把她带来这里不可能只是为了杀她。手铐脚镣、传感器、不让她知道的地点、带她来花费的功夫——一切都只代表一件事。他们想要知道真相,她一定会告诉他们真相,但他们这么迫切想要知道的真相对她毫不重要。这是她唯一的希望。她的护身符。只要知道这一点,她就能保持清醒与理智。
所有贴片都贴上后,技术人员在可弯曲铁管上架好两台摄影机,好追踪她的眼睛,观察她的瞳孔放大状况与眨眼速度,最后是一个简易的麦克风,用来分析她声音中的压力声波分布。
“你就等着这一刻了吧。”他轻抚她的脸颊。安杰拉没闪开,只是朝他讥讽地冷笑。
埃尔斯顿是审问人之一。是经过无数小时,坐在她对面椅子上的两人之中比较资浅的那个。一遍又一遍问出大多数问题的人是宋少校。
技术人员终于离开,门在他身后滑上。“我们从口径测定开始。”他说。
安杰拉尽其所能怜悯地看了他一眼,“你想要知道怪物的事情。我没有打算要对你们隐瞒,只是不了解你们为什么之前不调查。”
宋冷淡地回答:“让你知道,我们没有停止寻找。没有任何证据显示它存在过,也完全没有任何踪迹。我们在亚贝利亚附近的山野间也一无所获,没有鉴证的证据。什么都没有。我们花了不少钱来验证这件事,我们需要知道这是不是只是一套你用来为自己辩护的说辞。”
“才不是!我看到那混账。是真的!”
“我们等一下会问到。可是首先,告诉我你的名字。”
“安杰拉·特拉梅洛。”
“年龄?”
“十八。”她的出生证明书上是这样写的,他应该也在看这个档案。
“你在帝国理工研习什么?”
“运动理疗。”
诸如此类。她大概被问了八个小时。她想喝水时,他们会提供,甚至两次解开她让她去使用牢房里的厕所,但除此之外,问题不断。你看到什么?攻击发生时你在哪个房间?异形长什么样?你做了什么?你为什么要逃?更详细地形容异形。你亲眼看到它杀人吗?
你杀了他们吗?
你有刀做成的手套吗?
你憎恨巴特拉姆·诺思吗?
他伤害过你吗?
你厌恶他让你做的性行为吗?
为什么异形要把他们全杀光?
之后他们把所有传感器与电子仪器拿掉,解开她,带她回牢房,给了她一个餐盘,一个塑料包,里面有干净的上衣、内裤、长裤、肥皂、牙膏、梳子、毛巾——然后把门锁上。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又打开,她正睡在床上。守卫又拿了一餐饭来,然后说:“你有半个小时。”
他说的是真的。半个小时后,她又回到了审问室,又有变态的技术人员动手动脚地给她装上监测设备。宋和埃尔斯顿进来。
“我想要再重复一遍昨天的问询。”宋说。
安杰拉无奈地呻吟,双肩一垮。
这样的质问持续了五天,没有停止。她能记得的每个细节、每一件小事都被反复盘问,要她不断重复。每次他们都想寻找任何一点差异,追问她一点点的偏差,取笑她,吼她,佯装同情。
第六天,安杰拉被带到第三间房间,这一间比其他的都大,可是里面容纳了一台大概跟斜背式汽车一样大的机器。她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以为是医疗用全身扫描仪。她的猜想跟事实相距不远。他们第一天没有使用这架仪器,接下来几天也没有,而是把她绑在一个铁制担架上,身下只垫了一层软毯。第一天她极力抵抗,用力挣扎,三个警卫合力才压住她,让同一名技术人员把她绑紧。
“你们这些混蛋,到底在干吗?”她朝他们尖叫。
没有用,无论是咒骂还是抗拒。他们不在乎。所以跟之前一样,她被贴上感应片,套环在她的手臂上监控血压,唯一缺少的是观察她眼睛的摄影机。
然后技术人员推进一台点滴机。
“不可以!不不不。你们不可以这么做!”她大喊。
“对不起,但是我们可以。”宋少校说。他朝技术人员点点头,后者将针头戳入她手背上的血管。
不知道他们注射了什么,过了一段时间才奏效。房间安静下来,变得炎热,墙壁开始移动,像是在呼吸,声音听起来像是交响乐团。坚定的声音。技术人员的身影放大,调整流量,他说这是为她特别准备的,然后声音开始。她开始说话。关于宇宙运作法则的深度思考。颜色的重要性。她小时候多依赖玛吉。她记得玛吉,所以那是真的,是事实。如此善良的玛吉。她有多想念她的母亲,你们知道吗?她是法国人。她有多爱她母亲。她有多恨那异形。异形是一团笼罩在她记忆中的黑暗阴影,从她生命中最美好的影像间冲破出来。
铁架像旋转木马一样不停地转动。她吐了。
安杰拉一直都不知道这一段过程持续了多久。至少好几天。药物让她在审问期间失去对时间的意识。他们经常喂她喝掺有蛋白粉的牛奶,或是有人耐心地从她麻痹的双唇间灌入汤汁。她反射性地吞咽,否则一定会全部又流出来。
她在某个时间点病了。发烧,全身颤抖。有人在她周围争执。她就快要恢复正常的时候,他们又把她绑在担架上。注射针几乎跟她的手臂一样粗,麻药从末端吐出,将她包围在散发着魔法光芒的香槟气泡之中。她又开始说话,但是她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他们大概没料到这点。药剂的效果应该更强。
他们让她花了一天的时间恢复,然后必须要有人把她扶到三号房。她又被绑在铁制担架上。“我恨你们。我逃出去以后,我要把你们都杀掉。我要带外星人来,大笑着看你们在惨叫中死去。”她告诉他们。
“不要动。”技术人员说。这是全新的。从来没有过的。没有感应片。一个金属头环,上面有可调整的夹子。他转动旋转钮,直到所有夹子都紧贴她的皮肤,然后把头环卡上金属架。她可以听到金属咔嗒一声,卡入卡榫。
精致的金属蜘蛛出现在她眼前,普通蜘蛛脚的末端不会有扁平的塑料钩。她无助地大喊,可怜地哀号,看他小心翼翼地把钩子卡上她的眼皮,让她的眼皮完全无法合上,但她不敢动弹,怕一动她的眼皮就会撕裂。四肢也不能动。“你们在做什么?”她朝他们大吼。一如往常,他们懒得回答。
铁架被推到房间另一端,她突然被推到一台巨大的机器里,那一定是某种扫描仪。光线照入她的眼睛,很亮,如闪电般划过她的视线,但她无法眨眼。然后机器开始大声嗡嗡隆隆响,像是准备升空。
“放我出去!”
宇宙变成一片空白。中间划过一条细黑线。宇宙变黑。中间划过一条细白线。宇宙变白。出现一个白圆圈。
她不能眨眼。不能不去看。
“这是什么鬼?”
白。黑。白。黑。白。黑。每次都是一个形状:圆圈,三角,长方,正方,五角,六角。更多她不知道名字的几何图形。空白。单张图片出现。树。房子。球。车。人类。马。狗。湖。酒杯。桌子。椅子。键盘。盘子。山。海滩。玫瑰。鞋子。
他们让她看所有东西的图片。黑白。彩色。一片混乱。她觉得她的脑子会被他们强塞的图片充满。而且她不能眨眼。眼泪不断流出,顺着她的脸颊流下。
“我会杀了你们所有人。”她低声发誓。光芒灼痛她的眼睛,燃烧她的视觉神经,疼痛不断升级,随着太阳穴与心跳的鼓动,影像继续被强行刺入。
她完全无法理解。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醒着。她知道自己还存在是因为图片还在变换。现在图片没那么亮了,还移动起来,如飘来飘去的固态的云朵。机器的声音也没了。有人在说话。
好像有什么在轻轻捏她,但她的脑子一片模糊,所以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然后图片消失,她又可以眨眼了。她的眼睛痛得不得了。她闭上眼睛,越闭越紧,眼角不断流泪,无法控制地哭泣。
然后她的手臂传来刺痛感。她睁开眼睛,看到埃尔斯顿抽走针筒。“我受不了了。”她以死一般的声音告诉他。
他看起来像是被她甩了一巴掌。“快结束了。”他尴尬地低声说。
她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又陷入模糊。这次没有像注射点滴那样不舒服。她还是可以思考,但是很困难,仿佛是从一场很深的睡眠中苏醒,还很困乏。
有东西被夹在她的脸上,她看不见。她感觉到铁架又开始移动。空气改变,她知道她又回到机器里。像是为了证实这点,嗡嗡声和隆隆声又再度响起,让她几乎无法忍受。
宋的声音低声说:“你再次回到巴特拉姆·诺思的宅邸。这是凶杀案的夜晚。你说你人在七楼,听到声音。”
“对,我听到了。”她说。
“你走到客厅去看为什么灯被关了。脚下一滑。然后你找到灯的开关。你说灯亮了。你在客厅,安杰拉,你看到什么了?安杰拉,里面有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她呻吟:“我跟你说过了。他们在地上。死了。全部,死了。”
“然后呢?你进去客厅以后呢?”
“巴特拉姆的门开了。我看到门开了。”
“安杰拉,然后呢?什么走出来了?”
“异形。”她呻吟。她不需要药物都可以记得,这一点她向来不需要药物,“异形在里面。怪物,伸出爪子。玛丽安杰拉在后面,还有科伊和巴特拉姆。他们的血。到处都是他们的血。天哪,它把他们撕裂了。只剩下碎块。碎块。”
“看着它,安杰拉,它来抓你了,你看到什么?”
她惨叫:“怪物!怪物!怪物。怪物。怪物。”然后惨叫变成啜泣,“它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全部。”
她如今无比憎恨这段记忆。它造成她所有看到的死亡。这记忆困住她,控制她的人生。这记忆把她跟这些残酷的人关在一起。她想要把这段肮脏的东西从脑子里拔掉。
机器开始关闭,噪声消失。铁架又被推出,遮光罩从她眼睛上移开。埃尔斯顿、宋、技术人员都低头看着她,他们看起来并不开心,但是抓人者什么时候会为被抓的人而开心?
她的头从铁环中解脱,束带松开,解放她的四肢。她累到动弹不得。虽然她全身虚弱,眼睛疼痛,头痛到不行,反胃恶心,身体却仍然抖个不停。她已经习惯受这样的罪。这就是她的人生。
“那是什么?”她低咆,瞥向机器。
“读心机。”宋回答,扶着她在铁架上坐起身,“它扫描你的脑子如何解析影像,等它把规律记录下来之后,我们让你开始回忆。”他指向墙上的屏幕。
安杰拉眯起眼睛。她的眼睛还疼痛不已,无法对焦。一段质量很差的影像不断反复回放。情景很熟悉,像是巴特拉姆·诺思宅邸七楼的简单版,宽广的中央走廊的家具位置都对,但是没有原版的繁复,墙上的画只是简化的色块,通往巴特拉姆卧室的门是开启的,怪物在正中央,人类外形,有黑色、坚硬的皮肤,模拟人体的轮廓,双手张开,刀刃舒展,挺直,逐渐充斥整个屏幕。
安杰拉惊呼。这是她的记忆。他们从她体内抽出她的记忆,用这邪恶的机器与肮脏的药物从她的脑袋里直接抽出来。“我的天啊。”
“看样子你跟我们说了实话。”埃尔斯顿说。
“是你相信的事实。”宋连忙补充。
“是真的。”她恶声说。
“也许吧。审核委员会来裁定。”
“你看到了。”
“我看到你相信发生的事。你的脑子解读为真实的事件。没有其他的证据,实体证据。”
“那为什么要对我做这种事?”她大吼。花费的力气让她整个人往后倒,必须抓住铁架才能撑住自己。
“我们需要知道真相。”
“你烂死在地狱吧,混蛋。”
“满口谎话的妓女没资格这样说。”
“我没说谎。”
宋笑了,“但你是个妓女。”
“我会找到你的。老天会帮我找到你的。”
“随便你。埃尔斯顿,把她带回去。这里结束了。”
埃尔斯顿和技术人员扶她站起来。她痛苦地走回牢房。进去之后,埃尔斯顿让技术人员扶着她躺在不舒服的小床上。她抬头看着他,眼睛大睁,美丽年轻的脸庞上写满恳求、眼泪与害怕。他不安地低下头。
她小声地说:“我需要有感觉。我需要感觉自己是真实的。拜托你。”
他舔舔嘴唇,快速瞥了一眼打开的门。
安杰拉抓住他的一只手,按在T恤领口。
“求求你。”她握住另外一只手,“我想要。”她空出来的手摸着他的脸庞。他坏坏地一笑,朝她弯下身。然后安杰拉的食指戳入他的眼睛。皮肉被她的指尖戳穿,她不断戳,把柔软的圆球往下压。他痛苦地尖叫,想要往后退开,但是他的手被困在她的T恤里。她手指一钩,凶猛地往后抽,感觉皮肉撕裂。鲜血从眼眶流出,眼球落地。安杰拉带着疯狂的骄傲大笑,“你不是把我当垃圾吗?你这杂碎。来啊,再来啊!”
守卫们跑了进来,脸上现出惊恐的表情。安杰拉朝第一人踢一脚。另外三人压上她,所有人一起倒在地上。她被压得喘不过气,痛楚在她眼前化成一片红光,然后她看到埃尔斯顿冲了进来。
“我的老天爷啊。你这个疯狂的贱人。”他吼道。
“下一个是你,你这杂碎!”安杰拉在沉重的躯体下不断挣扎翻顶,“下一个就是你!”
有东西戳上她的肩膀。无比锐利的东西。世界摇晃,然后消失。
“出来。”
“啊?”安杰拉睁眼醒来。她觉得整个人无比难受。全身都痛,肩膀、手臂、胸口,全都瘀伤严重。她肚子难受得不得了,觉得自己要吐了。光线很亮,从运送囚犯的车子后方照入,令她眯起眼睛,举手遮挡。她坐在窄窄的长凳上,穿着囚犯的连身服,手脚都被铐住。
一名穿着一身深蓝色制服的女性监狱守卫解开卡榫,松开她的链子。
“特拉梅洛,你不会惹麻烦吧?”
安杰拉开始笑。沙哑的咯咯声近乎发狂。
“会吗?”
笑声来得突然,停得也突然。“我吗?当然不会。”
“当然不会,长官。”
“是的,长官。”
“好多了。记得,你跟我要相处很久。”
二十年。
万斯抬起头,看着安特利奈·维亚纳上尉走进他的办公室,随即露出一个真诚的欢迎笑容。他跟安特利奈一起出过几次任务,觉得这个人很优秀。安特利奈出生于马图斯奇亚,一个由不同的亚太地区国家协力移民进驻的星球。他是一个气质平和、信仰虔诚的基督徒,对于眼下崇尚个人主义胜于一切、看重个人成就远超过社会责任的扩张型资本经济社会毫无兴趣。拿到量子宇宙学的学位之后,安特利奈便直接走入HDA征召处。HDA长期处于科学人员短缺的情况,所以他晋升的速度很快,同时自然而然被福音卫士的理念吸引。
安特利奈回以笑容,“好久不见了,上校。”
万斯从桌子后走出,跟他握手,“确实如此。你和你家人一切都好吧?”
“都好,谢谢。雅特利上学了。”
“不会吧!所以他……五岁了?”
“对,西蒙三岁了。”
“时间都流逝到哪儿去了啊?”
“被沾斯吃了。所以你们真的会出发吗?”安特利奈带着不解的神情看了简单的办公室一圈,“维梅齐亚说现在还悬而未决。”
“那是昨天。HDA已经准备开绿灯。帕萨姆委员三个小时前到了亚贝利亚,她正跟布琳凯尔·诺思谈定最后的行动细节。”万斯露出狼般的笑容,“真想亲眼见识一下。她们两个如果没把对方吃了,那今晚应该就可以谈妥大概。”
“我们真的需要布琳凯尔的许可吗?圣天秤星好歹也是跨星际联盟的一分子啊。”
“法律上当然是不需要的,但布洛加是她的领地,亚贝利亚是通往那里的入口,而且还是唯一的入口。我们需要所有诺思家族人士跟我们合作。”
“然后呢?”
“他们很配合。尤其是奥古斯丁。”
“很高兴听你这么说。”
“我会带领其中一支先锋小队,我希望你来当我的副手。”
“我很乐意。”
“这次行动需要几方面一起配合。杰的小队跟你在一起吗?”
“是的。他们把量子场监控侦测器带来了。不过我不确定这东西能有多管用——我们刚设计出来而已。”
“可以用吗?”万斯直截了当地问。
“基本上是可以的。它可以侦测到沾斯裂口会造成的冲击震荡,只是我们想要达到的敏锐程度是前所未有的。”
“我知道,但我们需要弄清楚是否有小型侵入正在发生。”
“我明白,我有权限可以读取整个档案。人形怪物?是真的吗?”
“一定是从某个地方来的。”万斯理性地回答。
“同意。但不可能是沾斯。”
“为什么?我们对沾斯的能力完全不了解啊。”
“好吧,答案就是沾斯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如果它想要地球,直接扑过来就可以了。不管我们的政客和将军们说什么废话,我们根本毫无招架之力。”